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瞅着天一天天的凉了,王家寨子却热火朝天的开始了秋收的工作。毕竟,王家寨子的口粮和别的村寨不太一样。人家的秋收,是指收水稻。而王家寨子的秋收,是指收红薯。要想收红薯,第一步不是拿锄头,而是拿镰刀。红薯基本上都是埋在深深的泥土里面的,要先把红薯的藤蔓先割掉,才能开始动工。挖红薯是男人的活儿,而割红薯藤却是女人的活儿。眼瞅着霜冻快要开始了,为了一年的工分和口粮,刘玫被迫的拿起了镰刀。这是刘玫第一次参加集体劳动。虽然她不太熟练,可勤能补拙。跟那些熟练却磨洋工的大娘大婶一比,效率也差不离。一连干了三天,刘玫累得腰酸背痛腿抽筋,这才把红薯藤收了回去。这并不代表刘玫的工作到此结束。这年头,物资短缺严重,红薯叶子并不能随意丢弃,而是要储存起来,作为牲畜入冬的青饲料。收完的红薯藤,要用刀铡成小段,还得晾晒。这都不是轻省的活。却都是女人的活。当然,男人也没有闲着。王青山就跟着寨子里面的叔伯弟兄一起,扛着七斤半的锄头,把红薯尽量完整无损的从泥土里面挖出来。小孩子这个时候也得上场,跟在大人的身后,把挖出来的这些红薯上面的泥抹掉,把完好和锄成半截的分开,捡起来放在箩筐里面,颗粒归仓。忙活了大半个月,好不容易把红薯收了回来,刘玫觉得自己的腰已经伸不直了。眼瞅着红薯都收了回来,王青山直接让刘玫在家休息了两天。躺了两天,刘玫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干活已经习惯了的村干部,却已经把社员们一年到头的工分给算了出来,拿出工分簿和大称,准备分粮。生产队实行“人七劳三”的粮食分配政策。就是每个人定下一个一年粮食指标的基数,每人分七成粮,那三成是凭工分儿分粮,工分儿多的家分粮就多。王青山和刘玫半道上转回来,本来口粮就应该减少。可谁让王家寨子账上没有钱,王青山回来的时候打的那头野猪,全被生产队拿来抵了工分。这样一算,也和其他人家差不离。晚上收工前,大队干部就通知了下去,大家都知道晚上分粮。男劳力都得加班儿干活,女劳力得在家收拾家务,小孩子没事儿老早的就到了宗祠门口排队。生产队会计拿着工分簿和算盘坐在宗祠门口,吆喝了一声,就开始分粮了。王青山家虽然远,却并不着急。早分万分,早晚要分。就他们家那点口粮,找王木叔借趟车,一会儿就把粮食弄回去了。生产队每人每年的粮食指标有450斤,一小半是毛粮,就是带皮带壳的稻谷,一大半都是红薯和其他杂粮,根本就不够吃。王青山一家人口少,还好一点。孩子多,工分少的人家,拿到谷子、豆类,还得求爷爷告奶奶的给富裕一点的人家换玉米、红薯。谁不知道大米饭好吃呀!可填饱肚子才是正经。王青山一家三口,孩子还要一减再减,一共一千多斤的粮食,王青山还拿出一大半来,给人家换了带皮带壳的稻谷。那奢侈浪费的劲儿,看得王寿直摇头。王邱氏冷眼看着,当着王家寨子的老老小小开了口,“老大家的,虽然说的是我们二老归老二一家养,可你也不能干看着吧!这分了粮,你也惦记惦记你爹娘不是?”王邱氏这话可以说是很不要脸了。王家寨子的老老少少瞠目结舌之后,指着王邱氏开始窃窃私语。王寿老爷子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偏生王邱氏一点都不在意,昂首挺胸的,还觉得自己往家里划拉了口粮,是个大功臣呢!王青山眯了眯眼睛,找王大江借了大称,直接称了一百斤红薯,直接放到了王寿家的口粮旁,冷声道:“天不早了,老木叔,接一下你的车,我得把我家的口粮给拉回去。”老木叔点了点头,套上牛车,帮王青山一起,把口粮拉了回家。刘玫带着孩子在家里等着呢!看到那一点子口粮,不由得皱了皱眉头,顾忌着有外人在,到是什么都没有说。王木叹了一口气,看着王青山把粮食扛了回去,钱也没有收,驾着牛车就走了。王青山追出去的时候,已经没有了人影。扭头看向刘玫,王青山也觉得心里不得劲。“一共分了一千多斤粮食,大都是粗粮,你们娘俩也吃不习惯,干脆淘换成了细粮。我娘当着寨子的叔伯弟兄开了口,我抹不开面子,又给了一百斤红薯出去。到最后,就剩了这么一点。往后,省着点吃吧!好在乔家村还牵着我一头猪的钱。我找乔族长商量商量,能不能换成口粮。”摊上这么一个不靠谱的妈,王青山心里也苦,她就不火上浇油了。刘玫叹了一口气,拍了拍王青山的肩膀,“别人都能吃粗粮,没道理我不能。适应一下,也就好了。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以后,该咋咋的。这日子,总得过下去。”王青山抿了抿嘴,没有说话。他心里早就打定的主意,认识的人都知道,那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他的老婆孩子,值得最好的。虽然不能像滇城那样,过着小公主的生活,可也不能差到饭都吃不起,还得靠粗粮果腹的程度。王青山深知,话不能满的道理。把这些想法埋在心底,快速的转移了话题。“粮食这么敞放着也不是个事儿。年前,我再去砍一棵树,好好的拾掇拾掇,打一口箱子,装粮食。”王青山的提议很实际,刘玫想也不想的就点了头,顺着王青山往下说,“这事儿,宜早不宜迟。钱不凑手就给我说一声,我手里多少还有一点。”王青山点了点头,却没有把刘玫的话往心里放。男子汉大丈夫,就该顶天立地,用老婆的钱,算个什么事儿?这个家,真是要啥缺啥。该置办的东西太多了,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呢!王青山同志很惆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