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良还没说话,前面王朝先转过来了,笑着啊了一声:我都听不下去了!这不是去考场的车,你俩差不多就停下吧!啥?李猛没听见,好奇地追着王朝直问,开什么车了?夏良没搭理他们,眼睛里还带着笑,嘭一声,回身把自己的书压在柳小满的草稿本上。柳小满再没多想,好歹也正值青春期,一下子被他们这反应搞明白了。耳朵里嗡地一声,他经历了一个晚自习里第二次脑子一麻。什么跟什么啊他耳根儿发烫地瞪着夏良,条件反射地就想说点儿什么,张张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玩笑而已,要是认真解释,那也太奇怪了。可是虽然自己不是下面的那个,为什么怎么想都有种自己吃亏的羞耻感。别看我,夏良被他这么一盯,本来已经敛起来的嘴角忍不住又翘了起来,都是你定的。柳小满:自己这一辈子大概就得输在没胳膊和嘴笨上了。他惆怅地想。考试日的时间跟平时上学不一样,第一场语文九点才开始,柳小满还是一大早上就起来,跟爷爷一起支好了早点摊。樊以扬跟他们的考试时间是错开的,因为要排考场,高三的教室不够用,等他们考完,得把高二的教室划过去用,这两天该正常上课还是要上课。从早点摊子前面经过的时候,他停下来跟小满爷爷打了个招呼,又喊了声小满,问他:你是现在去学校再看会儿书,还是给爷再帮会儿忙?去吧,爷爷手里正卷着一个饼,头也没抬地对柳小满说,不是要考试么,别迟到了。不会,柳小满摇摇头,找出去一张毛票儿,想了想对樊以扬说:你先走吧扬扬哥,我回头自己过去。也行,樊以扬踩上车蹬,滑出去之前又问了柳小满一句:感觉还行?上午考语文,没什么行不行的。柳小满笑笑。该背的都背了,基本没难度。樊以扬给他做了个加油的手势,骑着车走了。柳小满一直帮着爷爷忙活到了八点,合上他的小钱盒,帮着爷爷把摊子给收了,才收拾收拾自己,拿了根笔塞进袖口攥在掌心里,准备去学校。往门口走了两步,想想,他又折回去多拿了一根。今天不背书包了?爷爷在客厅里歇着,看着他在屋里走来走去,咳嗽两声问他。考试,不背也没事儿。柳小满说。来。爷爷朝他招了一下。柳小满正要穿鞋,一只脚已经踩进去了,赶紧又脱出来,勾着拖鞋回到爷爷跟前儿。慢着点儿,稳稳当当的。爷爷把他的衣服拽了拽,捞起他左边空着的校服袖子挽了挽,塞进衣兜里。去吧,好好考。爷爷拍他两下。哎。柳小满答应一声,继续去穿鞋。穿了一半又脱了。他转回客厅,把好久好久没怎么用过的小电视机给打开。你开它干嘛,不够闹人的。爷爷又咳了一声。柳小满抱着点儿小希冀快速摁了一圈遥控器,竟然真让他找到个唱戏的节目。他冲爷爷笑笑,这次终于是把鞋穿好,出门了。到学校的时候刚好八点半,还没上去教室,只进了教学楼门廊,柳小满就感到一股股考试时特有的紧张又松懈。满哪儿都是人,脸熟的脸不熟的,不管文理科,各个班的学生都在找战友,要答案。一楼二楼楼梯口,甚至他们班和隔壁13班门口,竟然也有人三三两两的扎着堆儿交流战术。柳小满走到教室后门,专门看了眼前门上挂着的是不是12班,才抬腿迈进去。结果一进去就被李猛一声小满哥哥吓得一哆嗦。也可能不是吓得,纯是被恶心了一把。他愣在原地没敢动,下意识先看了眼夏良的座位,空的,人还没来。李猛跟王朝俩人一左一右地扑了过来,把他挤到座位上坐下,坐下前,李猛还特没出息地假装用袖子给柳小满掸了两下板凳。小满哥哥王朝也学着李猛喊了一声,抱着他的右胳膊。你别这样柳小满把胳膊抽出来推他,又看看李猛,你们怎么了?回头考试的时候卷子让我抄抄。李猛不装了,开口直说。你会同意的对吧!王朝在旁边指着他,语文不重要,有英语跟数学就够。嗯,行。柳小满点点头。李猛攥着拳头大喊了一声yes。我说什么来着?昨天我就说了人肯定会同意,你非不信,非要今天再问,王朝打断他,又看着柳小满,那两个星期的垃圾能是白倒的?柳小满没忍住乐了。他一猜也是这事儿,挺正常的,他都习惯了,之前班里没什么交集的同学,到了快考试的时候也愿意找他,他无所谓,反正谁想抄谁自己想招儿,纸条他是真来不及传。但是你们怎么看呢?柳小满看看他俩的座位,也不挨着没等他说完,李猛就来了句这你甭操心。你就写你的,别挡着就行。王朝接着说。就像樊以扬说的,学校似乎也确实没太把高二的摸底考当回事,重心都在高三那边。尚梁山在开考前五分钟夹着一牛皮纸袋的卷子进来,他才知道高二这回联考,别说考场没分,连监考老师都直接用的各班班主任。你给我们监考啊班头儿?有人问。感动么?尚梁山说。班里一阵沉默,尴尬地笑笑,没人接他的话。这人一张死鱼脸,竟然还会玩儿个梗。尚梁山让他们把桌子都拉开了点儿,在讲台上边数卷子边点人数,看到夏良空着的座位,刚要问夏良人呢,夏良就从教室后门晃进来了。快点儿。尚梁山瞪他,这要是高考,你都能不用来了。夏良拉开凳子坐下,柳小满看他一眼,两人目光一对上,估计是又想着昨天的对话了,夏良的眼睛就在口罩上方耷拉下睫毛,弯了弯。柳小满没忍住,把笔尖磕回去,在夏良胳膊上小扎了一下。夏良伸过来两根手指,直接把笔杆给夹了过去,还顺手架在手指上转了半圈,说:谢了。我就知道。柳小满小声说,把从家里多拿备用笔掏出来。都安静了,卷子往后传。尚梁山把卷子从第一排分了下来。唰啦啦的纸页翻动声中,考试铃打响了。第30章考试持续了一天半。第一天的卷子总体不算难,晚自习的数学考完后, 柳小满心里松快了一半儿。周五上午是最后一门, 考英语。答题卡填满后, 他又确认了一遍姓名班级, 尚梁山正好开始喊停收卷, 这会儿心情才算彻底放松了。爽!李猛把笔往桌上一扔,朝后仰着使劲抻了个懒腰。你抄到了?柳小满小声问他。李猛朝他圈了个ok,眉飞色舞的,说:太给力了!柳小满笑笑。他也不知道李猛是怎么抄到的,全程也没见他怎么回头,看来这人真是除了学习干嘛都行。你呢?他又问夏良。夏良也没什么动静,他感觉夏良全程几乎都在自己写自己的。虽然写一段没一段的。但竟然也有东西往上写。我懒得抄。夏良把笔抛回他桌上,转身一摞摞地开始拿书。柳小满有点儿好笑地皱皱鼻子, 转过去跟他一块儿搬。哎!唱歌去吧?李猛还在兴奋,仿佛他结束的不是一场普通的联考, 而是高考。什么时候啊?王朝立马问。下午?下午不是不上课么?李猛站起来蹦了蹦, 要不明天哎明天不行,尚梁山说明天还要上课,那周末?我都行。王朝说。你们呢?柳小满?李猛扑过来趴在柳小满桌子上拍了拍,还有夏良, 一块儿呗?把你朋友也叫上, 人多热闹!你妈又不抽你了?夏良看他一眼。操。李猛一下子弹了起来,就不能说点儿让人开心的!等成绩下来你还能开心也不迟。夏良说。也是,王朝跟着说, 你跟我们不一样,你考不好还得挨巴掌。不是,我就不服气了,凭什么就我一人要遭受这种待遇啊?李猛蹦不动了,整个人半瘫回凳子上,夏良柳小满就算了,一个已经这样了一个是学霸,王朝你家也不抽你的?哪样了我。夏良接了句。我家?王朝想想,笑着说,我家比较放羊,跟他俩的状态没法比,跟你比还是绰绰有余的起来,我去搬书。哎!我就想唱个歌李猛又往下滑了一截,冲着教室高高的天花板叹气,那只能等我生日了。生日的时候我妈能难得少念我几句。你生日什么时候?柳小满犹豫着问。刚才李猛说去唱歌的时候他没接话,心里直接默认这种活动跟自己无关。但是无论什么情况,无论交情到了什么程度,只要对方提到生日,似乎就成了个不好拒绝的理由。提了生日这个茬儿还不赴约,显得怪冷漠的。下周!李猛立马来了精神,坐起来看着他们,九月二十八!那正好成绩也出来了,王朝说,到时候你要是没挨打,就去给你过生日,到时候也该到国庆了。也行。李猛说,到时候都去啊!这次成绩出的挺慢,高二联考完了后跟着就是高三的考试,主科老师们全都恨不得一人长俩手批卷子,韩雪璧余首这样靠谱稳当点儿的,还直接被他们英语老师借过去帮忙了。李猛跟着去打了一头,回来的时候整个人说不上来是紧张还是激动,连说带比划:我靠,他们绝了,曼丽直接拿答题卡把正确答案都掏个洞,往卷子上一对,唰唰就批。曼丽是他们英语老师,王朝听他说这么起劲儿也被勾得心痒,问李猛:看见你的了?没有。李猛神经质地哆嗦一下,搓搓自己胳膊,名字都订上了,我看哪张卷子都像我的。而且我觉得哆嗦完,李猛又犹豫着说了句,现在我该担心的不是考得不好,是抄得会不会太好了?你事儿是真多。夏良说。成绩全出来的时候,正好离李猛的生日还差一天。尚梁山拿着成绩单一路边看边往教室走,眉头一会儿皱一会儿舒,李猛在底下翘着脖子,一会儿晃晃一会儿挠挠,急得坐不住。一会儿你去帮我看吧,我不敢。他又小声跟王朝说。你给我放松,整得我都紧张了。王朝用掌心蹭蹭裤子。我真觉得我抄过头了,心慌。李猛说。说完这话,正好尚梁山从成绩单上抬头,朝他们这边看了一眼。我日!李猛含着嗓子使劲抓了一把王朝,尚梁山看我了!你他妈!王朝嘶一声把他拍开,给我死!他俩在前面叨叨咕咕,后面柳小满几乎没抬头,还在该刷题刷题。能考什么样儿,他心里差不多有底。尚梁山在看你。夏良突然说了句。柳小满抬头看了一眼,尚梁山正好转开目光去看韩雪璧,两人成功错开了视线。看我干什么?他小声问。可能考得不错。夏良靠在凳子上挺悠闲地看着讲台,抬抬下巴,没看他脸上都放光了。柳小满又看了一眼,放没放光没看出来,光看见李猛的后脑勺跟个靶子似的上下摇摆。哎,柳小满!正想着,靶子扭头喊了他一声,你不会整个第一出来吧?那我不得进前几?这谁遭得住啊!你抄那么全乎?王朝震惊地瞪着他。我怕啊!我当时觉得我控制了,现在贼他妈慌!李猛说。他们都感觉尚梁山再拖一会儿,李猛能靠纯猜把自己吓死过去时,尚梁山终于说话了。他把成绩单递给韩雪璧,让她去贴在黑板旁边,自己拍了拍手让班里安静,说:你们的成绩已经出来了,考的怎么样,相信你们心里也有一个大概的判断。没有底下拖着嗓子说。尚梁山瞪他们一眼,接着说:不管怎么样,考试已经过去了,排名也已经出来了,这次我们班里总体的成绩还不错,跟隔壁13班拉开了比较明显的差距他一提隔壁艺体班,班里立马嘘声一片。但是,你们也不要松懈。尚梁山强行把声音盖下去,在半空中抬起手往下摁了摁,排名靠前的,要继续保持,靠后的也不要气馁,要寻找问题,下次把分数追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