“可惜,你几个电话来回,耗费三四分钟。”“而我,兴之所至,随手一试,上下个楼也只要几分钟。就那么巧,又抓你现行了,对不对?”方洲面色难堪,滋味复杂,伸手按着她肩膀,“云舒,你听我解释。”她扬开他手,“解释?我受不起!之前离婚,你协议签得很爽快,钱上也没克扣我,虽然提出过渡期,到底是为孩子好。我记你这个情,也想好好相处,做不成夫妻起码做一对负责的父母。可你算怎么回事?怕我跟关浩乱搞,先弄走关浩。结果关浩走了,又冒出来一个叶乔。叶乔滥情,你就给他弄个姑娘。”“关浩有机心又有野心,表里不一,不可信;叶乔花心滥情,意志不坚定——”他努力辩解。“他们怎么样,跟我有什么关系?”贺云舒提高了声音,“你当我是什么人?要你来操心?操心什么?怕我乱找男人,令方家蒙羞,让你难堪?可我已经离婚了,爱找谁是我的自由。又或者,你觉得我这人不挑,但凡出现在身边的男人都想搞?你当我白痴?不会自己想?我是成年人,有处世原则,也有两个儿子要顾忌,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你这样,实在太令人失望了!”方洲摇头,“你能不能和我担不担心是两回事。我确实很难受,但更怕你吃亏。你是我太太,怎么可以被那些不入流的男人觊觎?你就算——”“从我出门,到现在,多长时间?”贺云舒打断他。他没回答。“不过三四分钟而已。”贺云舒自问自答,“若要乱搞,不用三分钟。我出门,上楼,敲开叶乔家的门,再关门,只要三十秒。”“只要我想,三十秒就能成事。你能阻拦什么?”方洲被她这话刺得懊恼又羞愧,胸中有一股火焰在冒,烧得他神志不清。他道,“云舒,从去年开始,我一直试图挽回你,也想弄清你在想什么。一开始想说服你,后来顺着你,可无论我做什么说什么都不对,你只会越来越生气。离婚是我的冒险之举,想要你好好的。可我要真放了你自由,天地广阔,你哪里还能想起我们父子三人?若把你捆得太死,你——”贺云舒冷漠地看着他狡辩。“你觉得我不爱你,达不到你想要的那个境界;我也知道我犯了一些很可笑的错误,可我所认知的关于爱的一切,忠诚、责任和承诺全都给你了,还是不对。”“你教教我,我该怎么办?”他显出崩溃来,烦躁地将手插、入头发中,“我还能怎么办?”贺云舒没意思为别人教育儿子,但可以提要求。因此,她提了三个要求。“把你追踪我行踪的不知道什么东西,全弄走。”方洲点头同意,这个要求答应得爽快。“从今天,现在,此刻开始,不要再把眼睛放我身上,远离我,让我自由。”方洲纠结痛苦,十分不愿意。可她又加了一句话,“不要把最后的情分都耗光了。”最终还是点了头。“孩子——”她又道。“我知道。”他道,“我会尽量独自处理孩子的事,普通情况下不会烦扰你。不过,你把我拉黑名单——”贺云舒摇头,“孩子的事,我会和幺姨沟通。”也就是说,两个人已经没有直接交流的必要。方洲一败涂地,更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他烦躁地退开一步,来回走,走一趟看一眼贺云舒。她完全不急,只看着他,等待一个肯定的结果。他有些不自知的哀求,“爱情有很多种表达方式,你如果对我的方式不满,能不能暂时不要走出去,等——”她摇头,“方洲,我没有义务向你承诺任何事。”幼儿园有个最简单的道理,喜欢谁,和谁玩,尊重谁,告诉谁,等待谁。以及最重要的,排队。第五十九章 不跟疯贺云舒终于接受母亲的馈赠,收下她收回来的公寓楼, 作为以后的居所。那是一个位于二层的套三, 楼虽然老,但位置和大小很适合。大件的丢母亲的公寓楼去, 小件的等着三个月期满后再搬。至于联络,她买了两个新手机, 一个自用,一个给幺姨。“以后, 我会不定期地发一些短信和小视频在这上面, 如果孩子们闹,给他们看。”她对幺姨道,“或者他们想我了, 那么可以在休息时间联系我。如果事情实在紧急,比如生病或者意外, 请立刻联系我。”幺姨看看她,再看看站旁边的方洲。方洲微微一点头,她才接了手机。“后面两个月,一三五我陪护的时候, 会在隔壁住。”她又道, “二四六,则视情况而定。”“云舒——”方洲也不在意幺姨在旁边了, 道, “我守诺, 你不必如此避嫌。”“我妈给了一个老房子。”贺云舒平静地解释, “装修还算新,只是格局有点问题,需要重新布置一下。修修补补的活,零碎的找人弄也不方便,我自己来。”也算是给剩下的两个月找点事做。方洲虽有些不赞同,但到底没说什么。贺云舒私下又试探了几次。她估摸着时间,隔了七八日,往楼上叶乔家跑了两三次。每次去,都拎着一盒子水果,叶乔次次收她水果,收得有心理阴影了。他抱怨道,“你干啥呢?”她就站着不动的等,好几次真没等着什么异常情况。叶乔嗤笑她,“装神弄鬼。”她也不和他废话,趁着几次早晨问安观察方洲的表情。他依然没什么表情,被她看了后也看过来,然后疑惑地问,“有什么不对?”“没有。”她一边答一边怀疑。这样做没问题后,她干脆约他出去喝咖啡和看电影,吓得叶乔瑟瑟发抖。完全确定无误后,贺云舒稍微放了点心,偶尔问一下幺姨方洲的行踪。幺姨说,“好像是有新项目要启动了,很忙的。”方洲不咄咄逼人,贺云舒的心理压力轻了很多。她趁着自己轮休的晚上往公寓楼,去测量房屋尺寸。老的建筑图已经不知去向,物业那边也没有存底。贺云舒没绘画功底,只好随手在白纸上鬼画符,爬高上低,到底将几个房间的尺寸测量出来了。主卧室直接换家具和洁具就行,两个客卧改成儿童房和玩具室,又因不太需要待客,所以客厅改为书房兼活动室。她关注的重头戏是客厅外面的超级大阳台,长有六米,宽有两米多,完全可做阳光房或者花台。就计划着,自己弄个绿植墙,花瀑布,或者喷水系统。网上有很多现成的攻略和指南,贺云舒仔细研究后翻出比较靠谱的清单,一比一的购买。因此,她几乎天天收大邮包。庄勤见了她发朋友圈的一堆包装和拆开的零碎,很不能理解地问,“你在干啥?”贺云舒便找了个别人弄好的成品图片给她看,“漂亮吗?绿植墙和花海瀑布。”“漂亮。”她质疑的不是审美,而是执行,“你要弄?花钱找专门做这个的人搞啊,干嘛自己动手?又累,又脏,做出来也不一定好看,何必?”“再说了,你又不缺钱。”离婚协议上的后续款项,陆陆续续到了。贺云舒将手机架到架子上,开了视频和庄勤对话。“确实挺麻烦的。要做水源,弄防水,上自动喷系统,还要搭架子,选花泥花种,上肥料,搞得我一头大。幸好这边阳台本就有个水龙头,不要大改,我省了很多功夫。不过,也是很有意义的事,可以拍成一个完整的视频。”“弄那玩意干嘛?”“等过渡期结束,我就要搬这边来住。虽然定了探视期,但等他们一天天长大,学习任务重起来,各样的培训班肯定会挤占周末和放假时间。感情难免会生疏,这一点我不太能接受。”她用美工刀开箱子,“所以就想了法子,和他们一起完成一些事,相当于培养感情吧。做成长视频,我上下班或者去哪儿玩,选一些好玩的主题拍成短视频送给他们;或者他们有什么想知道的,告诉我,我来弄。这第一个,就是做花台,作为欢迎他们来妈妈家的礼物。如何?”人的感情基础其实是共同的生活记忆,贺云舒在这方面失了一着,就要想办法从其它方面补起来。“挺好。不过,严重怀疑你的动手能力。”贺云舒笑一下,“慢慢训练呗。反正越到后面,我也就越闲了。”人不怕闲,就怕闲得废了。庄勤听见,眼珠子转了转。她一笑,“我帮你办完离婚的事,你还没谢我呢?”“你想要什么?”“我欠人一顿饭,还挺贵的,自己去花有点舍不得。不如你帮我请?”“抠门。”贺云舒吐槽一声,翻着手机上的记事本算时间,“你也不穷,哪儿学的借花献佛的本事?”庄勤就嘿嘿嘿。那一餐饭,安排在周四晚上。周四并不是特别,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和煦春日。魏宇照例在中午一点给自己泡一杯咖啡,顶困。他站在窗户边,拉开遮光帘,果然又见贺云舒拉着板车来回。这小半月,她几乎天天这时候去门卫房取快递,用板车拖了装车后备箱里。也不知买的什么,大的小的,轻的重的,林林总总。偶尔太重,她拖不动车,他便下楼下,准备帮忙。然而她总能找到办法,要么是请门卫搭把手,要么让食堂的阿姨给推着。在单位,她的人缘和评价都很不错。一年半前,他调入现在的部门。上任第一天,挨个儿认识部门领导和下属。有人指着一身白的贺云舒道,“贺云舒,方家的儿媳妇。”魏宇有点惊讶,一般介绍无非是某哥某姐某主任某妹,少有连夫家一并说的。他好奇之余,就搜了一下本城的方家,确实有不少的相关新闻报道。内容多是行业信息,政府合作,民企纳税等等。这一看,立刻明白了介绍人为何特别点出来。不过,介绍人也加了一句。“也不用担心难处。云舒没什么脾气,工作很好配合。”魏宇多看了一眼,她穿着浅色的衣裳立在旁边,面容温柔和顺,眉眼含情,仿佛一直在笑。他盯着那双眼睛看了会儿,她察觉到了,回了他一个笑。他本能地笑回去,心里却嘀咕起来,能在那样的人家做儿媳妇,还能顶住压力坚持干这个不挣钱的活,岂是不难处能形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