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带了回来审问了好几日,可无论怎么审问,绕晨都否认自己是凶犯,但他也无法解释外面的血衣。唐念锦心中有疑惑,决定当面问问绕晨。周晟叫人将绕晨提审出来,又让其他人退出去,关上门。屋子里便只剩他们三人。看到唐念锦一个姑娘家在房里,绕晨先是愣了愣,但随后低下头去,一言不发。他穿着一身囚服,手臂上和腿上都有伤,可以看得见绷带的痕迹。青年的面容坚毅,剑眉入鬓,看着并不凶恶。“绕晨,你到底为什么要杀人!”周晟厉声质问道,“即便你什么都不说,有证据在场,你也逃脱不了罪名!”“我没有杀人。”绕晨嘴唇干裂,说话的声音也很嘶哑。唐念锦倒了一杯茶,正想靠近他,被周晟伸手拦住:“别过去,危险。虽然他被绑着,但毕竟……”唐念锦摇摇头:“你放心吧,我相信不会出事儿的,再说了,你们这里外三层的守着,他就算想要动手也逃不出去。”听到这句话,绕晨抬头看了唐念锦一眼。她已经走到了他面前:“喝吧。”绕晨没有动作。“你放心,这水里没毒,我也是想知道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把茶杯塞到他的手里。“你要是识相的话,最好从实招来,否则我就要动刑了。”周晟威胁道。他常年和这样的人让人打招呼,知道有些人就是油盐不进,哪怕是证据都摆在眼前也死活不认,软的不吃只吃硬的,绕晨看着是个精壮的汉子,又长年在城门处巡逻守夜,不给他点苦头吃,恐怕很难撬开他的嘴。唐念锦抬手制止周晟出声:“今天既然是我想要见他,那就让我来问问看。”转过头,看着地上跪着的人柔声道:“我虽然不太了解你,但也知道你绝不是一个坏人,那天的事到底真相是什么,不仅是我想知道,你应该比我更想弄清楚。”“若不是你做的,我们现在把话说开,找出真正的犯人,如果是你做的,但你有不得已的苦衷,那我也不用在这里浪费时间。”她给了绕晨两个选择。唐念锦其实更希望这只是一场误会,绕晨若真的是因为有别的苦衷,被人威胁或者收买了,那想要问清真相,弄清楚这件事就麻烦得多。如果只是第一种可能,得到他的配合,说不定能早一步找出真正的犯人。兴许那一杯茶的善意让他松动了些,绕晨喝完之后,才慢慢道:“那天夜里我正在巡夜休息处换衣服,他们刚出去换班,人走的差不多了,我便听到外面有奇怪的响动。我心中奇怪,便走到外间,正巧遇到一个黑衣人闯进来。”“他手上拿着刀,身上还有血,我上前想要抓住他,但这人行动奇怪,好像到这来就是为了伤我,哪怕自己身上受伤也要攻击我的手臂和腿部。”绕晨缓声道:“虽然我只受了一些皮外伤,但那个黑衣人伤了我之后,一脚把我踢进里间,然后从外面锁上了进入里间的门。”“等我撞开门时出来,外间已经没了人。”绕晨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伤口:“我提着刀出去转了一圈,没看到半分人影,下面的人正在换班,若是贼人逃出去,他们应当会看得见,我便回屋里想先将伤口简单包扎一下再出去打探情况,谁知陆宴在那时忽然就闯了进来。”“那天晚上的事情就是这样。”说完之后绕晨松了口气,虽然他也知道不一定会有人信他,但能说出来,也比一直憋屈得被人冤枉好。唐念锦想了想,问他:“你打开里间的门,到了外间的时候,有没有发现地上有一一团黑衣?”“没有。”绕晨想了想,回答道。“唐姑娘,这也许只是他为自己脱罪而编造的说辞。”周晟道。“周大哥,他是真正的犯人,如此说辞只是为自己辩解开脱的可能性和他只是被真正的坏人陷害的可能性是均等的,在没有排除其他可能性的时候,我们就不能给他定罪,否则就有可能冤枉无辜的人,放跑了真正的恶人。”唐念锦回头看他。绕晨问她:“你相信我是清白的?”唐念锦回道:“我相不相信你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什么,究竟是谁想要陆宴的命。”唐念锦打算再去城门处看看实地情况,便和周生约好了时间下午再过去。她先回了住的的客栈,在客栈楼下正巧遇见一个熟人,正是多日不见的柳二娘。“柳姐姐,你怎么来了?”唐念锦和她非亲非故,但柳二娘对她极好,还给自己留了很多东西,虽然柳二娘后来回到京城去做生意,两人难得见面,但其间书信往来并未断过。两人关系很好,如今突然遇见,唐念锦自然是极其惊喜的。“我这还不是专程来找你的吗?听说你从陆家搬出来了,让我找了个遍!”柳二娘原本就是在楼下和小厮打听唐念锦的住房,如今见着人了,也不在和小厮多说,直接走了过来。虽然有一段时间没见面,但柳二娘依旧是以前的老样子,反倒是唐念锦变了不少。两个人进了房间,坐下来慢慢聊了几句。“还是你现在好,还记得刚开始见到你的时候,又瘦又小的。”柳二娘笑道:“不过你怎么搬出来了?是不是陆家的人对你不好?”“我和陆宴吵了一架,不过也只是一点小事,不说他了,你怎么会忽然回来?”唐念问道。说道正事,柳二娘先是叹了口气,才道:“原本我是不该回来的,可你也知道,这做生意也得和三教九流的人打交道。一来二去,麻烦自然也是不少,牵扯到的东西更是复杂。”“我这次回来确实是有两件事情,第一件事还是那些胭脂水粉的事,你先前用过,应当也知道,这些瓷器做的盒子虽然好看,但却质量不行,而全部用玉做的话,成本太高,虽然在京城的贵女圈子里口碑不错,可想要再进一步发展,就难了。”柳二娘喝了口茶,道:“你们陆家窑现在口碑和名声可不差,我这次回来就是想看看,能不能替我解决这个麻烦。”“若是你前几日来,或许我还可以给你想想办法,可现在你看到了,我已经从陆家搬了出来,窑上的生意我也不再过问。”唐念锦犹豫道:“或许过阵子等眼下的事情过了,我在寻人问问看。柳姐姐你放心,这件事情我一定会替你办好的,只要你不急就行。”“这件事什么时候办都可以,我已经做了这么久的生意,也不在乎这一两日。”柳二娘压低了声音。“其实我说实话,你现在和陆家撇清干系,或许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唐念锦疑道:“什么意思?是不是陆家要出事了?”“我也不知道。”柳二娘揉了揉额头:“我只能把我所知道的这些事情告诉你,至于今后结果如何,就全看上面的人如何打算。”——送走了柳二娘,唐念锦便和周晟一起去了城楼。她更偏向绕晨不是犯人,毕竟这人给她的印象并不坏。退一步说,即便真的是他,这一套说辞也是编造出来替自己辩解的,那他也没必要给自己留下一个破绽,一直不承认当时出来时外面地上有黑衣。城楼上面只有他一个人,外面还有犯人留下来的带血的证据,若是真的想为自己开脱,直接说当时出来时发现了犯人丢在外面的黑衣,只是为了栽赃陷害他而已不就好了?唐念锦上了城楼,发现以这里的地形和构造来看,的确是除了巡逻休息的地方外没什么藏身的地方,不过几步就容易和外面正在换班的巡夜士兵撞见,而且这地方很简单,就分为里间和外间。摆设极其简单,里面就是一个休息的地方,有两排床铺,而外面则是两个大柜子和一排放武器的架子,柜子里有很多挡板,根本无法藏人。唐念锦在里面找了一圈也没有什么收获,她走到外面仔细的端详这个休息的小屋子。周晟靠在门上,看着陷入思考的唐念锦,无奈道:“唐姑娘,这些地方我们已经里里外搜寻过了。”忽然,她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先是“咦”了一声,越过周晟,快步走了进去。作者有话要说:小唐探案模式开启第66章 绝食当时绕晨追出来的时候,外间并没有人,而在外面巡逻的士兵也没看到任何可疑的人。仅仅是在他进去包扎伤口的时间,外面就突然出现了一件黑衣。也许犯人从一开始就没有离开这个巡逻守卫休息的地方,而是一直躲在外间的某一个地方,等绕晨进去包扎伤口的时候,他在悄悄的把染血的黑衣脱下来扔在外面。整个外间都已经被人检查过了,就连那两个大衣柜也看过,里面有很多的隔间,根本没办法藏人。但是,唐念锦在外面的时候发现墙体的空间从外面看和从里面看大小是对不上的,特别是柜子后面的位置明显从外面看空间要大一点。虽然多出来的地方宽度并不明显,但那个地方一定有隐藏的空间。果然,她发现柜子下面有一个可活动板子,打开那个板子,扳动里面的机关,可以在柜子旁边的墙壁上打开一个小门。门后的空间并不大,但足以藏下一个人。就在这个狭窄的夹层空间的地上还有一个通往城门下面的密道口,周晟和她顺着密道走了下去。“城楼上还有这样的地方?”她顺着密道往下走了一会,就感觉自己到了底部。“我也不知道,先前问过守城的所有人,他们都不知道这个地方有什么可以藏人的地方。”周晟皱眉道。到底之后密道的方向便得水平,这个地方也不知通向何方,两人走了很久还没有走到头。“我知道了,你还记得祈朝的历史上有过几次蛮族入侵的事吗?”唐念锦在黑暗中摸索前进,好在有周晟在前面探路,她只需要跟着他走就行了。“最开始祈朝北边的地域并没有这么广阔,能把蛮族打退到北方这么远,全靠明威将军当年率军征战北地。当时蛮族几次入侵,有一次甚至打到了彭城。”唐念锦也是也在唐至文的书房里看到的这段历史记载:“我记得那是彭城的被敌军围困,很多人都坚持战斗到最后,可当时没有援军,也没有粮食,守城的官员便夜里悄悄私自出去,弃城而逃。”“由此看来,这条秘道极有可能是那个官员暗中修筑的,他早就做好了彭城一旦有危险自己就暗中逃走的准备。”周晟脚下一停:“到出口了。”地道的尽头是一块木板,上面撒着一些泥土和草木做掩饰。两人爬出来,发现到了城外一处山林中。旁边就是清河。“你看这地上还有深色的血迹。”唐念锦在四处搜寻线索,又发现了一块有暗纹的布料。“这样看来绕晨是清白的。”周晟走了过来,拿过布料看了看,脸色微变。“你认识?”她问。“嗯。”周晟原本不打算说,但看他唐念锦疑问的眼睛,还是解释了一下:“这件事情,你还是不要再继续追查了。”“你认识这块布料,难道他背后主人的权势很大?”她得查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告诉我,我也会自己暗中去查,到时候更危险。”“这一块布上的花纹极其特殊,只有皇家的暗卫才有资格动用。”周晟道:“你也知道涉及到这些人的事都很危险,你们斗不过他。”“皇家?是皇宫里的人?”“不一定。”周晟目光沉了沉,“也有可能是亲王。”“和陆家有直接恩怨的,也就是昌王。”唐念锦将当时昌王来彭城的事与在周晟说了一遍,但这也不足以让对方三番五次的对陆宴下手。除非柳二娘告诉她的事情是真的,若真的与陆宴的身世有关,那件事就更难办了。“你是不是查到了什么?”她问周晟。“这件事情牵扯太深,你要是知道的太多也会有危险。”周晟摇摇头,道:“不仅仅是这几次的刺杀事件,包括和蛮族的来往,都指向朝中某一位亲王。我们周家是奉圣上的命令来查案的,到底是温王还是昌王还不得知,我一旦出事,也依旧会有新的人来查。对我下手没那么容易,可你们就不一样了。”“当今圣上无子,如今朝中斗的不分上下的就是这两位。通敌叛国是大罪,谁沾上了,另一方都可以借此打击对方。”唐念锦也知道这些事都是机密,周晟能告诉她这么多已经不易。但柳二娘说的事还未经查证,她打算等有把握了再说。“我知道了,我不会轻举妄动,但你也要小心。”两人各怀着心思回到城里。和周晟分开之后,唐念锦决定回陆家看看。还没走到陆家老宅所在的那条街上,她就看见前面天空中有一股浓烟。街上很多人跑了出来,提着水桶,拿着盆具,叫嚷着朝一个方向跑。唐念锦拉住了其中一个人,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前面着火了!在不赶快去救火,烧开了可得连累我们这周围的人!”那人说了一句,便又急匆匆的加入了救火的队伍。唐念锦加快步子,跟着人流朝着火的地方跑去,最后在陆家门口停了下来。不停有人冲进去陆家院子里,朝后院跑去,泼水的救火的,嚷作一团。她进了院子,才感受到周围的温度都比其他地方要高一些,着火的地方是后院,此刻火势汹涌,浓烟滚滚。“唐姑娘,你怎么回来了?”老刘端着一盆水,看见唐念锦站在院子里,连忙着急地拉了了她:“这边危险,一会儿火烧起来,不定会出什么乱子,你快去别的地方躲一躲!”“人都出来了吗?”她连忙拉着老刘问。“唐姑娘你可别着急,后院本来就没有多少人,失火的时候大家也都跑了出来,只是,只是……”老刘犹豫道。“陆宴在哪!”她心中暗道不好。“少爷之前回后院去休息,可是,这一直也没见到他,也不知道人是不是还在里面……”老刘的话还没说完,唐念锦松开拉他的手就要朝里面闯。刚靠近着火的房门,她就被旁边的一个救火的护院拉住了。“现在里面乱的不行,你一个姑娘家还朝里面瞎闯什么,快出去!”护院一把把她拉了回来。“里面有可能有人!”她着急道。“就你现在这样进去了,也不一定能把人救出来,我们能救的自然会有人去救,现在最重要的是把火势控制住,姑娘你要是真想救人,就跟我们一起把火扑了!”护院的力气极大,她一时挣脱不开。“哗啦——”火势凶猛,特别是有两间烧的极其厉害,其中有一间的房梁已经完全倒塌。烧成这样,连靠近都危险,更别说进去了。她转身出去找了一个桶,也跟着一起进入了泼救的队伍。——陆家的大火烧了整整一晚上才被扑灭。幸运的是没有火势蔓延开来,也没有太多人员的伤亡,但不幸的是,在烧的最厉害的屋子废墟里发现了陆家主人的尸体。虽然尸体都已经烧得面目全非,但其身上的饰物还是表明了主人的身份。去救火的人都说,当时的情况极其危险,有一个小姑娘想进去救人,最后尸体找出来的时候,她差点崩溃。看得出来那姑娘和这宅子的主人关系不浅,但当时小姑娘也是很坚强,一直在跟着他们一起救火,直到天明火灭,她又冲进去找人。双手都扒出了血痕,姑娘还在一直不停的找,也是她从废墟里找出来那具尸体的。虽然后院烧了一半的住房,但还有另一半的地方可以住人,陆家没了主人,彭程的人最关心的就是这庞大的家业最后会落到谁的头上。就连慈州的大小官都在关注,毕竟若是没人继承家产,陆家的家产充公之后,他们也可以从中捞点油水。可他们大吃一惊的是,这些家产早就已经换了主子。“唐姑娘,你也要保重自己的身体。”周晟道来看他年轻的时候,只见着小姑娘一个人坐在屋子里,也不点灯,整个人毫无生气。“陆宴早在前段日子就把的所有家产都改到了你的名下,我想他既然在背后做这么多的调查,应当也对自己的处境有所了解。”周晟安慰了她一会,看着外面挂满的白幡,只暗道世事无常。不久前还活生生的一个人,说没就没了。“别人都出来了,我不相信他会被烧死在里面,虽然的那个屋子里的所有东西都已经伤焦了,但还是留下了一些蛛丝马迹。”唐念锦道:“有人在里面点了迷香,剩下一些被压在木板下面,没有完全被烧掉。”“犯人用迷香迷晕他之后才纵火,就是想造成他意外身亡的假象。”唐念锦的声音有些颤抖:“我掰开他的手,里面还握着一个簪子。”那是他之前送给她的簪子,后来两人闹了别扭,唐念锦从陆家搬出去的时候把它留下来,就是想气气他。“都是我的错,明知道有人对他不利,我还搬出去,”她的眼眶红了起来:“如果当时我陪在他身边,就不会……”“这也不是你的错,他你放心吧,我一定会把在凶手查出来的。”周晟手忙脚乱地安慰她。“谢谢你,可是我现在想一个人待一会。”她低头轻声道。周晟想说什么,又怕引她哭了,只好先告辞:“只要我一查出结果就派人来告诉你,这段时间你千万要自己保重。”周晟走后,月儿来给她送晚饭。唐念锦没给月儿开门,反倒把门反锁上了。这几日给陆宴处理后事的时候,月儿就告诉过她。其实当时她中毒昏迷时,陆宴从城楼返回后就赶回来,守在她身边,三天两夜不眠不休地照顾她。直到后来看她脱离了生命危险,又临时得到一些线索,才出去追查。他原本在外面熬了一日,又两夜未眠,但一回陆家,还是马上去了她的房间,正看见她醒过来。只要看见她没事,他就放心了。唐念锦何尝不知道陆宴是担心她,疏远她也是为了她好,不想让她牵扯进来。但她就是气他不愿意跟自己一起面对。“唐姑娘,你今天白日里就没有吃饭,这样下去身子会受不了的。”月儿在门外劝着,这几日她是眼见着唐念锦的状态,明日就要下葬了,唐姑娘想来也是极其悲痛。唐念锦没有开门,只是隔着门吩咐她:“从今天开始任何人我都不见,你们也不用来了,饭菜都不必送过来。明日的事……”“你们去办吧。”说完这句话,里面就没了声响。月儿担心她,想多劝他几句,可唐念锦就是不开门。后来月儿又去找了老刘和周晟来劝她,可唐念锦谁也不肯见,房门紧闭,送去的菜在门口也从未动过。眼看就过了好几天,任谁的身子这样不吃不喝地折腾都要出事。陆家的人着急,可也没有办法。第67章 相见入夜之后院里起了风,月儿把准备好的茶水拿去给另一个院子里正在修缮被烧毁了的住房的工人后,去了趟唐念锦的房间。今夜天上的乌云较多,遮挡住了月光,整个院子里静悄悄的,她走上台阶,发现房门依旧紧闭,门口的饭菜纹丝不动,已经凉了。月儿敲了敲门:“唐姑娘,你多少还是吃点饭吧,再这么下去,身子可受不了。”她想要推开门进去,却发现门关的死死的,门后好似还有什么东西顶住了房门。“唐姑娘,你不会出事了吧?”月儿急了其来。“不用管我。”若不是屋子里忽然传出来这样一句话,月儿都打算去叫护院来强行开门了。“我不想见任何人,你让我一个人静一静。”月儿叹了口气,只能先走了。唐姑娘在房间里不吃不喝这么久,身子怎么受得了?她下定决心,等到了明日,姑娘还不出来,她说什么也要进去看看人。一边走出院子,一边叹气:“照这样下去,唐姑娘就是有九条命也经不住折腾。”她走出院门,一个黑影就从旁边的暗处晃了出来,在夜色的遮掩下,他轻手轻脚走到房门前,推了推门,却发现四周的门窗都紧紧地锁着。这人穿着一身修房工人的布衣,身形高大,趁着淡淡的夜色可以看出他的五官普通,是那种扔在人群里都不会引起别人多看几眼的类型。他走到屋子后面,挨个检查窗户,发现有两扇没有完全关死,便用铁钩伸进去打开里面的窗扣之后,再轻轻推开窗。动作很轻,这人的行动没有发出声音,他从窗子看进去,屋子里面一片漆黑,没有点灯,也看不清里面的情形。他从窗口身手敏捷的翻了进去,站在屋子中间打量四周。房里的东西很乱,床在屏风后面,桌上什么东西没有,他轻轻的皱了皱眉,慢慢朝着床走过去。他的呼吸很轻,脚步也放的很弱,被子鼓着一团,床上睡着的人一动不动,他站在床边等了会,才上前去揭开一点被子,发现下面就是一堆衣服。瞳孔微缩,他正要转身,却感觉有个柔软的身子从身后贴了上来,一双又细又软的手臂牢牢地环在他的腰间。小姑娘抱的很用力,好似怕自己抱的松一些,这人就能不见了。他的身子僵住。他想过她的各种反应,但没有一种是眼前的这样的,这不是一个正常人面对夜间闯入房间的陌生人的反应。除非她已经认出了他,那他又该怎么解释。还没等他想好怎么说,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啜泣声,那个小小的身子也在轻轻的颤动。“我讨厌你,你这个大骗子。”原本打算撇开她双手的手在触摸到她的手臂时停了下来,他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掌。一瞬间感受到身后人真实的温度,他心底关于是解释,还是将这个谎言进行到底的纠结瞬间烟消云散。他转过身来,把她小心翼翼地环入怀中。“别哭了,是我错了。”他轻声说。原本小姑娘还只是轻轻地啜泣,听见他这样说,大滴大滴的眼泪在发红的眼眶里转着圈。泪珠划过苍白的脸颊,滴落在他的手掌上。更似一滴滴落在他的心上,让人心纠得发疼。但他只是安抚地拍着她的头,另一一手抱着她,“别哭了,我回来了。”“你还回来做什么?你就在外面过的不是很好吗?你这个大骗子……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说着说着,她的眼泪又开始啪嗒啪嗒往下掉:“为什么才回来……”“你是不知道我有多害怕,我怕我想错,我怕你真的死了……”他轻轻的捧着唐念锦的脸,黑暗的屋子里眼睛的作用降到最低,但身体的其他感官却格外的敏感,他能感受到她在他怀里颤抖的身体,炙热的温度,熟悉的气息。伸手在她脸上擦了擦泪水,可太多了,才擦掉,又有大颗大颗的泪珠落下来。她的眼睛也好像含着一片海,发咸的海水怎么也止不住,流不干。“是我错了,是我不好,你打我一下,打我也好,骂我也好,我都受着。”他心疼地用指腹摩擦她的脸颊,“你瘦了。”“我真的错了,我们先去吃东西好不好?”一开始他想和唐念锦撇清关系,是怕不再牵扯到她,为了安全起见,他诈死也没有提前和她说过。可他没想到她会在他死后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绝食。他知道在一切水落石出前他不能现身,也不没办法给她解释,毕竟是他欺骗了她。所以,这么多天他一直守在陆家,看着她失魂落魄,看着她自闭绝食。随着时间一天天地过去,他开始害怕了,再这样下去,她会死。“我不吃。”她的眼泪总算止住了一些。“我有话要和你说。”“先吃完东西在说好不好?你的身体受不了。”他轻轻哄她。唐念锦挣脱他的怀抱,打开床里面的一个格子,里面全都是一些干粮,还有几袋水:“我才不会把自己饿死呢,我还没逮到你这个大骗子,你要是个没良心的,说不定我到饿死那天都见不到你……”“你以为你给我那么多钱,自己跑了就没事?”小姑娘脸上还挂着泪痕,转身看他的时候,还是不自觉的露出笑来。真好,他还活着。可她这带着泪的笑,却看着他心疼。“你还没有娶我就死了,给了我陆家这么多的钱,是想让我当个有钱的寡妇,到时候再找个年轻又好看的郎君嫁了吗,我……”她话还没说完,又被他拉到了怀里,下一刻一个狠狠的吻就落了下来,不同于以前的温柔,这一次的吻,尽情的霸道又直接,好似想要把她揉碎,融进他的身子里。他的胸膛很烫,唇更烫。直到唐念锦苍白的脸上浮现出缺氧的红晕,他才放开她,声音低哑:“你不是寡妇,我也不会让你嫁给别人。”她哼了一声,故意气他:“现在我有房有田,又是个没嫁过人姑娘,想要找个比你好,比你有钱,比你会照顾人的人嫁了也不是什么难事……”谁想这人话说的少,行动却比谁都多,揽住她腰的手臂用力缩紧,他狠狠地封住她的唇瓣,唇齿交融,又是一个充满掠夺性的吻。唇边都是他的气息,缱绻难舍。“还要带着我的钱嫁给别人,嗯?”她弱声:“现在是我的钱了……”陆宴轻轻笑了声:“我现在这个样子你是怎么认出来的。”“嗯,就算你面容改变了,五官也做了改变,但看你的身形我是再熟悉不过了。”她拿起他的左手,十指相扣,又摩挲了会:“你穿着工人的布衣,可是你手上的茧子却是薄茧,有哪个在外面干粗活的人手上的茧子是这样的?没想到你画白地黑花的技术和易容的技术一样好。”“陆宴,我真的很讨厌这样的感觉,你确实没给我任何的束缚,可是我一点都不开心。”她垂下眼眸:“我喜欢你,若是你喜欢我,那你就给我一个交代,你要是不喜欢我,就早些和我说清楚,我也好早点死心,去嫁别人。”他握着她的手紧了些:“我喜欢你。”陆宴低头,捧着她的脸,四目相对,都能在彼此眼中看见自己的影子。他的心思被她说中了,他的确是存在这样的想法,若是他蛋被那个想杀他的人杀了,他也可以给她留下来一大笔钱。他迟迟不肯给她承诺,也是怕到时候自己死了,反倒连累她。“我不是什么娇弱的花朵,不喜欢这种被动的感觉。有什么事情,只要自己尽力去做了,哪怕最后的结果不好我也能接受,如果我连做一做的机会都没有,那我会后悔一辈子。”她反手握住他的手,目光坚定:“无论在面对什么,让我和你一起好不好?”这几天陆宴一直都在犹豫,他想见她,可是又不能见她。如今她已经做到这样的地步,把一切都说出来,要陪他面对这一切,他若还要再继续逃避,那岂不是连个女子都不如。“好,”他又抱住她,高高的鼻梁在她脖子旁边蹭一蹭的,弄得唐念锦痒的发笑。“我们一起面对。”“你做什么?”他忽然抱着她,把头埋在少女肩上,她只好笑着问他。“好久没有见到你了,我想抱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