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常有两种,多半都是后头有背景的拿了许可,又将精矿上交了部分意思一下;还有一部分,没有批文,就自己个胡乱的挖了,打点好了地头蛇,就没有问题。荆州乃是前一种情况。”“而且荆州如今虽然不大行,但三国之时,亦是兵家必争之地,伴着长江,水运便利。那吴家铁行,虽然铺子到处都是,但主要是给海船打锚之类的玩意儿。”“其他时候就打农具,打马鞍,车轱辘之类的,那块儿都是平原,好种稻米。那私矿的主家,我打听过了,同那荆州知州乃是连襟。”“可是姓徐的?”谢景衣突然问道。赵掌柜的有些迷茫,摇了摇头,“姓徐的?倒是不姓徐。那打铁的东家,确实姓吴,主家是女子,荆州当地人,都管她叫铁娘子。”这会谢景衣有了兴趣,“女子?这倒是没有想到。”赵掌柜的点了点头,“我在街上看着了,生得倒是平凡,同那些贵夫人没有什么区别,手上戴着一串佛珠儿,看上去有些慈眉善目的。之所以叫铁娘子,乃是因为她阿爹吴铁柱以前是荆州城里最厉害的铁匠。”“听说她的祖上,在东吴的时候,便是打铁匠了,以前可是能够打出神兵利器的。当然了,八成是往自己脸上贴金,本地人都不信的。吴铁柱只得了这么一个闺女,祖业全交给她了,所以才叫铁娘子的。”赵掌柜的说得口干舌燥的,端起茶盏猛的一口灌了,觉得不解渴,又倒了一杯,“你这川香不错,一会儿给我一些带回去泡茶喝,扔几颗花椒,那更是美味了。”“说到哪里了?”赵掌柜的顿了一下,打了个嗝。谢景衣无语的接道,“铁娘子。”“哦哦,对,铁匠铺子是吴家的,没有错的。再说那私矿,私矿的主家姓元,叫元谋。乃是当地豪绅,主要做的乃是玉器买卖。元家的玉矿同我家的那座隔得不远,倒是认识的。”谢景衣惊讶的张大了嘴,“你家还有矿?”赵掌柜鄙视的看了谢景衣一眼,“那算什么,我小时候,用弹弓打鸟,那配的都不是石头子儿,是金疙瘩。每次我打鸟,那都是人山人海啊……”谢景衣捂了捂脸,“嫉恨,太令人憎恨了你!那人山人海,都在奔走相告,嘿,那个人傻钱多的又来了!”赵掌柜哈哈一笑,并不在意,“可不是,我年幼之时,那是出了名的善财童子。元谋娶了尤大娘子;荆州知州黄建娶的是尤二娘子。这尤家也出了怪了,世世代代出美人,尤大娘子同尤二娘子,在当地,那就跟东吴的二乔一般。”谢景衣皱了皱眉头,“就这些了,可发现有可疑之处?那个会打兵器的铁匠铺子呢?”赵掌柜有些迟疑,但还是忍不住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倒是觉得,你怕不是想多了。荆州这状况,可不是一年两年了,都快一代人了。若是有谁想要谋逆,一来不至于这般明目张胆的造私兵。”“二来,也不能潜伏这么长的日子不是?这么多年,得造了多少兵器啊,搁在库里都生锈了。又不是孵蛋,可劲儿蹲着呢!那个打铁剑的铺子,我也悄悄的打听过了。”“邻居左右的都知晓,那个打铁匠的爹,以前啊当过兵,便是给人打兵器的。后来手筋被人给挑了,拎不动锤子了。便指点他儿子打铁。”“他那生意,可不好了。那些浪荡公子哥儿,都嫌他打的剑重。他们本来就是个摆设,为了在美人面前显摆的,打得重了怕是要闪了腰了。也就是你阿姐,才高兴的当了宝。”“那么重的剑,砸都把头发毛给砸断了呀!”谢景衣听着,若有所思起来。她向来都是大胆假设,小心求证。荆州之事,也是谢景娴提了一嘴,她觉得怪异,方才遣赵掌柜的去查,从他回复的话来看,倒是也说得过去。“我总觉得,其中有蹊跷,但尚未想明白关键点在哪里。你回去之后,将这些人的人名,亲属关系给我画个图,我再思量思量。”赵掌柜的嘿嘿一笑,从肚子上掏出了一叠纸,搁在了桌子上,“吃瓜吃高兴了,把这个给忘记了,老赵跟着你都多久了,还能不知道你要什么?就差把人家祖坟上的墓,给你拓上一份了。”谢景衣一看,嫌恶的捂住了鼻子,“这么热的天,你把纸贴身搁着,看这墨都被汗化了,隔得老远,都是一股子酸味。”赵掌柜吸了吸鼻子,脸色一变,立马狠狠得捏住了自己的鼻子,“哈哈哈……”第539章 蛛丝马迹赵缺以前胖,便苦夏;如今虽然瘦了,但那苦夏的毛病,却是落了根了。随便动上一动,那就像是从荷塘里打捞上来的一般,湿哒哒的不说,还带着一股子酸臭味儿。“咳咳,我那纸是桂花香的,应节气。你搁窗口吹吹,没问题的。可小心着撕,我就写了这么一张,人名太多了些,再让我写,我也记不住了。”谢景衣翻了个白眼儿,小心翼翼的桌面上摊开了那张纸,这张纸十分的巨大,写得密密麻麻的,有些地方被汗渍糊了,只依稀看得清楚。拿镇纸镇好了,谢景衣方才松了口气。“你舟车劳顿,且先回去歇了吧。他们怕不是不知晓你今儿个回来,你那侄儿,也不知道准备了瓜果没,从我这里拿些去,我叫马车送你。”赵掌柜的点了点头,站起了身,“我这些日子不在,可发生了什么要注意的事?”“没什么大事,还是像之前一样,盯住温家,吴王府。”赵掌柜离开京城之前,温倩倩同吴王的好事已经定下了,说起来,除了这个,东京城里这些日子倒真的没发生什么要紧事,除了立后。赵缺松了口气,“那便好,我怕官家要我摘星星,老赵我还得四处找梯子,累得慌。打明儿起,我就搁家躺着避暑了。”谢景衣笑着应了,“你自去便是,左右阿准伤还没有好,咱们也没有什么大事要做。”翟准上次伤得厉害,如今还搁床上哼唧呢。赵缺刚刚出门,柴祐琛便走了进来。谢景衣头也不抬,“你都听见了,有什么看法?”“越是没有问题,便越有问题。每一个地方,都恰到好处的解释到了,像是早就想到,有朝一日,会有人来查一样。”柴祐琛摸了摸下巴,在屋子里踱起步子来。谢景衣噗呲一下笑出了声,“你是不是偷看我的话本子,我怎么记得那话本子的男主角,便是喜欢这般,把手背在身后,在书房里转着圈儿踱步?”“看书的时候,只觉得一身王八之气,真做出来了,到像是吃饱了没事干的无头苍蝇,透着焦虑,十分傻缺。”柴祐琛一梗,拿扇子半遮了脸,佯装淡定的扇了扇。要不是谢景衣最近痴迷这话本子,反复翻看,他至于东施效颦么?“没有问题,也可能是真的没有问题。不过荆州的确是有问题的,这是我的直觉。而且我在同一天里,听到过两次类似的话了,那边是从军中退下去的……”谢景衣说着,伸出手来,指了指桌面上铺着的那张大纸,“之前听赵掌柜说话的时候,有两个地方,我很在意,也是他没有注意到的地方。”“头一个,是这里,铁娘子。铁娘子的父亲,只有她一个女儿,她的铺子也并没有改弦更张,荆州人只知晓铁娘子,不知晓铁郎君。那么我猜测,她应该是寻了个上门女婿。”谢景衣说着,在铁娘子身边的那个名字上敲了敲。“她的夫君也姓吴,是荆州下属一个县城里的捕头。铁娘子生了三儿二女,注意看这里,长子同次子都姓吴,但是幼子却不是姓吴的,倒是个熟悉的姓氏,姓徐。”谢景衣勾了勾嘴角,“赵缺说的时候,我还以为铁娘子是年轻的妇人,从这谱上一瞧,方才觉得有趣起来。那铁娘子,都有重孙子了。那么,她姓徐的小儿子,就未必不能生出我这般大的女儿来。”赵缺将注意力全放在姓吴的身上,那姓徐的小儿子,只草草的标了一个不在荆州,便一笔带过了。“我之前同你说了,再宫中遇到吴四虎,照看徐夫人。”柴祐琛皱了皱眉头,“你觉得宫里的徐,同荆州的徐,乃是同一个徐。”“嗯,这个猜测,很好证实。吴四虎没有什么心眼儿,也没有多加打听,不知晓徐夫人的事。但是吴老夫人知晓,明儿我去问问,便能知晓一二了。她不是说,徐卫兵乃是因为说了一门好亲,方才从军中退了出来,拿了吴将军的信,走了。”“徐夫人徐雅的祖父,去了哪里?若按照荆州那个身份,捕头之女,可没有那么容易进宫,还封了国夫人。”柴祐琛若有所思,拿笔在那个徐字上,画了一个圈儿。谢景衣看完这边,又指了指那边,“这个尤家姐妹,也很有趣。二乔多么厉害,嫁的都是人中龙凤。尤家世代产美人,就没有一个两个,直达天听的?”柴祐琛如言,又在这尤字上头圈了个圈儿。“明日你去吴将军府,问吴老夫人,我去宫中,查查是否有姓尤的后妃。”谢景衣摇了摇头,“先皇也好,如今的官家也罢,都没有姓尤的妃嫔。但是直白的没有,暗藏的未必没有。”“嬷嬷这脑袋,也不知道是什么做的,连这些都记得。”谢景衣叹了口气,“以前不是闲得蛋疼么?四角宫墙,能有什么新鲜事可以做,都把那些真人真事,当话本子看了。越挖越有意思,也是打发时间的一个好方法。”“那你当黑羽卫,倒是正合适了。”光明正大的打听八卦趣闻,还能捞功绩,岂不是美哉?“彼此彼此,先从吴王身边查起吧。尤氏并非大姓,应该并不难查。”柴祐琛点了点头,又将镇纸摆好了,“走吧,还没有用晚食呢,今儿个忍冬煮了桂花丸子。”谢景衣眼睛一亮,随即又咬牙切齿起来,“官家过河拆桥,同我阿姐礼成了,便两个人吃喝去了,竟是连顿晚食,也不给好好的备了。还美其名曰,新皇后勤俭节约!”“谢景音可以不穿金戴银,但你说她舍不得吃,那谁信啊!抠抠搜搜的,也不知道我替他抄了多少家,赚了多少钱,敞开肚子日日摆流水席,他也吃不完啊!简直了!”柴祐琛闷着笑,扶了谢景衣出了书房门,朝着小花厅行去,忍冬已经在那里摆好晚食了。谢景衣迫不及待的吃了一口桂花丸子。“太甜了么?怎么不吃了?”谢景衣眼珠子一转,将勺子搁下了,“吴四虎得了我的警告,说日后再不给徐雅捎东西了。若是徐雅别有居心,那么近日一定会有所异动。”第540章 吴老夫人自打关慧知离了东京城,谢景衣这还是头一遭来吴将军府。太后谋逆的那段日子,吴老夫人恰到好处的病了,去城郊修养了好些日子,最近方才回了府。谢景衣提了提钓竿,这是她今儿个早上,钓起来的第三条大鱼了。坐在一旁戴着斗笠的吴老夫人,乐呵呵的拍了拍手,“这条好,这条好,这条一看就活泼又好动的,看那尾巴扑腾的,多灵活啊!今儿个就吃这条了。”“前面那两条不行,头一条脑袋上黑漆漆的,像是乌云罩顶,不适合黄道吉日的时候吃;那第二条,胖得跟啥似的,肚子像猪肚,一瞧就是个懒的。”“勤快的鱼,肉质紧凑有弹性,这懒惰的鱼,肉跟稀粥一般,嚼起来没有味儿。”谢景衣乖乖的将这条鱼放进了鱼桶里,伸长了脖子,看了看吴老夫人的这个鱼塘,不……不能叫鱼塘,应该叫鱼缸……倒不是塘小,而是这里头的鱼,简直多得堆起来了。那钓鱼竿一放,一竿一条,跟后宫里争先恐后想被官家翻牌子的后妃似的……“您这绝对是在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吧!哪条鱼离了水,被勾了嘴,那都直扑腾。若是搁锅子一煎,那得蹦出来。”谢景衣说着,收了鱼竿,递给了一旁的忍冬,然后挽住了吴老夫人的手。“我瞧着是今日的日头晒得差不多了,算算时辰它给赶巧了,合了您眼缘。”吴老夫人一听,仰着头哈哈大笑起来。她的头发全白了,连一根杂色的都没有,皮肤略有些黑,显然没有少晒太阳,一笑的时候,露出这个年纪很少见的齐整的牙。那笑声,嗡嗡的,中气十足,一看便身子康健,是个要长命百岁的主。“无事不登三宝殿,你是个大忙人,这中秋节礼,哪里需要你自己个亲自来送。说吧,有何事?我们武将家的,不兴扭扭捏捏的。是不是我家哪个小子,在外头惹了事?”谢景衣笑了笑,“您这般说,羞得我想钻到鱼堆里头去。不过,确实是有事。”吴老夫人了然的领着谢景衣进了雅室,将伺候的人都遣了下去,“但说无妨。”谢景衣点了点头,“徐雅您可认识?”吴老夫人笑容一收,“可是小四惹出什么事来了?那徐雅的祖父,名叫徐明,以前在老头子的手底下待过,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那会儿我才刚嫁进吴家不多久。”“后来徐明的脚受了些伤,走路的时候,轻微有些颠簸,本来算不得什么大事,但老家来人,说给他说了一门好亲事。徐明选择了回去,我们都不是断人前程的人。”“老头子便写了信,向地方上推了人,给了他一个养家糊口的差事。铁打的将军,流水的亲兵,老头子亲兵换了一茬又一茬儿的,后来他如何,路途遥远,我们便也没有关注了。”谢景衣略有惊讶的看向了吴老夫人。果然,成了精的老狐狸,就没有一个不厉害的。她就是提了徐雅的名字,吴老夫人立马意会了她想知道什么不说,还直接想到了吴四虎。“他那门亲事,您可还有印象。老将军的举荐信,是写给谁的,在何处?”吴老夫人皱了皱眉头,“时隔多年,你让我慢慢想想。”谢景衣眼眸一动,略微提醒道,“可是南下了?”吴老夫人一拍手,“对对对,我想起来了。我家老头子也爱钓鱼,那时候他还说过,羡慕徐明,日后可以江中垂钓,钓河豚了。”“没错没错,挨着长江……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刘备借荆州,有去无还。那徐明就是去了荆州,对,荆州没错了!”“至于他的那门亲事,我就没有什么印象了,他也没有仔细说,只依稀记得,是个打铁的家的闺女,同武夫子倒也般配。出了什么事儿了?我再三叮嘱了四虎,叫他离那徐雅远一些,他可是没有听?”吴老夫人说着,哼了一声,“也不是老婆子我做人凉薄。实在是这一旦进了宫,那就是官家的女人了,他是禁卫军,同官家的女人有了牵连,没事也要变成有事了。”“我自是知晓,我的几个孙儿,除了五虎有可能成为智将,其他几个,不敢恭维……四虎那心眼子,比我家门前的老槐树都粗!”“便是一只兔子进了宫,在那染缸了搅和了几下,再蹦出来那也成了狐狸精!老虎同狐狸,你说狐假虎威那个词,是怎么来的呢?”“我们吴家啊,只想安安分分的保家卫国,专心的为官家效力,那便够了。若是四虎惹了什么事,你尽管替我管教于他,叫他也摔个大跟头,方才知晓,什么是天高地厚。”谢景衣听着,笑了起来,“您今儿个是把我当传声筒了呢!”吴老夫人也哈哈笑了起来,推了推桌子上的托盘,里头放着切好的瓜,不像一般的富贵人家,切得十分的精细,用银簪子戳着。这瓜就是随意的切了几刀,连皮放着。谢景衣拿起一块,轻轻的咬了一口。“因为今儿个来的,不是谢三,是黑羽卫大统领,老婆子此刻不表忠心,更待何时?若论这个,你那祖父,乃是人中龙凤。”吴老夫人说着,也拿起了一片瓜,“你今儿个既然来问了,还有心情钓鱼,想来我家那蠢货,还没有惹出什么大乱子来,还来得及亡羊补牢。”“我们武将家的孩子皮实,摔跟头不怕,只要不摔死,那就够了。”谢景衣笑着点了点头,“谢三明白了。慧知可有信来?我有个商队,过些日子要去边关了,您有什么要捎带的,在这月底之前,叫人送到我那儿去,我叫人带上。”吴老夫人一听,也不提吴四虎了,一脸惊喜,“那可真是太好了。她这孩子,嘴上说粗糙,但其实精讲惯了。睡的褥子,盖的被子,哪一个不是好料子?”“去了军营里,睡帐篷,啃草根的,也不晓得她受不受得了。嘴上硬气,就怕暗地里哭鼻子。我还不知道她,上了战场,定是要打头阵的,心急的想要证明自己个。”“这金疮药得多备一些。我们也常有人去边关,但都是快马报信的……老婆子我就不客气了,你给我留个箱笼出来。”第541章 当铺谢景衣在吴家喝了鱼汤,等到吴老夫人说要歇晌了,方才离开。“谢三走了么?”待她一走,躺在床帐里的吴老夫人,一个鲤鱼打挺,从床榻上跳了起来。守在床边的老嬷嬷,一看便是见怪不怪了,斯条慢理的将床帐挂在了金钩里,“走了,老奴瞧着马车走的。”吴老夫人一把操起挂在墙上的马鞭,“四虎今儿个休沐,送他阿娘去庙里还愿了。你叫人去把他叫回来,看老婆子不抽死丫的!”老嬷嬷立马端起了早就搁在桌面上的凉茶,“您消消气,这不还没有搞清楚么?”吴老夫人端起凉茶一饮而尽,鞭子一甩,啪的一声打在了地上,“大错小错都是错,不抽不长记性!”那嬷嬷见她怒气难消,迟疑了片刻,当真朝着门口走去。吴老夫人一瞧,哼了一声,气呼呼的坐下了,“叫你去,你还真去。若是他问起,就说今儿个谢三是来送节礼的。旁的都不说。咱们等着看他撞得头破血流的,再抽他!这事儿,别同大娘子说起,她慈母心肠,兜不住事。”嬷嬷松了一口气,迈出去的脚又收了回来。“奴一会儿去舀鱼,大娘子不是说今儿夜里想吃烤鱼么。”吴老夫人点了点头,“就按一人三条算吧,四虎能吃五条。今儿刚放进塘里的鱼,趁新鲜吃。”……谢景衣对此丝毫不知,若是知晓,定是要一跳三尺高,抠啊抠啊!为啥她就只有一条,吴家一个人要吃三条!哪有这种待客的道理,她可以不吃饭,光吃菜啊!当然了,她并不知晓。“夫人,现在咱们是要直接回去了么?”驾车的车夫李叔,出了巷子,后知后觉的问道。“不用,你顺着从将军府往宫里去的路上走,看看这附近,可有当铺?寻最近,最显眼的那家。”马车夫一头雾水,谢景衣富得流油了,哪里需要当东西?马车行未多远,多停住了。“夫人,这里有一家,叫做五福当铺。可要下去看看?”“不必。走罢,若是我没有记错的话,这前头我好似开了一家首饰铺子,去那里。”马车夫一愣,心中顿时无语起来。都是爹娘生的,怎么有的人富得连自己个开了多少铺子,开在哪里都不记得呢,这分明就是在炫耀吧!炫耀吧!忍冬一听,忙补充道,“确实是有一家,就叫满记。去岁关小娘子生辰的时候开的。关小娘子在那有个绸缎庄子,小娘买了铺子之后,方才发现那是她开的,为了避开,方才没有开绸缎庄,开了银楼。掌柜的姓刘,叫刘楠。”谢景衣点了点头,她掌了黑羽卫之后,事情多了许多,有一些铺子的事,便交给忍冬在盯了。左右她有时候出门,忍冬也不方便带在身边,人一闲着,难免多想,不如忙些。……这银楼看上去十分的粗狂,并不打眼,里头的银器也都是以粗犷的西北风为主,个个分量十足。谢景衣觉得,这里的银项圈,八成能挂断奶娃子的脖子。掌柜的刘楠,是一个约莫三十来岁的糙汉子,看上去不像是卖首饰的,倒像是打铁的。“东家瞧瞧这个,我们刚开张的时候,卖的都是那种细的,可这周遭住的都是武将,那种细软,还经不住练武的娃儿几爪子,扯扯就变形了。”“于是我特意去边城,请了工匠来,嘿,还真别说,他们就喜欢这样的。送出去扔起来咣咣响的那种,说是戴在孩子身上,也能锻炼身体。若是哪日出去闯荡山穷水尽了,揪下来一坨,就能买肉吃。”谢景衣一听,顿时高兴了,人才啊这是!“嗯,做得好。你想想啊,这将军家也得抓周啊,拿银子打点小剑,小刀,板斧……”刘楠皱了皱眉头,“可万一没有那么多人生孩子,打了卖不出去岂不是不好?”谢景衣摆了摆手,“他们都不差钱,懒得想问题,送上门去岂有不要之理?先让人买了,再打不迟。便是卖不出去,还有来送礼的,送武将家的娃儿,这些总是不会错的。”“你再举一反三一下,能当杀器使的发簪?小剑形状的耳环……”刘楠恍然大悟,对着谢景衣拱了拱手,“小人知晓了。”谢景衣点到为止,透过二楼雅室的窗子,能够看到对面关慧知的绸缎庄子,还有斜对面的五福当铺。“那个当铺是何时开的,哪家开的,看看这些大宅院,哪里就有人需要去当铺当东西了。”刘楠伸长脖子往窗外看了看,“您说五福当铺么?在小的来之前,他便在了。东家有所不知,这武将家有不少都是新贵,下人啊,都是新买的。掌家娘子又不严,下头的人,有不少都手脚不干净,拿来当的。”他说着,压低了声音,“我还瞧见过,有小太监来这里当东西。这都见怪不怪了。那当铺赚得还真不少的。”谢景衣惊讶的睁大了眼睛,“倒是我眼拙了。这东家姓什么,从哪里来的,可有什么了不得的背景?倒是机灵,旁的人也没有发现,这是个香饽饽。”“东家姓余,是从沧州来的。”谢景衣一愣,“若是我没有记错的话,你也是沧州人。”刘楠欣喜的点了点头,“劳东家费心了,小人的确是沧州人。”“那掌柜的叫余,因为是老乡,今年过年雪灾厉害,生意惨淡,我们还一块儿喝过酒。”“这五福当铺,在沧州还挺有名气的,开了好些家。京城里倒是只有这么一家,余说了,他是余大娘子的陪房,说大娘子想要京城里的首饰,来来回回的寻不便利。”“便使了他来这京城,开铺子是假,多弄些好看的首饰回去是真,这铺子开了好些年了,余经常来我们银楼里买首饰,出手大方,是个不错的主顾。”谢景衣眯了眯眼睛,“余家在沧州是望族,那你可知晓余大娘子嫁了什么人家?”刘楠点了点头,“嫁的是横海军里,一位姓徐的军爷。”第542章 夫妻法术“那徐军爷可是沧州本地人士?”刘楠摇了摇头,有些不好意思的看向了谢景衣,“沧州临辽,横海军里的军爷众多,那徐军爷大小是个官儿,具体是什么,我也没有打听过。”谢景衣想想也是,刘楠又不是她手底下的黑羽卫,哪能什么狗屁倒灶的事情,都恨不得刨地三尺来看看到底是啥玩意,能知晓这么多,已经是意外之喜了。“我们铺子里的卖的乃是边城粗犷风的首饰,这在京城里可不时兴。那当铺掌柜的买回去,余大娘子能喜欢?”谢景衣指了指那能砸死人的银镯子,问道。刘楠一听,笑得眼睛都挤成了一条缝儿,“不是那个,我们之前,一开始不是打了好些京城时兴的那些首饰么?小的一回拿一点,一回拿一点的卖给他了。”“再说了,他那是当铺。这边有好些人,拿了宫里头的出来当呢,余大娘子主要喜欢的是那些。宫里的头的那些,来路不好说,多半当的死当,不赎的。”“前些日子,北路来还来我这儿,拿了一些宫里的首饰,想要卖给我。但我怕给东家惹麻烦,就没有收。后来他就拿去当铺了。”谢景衣一愣,“北路是谁?”刘楠颇为诧异的看了过来,“北路是吴四郎的贴身小厮,东家同关小娘子相熟,我还以为您知晓。吴家四个郎君的小厮,分别叫东南西北路。”谢景衣有些汗颜,“那吴五虎的小厮简直无路可走。”刘楠一听,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笑完又觉得自己个太过孟浪,捂住了嘴。“你见过他拿出来的首饰,是什么样的,说说看。”刘楠点了点头,“就是一些普通的头面首饰,瞧着像是京城几年前时兴过的样子,那回他来,那了一对镯子,两根簪子。镯子分量不错,簪子我拿手里掂了,做工精美是精美,但却是中空得,多半是那种不太富裕的人家,打起肿脸冲胖子用的,容易变形。”“怕是拿去当,也当不了多少钱的,是以我都没有收。”谢景衣笑着端起了茶盏,“原来如此。我本来瞧中了那五福当铺,想买了下来做别的的。听你这么一说,那是个金饽饽,怕不是低价收不了,那就算了罢。”刘楠松了口气,“东家想要在这条街再收铺子的话,小人会帮忙留意的。”谢景衣点了点头,“如此甚好。”……谢景衣出了这条巷子的时候,在吴家吃的那半条鱼,又不顶饿了。好在这巷子口,便有又香又甜的马蹄糕,忍冬买了好大一篮,主仆二人一路吃着回去。青乐被翟氏抱了去,这院子里冷冷清清的,倒是让谢景衣颇为不习惯起来。“回来了。”谢景衣听着这声音,吓了一大跳,扭头一看,拍了拍胸脯,“你怎么从我身后出现,吓了我一大跳儿。”柴祐琛将伞遮在了谢景衣的头上,“我瞧着一会儿该下暴雨了,拿着伞去吴家接你,不想说你早回了,回来也没有瞧见你……”谢景衣抬头一看,她一直想着心事,倒是没有发现,不知道何时,这天上已经是乌云罩顶,马上就要落暴雨了。“你这个人,真是的。我坐了马车。马车里雨扇蓑衣斗笠什么没有?就算没有,那吴老夫人,能瞧着我挺着大肚子淋着回来?就算她是个不通人情的人,那我就不会等雨停了再回来?”“这雨,一瞅就是来得快,去得也快……”她的话音刚落,外头的小院里已经噼里啪啦的落起了雨点儿,像黄豆般大小,十分的急促。“木头!”柴祐琛看了谢景衣一眼。谢景衣吓得往后跳了一步,“大白天的,你这般幽怨做什么,看上去像是被哪里来的孤魂野鬼附了体。”柴祐琛一梗,戳了戳谢景衣的脑门子,轻声道,“傻木头。”谢景衣耳根子一红,眼神有些迷茫的愣在了原地,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被柴祐琛牵进了屋子里。“不是,道友,你又是从哪里新学了这等迷魂的新法术?我的师父抱水散人怎么没有教过我?这法术好生厉害,可否教我?”柴祐琛拿起扇子,挡住了谢景衣扑腾而来的手,“师门秘术,非貌美者不可修炼,请恕在下无能为力。”“你说什么?”谢景衣脸色一变,忿忿的问道。柴祐琛摇了摇头扇子,“非也非也,娘子莫要性急。师门秘术,太过貌美者,亦不能修炼。那是仙人,这是凡术,仙人如何得以修炼?娘子便属于此列,为夫实在是没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