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还有我五哥,他已经说服了我阿爹,要去戍边了。说是换大兄回来成亲,我本暗自羡慕,可他却出了事了。”谢景衣一愣,“吴五虎出了什么事?倒是没有听人说起。”关慧知摇了摇头,“我舅父压着,没往外传。说是他昨儿个夜里,去了青歌坊听曲,住在一个叫玄歌的歌姬那儿,今儿个早上,我本想拉着他一道儿去送景音。”“这一看,却是不得了,他身上起了好些红疹子,看上去十分的可怖,人也烧得说胡话,外祖母叫人把他的屋子给圈了,谁也不许进,家中养的郎中看了,只说不是出花,具体是什么,也不清楚。”谢景衣皱了皱眉头,“那你去找李杏了么?”关慧知点了点头,“叫我的贴身女婢铁奎去了,我当时着急出门,交代完了百年去了你家送景音。本想同你说的,可我去的时候,瞧见你睡着了。”“我当时不知道事情有这么严重,以为李杏来了,就万事大吉了,便同忍冬说,明日再寻你。可我一回去,发现事情大发了。”“李杏不在医馆?”谢景衣着急的问道。“对,铁奎回来说,门口挂了牌子,说是去山中采药去了,要过几日方才回来。可具体去了哪座山,多久才回来,都是不知晓的。”“这边我五哥毫无起色,舅母想请太医,可是外祖母怎么都不同意。我派了不少人,去京城周围寻李杏了。但这如今不是最严重的问题,最严重的问题是,那个叫玄歌的歌姬,她死了。”谢景衣眉头紧皱,站起了身,“那歌姬,也是病死的?”关慧知摇了摇头,“说是上吊死的。我也是刚刚得到消息,正准备去寻你,你便来了。”若只是去寻李杏,谢景衣去寻,同家丁去寻,并没有什么区别,可涉及到案子,就不同了,那一百个家丁,也是抵不了一个谢景衣的。“这会儿,开封府应该也去了,怕是要兜不住了。咱们先不要声张,叫上赵掌柜的,一起去打听一下。你不要慌,为今之计,有两个关键事情要处理。”“首先,你五哥的命的,得摆在第一位。”谢景衣嘴上说得轻松,心中却是直打鼓,上辈子的时候,吴五虎在武将之中,毫无姓名。她以前一直以为他是战死沙场,可如今看来,他未必熬过了这次灾难。这样一想,她越发的为吴五虎感到心酸起来,若是她,她宁愿浴血奋战,沙场埋尸,也不愿意这样悄无声息的死去。“其次,咱们得搞清楚,这事儿,到底是你五哥倒霉踩到了狗屎,还是有人,将矛头对准了你们家。涉及人命,又有古怪的病症,一着不慎,不光是你五哥,整个将军府,都有可能处在风暴之中。”“这大概也是你外祖母,为何不立马请太医的原因。”关慧知重重的点了点头,虽然她什么都没有说,但是有了谢景衣,好似就有了主心骨一般。谢景衣拍了拍她的肩膀,“你不要着急,你外祖母,还有舅父他们,不会什么都不做的。”她说着,从兜里掏出了银钱,放在了桌子上,拽着关慧知便下了樊楼,将青厥托人看顾了,雇了樊楼门前揽客的马车,照着青歌坊行去。“咱们不是要去寻赵掌柜吗?”谢景衣递给了关慧知一块肉干,“越是遇到事情,越要冷静。这么大的热闹,赵掌柜怎么可能不去看,怕不是现在已经去了青歌坊了。”若说那些达官显贵赵掌柜一个商人高攀不起,可这种街头巷尾,婆子小厮下九流的事情,他就没有不熟悉的。关慧知稳了稳心神。马车很快便行到了青歌坊附近,谢景衣听到外头的动响,撩起了马车帘子,“停,就到这里。”那马车夫好奇的吁了一声,“小娘子,青歌坊还没有到呢,再说了,小的提醒您一句,这大白天的,歌姬们都睡觉呢,您去了,也听不着曲子。瞧您也是好人家的女儿,这种地方,还是少去为妙。”谢景衣拱了拱手,笑道,“就是这里了,我们来寻姑母,她就住在这里,我又说不出具体的位置,只晓得附近有个青歌坊,便说这名儿了。这不我都瞧见我姑母了。”车夫恍然大悟,“我就说嘛,哪里有小娘子去花楼的。您下车仔细着点。”谢景衣点了点头,付了车钱,拉着关慧知朝其中一家门口行去,“看到门口那个人了么?那是开封府的仵作。”第300章 兵分三路那仵作姓张,留着一把宛若枯草的山羊胡子,正同一个大肚子的胖子说着话。那胖子的肚子一抖一抖的,乍一眼看去,抖的节奏还有些眼熟,可不正是赵掌柜的。“我这边还忙着,等忙完了,再寻赵兄喝酒去,到时候你可别舍不得你藏着的那壶好酒。”赵掌柜拍了拍肚子,“得叻!我炖好肉等着,你领着嫂子同我大侄儿一起来,人多热闹。”张仵作笑着应承了,转头进了屋子里。赵掌柜的也不往里头探,只牵起拴在树上的大黄狗,吆喝道,“阿黄,走了,遛弯儿去,瞅你胖的。若不是知晓你是只公狗,老子都要以为你怀狗崽子了。”谢景衣同关慧知对视了一眼,穿过小巷,绕了个弯儿,赵掌柜的已经蹲在这里,摸着狗头等她们了。阿黄惬意的趴在地上,那副模样,便是能躺着绝不坐着,能坐着绝不站着,好不舒坦。“怎么回事?”谢景衣低声问道。这里是花街柳巷的,夜里百鬼夜行,白日里安静得宛若坟场一般。那些花娘们,等睡到太阳偏西了,方才起身。“青歌坊有两个头牌,一个名叫青团,擅长扇子舞,一个名叫玄歌,擅长吴曲。老鸨子姓蔺,许多年前,是这京城里的花魁娘子。她从南地寻了这两个娘子,打小开始教养,才有了这青歌坊。”“昨儿个夜里,小吴将军去了青歌坊,他乃是头一回来,指名要了玄歌。”谢景衣听着,皱了皱眉头,吴五虎心悦关慧知已久,不像是会去欢场作乐之人。若是说禁卫军一道儿去喝小酒听曲儿,那倒是正常。毕竟大陈无论文官还是武将,下了属衙,就来这等地方松快,也算是应酬之一。可他是单独来的,还指名要了花娘……她总觉得,个中怕不是还有什么玄机。“小吴将军天刚亮,就回去了。玄歌出门的时候,手指头都肿了,还四处同人抱怨,说小吴将军不解风情,叫她弹了一夜的曲子,弦都断了……”谢景衣有些囧,她能说,不愧是吴五虎么?“那琴是玄歌吃饭的家伙,蔺老鸨一早叫人拿去修,就在刚才,琴接好了,想让玄歌调试一番,可不想一推门进去,人穿着中衣趴在桌边,早没气儿了。”“张仵作看了,说是中了砒霜毒死的。也在桌子上的一盘庆春糕里,发现了砒霜毒。庆春糕你们应该都知晓,是朱雀大街美肴楼新出的一种茶点,因为做成了各种春日花朵的模样,十分的受小娘子喜爱。”赵掌柜的说着,抬起头看向了关慧知,“那庆春糕,青歌坊里可没有,是小吴将军提溜着去的。”关慧知抿了抿嘴,握着鞭子的手紧了紧。“我五哥现在还没有醒,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所以这是要人,要把屎盆子往他头上扣了。”谢景衣没有接话,又问道,“那玄歌身上,可有什么特别之处,譬如起了红斑之类的?”赵掌柜一脸茫然的摇了摇头,“这倒是没有听他提及。不过……”赵掌柜说着,猥琐一笑。谢景衣翻了个白眼儿,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赵掌柜卖再多的纸,也变不成文雅人!“那可是花魁娘子,身上怎么能有红斑对吧?话说你们两个咋来了,吴将军府消息还挺灵通,快些让小吴将军想想怎么脱身吧……不对,你开始说啥来着?小吴将军没有醒?红斑……”赵掌柜脸色一变,“该不会小吴将军身上起了红斑,然后昏迷不醒了吧?”关慧知顿时激动起来,“你知道是什么问题?”赵掌柜摇了摇头,“不知道,我又不是郎中。”关慧知一梗,抬手就是一拳。谢景衣一把拉住了她,“不要激动,咱们三人,兵分三路。慧知,你回去问你五哥的贴身小厮,他为什么要去找玄歌?两人有没有发生争执?什么时候回来的?买庆春糕的时候,可有什么可疑之处?那红斑病症,是去青歌坊之前有的,还是之后有的?”关慧知脸涨得通红,“去寻花娘度夜,还有什么理由可问?”谢景衣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我觉得吴五虎不是这样的人。”她说着,又看向了赵掌柜,“赵叔,你去查查,玄歌身边,是否出现过同吴五虎同样症状的人,亦或者她最近有没有得罪什么人。”“我去寻李杏。今晚咱们府衙门前见。”关慧知同赵掌柜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三人说完,朝着各自要去的方向散去。……东京城的夜幕很快就拉开了,谢景衣同李杏一块儿进城的时候,街头巷尾已经传开了,青歌坊的花魁娘子,被人毒杀了。至于吴五虎的名字,并未提到一词半句。东京城没有秘密,又有很多的秘密。李杏口中叼着一根草儿,“你还没有说,周围山这么多,你怎么知道我在哪里采药的!”谢景衣的右手食指左手的手心中不断的敲着,听到李杏问话,停下了思绪,“你这个人,用药有规律。每次采的药,都差不离恰好够一个月使用。我虽然不识得那药,但想来这就是这种药药性保存的最长期限。”“我掐指一算,差不多又到了你去采那种药的时候了。就是那种红得跟胭脂一样的,一坨坨的不知道啥玩意。”李杏惊恐的看向了谢景衣,“你盯着我?”谢景衣翻了个白眼儿,“你是比柴祐琛好看,还是比柴祐琛富贵,我盯着你做什么?随便一看,就知道了好吗?我还知道,你三日才换一次裹脚布呢!一共只有三条,一条绣车前草,一条……”李杏老脸一红,伸出手来,捂住了谢景衣的嘴,“打住打住!你还是人吗?”“我知道你在夸我活神仙,但我这个人十分的谦逊,你夸我一句高人就行了。”李杏心中五味杂陈。谢景衣眨了眨眼睛,“你会看病,我会看人,并没有什么不同。你看我是一个好人,我看你,也是一个好人。”第301章 似曾相识开封府黄府尹,有些头秃。天子脚下,太平得很,开封府一日到头,也没有什么特别之事发生,日日上衙,除了抹灰喝茶,实在是无事可做。是以今儿个下午一收到消息,没了个花魁娘子。他便打起了十分的精神,这个好啊,茶楼象棚说奇案,终于又要有他黄青天的名字了。衙役们都明白黄府尹的作风,这案子今日能结,那是绝对不会拖到明日;三更能剖尸,那绝对不会留到五更。这不天一擦黑,便公堂大开,磨拳擦掌开审了。可今儿个审案,总觉得有一种似曾相识之感,黄府尹想着,啪的一声拍响了惊堂木,颇为惆怅,“堂下所跪何人,报上名来。”一个穿着短打的少年粗着嗓子嚷嚷道,“我叫吴铁牛,乃是五公子吴一虎的贴身小厮。差不半个多月之前,我们公子手底下死了姓刘的兵长使,死之前被那个叫玄歌的小娘子,迷得神魂颠倒的,连底裤都差不多给出去了……”黄府尹咳了咳。吴铁牛毫无所觉,继续说道,“他突然就死了,家人妻小不深究,也就没有人报官,只作病死的拖回去埋了。可公子觉得其中有不妥当之处,便领着小的去了青歌坊,寻那个叫玄歌的小娘子。”“我们进了花楼之后,公子直接开口就问刘兵长的事,可那花娘扭扭捏捏啥也不说,非要吃庆春糕,烦死个人了。公子恼火得要命,他说他只给关大娘子买点心,玄歌算哪根葱,也想吃他的点心。”谢景衣鼓起了嘴,憋住了笑,看向了关慧知,她能说不亏是吴五虎的贴身小厮吗?打的一手好助攻。“那玄歌别别扭扭的不说话,没有办法,小的便去买了。一路上也没有停,到了糕还是热乎的呢。那玄歌倒是又矫情上了,买了也不吃,净在那瞎弹琴。”“我家公子问得恼了,又不爱这些靡靡之音,听着听着就睡着了。那玄歌要停,我没有让,开玩笑,我们可是花了钱的!就这么弹啊弹,我困得要命,就听到砰的一声,那琴弦断了。”“公子被惊醒了。那会儿天快亮了,我想着若是不回去,被老夫人发现了,能打断我俩的狗腿子,便同公子一道儿,骑了马回去了。我敢指天发誓,我们走的时候,那玄歌还活蹦乱跳的对着我们翻白眼儿呢!”“这年头,真是搞不懂了,我们花了钱,她弹得乌七八糟的,琴弦都断了。居然还好意思翻白眼!至于那点心,我可不知道,我拿到手里的时候,就已经包好了,我都没有打开过。”黄府尹听着他噼里啪啦的一通话,一时之间竟然有些卡壳。少年,我就问了你一句,你姓甚名谁?你怎么像是竹筒倒豆子一般,全都说完了,那我还问什么?黄府尹摆了摆手。吴铁牛惊讶的睁圆了眼睛,“您没有什么要问我的了么?既然没有,那我倒是想问了,青天大老爷,我家公子好好的一个人,去了一趟青歌坊,回来便昏迷不醒了,我该告谁?”黄府尹皱了皱眉头,不赞同的瞪了吴铁牛一眼,“你家公子,为何觉得那刘兵长死亡之事不妥当,还同玄歌有关?”吴铁牛挠了挠脑袋,“我不知道,公子当时只说,不是第一个了。”黄府尹又问道,“你确定那点心,你拿回来的路上,没有被别人碰过?”吴铁牛点了点头,“肯定的,我骑马去,骑马回,谁能阻挡?”黄府尹没有再问,叫人带上了第二位证人。“堂下所跪何人?”黄府尹想着,顿时一惊,看向了一旁的师爷,压低声音道,“这是哪个?那老鸨子去哪里了?”不等黄府尹说话,那穿着一身白缟的妇人便红着眼说道,“民妇刘齐氏,正是那刘兵长使的妻子。我同他初初成亲不久,没有想到,他竟然就走了。”“这已经不是我死的第一个夫君了,我的前头一个夫君,也是如此,突然身上就起了红斑,不足三日便暴毙身亡了。青天大老爷,你可要给民妇做主啊!”“我要告……我要告……我也不知道告哪个才对啊!棺材铺的小娘子,我应该告谁?”她说着,看向了谢景衣。谢景衣注意到黄府尹看过来的目光,讪讪的笑了笑。黄府尹心中咯噔一下,他就说这该死的熟悉感!这发觉自己是个毫无作用的废物的无力感!这种虽然我废材,但是神探三大王的光辉照耀在我身上的幸运干!敢情永平侯府的这丫头在呢!上一次永平侯夫人的案子,也跟今日一般,审案顺利得不像话!“怎么回事?”黄府尹问道,“什么红斑,同玄歌有什么关系?你同那边的两位小娘子都认识,是她们找你来的?”刘齐氏摇了摇头,“我只认识她,她是棺材铺的少东家,我家两个夫君都是用的她家的棺材。说起来我可真是命苦,我有个青梅竹马的夫君,姓李。”“我们一起在南街开了一间小铺子,卖一些米粮,虽然发不了大财,但是养家糊口没有问题,日子过得十分的惬意。可他不知道怎么的,突然迷上了玄歌,去那里豪掷千金。”“很快他便身上长了红斑,不出三日,便死了。我以为他得的是那种不干不净的病,觉得十分的丢脸,又顾念着我们一起长大的情分,没有对外声张。”“那些日子气恼得吃不下饭去,我阿娘瞧着不对,便又托媒人给我说了个亲。我只有一个要求,不喜欢寻花问柳。可哪里晓得,倒霉的人走路上踩了一坨狗屎;像我这种倒了大霉的人,踩了一坨狗屎不够,她还踩了第二坨。”“等我知道姓刘的也是玄歌的裙下之臣的时候,我都已经同他成亲了。没过几日,姓刘的便也死了,同我前头那个死鬼,死得一模一样的。”“我心中觉得疑惑,但我一个小妇人,已经被人说克夫了,若是惹上官非了,还怎么再嫁人。青天大老爷,我同你说,那玄歌怕不是个会吸人的狐狸精!”第302章 贵客黄府尹对此并不赞同,仵作已经查看过了,那玄歌干干净净的,除了因为被琴弦割破了手指,身上竟然一处伤痕都没有。像这种花街柳巷,都有秘药,不然哪来那么多像剥了壳的鸡蛋一般白嫩的花魁娘子。黄府尹啪的一声,拍响了惊堂木,“本府问你什么,你便说什么,没有真凭实据的话,便不必说了,那是诬告。”妇人有些讪讪的,又把眼光看向了谢景衣。这里的人,她一个都不认识,除了在鬼街遇到的那个白白净净的,看上去慈眉善目的棺材铺小娘子。昨儿个在家中再见谢景衣,她还着实吃惊了一回。她对第二个夫君没有什么情谊,但那头一个,是她心中的一道疤,如今知晓他死的别有内情,是被吃人的狐狸精迷了魂,指不定并非自愿,竟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只觉得遇着了福星。黄府尹说完,看向了一旁的张仵作。张仵作摇了摇头,“听闻了小吴将军的病之后,我又再重新验看了一遍,玄歌身体十分的康健,并没有什么不干不净的病症。在青歌坊里,其他的花娘,也无一人染病。”黄府尹点了点头,又看向了在一旁等待已久的第三位证人,他下意识的吸了吸鼻子,并没有闻到什么臭味,反倒是一股浓重的檀香味儿。那第三位证人瞅见黄府尹所为,苦笑着说道,“大人,我是青歌坊一代倒夜香的,名叫孙四喜。虽然夜香难闻,但那里的花娘讲究,来的又都是有钱的老爷。不光是净坊,小的自己个也是日日焚香,不臭的。”黄府尹一梗,大陈百姓都这么会说话的么?一个个的,咋跟御史似的,叽里呱啦个没完,什么都敢说呢!孙四喜揉了揉自己的鼻子,他看上去颇为老实忠厚,“在青歌坊,玄歌娘子同另外一位青团娘子,一直的争花魁。花魁花魁,魁首只有一个,蔺老鸨说了,谁夺了头魁,年底的时候,便允许那位娘子在二十岁的时候,嫁人成亲。”“这事儿,整条街的人都知道。蔺老鸨厉害着呢!两个娘子,也不吵了也不闹了,都拼了命的揽客,起初的时候,都是青团领先。可最近半年来,玄歌已经将她甩下好远了。”孙四喜说着,又不言语了。黄府尹正听着得劲,啪的拍了一下惊堂木,“然后呢?”孙四喜挠了挠头,“您刚才不是说,不确定的不说么?还有您问什么,我说什么,这您也没有问啊!”什么叫做胸闷气短,这就是!黄府尹气不打一处来,咬牙切齿道:“但说无妨!”孙四喜“哦”了一声。“坊间都有传闻,说那玄歌娘子,怕是作了什么邪法……要不然的话,青团那边,都是一些长情的客人,怎么到了她这里,最长的也不超过半个月,便再也不来了。”“一开始的时候,还有人笑话她,说她怕不是功夫不到家,留不住客人。可随着她的新客越来越多,花钱越来越大手笔,便没有人再提了,只觉得邪性。”“再后来……有人说,玄歌的客人死了,但都是传言,我们也不知道。”黄府尹皱了皱眉头,“你同玄歌并无关系,平白无故怎么打听这么些?”孙四喜搓了搓手,过了好一会儿,方才说道,“那条街上的人都知道,赌坊里开了局,赌谁会是花魁娘子。压青团的多,有人赔得倾家荡产的。我因为倒夜香,日日出入青歌坊。”“便有那赌客,给我银钱,叫我盯着。我也不懂,都是他们说什么,我便看什么。”赌坊?谢景衣皱了皱眉头,这孙四喜的话,有用的消息很多。想要杀玄歌的,至少目前有三种人,第一种,是像刘齐氏这样的遗属;第二种,是青团以及她的追随者们;第三种,是下注的绝命赌徒。谁都有可能杀死玄歌,为了那么一个花魁娘子的称号。黄府尹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他看向了在后头排队等着的证人蔺老鸨,“他说的可是真的?”蔺老鸨慌了神,“不是我不是我,我可没有杀人。玄歌是我的摇钱树,我可舍不得她死,我若是要杀她,为何要报官,悄无声息的把她埋了就是。青团也不会的,青团连捏死一只蚂蚁的胆量都没有,我们真是冤枉透了。”“是,我是选花魁,可是哪家花楼不选花魁,这都是为了提高女儿们的身价。我自己个原来,也是做花娘的,知晓这一行的苦楚,虽然是这样选,但我私下早同她们说过了,到时候花魁娘子赎身之后,另外一个最多再干两年,等新人有了起色,二十二岁。”蔺老鸨说着,竖起了两根手指头,“只有两年而已,我们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兴隆赌坊开了局的事情,我听人提过,只是这赌坊的大爷们想要赌什么,我们哪里敢干预?更别提作假了。”“我也曾经问过玄歌,是不是有什么蹊跷,玄歌只说有个贵客,帮介绍了几个朋友而已。这种事情,在我们那里很正常,我也没有多问。”蔺老鸨说着,有些心虚的低下来头。无外乎这种事情,她本是不管的。只要摇钱树能够掉下钱来,谁管那钱是树生出来的,还是旁人挂上去的呢!黄府尹沉思了片刻,“所以,的确是存在,玄歌最近的客人,突然多了许多,对吗?”蔺老鸨迟疑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大老爷,真的同我和青团没有一点关系,我们青歌坊已经倒霉透了,真的不能再倒霉了。说不定,说不定是那些赌鬼,那些赌鬼杀的……”“还有那糕……那糕是谁拿来的,就是谁杀的,真的跟我们没有关系啊!”黄府尹摸了摸山羊胡子,瞅着谢景衣站在一旁,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顿时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不知道为何,他总感觉,眼前的这位年纪不大的小姑娘,早就知晓事情的真相了。“玄歌有没有说过,那位贵客是谁?”蔺老鸨摇了摇头,“她的贵客有很多,我也不知道具体说的是一哪一个。因为她同青团在争,是以对于这些口风紧得很,生怕被人撬了墙角。”第303章 凶手黄府尹没有再问,看向了蹲在一旁旁若无人的扯着袜子的最后一个不请自来的证人。这个人他认识,乃是京城里最近声名鹊起的女神医李杏。黄府尹顺着李杏的手,看到她的袜子边儿,上头绣着一条锦鲤。果然天有不测风云,便是神医都要每日暗戳戳的拜锦鲤,祈求上天,今儿个不要医死人了。若是李杏能够知晓黄府尹的想法,定是要跳起来反驳,她哪里求什么锦鲤,她就是想着,下次把图案绣在脚底板,看谢景衣还能长了透视眼,瞧见不!“堂下所跪何人,欲诉何事?”黄府尹有些恍惚,他不知道自己个,今日是第几次说这个话了。李杏抬起头来,想要下意识的摸摸鼻子缓解尴尬,却想到自己个刚刚扯了袜子,又有些不好意思的放了下去。“草民李杏,乃是为吴五虎诊治的郎中。草民要说的,是关于这种红斑病情之事。”黄府尹强压下了心中的惊讶,“你知晓这其中的蹊跷?”李杏点了点头,“嗯,是蛊术,我早些年做游医的时候,曾经见过。那玄歌显然是个半吊子,母蛊不是她亲养的,掌握不好分寸,所以才会有人会死。”“这种蛊,有迷惑人心智的作用,类似于我们在戏文里经常看到的情蛊。但这个并不强调唯一,蛊也没有那么独,按理说,只是会让更多的人,觉得自己个为玄歌着迷而已。”李杏说着,指了指旁边的刘齐氏,“他的两任夫婿,便是最好的例子。但并不是所有玄歌的裙下之臣都死了,要不然的话,这事儿早就掩盖不住了。”“这种蛊因为是以血养蛊,是以子蛊若是闻到了玄歌的血,便会活跃起来。这也是为什么,吴五虎只是听了一夜曲子,便立马发病了。因为当天晚上,玄歌被琴弦划伤了手。”“吴五虎的蛊毒我已经解了。至于其他的人,只要没有发作,玄歌死了之后,母蛊也死了,过个一年半载的,子蛊慢慢的也就会死了,应该没有什么大碍了。”李杏说着,她今儿个天不亮就出城采药了,忙到现在都没有眯一会儿,实在是困顿得很。“至于玄歌是被谁杀的,我只能说,肯定不是蛊毒反噬,反噬不会让她死得这么美的,那绝对是七窍流血,肠穿肚烂……”见堂上之人统统面色惨白,李杏忙收了嘴,又说道,“也别问我是谁给她吃了砒霜,更别说京城里谁懂这种蛊术……这些我真的不知道。黄府尹,我说的话说完了。”“吴五虎身子虚弱得很,大概得等三日之后,方才能够脑子清楚的开口说话。”黄府尹点了点头,心中却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这事儿若是不扯到吴五虎,那就是一个寻常的案子,若是把吴将军牵扯进来了,那可真是令人头秃的事。不说别的,如今官家最信任的武将家,非吴家莫属。官家太后日渐离心,上头神仙打架,下头小鬼遭殃。谁知道扯出一个吴五虎,后头能够牵扯出多少世家大族,朝堂争斗来,那可真是一脚一个雷,一脚一个坑了。好在,如今看起来,吴五虎就是一个误入的路人,只是命比较黑,着了道罢了。如今线索颇多,只要继续追查下去,迟早是要找到凶手的。黄府尹想着,看了看天色,已经是夜深了,看来一时半会儿,也审不完了。他想着,拍了一把惊堂木,“诸位所言之词,均是呈堂证供,本府将一一核实,再开堂审理。还望诸位心中清楚,若是敢撒谎为人脱罪,那可是作伪证,亦是有罪。明白?退堂!”……谢景衣伸了个懒腰,一把揽住了关慧知的手,“这下你放心了吧,天色不早了,我要回去睡觉了。”开封府门前,赵掌柜的早就混在看热闹的人群中,悄悄的走了。关慧知一把扯住了谢景衣的衣袖,“走什么,我请你还有李杏喝酒去。吴五虎那个狗东西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他要死了。现在好了,只要不死,我就不怕了。”李杏一听,顿时精神了,“上樊楼可以不?我还没有去过樊楼。谢老三抠得要命,说我没有掏钱开铺子,吃她的喝她的,还想什么酒肉!”谢景衣无语的翻个白眼儿,“你这就不凭心了啊,我哪次不是提溜着大鱼大肉去寻你了,你倒是你,非说吃多了大鱼大肉身子不康……哎哟!”谢景衣嗷了一嗓子,“你咋拿针扎我!”李杏嘿嘿一笑,把银针藏进了袖子里,“我瞅着你这处经脉不通,给你通通,瞅你平日里跟人精似的,今日咋这么不机灵。咱们是一起开铺子的,你请我上樊楼吃喝,指不定要走医馆的帐,那医馆的钱,有一半就是我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