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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唤我之名》TXT全集下载_11(1 / 1)

电话那头的星野态度冷淡:“你要找他做什么?是没钱了还是又想演哪个角色?”林夏耐住性子诚恳道:“我只是想找到他,跟他道歉,澄清一些误会。”——还有,要好好地看着他的眼睛,认真说“我爱你,真的爱你,不管你爱的是谁。”星野没好气道:“那对他没有意义!你都有女人了就别再去打扰他!”林夏还想解释,星野火爆爆地挂掉了电话。看样子这个星野果然知道齐越的下落。林夏没办法,准备上门去找他谈谈。刚套上外套准备出门,手机屏幕忽然亮起来,是福利院的江姨:“林夏,出事了,你快回来看看念念吧!”曲念念真的怀孕了,可她的对象是个有妇之夫,要和妻子离婚和她结婚。对方的妻室打上门去,混乱争执之中推倒了曲念念的轮椅,她流产了。得到消息的田槟给林夏争取到延迟进组拍戏,并且义气地表示:“要帮忙说一声,如果打架算我一份,虽然曲念念这事做的不地道,但咱们福利院的孩子不能被人欺负成这样!”这段时间他满心全是齐越,忘了曲念念的事,也许早些过问的话,曲念念就不会受伤。林夏风尘仆仆,心怀愧疚地来到曲念念家门口,敲门却无人应答。曲念念不接电话,他试着问了问左邻右舍,得到的只是鄙夷的目光。林夏只好四处打听寻找。好在小城不大,很快有街边摆摊的小贩告诉他,早晨一个坐着轮椅的女孩经过这里往河堤方向去了。林夏心急火燎地跑上新修的河堤。正午的河边阳光刺眼,没有行人,只有一个瘦削倔强的女人站在轮椅旁边,目光空空地望着水面。林夏揉揉眼睛,走近些再一看,没错,是曲念念,她竟然……是站着的。曲念念感觉到有人靠近,转过头看见他,并不惊慌,只是一如即往面带嘲讽地笑笑:“看来你都知道了?我得澄清一下,我根本不喜欢那个男的,也从来不想跟他结婚,我只不过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而已。”林夏仍是惊讶:“你……能站起来?你的腿是好的?”曲念念嘲道:“你也是蠢笨,这么久都没发现?要不是我不想再装瘫子了,你只怕一直蒙在鼓里。”林夏难以置信:“……你装的?你从小一直装到现在?为什么?过正常的生活不好吗?”“正常的生活?”曲念念像听到什么滑稽的事情,尖刻地大笑:“也就只有你,把过去忘的干干净净,忘记你的罪过,安心过正常的生活!”第33章 下沉林夏以为她说的是小时候自己连累她掉下河堤的事情:“可是你明明没伤到腿,为什么非要装瘫痪?”曲念念冷笑:“不那么做,怎么把你拴住?你们欠我的我要怎么讨还?凭什么我还记得,你却忘了,你想就此一身轻松地活着?办不到!”除了五岁落水之前的事情记不得,林夏的记忆并没有过断层。他心中隐隐有了些不祥的预感,急切地追问:“你在说什么?我到底忘了什么?!”但曲念念并不回答,重新凝视着水面:“这样也好,你连他也忘了,哈哈哈,我还以为你把他刻在心里哪,可你把他也忘的干干净净……”林夏的心猛然抖动,走到她面前,几乎哀求地问:“我忘了谁?请你告诉我!”曲念念只是轻蔑又怜惜地回视他:“不过我可以理解你,害死自己所爱的人,这种事情谁都不想记得。更何况,是他亲手把自己的性命跟你绑在一起的……”——你有罪。脑海中的那个声音如同洪钟一样鸣响。林夏呆了片刻,惶恐摇头:“你在胡说什么,我哪有做过那种事情,怎么可能……”曲念念不理他,恨恨把轮椅踢到一边:“可就算是这样他都没有怪罪你!在这个世界他终究还是找到了你。”她忽然脸上浮现出也许自己并没有察觉的微笑:“不过,他就这样也找到了我。那天,他带着花上门来看我。他还是那样,礼貌温柔,是这世界上最好的男人。”林夏开始控制不住地颤抖:“谁?到底谁去看你,你又跟他说了什么?”曲念念微笑着挑眉看他:“看来你还不算傻,已经猜到了吧?那天,我知道他是来打听你的过去。所以我告诉他,”曲念念弯起眼角,笑意更深:“我装作也记不得从前,我无辜又随意地告诉他,我和你是两小无猜、相依为命的一对,等你在大城市赚到钱,就会把我接去结婚。哈哈哈,他相信了,他临走时还诚心地祝我们幸福,哈哈哈!他这个人通透的很,只不过因为心软才会被我骗……”林夏想起齐越对他忽然的疏远。原来是这样。他几乎崩溃地揪住曲念念:“我到底对你犯下过什么罪?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曲念念任由他揪着,恨恨道:“不这么做,难道我要撮合你们在这一世重续前缘?呵呵,你们犯下的罪就这么算了?做梦!”她瞪着林夏,美丽的大眼睛里全是怨恨:“还有,你凭什么?你有哪里配的上他?!人人都说南墟蛊术盛行,我看你才是会下蛊,否则他怎么会对平平无奇的你死心塌地?!他连命都交在你手上!不过,正是因为这样,我才有机会……”她没再说下去,讥讽地笑,却又颓然摇头:“如今我的孩子没有了,也许这是报应……我不想继续装作你的累赘,你走吧!”林夏当然不可能走开,虽然满心疑问,自己也无法平静,仍是努力安抚她:“你是受了刺激,先回去休息,等以后……”曲念念叹息着笑:“以后?没有以后了。”虽然过去的十几年林夏没少受她的气,但见她现在这样子也说不出责备的话,叹口气:“先回去吧,会好起来的。”曲念念僵硬点头,示意他:“把我的轮椅推过来。”她仍是要坐在轮椅上回去吧,林夏不想在这点上违拗她,转身去推轮椅。谁知刚迈出两步,就听见身后风声——曲念念飞快地冲向河堤边缘,迈过低矮护栏,向水面坠下!林夏瞬间反应过来,没有思考,纵身一跃,在半空抓住她的脚踝,同时另一只手想回握住护栏——但铁链护栏在曲念念跳下时就被勾起,不住晃动,林夏一手抓空,连同曲念念一起掉下水去。新修的河堤比他们幼时高出不少,下坠的瞬间,林夏敏捷翻身,双臂护住曲念念——要是后来学会游泳就好了,他遗憾地想。但是齐越,我们从前就认识吗?原来我就是你一直等待的人?哗啦一声,两人坠入冰凉河水。齐越说过,他只希望我能够幸福。——所以不能死!林夏克服从小落水后对水的本能恐惧,屏住呼吸,在流速湍急的河水中拼命挣扎。——不能死,要去见他!可惜手脚的力气渐渐在水流夹裹下流失,林夏呛进一口水,接着控制不住地想浮上水面呼吸,然而却呛进更多的水……他终于向水底沉去。第34章 前事光影折射交错,一瞬长得像一生,世界芜杂又安静,意识模糊又清晰。而他坠入另一个时空的幽深梦境。比武校场上,对面的少年稚气初褪却器宇轩昂,一拍他瘦小的肩膀,大声问:“宁星河,你可愿意以后跟着我?”落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温暖有力,他想也不想地用力点头:“愿意。”这是他们的初遇。大膺尊贵的二皇子姬天纵,与寒门子弟宁星河,机缘巧合下的一场比武较量。此后每个苦练武艺筋疲力尽累倒的晚上,临睡之前他都会把那天的情景回想一遍。夜以继日,他用血汗终于挣出一条通向姬天纵身边的道路,成为王府的侍卫。隐秘的相恋虽苦犹甜,仿佛比梦境还要虚幻。交握的双手,缠绵的拥吻,相互托付一切,毫无保留……他一贯以为,自己爱天纵比天纵爱他更多;他甘愿如此,也为此自豪。直到他在皇国南境战场负伤归来,垂死之间,身为大膺皇帝的天纵匆匆离宫赶来,喂他喝下自己的血。那是来自南墟的古老咒术,献血的人用自己的生命为受血的人助力,愿意与受血的人同生共死,因此他最终存活下来。但从此天纵的性命与他绑在了一起,若他死去,天纵也将随之殒命。在大膺国边疆乱起、摇摇欲坠的时候,天纵身为背负祖宗基业、万民生计的皇帝,作出这种抉择显然极不理智。他托付给宁星河的不止是自己的性命,还有整个家国前途。宁星河无数次回想,若是换成自己,在爱人的生命和万钧之重的国家基业之间会如何选择?但是天纵选择相信他,相信他会保护自己。他这才真正明白天纵对自己的情意。这咒术残酷决绝地考验着世间无数对情人的真心,天纵却举重若轻地给它取了个缱绻的名字:郎衣。天纵御驾亲征那天,阳光普照,年轻大膺皇帝的银甲熠熠生辉,宛如天神下凡。宁星河站在城楼极目远眺离去的行伍,想起从前天纵教他抚琴时念的诗句:哪得如白露,一路洒郎衣。留在皇城庆都的宁星河处处小心谨慎,在家中宅院深居简出,夜夜枕剑而眠,不要任何人侍奉,亲手做饭洗衣——自己的命并不足惜,但他的一个差池都会影响天纵。宁星河时刻记得对天纵的承诺:永远会保护他。可惜他还是没能做到。大膺强盛延续数百年,向来开疆拓土征伐不断,最后一个征服占领的地方是南墟;而南墟的幸存的公主绮罗,传闻在天纵停留在南墟旧宫时得到他的宠幸,最终被允许进入大膺的后宫,成为侧妃。这位骄傲的亡国公主始终不能融入大膺,皇后更视她为眼中钉,于是天纵已然恩准她出宫居住。宁星河从来不过问天纵的后宫。身为万民仰望的皇帝,天纵绝无可能不娶妻室,毕竟大膺皇族延续数百年,绵延子嗣是头等大事。而天纵至今没有子嗣,原本已经让朝中臣子诟病许久,幸而先太子、天纵的兄长身后留下一子,才不至于让皇朝上下过分紧张。但这日已然离宫居住的绮罗忽然传口信来要求见他。她给出了让他无法不在意的理由:她发觉已怀有天纵的子嗣,在无依无靠的庆都之中她难以保全自身与孩子,请求宁星河援手。柔弱并不意味着无害。宁星河足够警惕,也为避嫌,要她独自前来,在开阔庭院中设置屏风,隔开两座与她谈话。曾经身为皇宫禁卫之首,宁星河答应保全她,直到天纵归来。屏风之后的女人却自始至终没有一句感激的话。宁星河善意地提醒她:“你如今既是有了陛下的子嗣,还是该设法与宫中其他人柔和些相处,今后……”绮罗冷冷地笑起来:“今后?哪还有什么今后。我本就是要为南墟国报仇才活到今日的!”宁星河感觉不妙,立即离座起身,却一阵天旋地转,逆气上涌,按捺不住一口鲜血喷出。他勉力绕过屏风,顾不得避嫌,一把将绮罗按住,质问:“你是怎么给我下的毒?!把解药拿出来,我绝不追究!”绮罗大笑,嘲讽道:“你倒是也算小心防备,但你身为大膺将领,未免孤陋寡闻了些!你以为在这院中隔着屏风就能万无一失?!我们南墟此毒唤做‘赤丹心’,中毒的人会吐尽体内鲜血、只留一颗心脏。它无色无味,你自然不可能发觉;至于是怎么对你用下,同是临死之前,我不妨坦白相告——”绮罗无所顾忌地大笑,尖尖手指抚摸过自己梳理精致的头发、连一丝褶皱也没有的华丽罩衣:“我这七日来拿这赤丹心当茶水饮用,浑身发肤尽是剧毒,今日停用抑制的汤药,毒性全部挥发,所以七步之内连气息也能令人染毒。”宁星河此刻不顾男女大防,与她近在咫尺,这才发现她鲜红艳丽的指甲并不是花汁染成,而是由内透出的诡异颜色——这女人已经筹划要与大膺同归于尽么?!他生平第一次感到灭顶的恐惧,不控制力道揪住她:“解药!”绮罗的口鼻慢慢流出血来,却只是嘲讽地看他:“玉面将军,你试试跪下求我?”扑通一声,宁星河立即跪到她脚下:“我可以任你驱使,求你给我解药,我不想死。”绮罗冷冷戳穿他:“你不随君上战场反而缩藏在庆都闭门不出,旁人以为你贪生,但我知道你不怕死——”她得意地笑笑,低头看着宁星河迅速苍白的脸,说出令他彻底绝望的话:“你怕的是,大膺皇帝、姬天纵,他会因你而死。”天纵为他贡血施咒的事除星野之外没有第三个人知晓,而星野作为天纵的侍卫统领、宁星河的二弟,是绝然不会泄露此等命关大膺国运的秘密的。但她毕竟曾是天纵的侧妃,或许亲密之时天纵不慎令她看出了端倪?宁星河继续低头匍匐在她脚下,努力思索应对对策,但一股刀切锯绞般的剧痛已经席卷而来、弥漫整个心脏。咒术将天纵与他紧紧连结,哪怕此刻相隔万里。这疼既是在他身上,就也会同样疼在天纵身上。天纵一向养尊处优,最是怕疼。宁星河的眼泪簌簌而落——他想不到办法。绮罗得意地笑:“你当初在南境受了必死无疑的重伤,回到庆都只剩一口气,可他来探看之后你竟能好转,只有南墟的贡命咒术才能如此。原先我虽怀疑并不相信,他贵为大膺皇帝,居然为你不顾身家性命?直到我听闻你竟不随他御驾亲征,才猜到这其中真相。宁将军,你何其幸运,却又何其不幸?”宁星河卑微地攥住绮罗的裙角,尽管意识到希望渺茫,仍试图说服她:“你怀有陛下子嗣,难道忍心连累——”绮罗欣赏着他挣扎的模样,尽管自己也血流不止,却似是心情不错:“你大约也该猜到,我哪有怀什么子嗣!大膺皇帝根本没有碰过我!啊此话不对,他的确摸过我的头发,”她忍不住抬手抚摸自己的梳理精致的发髻,似是回味,面露微笑;继而低头下死劲瞪着宁星河,忽而伸手拽住他的发冠,生硬扯下。发冠染了她手指流出的血滚落一旁,曾身经百战的宁星河此时垂首跪在地上,任她一介弱女摆布。长发泄地,柔软顺滑,绮罗扯着他散落的头发,冷笑:“不过我知道,那也是因为他记挂在心的是你这一头烦恼丝!”宁星河顾不得这些:“征伐南墟并非陛下所愿,他当时还只是皇子;你知道陛下心怀仁善,不然怎么会在南墟饶你一命,又带回都城好生安置,这说明他对你亦有情意……”“情意?!”绮罗哈哈大笑,弯身凑近看他的脸,她的眼睛因为充血显露出可怖的红色,慢慢说道:“宁将军,看来你到底还没明白他的情意呢。让我来告诉你吧,他不仅没碰过我,也从不在皇后那里留宿,只每日埋首处理政务,这个皇帝当得真是劳心劳力,连我都要同情——”“我猜这是因为,他只会对你动情。”绮罗一字一顿:“他对你如此情深,竟然连子嗣之事都不顾。”“他倒是对我足够防备,早早令我离宫。”她继续笑着,欣赏宁星河脸上的痛苦:“可是你居然这么蠢,轻易被我骗了,其实你大可直截了当问问他,究竟有没有与宫中后妃亲密过。哎可惜,你啊,你始终没真正明白过他的心意。”宁星河跪倒在地,再说不话来,粉身碎骨般的疼痛不知是因为毒发还是心脏的抽搐。绮罗对他的痛苦模样很是满意,微微摇头,表示惋惜:“如今你要死了,他既然把性命置于你手,那么也要因你而死。想想看,你现下所受的痛,一一都要应在他身上!哈哈哈!他即刻就要死在战场上,我南墟的灭国之痛,如今终于轮到大膺尝尝!”绮罗血流满面,凄美之中透出狰狞:“——这些都是因为你!怎么样,是不是后悔没有干脆战死在南境?”她甩开宁星河,费力地站直,不知是嘲讽还是慨叹:“好一对同生共死的情深眷侣!可惜就算是死,你也不能死在他身边,却只能死在仇人尸体旁边!”宁星河不再与她纠缠,积攒力气,跌跌撞撞往宅院大门走,嘶吼道:“来人!去传宫中御医来!”绮罗径自转身,南面而立,口中喃喃念着南墟的语言,终于软软地倒下。鲜血浸透她的衣袍,她在阳光下闭上眼睛,嘴角还带着一缕意味不明的笑意。毒性发作迅速,宁星河没走到门口便支撑不住,跌跪在地。家里仅有一个打扫院落的老仆,终于听见响动出来瞧见,赶上来扶他。宁星河推开他,绝望地叮嘱:“我中了南墟的赤心丹,去宫里,请御医来,带最好的解毒药来!”老仆慌里慌忙地出门去了,周围寂静下来。宁星河匍匐在地,剧痛之下尽力封住内息,但鲜血仍是慢慢从口鼻溢出,浸染他贴在石板砖上的左脸。若是当初死在南境该多好……天纵虽会为他悲痛一时,但终究会振作起来,成为大膺的中兴之主。为什么不肯死在南境、非要吊住一口气回来见他呢?!但是现在不能死、不能死。天纵……血糊住了口鼻,呼吸困难。他拼尽力气,趴在血泊中吊住气息,等着救援。远远地好似有凌乱的脚步声传来,但眼前已渐渐黑了,他仿佛看见西境的战场,千军万马洪流之中,那个英勇如天神下凡、无瑕如圣洁莲花一般的银白身影骤然从战马上坠落。赤心丹,当真叫人痛彻心扉。天纵,我到底还是让你失望了。第35章 见你林夏从昏暗中睁开双眼,泪水止不住滑下面颊,淋湿病床枕巾。来查房的护士见状鄙夷道:“呦,你一个大男人都没事了还哭什么?!还不赶紧去看看你女朋友!真是的,谈恋爱吵架就跳河,瞧你们也算俊男美女了,怎么拿命当儿戏!”迫切想要确认一件事情,林夏问她:“请问你有镜子吗?我想看看。”护士没好气地甩给他一面小镜子。左眼之下,赫然是一颗沉红色的小痣。仿佛随着记忆一起回到他身上,似是从前的烙印。护士嘟囔:“都什么时候,还要照镜子……”林夏不想费力和她解释,问:“请问曲念念在哪间病房?”护士冲他翻白眼:“在补液室那里躺着。你女朋友刚流产不久,河水那么凉,她还拽着你游上岸,这会半条命已经没了。你倒好,休息一下就没事了,遭罪的还是女人。”林夏一怔:“她把我救出水的?”护士哼道:“不然呢?谁还在河边专门等着救你们这些傻瓜不成?救援队赶到的时候她已经把你拽上岸了,否则你能不能救回来还难说。”林夏道了谢,来到曲念念的病房。曲念念还未清醒,躺着输液,脸色苍白如纸。林夏在一旁看着她,心中五味杂陈。进出的护士显然都把他当渣男看待,不停地翻来白眼。输液拔针时曲念念醒来,看见伫立在旁的林夏,似是讥讽也是自嘲:“怎么,觉得我跳下去又游上岸很可笑?你都不会水就跳下去想救人岂不是更可笑?!要不是不想又跟你死在一起,我才懒得游上岸……”她用了“又”字。林夏缓缓叫她:“绮罗。”曲念念手腕剧烈一抖,换针的护士忙道:“别动。”护士瞪林夏一眼走开了,剩下他和曲念念相互沉默。曲念念冷笑:“你终于想起来了。我以为你恨自己恨到会永远把前世彻底忘了。你想起来也好,想报仇就报吧。”恩怨纠葛从脑海中闪过,种种情绪此起彼伏,但他们终究无法再回到那个时空。林夏最终只短暂地叹息一声:“你也爱他,那时对我下手的时候你也很痛苦吧。”曲念念尖刻地笑道:“胡说什么,你脑子进水了吗。”林夏看着她:“他去探望你时送你的花,你后来还一直保存着吧。”曲念念倔强地咬住嘴唇,瘦弱的身体因为难掩情绪微微曲蜷。林夏继续道:“从前那次掉进河里,当时我并没有绊倒你,你是自己跳下去的。”那时他醒来发现自己身处陌生的时空世界,被困在五岁孩子无能为力的身体里,完全没有重获新生的庆幸,只有无尽的惶恐和悔恨。他在过去的世界里死去,连累了天纵,连累了大膺上下,这罪孽百死莫赎。这个世界里没有天纵。他随时准备付出性命守护的一切都已经化为乌有。我恨死你了,宁星河。你犯下滔天罪过,你该死、该死,你怎么不去死?!所以他踏上河堤,毫无留恋地任由自己坠落下去,甚至没有留意到跟在不远处的曲念念。记忆实在太过苦痛,等到被人救起,除了在过去世界被临死之时悔恨的鲜血浸染而出现左脸瘢痕,前事在他身上已经不见踪迹。曲念念在单薄被褥下忍不住地颤抖。林夏不再多说,只叹息道:“你那时也一样绝望吧。”曲念念尖叫起来:“别再说了!你要报仇就痛快点!”护士紧张地冲进来,林夏只是摇头:“都过去了。别再自暴自弃,今后好好生活吧。”他不再看曲念念,走出病房。风吹过寻常街道。林夏越走越快,最后干脆跑了起来。现在就要去找到他、见到他,再也不能耽误一秒。***午后时分,q集团注资的一所希望小学里。悠扬的上课铃声响过,走廊上吵闹的孩子回归教室。二楼的教室里传来一阵风琴的声音,是在上音乐课。星野告诉他的地址果然没错。林夏跟着那乐声,循着教室门牌号,走过转角。下午的阳光照在风琴盖上,反射的光线略略有些刺眼。但弹琴的年轻老师并不介意,垂着眼睛弹奏着对他来说过于简单的曲调,温和地对台下一张张稚气的小脸说道:“再跟老师唱一遍,每个人都要张嘴。”——不管身处何种境地,他仍是如此优雅如昔。林夏不想打扰他,按捺住擂鼓一样的心跳,悄悄退到窗户后面。刚刚入夜,喧闹的小城就已宁静下来。齐越简单收拾好音乐教室,锁了门往学校的教师宿舍走。这所云南边城的小学里老师不多,多数也不住教师宿舍,学校只把一座年久的三层小楼用作仓库和职工宿舍,平日里也就他独自住在一个简陋单间里。这里的条件当然与他过去不能相比,但对于心如止水的人来说,这里真是个避开俗世忘记过去的自在地方。他穿着最普通的衣服,手插在口袋里,迎着初升的月亮往回走。楼里依旧有股淡淡的霉味,他转过水泥楼梯,一抬眼,看见台阶尽头上坐着个人。老旧昏黄的灯光下,这人的眼睛因为饱含泪水,像猫眼钻石一样闪亮。齐越愣住:“阿夏?你怎么在这里?”“我来见你。对不起,让你等了这么久——”林夏站起来,尽管喉头哽咽,还是颤抖着喊出他的名字:“天纵。”然后再等不及,冲下台阶,扑进他张开双臂迎接的怀抱里。作者有话要说:虽然写的不好,但是总算为《郎衣》加上了happy ending,了却一桩心事~~下本想开《游园惊梦》,好心人加个预收藏吧~~扑通一声,宁星河立即跪到她脚下:“我可以任你驱使,求你给我解药,我不想死。”绮罗冷冷戳穿他:“你不随君上战场反而缩藏在庆都闭门不出,旁人以为你贪生,但我知道你不怕死——”她得意地笑笑,低头看着宁星河迅速苍白的脸,说出令他彻底绝望的话:“你怕的是,大膺皇帝、姬天纵,他会因你而死。”天纵为他贡血施咒的事除星野之外没有第三个人知晓,而星野作为天纵的侍卫统领、宁星河的二弟,是绝然不会泄露此等命关大膺国运的秘密的。但她毕竟曾是天纵的侧妃,或许亲密之时天纵不慎令她看出了端倪?宁星河继续低头匍匐在她脚下,努力思索应对对策,但一股刀切锯绞般的剧痛已经席卷而来、弥漫整个心脏。咒术将天纵与他紧紧连结,哪怕此刻相隔万里。这疼既是在他身上,就也会同样疼在天纵身上。天纵一向养尊处优,最是怕疼。宁星河的眼泪簌簌而落——他想不到办法。绮罗得意地笑:“你当初在南境受了必死无疑的重伤,回到庆都只剩一口气,可他来探看之后你竟能好转,只有南墟的贡命咒术才能如此。原先我虽怀疑并不相信,他贵为大膺皇帝,居然为你不顾身家性命?直到我听闻你竟不随他御驾亲征,才猜到这其中真相。宁将军,你何其幸运,却又何其不幸?”宁星河卑微地攥住绮罗的裙角,尽管意识到希望渺茫,仍试图说服她:“你怀有陛下子嗣,难道忍心连累——”绮罗欣赏着他挣扎的模样,尽管自己也血流不止,却似是心情不错:“你大约也该猜到,我哪有怀什么子嗣!大膺皇帝根本没有碰过我!啊此话不对,他的确摸过我的头发,”她忍不住抬手抚摸自己的梳理精致的发髻,似是回味,面露微笑;继而低头下死劲瞪着宁星河,忽而伸手拽住他的发冠,生硬扯下。发冠染了她手指流出的血滚落一旁,曾身经百战的宁星河此时垂首跪在地上,任她一介弱女摆布。长发泄地,柔软顺滑,绮罗扯着他散落的头发,冷笑:“不过我知道,那也是因为他记挂在心的是你这一头烦恼丝!”宁星河顾不得这些:“征伐南墟并非陛下所愿,他当时还只是皇子;你知道陛下心怀仁善,不然怎么会在南墟饶你一命,又带回都城好生安置,这说明他对你亦有情意……”“情意?!”绮罗哈哈大笑,弯身凑近看他的脸,她的眼睛因为充血显露出可怖的红色,慢慢说道:“宁将军,看来你到底还没明白他的情意呢。让我来告诉你吧,他不仅没碰过我,也从不在皇后那里留宿,只每日埋首处理政务,这个皇帝当得真是劳心劳力,连我都要同情——”“我猜这是因为,他只会对你动情。”绮罗一字一顿:“他对你如此情深,竟然连子嗣之事都不顾。”“他倒是对我足够防备,早早令我离宫。”她继续笑着,欣赏宁星河脸上的痛苦:“可是你居然这么蠢,轻易被我骗了,其实你大可直截了当问问他,究竟有没有与宫中后妃亲密过。哎可惜,你啊,你始终没真正明白过他的心意。”宁星河跪倒在地,再说不话来,粉身碎骨般的疼痛不知是因为毒发还是心脏的抽搐。绮罗对他的痛苦模样很是满意,微微摇头,表示惋惜:“如今你要死了,他既然把性命置于你手,那么也要因你而死。想想看,你现下所受的痛,一一都要应在他身上!哈哈哈!他即刻就要死在战场上,我南墟的灭国之痛,如今终于轮到大膺尝尝!”绮罗血流满面,凄美之中透出狰狞:“——这些都是因为你!怎么样,是不是后悔没有干脆战死在南境?”她甩开宁星河,费力地站直,不知是嘲讽还是慨叹:“好一对同生共死的情深眷侣!可惜就算是死,你也不能死在他身边,却只能死在仇人尸体旁边!”宁星河不再与她纠缠,积攒力气,跌跌撞撞往宅院大门走,嘶吼道:“来人!去传宫中御医来!”绮罗径自转身,南面而立,口中喃喃念着南墟的语言,终于软软地倒下。鲜血浸透她的衣袍,她在阳光下闭上眼睛,嘴角还带着一缕意味不明的笑意。毒性发作迅速,宁星河没走到门口便支撑不住,跌跪在地。家里仅有一个打扫院落的老仆,终于听见响动出来瞧见,赶上来扶他。宁星河推开他,绝望地叮嘱:“我中了南墟的赤心丹,去宫里,请御医来,带最好的解毒药来!”老仆慌里慌忙地出门去了,周围寂静下来。宁星河匍匐在地,剧痛之下尽力封住内息,但鲜血仍是慢慢从口鼻溢出,浸染他贴在石板砖上的左脸。若是当初死在南境该多好……天纵虽会为他悲痛一时,但终究会振作起来,成为大膺的中兴之主。为什么不肯死在南境、非要吊住一口气回来见他呢?!但是现在不能死、不能死。天纵……血糊住了口鼻,呼吸困难。他拼尽力气,趴在血泊中吊住气息,等着救援。远远地好似有凌乱的脚步声传来,但眼前已渐渐黑了,他仿佛看见西境的战场,千军万马洪流之中,那个英勇如天神下凡、无瑕如圣洁莲花一般的银白身影骤然从战马上坠落。赤心丹,当真叫人痛彻心扉。天纵,我到底还是让你失望了。第35章 见你林夏从昏暗中睁开双眼,泪水止不住滑下面颊,淋湿病床枕巾。来查房的护士见状鄙夷道:“呦,你一个大男人都没事了还哭什么?!还不赶紧去看看你女朋友!真是的,谈恋爱吵架就跳河,瞧你们也算俊男美女了,怎么拿命当儿戏!”迫切想要确认一件事情,林夏问她:“请问你有镜子吗?我想看看。”护士没好气地甩给他一面小镜子。左眼之下,赫然是一颗沉红色的小痣。仿佛随着记忆一起回到他身上,似是从前的烙印。护士嘟囔:“都什么时候,还要照镜子……”林夏不想费力和她解释,问:“请问曲念念在哪间病房?”护士冲他翻白眼:“在补液室那里躺着。你女朋友刚流产不久,河水那么凉,她还拽着你游上岸,这会半条命已经没了。你倒好,休息一下就没事了,遭罪的还是女人。”林夏一怔:“她把我救出水的?”护士哼道:“不然呢?谁还在河边专门等着救你们这些傻瓜不成?救援队赶到的时候她已经把你拽上岸了,否则你能不能救回来还难说。”林夏道了谢,来到曲念念的病房。曲念念还未清醒,躺着输液,脸色苍白如纸。林夏在一旁看着她,心中五味杂陈。进出的护士显然都把他当渣男看待,不停地翻来白眼。输液拔针时曲念念醒来,看见伫立在旁的林夏,似是讥讽也是自嘲:“怎么,觉得我跳下去又游上岸很可笑?你都不会水就跳下去想救人岂不是更可笑?!要不是不想又跟你死在一起,我才懒得游上岸……”她用了“又”字。林夏缓缓叫她:“绮罗。”曲念念手腕剧烈一抖,换针的护士忙道:“别动。”护士瞪林夏一眼走开了,剩下他和曲念念相互沉默。曲念念冷笑:“你终于想起来了。我以为你恨自己恨到会永远把前世彻底忘了。你想起来也好,想报仇就报吧。”恩怨纠葛从脑海中闪过,种种情绪此起彼伏,但他们终究无法再回到那个时空。林夏最终只短暂地叹息一声:“你也爱他,那时对我下手的时候你也很痛苦吧。”曲念念尖刻地笑道:“胡说什么,你脑子进水了吗。”林夏看着她:“他去探望你时送你的花,你后来还一直保存着吧。”曲念念倔强地咬住嘴唇,瘦弱的身体因为难掩情绪微微曲蜷。林夏继续道:“从前那次掉进河里,当时我并没有绊倒你,你是自己跳下去的。”那时他醒来发现自己身处陌生的时空世界,被困在五岁孩子无能为力的身体里,完全没有重获新生的庆幸,只有无尽的惶恐和悔恨。他在过去的世界里死去,连累了天纵,连累了大膺上下,这罪孽百死莫赎。这个世界里没有天纵。他随时准备付出性命守护的一切都已经化为乌有。我恨死你了,宁星河。你犯下滔天罪过,你该死、该死,你怎么不去死?!所以他踏上河堤,毫无留恋地任由自己坠落下去,甚至没有留意到跟在不远处的曲念念。记忆实在太过苦痛,等到被人救起,除了在过去世界被临死之时悔恨的鲜血浸染而出现左脸瘢痕,前事在他身上已经不见踪迹。曲念念在单薄被褥下忍不住地颤抖。林夏不再多说,只叹息道:“你那时也一样绝望吧。”曲念念尖叫起来:“别再说了!你要报仇就痛快点!”护士紧张地冲进来,林夏只是摇头:“都过去了。别再自暴自弃,今后好好生活吧。”他不再看曲念念,走出病房。风吹过寻常街道。林夏越走越快,最后干脆跑了起来。现在就要去找到他、见到他,再也不能耽误一秒。***午后时分,q集团注资的一所希望小学里。悠扬的上课铃声响过,走廊上吵闹的孩子回归教室。二楼的教室里传来一阵风琴的声音,是在上音乐课。星野告诉他的地址果然没错。林夏跟着那乐声,循着教室门牌号,走过转角。下午的阳光照在风琴盖上,反射的光线略略有些刺眼。但弹琴的年轻老师并不介意,垂着眼睛弹奏着对他来说过于简单的曲调,温和地对台下一张张稚气的小脸说道:“再跟老师唱一遍,每个人都要张嘴。”——不管身处何种境地,他仍是如此优雅如昔。林夏不想打扰他,按捺住擂鼓一样的心跳,悄悄退到窗户后面。刚刚入夜,喧闹的小城就已宁静下来。齐越简单收拾好音乐教室,锁了门往学校的教师宿舍走。这所云南边城的小学里老师不多,多数也不住教师宿舍,学校只把一座年久的三层小楼用作仓库和职工宿舍,平日里也就他独自住在一个简陋单间里。这里的条件当然与他过去不能相比,但对于心如止水的人来说,这里真是个避开俗世忘记过去的自在地方。他穿着最普通的衣服,手插在口袋里,迎着初升的月亮往回走。楼里依旧有股淡淡的霉味,他转过水泥楼梯,一抬眼,看见台阶尽头上坐着个人。老旧昏黄的灯光下,这人的眼睛因为饱含泪水,像猫眼钻石一样闪亮。齐越愣住:“阿夏?你怎么在这里?”“我来见你。对不起,让你等了这么久——”林夏站起来,尽管喉头哽咽,还是颤抖着喊出他的名字:“天纵。”然后再等不及,冲下台阶,扑进他张开双臂迎接的怀抱里。作者有话要说:虽然写的不好,但是总算为《郎衣》加上了happy ending,了却一桩心事~~下本想开《游园惊梦》,好心人加个预收藏吧~~扑通一声,宁星河立即跪到她脚下:“我可以任你驱使,求你给我解药,我不想死。”绮罗冷冷戳穿他:“你不随君上战场反而缩藏在庆都闭门不出,旁人以为你贪生,但我知道你不怕死——”她得意地笑笑,低头看着宁星河迅速苍白的脸,说出令他彻底绝望的话:“你怕的是,大膺皇帝、姬天纵,他会因你而死。”天纵为他贡血施咒的事除星野之外没有第三个人知晓,而星野作为天纵的侍卫统领、宁星河的二弟,是绝然不会泄露此等命关大膺国运的秘密的。但她毕竟曾是天纵的侧妃,或许亲密之时天纵不慎令她看出了端倪?宁星河继续低头匍匐在她脚下,努力思索应对对策,但一股刀切锯绞般的剧痛已经席卷而来、弥漫整个心脏。咒术将天纵与他紧紧连结,哪怕此刻相隔万里。这疼既是在他身上,就也会同样疼在天纵身上。天纵一向养尊处优,最是怕疼。宁星河的眼泪簌簌而落——他想不到办法。绮罗得意地笑:“你当初在南境受了必死无疑的重伤,回到庆都只剩一口气,可他来探看之后你竟能好转,只有南墟的贡命咒术才能如此。原先我虽怀疑并不相信,他贵为大膺皇帝,居然为你不顾身家性命?直到我听闻你竟不随他御驾亲征,才猜到这其中真相。宁将军,你何其幸运,却又何其不幸?”宁星河卑微地攥住绮罗的裙角,尽管意识到希望渺茫,仍试图说服她:“你怀有陛下子嗣,难道忍心连累——”绮罗欣赏着他挣扎的模样,尽管自己也血流不止,却似是心情不错:“你大约也该猜到,我哪有怀什么子嗣!大膺皇帝根本没有碰过我!啊此话不对,他的确摸过我的头发,”她忍不住抬手抚摸自己的梳理精致的发髻,似是回味,面露微笑;继而低头下死劲瞪着宁星河,忽而伸手拽住他的发冠,生硬扯下。发冠染了她手指流出的血滚落一旁,曾身经百战的宁星河此时垂首跪在地上,任她一介弱女摆布。长发泄地,柔软顺滑,绮罗扯着他散落的头发,冷笑:“不过我知道,那也是因为他记挂在心的是你这一头烦恼丝!”宁星河顾不得这些:“征伐南墟并非陛下所愿,他当时还只是皇子;你知道陛下心怀仁善,不然怎么会在南墟饶你一命,又带回都城好生安置,这说明他对你亦有情意……”“情意?!”绮罗哈哈大笑,弯身凑近看他的脸,她的眼睛因为充血显露出可怖的红色,慢慢说道:“宁将军,看来你到底还没明白他的情意呢。让我来告诉你吧,他不仅没碰过我,也从不在皇后那里留宿,只每日埋首处理政务,这个皇帝当得真是劳心劳力,连我都要同情——”“我猜这是因为,他只会对你动情。”绮罗一字一顿:“他对你如此情深,竟然连子嗣之事都不顾。”“他倒是对我足够防备,早早令我离宫。”她继续笑着,欣赏宁星河脸上的痛苦:“可是你居然这么蠢,轻易被我骗了,其实你大可直截了当问问他,究竟有没有与宫中后妃亲密过。哎可惜,你啊,你始终没真正明白过他的心意。”宁星河跪倒在地,再说不话来,粉身碎骨般的疼痛不知是因为毒发还是心脏的抽搐。绮罗对他的痛苦模样很是满意,微微摇头,表示惋惜:“如今你要死了,他既然把性命置于你手,那么也要因你而死。想想看,你现下所受的痛,一一都要应在他身上!哈哈哈!他即刻就要死在战场上,我南墟的灭国之痛,如今终于轮到大膺尝尝!”绮罗血流满面,凄美之中透出狰狞:“——这些都是因为你!怎么样,是不是后悔没有干脆战死在南境?”她甩开宁星河,费力地站直,不知是嘲讽还是慨叹:“好一对同生共死的情深眷侣!可惜就算是死,你也不能死在他身边,却只能死在仇人尸体旁边!”宁星河不再与她纠缠,积攒力气,跌跌撞撞往宅院大门走,嘶吼道:“来人!去传宫中御医来!”绮罗径自转身,南面而立,口中喃喃念着南墟的语言,终于软软地倒下。鲜血浸透她的衣袍,她在阳光下闭上眼睛,嘴角还带着一缕意味不明的笑意。毒性发作迅速,宁星河没走到门口便支撑不住,跌跪在地。家里仅有一个打扫院落的老仆,终于听见响动出来瞧见,赶上来扶他。宁星河推开他,绝望地叮嘱:“我中了南墟的赤心丹,去宫里,请御医来,带最好的解毒药来!”老仆慌里慌忙地出门去了,周围寂静下来。宁星河匍匐在地,剧痛之下尽力封住内息,但鲜血仍是慢慢从口鼻溢出,浸染他贴在石板砖上的左脸。若是当初死在南境该多好……天纵虽会为他悲痛一时,但终究会振作起来,成为大膺的中兴之主。为什么不肯死在南境、非要吊住一口气回来见他呢?!但是现在不能死、不能死。天纵……血糊住了口鼻,呼吸困难。他拼尽力气,趴在血泊中吊住气息,等着救援。远远地好似有凌乱的脚步声传来,但眼前已渐渐黑了,他仿佛看见西境的战场,千军万马洪流之中,那个英勇如天神下凡、无瑕如圣洁莲花一般的银白身影骤然从战马上坠落。赤心丹,当真叫人痛彻心扉。天纵,我到底还是让你失望了。第35章 见你林夏从昏暗中睁开双眼,泪水止不住滑下面颊,淋湿病床枕巾。来查房的护士见状鄙夷道:“呦,你一个大男人都没事了还哭什么?!还不赶紧去看看你女朋友!真是的,谈恋爱吵架就跳河,瞧你们也算俊男美女了,怎么拿命当儿戏!”迫切想要确认一件事情,林夏问她:“请问你有镜子吗?我想看看。”护士没好气地甩给他一面小镜子。左眼之下,赫然是一颗沉红色的小痣。仿佛随着记忆一起回到他身上,似是从前的烙印。护士嘟囔:“都什么时候,还要照镜子……”林夏不想费力和她解释,问:“请问曲念念在哪间病房?”护士冲他翻白眼:“在补液室那里躺着。你女朋友刚流产不久,河水那么凉,她还拽着你游上岸,这会半条命已经没了。你倒好,休息一下就没事了,遭罪的还是女人。”林夏一怔:“她把我救出水的?”护士哼道:“不然呢?谁还在河边专门等着救你们这些傻瓜不成?救援队赶到的时候她已经把你拽上岸了,否则你能不能救回来还难说。”林夏道了谢,来到曲念念的病房。曲念念还未清醒,躺着输液,脸色苍白如纸。林夏在一旁看着她,心中五味杂陈。进出的护士显然都把他当渣男看待,不停地翻来白眼。输液拔针时曲念念醒来,看见伫立在旁的林夏,似是讥讽也是自嘲:“怎么,觉得我跳下去又游上岸很可笑?你都不会水就跳下去想救人岂不是更可笑?!要不是不想又跟你死在一起,我才懒得游上岸……”她用了“又”字。林夏缓缓叫她:“绮罗。”曲念念手腕剧烈一抖,换针的护士忙道:“别动。”护士瞪林夏一眼走开了,剩下他和曲念念相互沉默。曲念念冷笑:“你终于想起来了。我以为你恨自己恨到会永远把前世彻底忘了。你想起来也好,想报仇就报吧。”恩怨纠葛从脑海中闪过,种种情绪此起彼伏,但他们终究无法再回到那个时空。林夏最终只短暂地叹息一声:“你也爱他,那时对我下手的时候你也很痛苦吧。”曲念念尖刻地笑道:“胡说什么,你脑子进水了吗。”林夏看着她:“他去探望你时送你的花,你后来还一直保存着吧。”曲念念倔强地咬住嘴唇,瘦弱的身体因为难掩情绪微微曲蜷。林夏继续道:“从前那次掉进河里,当时我并没有绊倒你,你是自己跳下去的。”那时他醒来发现自己身处陌生的时空世界,被困在五岁孩子无能为力的身体里,完全没有重获新生的庆幸,只有无尽的惶恐和悔恨。他在过去的世界里死去,连累了天纵,连累了大膺上下,这罪孽百死莫赎。这个世界里没有天纵。他随时准备付出性命守护的一切都已经化为乌有。我恨死你了,宁星河。你犯下滔天罪过,你该死、该死,你怎么不去死?!所以他踏上河堤,毫无留恋地任由自己坠落下去,甚至没有留意到跟在不远处的曲念念。记忆实在太过苦痛,等到被人救起,除了在过去世界被临死之时悔恨的鲜血浸染而出现左脸瘢痕,前事在他身上已经不见踪迹。曲念念在单薄被褥下忍不住地颤抖。林夏不再多说,只叹息道:“你那时也一样绝望吧。”曲念念尖叫起来:“别再说了!你要报仇就痛快点!”护士紧张地冲进来,林夏只是摇头:“都过去了。别再自暴自弃,今后好好生活吧。”他不再看曲念念,走出病房。风吹过寻常街道。林夏越走越快,最后干脆跑了起来。现在就要去找到他、见到他,再也不能耽误一秒。***午后时分,q集团注资的一所希望小学里。悠扬的上课铃声响过,走廊上吵闹的孩子回归教室。二楼的教室里传来一阵风琴的声音,是在上音乐课。星野告诉他的地址果然没错。林夏跟着那乐声,循着教室门牌号,走过转角。下午的阳光照在风琴盖上,反射的光线略略有些刺眼。但弹琴的年轻老师并不介意,垂着眼睛弹奏着对他来说过于简单的曲调,温和地对台下一张张稚气的小脸说道:“再跟老师唱一遍,每个人都要张嘴。”——不管身处何种境地,他仍是如此优雅如昔。林夏不想打扰他,按捺住擂鼓一样的心跳,悄悄退到窗户后面。刚刚入夜,喧闹的小城就已宁静下来。齐越简单收拾好音乐教室,锁了门往学校的教师宿舍走。这所云南边城的小学里老师不多,多数也不住教师宿舍,学校只把一座年久的三层小楼用作仓库和职工宿舍,平日里也就他独自住在一个简陋单间里。这里的条件当然与他过去不能相比,但对于心如止水的人来说,这里真是个避开俗世忘记过去的自在地方。他穿着最普通的衣服,手插在口袋里,迎着初升的月亮往回走。楼里依旧有股淡淡的霉味,他转过水泥楼梯,一抬眼,看见台阶尽头上坐着个人。老旧昏黄的灯光下,这人的眼睛因为饱含泪水,像猫眼钻石一样闪亮。齐越愣住:“阿夏?你怎么在这里?”“我来见你。对不起,让你等了这么久——”林夏站起来,尽管喉头哽咽,还是颤抖着喊出他的名字:“天纵。”然后再等不及,冲下台阶,扑进他张开双臂迎接的怀抱里。作者有话要说:虽然写的不好,但是总算为《郎衣》加上了happy ending,了却一桩心事~~下本想开《游园惊梦》,好心人加个预收藏吧~~扑通一声,宁星河立即跪到她脚下:“我可以任你驱使,求你给我解药,我不想死。”绮罗冷冷戳穿他:“你不随君上战场反而缩藏在庆都闭门不出,旁人以为你贪生,但我知道你不怕死——”她得意地笑笑,低头看着宁星河迅速苍白的脸,说出令他彻底绝望的话:“你怕的是,大膺皇帝、姬天纵,他会因你而死。”天纵为他贡血施咒的事除星野之外没有第三个人知晓,而星野作为天纵的侍卫统领、宁星河的二弟,是绝然不会泄露此等命关大膺国运的秘密的。但她毕竟曾是天纵的侧妃,或许亲密之时天纵不慎令她看出了端倪?宁星河继续低头匍匐在她脚下,努力思索应对对策,但一股刀切锯绞般的剧痛已经席卷而来、弥漫整个心脏。咒术将天纵与他紧紧连结,哪怕此刻相隔万里。这疼既是在他身上,就也会同样疼在天纵身上。天纵一向养尊处优,最是怕疼。宁星河的眼泪簌簌而落——他想不到办法。绮罗得意地笑:“你当初在南境受了必死无疑的重伤,回到庆都只剩一口气,可他来探看之后你竟能好转,只有南墟的贡命咒术才能如此。原先我虽怀疑并不相信,他贵为大膺皇帝,居然为你不顾身家性命?直到我听闻你竟不随他御驾亲征,才猜到这其中真相。宁将军,你何其幸运,却又何其不幸?”宁星河卑微地攥住绮罗的裙角,尽管意识到希望渺茫,仍试图说服她:“你怀有陛下子嗣,难道忍心连累——”绮罗欣赏着他挣扎的模样,尽管自己也血流不止,却似是心情不错:“你大约也该猜到,我哪有怀什么子嗣!大膺皇帝根本没有碰过我!啊此话不对,他的确摸过我的头发,”她忍不住抬手抚摸自己的梳理精致的发髻,似是回味,面露微笑;继而低头下死劲瞪着宁星河,忽而伸手拽住他的发冠,生硬扯下。发冠染了她手指流出的血滚落一旁,曾身经百战的宁星河此时垂首跪在地上,任她一介弱女摆布。长发泄地,柔软顺滑,绮罗扯着他散落的头发,冷笑:“不过我知道,那也是因为他记挂在心的是你这一头烦恼丝!”宁星河顾不得这些:“征伐南墟并非陛下所愿,他当时还只是皇子;你知道陛下心怀仁善,不然怎么会在南墟饶你一命,又带回都城好生安置,这说明他对你亦有情意……”“情意?!”绮罗哈哈大笑,弯身凑近看他的脸,她的眼睛因为充血显露出可怖的红色,慢慢说道:“宁将军,看来你到底还没明白他的情意呢。让我来告诉你吧,他不仅没碰过我,也从不在皇后那里留宿,只每日埋首处理政务,这个皇帝当得真是劳心劳力,连我都要同情——”“我猜这是因为,他只会对你动情。”绮罗一字一顿:“他对你如此情深,竟然连子嗣之事都不顾。”“他倒是对我足够防备,早早令我离宫。”她继续笑着,欣赏宁星河脸上的痛苦:“可是你居然这么蠢,轻易被我骗了,其实你大可直截了当问问他,究竟有没有与宫中后妃亲密过。哎可惜,你啊,你始终没真正明白过他的心意。”宁星河跪倒在地,再说不话来,粉身碎骨般的疼痛不知是因为毒发还是心脏的抽搐。绮罗对他的痛苦模样很是满意,微微摇头,表示惋惜:“如今你要死了,他既然把性命置于你手,那么也要因你而死。想想看,你现下所受的痛,一一都要应在他身上!哈哈哈!他即刻就要死在战场上,我南墟的灭国之痛,如今终于轮到大膺尝尝!”绮罗血流满面,凄美之中透出狰狞:“——这些都是因为你!怎么样,是不是后悔没有干脆战死在南境?”她甩开宁星河,费力地站直,不知是嘲讽还是慨叹:“好一对同生共死的情深眷侣!可惜就算是死,你也不能死在他身边,却只能死在仇人尸体旁边!”宁星河不再与她纠缠,积攒力气,跌跌撞撞往宅院大门走,嘶吼道:“来人!去传宫中御医来!”绮罗径自转身,南面而立,口中喃喃念着南墟的语言,终于软软地倒下。鲜血浸透她的衣袍,她在阳光下闭上眼睛,嘴角还带着一缕意味不明的笑意。毒性发作迅速,宁星河没走到门口便支撑不住,跌跪在地。家里仅有一个打扫院落的老仆,终于听见响动出来瞧见,赶上来扶他。宁星河推开他,绝望地叮嘱:“我中了南墟的赤心丹,去宫里,请御医来,带最好的解毒药来!”老仆慌里慌忙地出门去了,周围寂静下来。宁星河匍匐在地,剧痛之下尽力封住内息,但鲜血仍是慢慢从口鼻溢出,浸染他贴在石板砖上的左脸。若是当初死在南境该多好……天纵虽会为他悲痛一时,但终究会振作起来,成为大膺的中兴之主。为什么不肯死在南境、非要吊住一口气回来见他呢?!但是现在不能死、不能死。天纵……血糊住了口鼻,呼吸困难。他拼尽力气,趴在血泊中吊住气息,等着救援。远远地好似有凌乱的脚步声传来,但眼前已渐渐黑了,他仿佛看见西境的战场,千军万马洪流之中,那个英勇如天神下凡、无瑕如圣洁莲花一般的银白身影骤然从战马上坠落。赤心丹,当真叫人痛彻心扉。天纵,我到底还是让你失望了。第35章 见你林夏从昏暗中睁开双眼,泪水止不住滑下面颊,淋湿病床枕巾。来查房的护士见状鄙夷道:“呦,你一个大男人都没事了还哭什么?!还不赶紧去看看你女朋友!真是的,谈恋爱吵架就跳河,瞧你们也算俊男美女了,怎么拿命当儿戏!”迫切想要确认一件事情,林夏问她:“请问你有镜子吗?我想看看。”护士没好气地甩给他一面小镜子。左眼之下,赫然是一颗沉红色的小痣。仿佛随着记忆一起回到他身上,似是从前的烙印。护士嘟囔:“都什么时候,还要照镜子……”林夏不想费力和她解释,问:“请问曲念念在哪间病房?”护士冲他翻白眼:“在补液室那里躺着。你女朋友刚流产不久,河水那么凉,她还拽着你游上岸,这会半条命已经没了。你倒好,休息一下就没事了,遭罪的还是女人。”林夏一怔:“她把我救出水的?”护士哼道:“不然呢?谁还在河边专门等着救你们这些傻瓜不成?救援队赶到的时候她已经把你拽上岸了,否则你能不能救回来还难说。”林夏道了谢,来到曲念念的病房。曲念念还未清醒,躺着输液,脸色苍白如纸。林夏在一旁看着她,心中五味杂陈。进出的护士显然都把他当渣男看待,不停地翻来白眼。输液拔针时曲念念醒来,看见伫立在旁的林夏,似是讥讽也是自嘲:“怎么,觉得我跳下去又游上岸很可笑?你都不会水就跳下去想救人岂不是更可笑?!要不是不想又跟你死在一起,我才懒得游上岸……”她用了“又”字。林夏缓缓叫她:“绮罗。”曲念念手腕剧烈一抖,换针的护士忙道:“别动。”护士瞪林夏一眼走开了,剩下他和曲念念相互沉默。曲念念冷笑:“你终于想起来了。我以为你恨自己恨到会永远把前世彻底忘了。你想起来也好,想报仇就报吧。”恩怨纠葛从脑海中闪过,种种情绪此起彼伏,但他们终究无法再回到那个时空。林夏最终只短暂地叹息一声:“你也爱他,那时对我下手的时候你也很痛苦吧。”曲念念尖刻地笑道:“胡说什么,你脑子进水了吗。”林夏看着她:“他去探望你时送你的花,你后来还一直保存着吧。”曲念念倔强地咬住嘴唇,瘦弱的身体因为难掩情绪微微曲蜷。林夏继续道:“从前那次掉进河里,当时我并没有绊倒你,你是自己跳下去的。”那时他醒来发现自己身处陌生的时空世界,被困在五岁孩子无能为力的身体里,完全没有重获新生的庆幸,只有无尽的惶恐和悔恨。他在过去的世界里死去,连累了天纵,连累了大膺上下,这罪孽百死莫赎。这个世界里没有天纵。他随时准备付出性命守护的一切都已经化为乌有。我恨死你了,宁星河。你犯下滔天罪过,你该死、该死,你怎么不去死?!所以他踏上河堤,毫无留恋地任由自己坠落下去,甚至没有留意到跟在不远处的曲念念。记忆实在太过苦痛,等到被人救起,除了在过去世界被临死之时悔恨的鲜血浸染而出现左脸瘢痕,前事在他身上已经不见踪迹。曲念念在单薄被褥下忍不住地颤抖。林夏不再多说,只叹息道:“你那时也一样绝望吧。”曲念念尖叫起来:“别再说了!你要报仇就痛快点!”护士紧张地冲进来,林夏只是摇头:“都过去了。别再自暴自弃,今后好好生活吧。”他不再看曲念念,走出病房。风吹过寻常街道。林夏越走越快,最后干脆跑了起来。现在就要去找到他、见到他,再也不能耽误一秒。***午后时分,q集团注资的一所希望小学里。悠扬的上课铃声响过,走廊上吵闹的孩子回归教室。二楼的教室里传来一阵风琴的声音,是在上音乐课。星野告诉他的地址果然没错。林夏跟着那乐声,循着教室门牌号,走过转角。下午的阳光照在风琴盖上,反射的光线略略有些刺眼。但弹琴的年轻老师并不介意,垂着眼睛弹奏着对他来说过于简单的曲调,温和地对台下一张张稚气的小脸说道:“再跟老师唱一遍,每个人都要张嘴。”——不管身处何种境地,他仍是如此优雅如昔。林夏不想打扰他,按捺住擂鼓一样的心跳,悄悄退到窗户后面。刚刚入夜,喧闹的小城就已宁静下来。齐越简单收拾好音乐教室,锁了门往学校的教师宿舍走。这所云南边城的小学里老师不多,多数也不住教师宿舍,学校只把一座年久的三层小楼用作仓库和职工宿舍,平日里也就他独自住在一个简陋单间里。这里的条件当然与他过去不能相比,但对于心如止水的人来说,这里真是个避开俗世忘记过去的自在地方。他穿着最普通的衣服,手插在口袋里,迎着初升的月亮往回走。楼里依旧有股淡淡的霉味,他转过水泥楼梯,一抬眼,看见台阶尽头上坐着个人。老旧昏黄的灯光下,这人的眼睛因为饱含泪水,像猫眼钻石一样闪亮。齐越愣住:“阿夏?你怎么在这里?”“我来见你。对不起,让你等了这么久——”林夏站起来,尽管喉头哽咽,还是颤抖着喊出他的名字:“天纵。”然后再等不及,冲下台阶,扑进他张开双臂迎接的怀抱里。作者有话要说:虽然写的不好,但是总算为《郎衣》加上了happy ending,了却一桩心事~~下本想开《游园惊梦》,好心人加个预收藏吧~~扑通一声,宁星河立即跪到她脚下:“我可以任你驱使,求你给我解药,我不想死。”绮罗冷冷戳穿他:“你不随君上战场反而缩藏在庆都闭门不出,旁人以为你贪生,但我知道你不怕死——”她得意地笑笑,低头看着宁星河迅速苍白的脸,说出令他彻底绝望的话:“你怕的是,大膺皇帝、姬天纵,他会因你而死。”天纵为他贡血施咒的事除星野之外没有第三个人知晓,而星野作为天纵的侍卫统领、宁星河的二弟,是绝然不会泄露此等命关大膺国运的秘密的。但她毕竟曾是天纵的侧妃,或许亲密之时天纵不慎令她看出了端倪?宁星河继续低头匍匐在她脚下,努力思索应对对策,但一股刀切锯绞般的剧痛已经席卷而来、弥漫整个心脏。咒术将天纵与他紧紧连结,哪怕此刻相隔万里。这疼既是在他身上,就也会同样疼在天纵身上。天纵一向养尊处优,最是怕疼。宁星河的眼泪簌簌而落——他想不到办法。绮罗得意地笑:“你当初在南境受了必死无疑的重伤,回到庆都只剩一口气,可他来探看之后你竟能好转,只有南墟的贡命咒术才能如此。原先我虽怀疑并不相信,他贵为大膺皇帝,居然为你不顾身家性命?直到我听闻你竟不随他御驾亲征,才猜到这其中真相。宁将军,你何其幸运,却又何其不幸?”宁星河卑微地攥住绮罗的裙角,尽管意识到希望渺茫,仍试图说服她:“你怀有陛下子嗣,难道忍心连累——”绮罗欣赏着他挣扎的模样,尽管自己也血流不止,却似是心情不错:“你大约也该猜到,我哪有怀什么子嗣!大膺皇帝根本没有碰过我!啊此话不对,他的确摸过我的头发,”她忍不住抬手抚摸自己的梳理精致的发髻,似是回味,面露微笑;继而低头下死劲瞪着宁星河,忽而伸手拽住他的发冠,生硬扯下。发冠染了她手指流出的血滚落一旁,曾身经百战的宁星河此时垂首跪在地上,任她一介弱女摆布。长发泄地,柔软顺滑,绮罗扯着他散落的头发,冷笑:“不过我知道,那也是因为他记挂在心的是你这一头烦恼丝!”宁星河顾不得这些:“征伐南墟并非陛下所愿,他当时还只是皇子;你知道陛下心怀仁善,不然怎么会在南墟饶你一命,又带回都城好生安置,这说明他对你亦有情意……”“情意?!”绮罗哈哈大笑,弯身凑近看他的脸,她的眼睛因为充血显露出可怖的红色,慢慢说道:“宁将军,看来你到底还没明白他的情意呢。让我来告诉你吧,他不仅没碰过我,也从不在皇后那里留宿,只每日埋首处理政务,这个皇帝当得真是劳心劳力,连我都要同情——”“我猜这是因为,他只会对你动情。”绮罗一字一顿:“他对你如此情深,竟然连子嗣之事都不顾。”“他倒是对我足够防备,早早令我离宫。”她继续笑着,欣赏宁星河脸上的痛苦:“可是你居然这么蠢,轻易被我骗了,其实你大可直截了当问问他,究竟有没有与宫中后妃亲密过。哎可惜,你啊,你始终没真正明白过他的心意。”宁星河跪倒在地,再说不话来,粉身碎骨般的疼痛不知是因为毒发还是心脏的抽搐。绮罗对他的痛苦模样很是满意,微微摇头,表示惋惜:“如今你要死了,他既然把性命置于你手,那么也要因你而死。想想看,你现下所受的痛,一一都要应在他身上!哈哈哈!他即刻就要死在战场上,我南墟的灭国之痛,如今终于轮到大膺尝尝!”绮罗血流满面,凄美之中透出狰狞:“——这些都是因为你!怎么样,是不是后悔没有干脆战死在南境?”她甩开宁星河,费力地站直,不知是嘲讽还是慨叹:“好一对同生共死的情深眷侣!可惜就算是死,你也不能死在他身边,却只能死在仇人尸体旁边!”宁星河不再与她纠缠,积攒力气,跌跌撞撞往宅院大门走,嘶吼道:“来人!去传宫中御医来!”绮罗径自转身,南面而立,口中喃喃念着南墟的语言,终于软软地倒下。鲜血浸透她的衣袍,她在阳光下闭上眼睛,嘴角还带着一缕意味不明的笑意。毒性发作迅速,宁星河没走到门口便支撑不住,跌跪在地。家里仅有一个打扫院落的老仆,终于听见响动出来瞧见,赶上来扶他。宁星河推开他,绝望地叮嘱:“我中了南墟的赤心丹,去宫里,请御医来,带最好的解毒药来!”老仆慌里慌忙地出门去了,周围寂静下来。宁星河匍匐在地,剧痛之下尽力封住内息,但鲜血仍是慢慢从口鼻溢出,浸染他贴在石板砖上的左脸。若是当初死在南境该多好……天纵虽会为他悲痛一时,但终究会振作起来,成为大膺的中兴之主。为什么不肯死在南境、非要吊住一口气回来见他呢?!但是现在不能死、不能死。天纵……血糊住了口鼻,呼吸困难。他拼尽力气,趴在血泊中吊住气息,等着救援。远远地好似有凌乱的脚步声传来,但眼前已渐渐黑了,他仿佛看见西境的战场,千军万马洪流之中,那个英勇如天神下凡、无瑕如圣洁莲花一般的银白身影骤然从战马上坠落。赤心丹,当真叫人痛彻心扉。天纵,我到底还是让你失望了。第35章 见你林夏从昏暗中睁开双眼,泪水止不住滑下面颊,淋湿病床枕巾。来查房的护士见状鄙夷道:“呦,你一个大男人都没事了还哭什么?!还不赶紧去看看你女朋友!真是的,谈恋爱吵架就跳河,瞧你们也算俊男美女了,怎么拿命当儿戏!”迫切想要确认一件事情,林夏问她:“请问你有镜子吗?我想看看。”护士没好气地甩给他一面小镜子。左眼之下,赫然是一颗沉红色的小痣。仿佛随着记忆一起回到他身上,似是从前的烙印。护士嘟囔:“都什么时候,还要照镜子……”林夏不想费力和她解释,问:“请问曲念念在哪间病房?”护士冲他翻白眼:“在补液室那里躺着。你女朋友刚流产不久,河水那么凉,她还拽着你游上岸,这会半条命已经没了。你倒好,休息一下就没事了,遭罪的还是女人。”林夏一怔:“她把我救出水的?”护士哼道:“不然呢?谁还在河边专门等着救你们这些傻瓜不成?救援队赶到的时候她已经把你拽上岸了,否则你能不能救回来还难说。”林夏道了谢,来到曲念念的病房。曲念念还未清醒,躺着输液,脸色苍白如纸。林夏在一旁看着她,心中五味杂陈。进出的护士显然都把他当渣男看待,不停地翻来白眼。输液拔针时曲念念醒来,看见伫立在旁的林夏,似是讥讽也是自嘲:“怎么,觉得我跳下去又游上岸很可笑?你都不会水就跳下去想救人岂不是更可笑?!要不是不想又跟你死在一起,我才懒得游上岸……”她用了“又”字。林夏缓缓叫她:“绮罗。”曲念念手腕剧烈一抖,换针的护士忙道:“别动。”护士瞪林夏一眼走开了,剩下他和曲念念相互沉默。曲念念冷笑:“你终于想起来了。我以为你恨自己恨到会永远把前世彻底忘了。你想起来也好,想报仇就报吧。”恩怨纠葛从脑海中闪过,种种情绪此起彼伏,但他们终究无法再回到那个时空。林夏最终只短暂地叹息一声:“你也爱他,那时对我下手的时候你也很痛苦吧。”曲念念尖刻地笑道:“胡说什么,你脑子进水了吗。”林夏看着她:“他去探望你时送你的花,你后来还一直保存着吧。”曲念念倔强地咬住嘴唇,瘦弱的身体因为难掩情绪微微曲蜷。林夏继续道:“从前那次掉进河里,当时我并没有绊倒你,你是自己跳下去的。”那时他醒来发现自己身处陌生的时空世界,被困在五岁孩子无能为力的身体里,完全没有重获新生的庆幸,只有无尽的惶恐和悔恨。他在过去的世界里死去,连累了天纵,连累了大膺上下,这罪孽百死莫赎。这个世界里没有天纵。他随时准备付出性命守护的一切都已经化为乌有。我恨死你了,宁星河。你犯下滔天罪过,你该死、该死,你怎么不去死?!所以他踏上河堤,毫无留恋地任由自己坠落下去,甚至没有留意到跟在不远处的曲念念。记忆实在太过苦痛,等到被人救起,除了在过去世界被临死之时悔恨的鲜血浸染而出现左脸瘢痕,前事在他身上已经不见踪迹。曲念念在单薄被褥下忍不住地颤抖。林夏不再多说,只叹息道:“你那时也一样绝望吧。”曲念念尖叫起来:“别再说了!你要报仇就痛快点!”护士紧张地冲进来,林夏只是摇头:“都过去了。别再自暴自弃,今后好好生活吧。”他不再看曲念念,走出病房。风吹过寻常街道。林夏越走越快,最后干脆跑了起来。现在就要去找到他、见到他,再也不能耽误一秒。***午后时分,q集团注资的一所希望小学里。悠扬的上课铃声响过,走廊上吵闹的孩子回归教室。二楼的教室里传来一阵风琴的声音,是在上音乐课。星野告诉他的地址果然没错。林夏跟着那乐声,循着教室门牌号,走过转角。下午的阳光照在风琴盖上,反射的光线略略有些刺眼。但弹琴的年轻老师并不介意,垂着眼睛弹奏着对他来说过于简单的曲调,温和地对台下一张张稚气的小脸说道:“再跟老师唱一遍,每个人都要张嘴。”——不管身处何种境地,他仍是如此优雅如昔。林夏不想打扰他,按捺住擂鼓一样的心跳,悄悄退到窗户后面。刚刚入夜,喧闹的小城就已宁静下来。齐越简单收拾好音乐教室,锁了门往学校的教师宿舍走。这所云南边城的小学里老师不多,多数也不住教师宿舍,学校只把一座年久的三层小楼用作仓库和职工宿舍,平日里也就他独自住在一个简陋单间里。这里的条件当然与他过去不能相比,但对于心如止水的人来说,这里真是个避开俗世忘记过去的自在地方。他穿着最普通的衣服,手插在口袋里,迎着初升的月亮往回走。楼里依旧有股淡淡的霉味,他转过水泥楼梯,一抬眼,看见台阶尽头上坐着个人。老旧昏黄的灯光下,这人的眼睛因为饱含泪水,像猫眼钻石一样闪亮。齐越愣住:“阿夏?你怎么在这里?”“我来见你。对不起,让你等了这么久——”林夏站起来,尽管喉头哽咽,还是颤抖着喊出他的名字:“天纵。”然后再等不及,冲下台阶,扑进他张开双臂迎接的怀抱里。作者有话要说:虽然写的不好,但是总算为《郎衣》加上了happy ending,了却一桩心事~~下本想开《游园惊梦》,好心人加个预收藏吧~~扑通一声,宁星河立即跪到她脚下:“我可以任你驱使,求你给我解药,我不想死。”绮罗冷冷戳穿他:“你不随君上战场反而缩藏在庆都闭门不出,旁人以为你贪生,但我知道你不怕死——”她得意地笑笑,低头看着宁星河迅速苍白的脸,说出令他彻底绝望的话:“你怕的是,大膺皇帝、姬天纵,他会因你而死。”天纵为他贡血施咒的事除星野之外没有第三个人知晓,而星野作为天纵的侍卫统领、宁星河的二弟,是绝然不会泄露此等命关大膺国运的秘密的。但她毕竟曾是天纵的侧妃,或许亲密之时天纵不慎令她看出了端倪?宁星河继续低头匍匐在她脚下,努力思索应对对策,但一股刀切锯绞般的剧痛已经席卷而来、弥漫整个心脏。咒术将天纵与他紧紧连结,哪怕此刻相隔万里。这疼既是在他身上,就也会同样疼在天纵身上。天纵一向养尊处优,最是怕疼。宁星河的眼泪簌簌而落——他想不到办法。绮罗得意地笑:“你当初在南境受了必死无疑的重伤,回到庆都只剩一口气,可他来探看之后你竟能好转,只有南墟的贡命咒术才能如此。原先我虽怀疑并不相信,他贵为大膺皇帝,居然为你不顾身家性命?直到我听闻你竟不随他御驾亲征,才猜到这其中真相。宁将军,你何其幸运,却又何其不幸?”宁星河卑微地攥住绮罗的裙角,尽管意识到希望渺茫,仍试图说服她:“你怀有陛下子嗣,难道忍心连累——”绮罗欣赏着他挣扎的模样,尽管自己也血流不止,却似是心情不错:“你大约也该猜到,我哪有怀什么子嗣!大膺皇帝根本没有碰过我!啊此话不对,他的确摸过我的头发,”她忍不住抬手抚摸自己的梳理精致的发髻,似是回味,面露微笑;继而低头下死劲瞪着宁星河,忽而伸手拽住他的发冠,生硬扯下。发冠染了她手指流出的血滚落一旁,曾身经百战的宁星河此时垂首跪在地上,任她一介弱女摆布。长发泄地,柔软顺滑,绮罗扯着他散落的头发,冷笑:“不过我知道,那也是因为他记挂在心的是你这一头烦恼丝!”宁星河顾不得这些:“征伐南墟并非陛下所愿,他当时还只是皇子;你知道陛下心怀仁善,不然怎么会在南墟饶你一命,又带回都城好生安置,这说明他对你亦有情意……”“情意?!”绮罗哈哈大笑,弯身凑近看他的脸,她的眼睛因为充血显露出可怖的红色,慢慢说道:“宁将军,看来你到底还没明白他的情意呢。让我来告诉你吧,他不仅没碰过我,也从不在皇后那里留宿,只每日埋首处理政务,这个皇帝当得真是劳心劳力,连我都要同情——”“我猜这是因为,他只会对你动情。”绮罗一字一顿:“他对你如此情深,竟然连子嗣之事都不顾。”“他倒是对我足够防备,早早令我离宫。”她继续笑着,欣赏宁星河脸上的痛苦:“可是你居然这么蠢,轻易被我骗了,其实你大可直截了当问问他,究竟有没有与宫中后妃亲密过。哎可惜,你啊,你始终没真正明白过他的心意。”宁星河跪倒在地,再说不话来,粉身碎骨般的疼痛不知是因为毒发还是心脏的抽搐。绮罗对他的痛苦模样很是满意,微微摇头,表示惋惜:“如今你要死了,他既然把性命置于你手,那么也要因你而死。想想看,你现下所受的痛,一一都要应在他身上!哈哈哈!他即刻就要死在战场上,我南墟的灭国之痛,如今终于轮到大膺尝尝!”绮罗血流满面,凄美之中透出狰狞:“——这些都是因为你!怎么样,是不是后悔没有干脆战死在南境?”她甩开宁星河,费力地站直,不知是嘲讽还是慨叹:“好一对同生共死的情深眷侣!可惜就算是死,你也不能死在他身边,却只能死在仇人尸体旁边!”宁星河不再与她纠缠,积攒力气,跌跌撞撞往宅院大门走,嘶吼道:“来人!去传宫中御医来!”绮罗径自转身,南面而立,口中喃喃念着南墟的语言,终于软软地倒下。鲜血浸透她的衣袍,她在阳光下闭上眼睛,嘴角还带着一缕意味不明的笑意。毒性发作迅速,宁星河没走到门口便支撑不住,跌跪在地。家里仅有一个打扫院落的老仆,终于听见响动出来瞧见,赶上来扶他。宁星河推开他,绝望地叮嘱:“我中了南墟的赤心丹,去宫里,请御医来,带最好的解毒药来!”老仆慌里慌忙地出门去了,周围寂静下来。宁星河匍匐在地,剧痛之下尽力封住内息,但鲜血仍是慢慢从口鼻溢出,浸染他贴在石板砖上的左脸。若是当初死在南境该多好……天纵虽会为他悲痛一时,但终究会振作起来,成为大膺的中兴之主。为什么不肯死在南境、非要吊住一口气回来见他呢?!但是现在不能死、不能死。天纵……血糊住了口鼻,呼吸困难。他拼尽力气,趴在血泊中吊住气息,等着救援。远远地好似有凌乱的脚步声传来,但眼前已渐渐黑了,他仿佛看见西境的战场,千军万马洪流之中,那个英勇如天神下凡、无瑕如圣洁莲花一般的银白身影骤然从战马上坠落。赤心丹,当真叫人痛彻心扉。天纵,我到底还是让你失望了。第35章 见你林夏从昏暗中睁开双眼,泪水止不住滑下面颊,淋湿病床枕巾。来查房的护士见状鄙夷道:“呦,你一个大男人都没事了还哭什么?!还不赶紧去看看你女朋友!真是的,谈恋爱吵架就跳河,瞧你们也算俊男美女了,怎么拿命当儿戏!”迫切想要确认一件事情,林夏问她:“请问你有镜子吗?我想看看。”护士没好气地甩给他一面小镜子。左眼之下,赫然是一颗沉红色的小痣。仿佛随着记忆一起回到他身上,似是从前的烙印。护士嘟囔:“都什么时候,还要照镜子……”林夏不想费力和她解释,问:“请问曲念念在哪间病房?”护士冲他翻白眼:“在补液室那里躺着。你女朋友刚流产不久,河水那么凉,她还拽着你游上岸,这会半条命已经没了。你倒好,休息一下就没事了,遭罪的还是女人。”林夏一怔:“她把我救出水的?”护士哼道:“不然呢?谁还在河边专门等着救你们这些傻瓜不成?救援队赶到的时候她已经把你拽上岸了,否则你能不能救回来还难说。”林夏道了谢,来到曲念念的病房。曲念念还未清醒,躺着输液,脸色苍白如纸。林夏在一旁看着她,心中五味杂陈。进出的护士显然都把他当渣男看待,不停地翻来白眼。输液拔针时曲念念醒来,看见伫立在旁的林夏,似是讥讽也是自嘲:“怎么,觉得我跳下去又游上岸很可笑?你都不会水就跳下去想救人岂不是更可笑?!要不是不想又跟你死在一起,我才懒得游上岸……”她用了“又”字。林夏缓缓叫她:“绮罗。”曲念念手腕剧烈一抖,换针的护士忙道:“别动。”护士瞪林夏一眼走开了,剩下他和曲念念相互沉默。曲念念冷笑:“你终于想起来了。我以为你恨自己恨到会永远把前世彻底忘了。你想起来也好,想报仇就报吧。”恩怨纠葛从脑海中闪过,种种情绪此起彼伏,但他们终究无法再回到那个时空。林夏最终只短暂地叹息一声:“你也爱他,那时对我下手的时候你也很痛苦吧。”曲念念尖刻地笑道:“胡说什么,你脑子进水了吗。”林夏看着她:“他去探望你时送你的花,你后来还一直保存着吧。”曲念念倔强地咬住嘴唇,瘦弱的身体因为难掩情绪微微曲蜷。林夏继续道:“从前那次掉进河里,当时我并没有绊倒你,你是自己跳下去的。”那时他醒来发现自己身处陌生的时空世界,被困在五岁孩子无能为力的身体里,完全没有重获新生的庆幸,只有无尽的惶恐和悔恨。他在过去的世界里死去,连累了天纵,连累了大膺上下,这罪孽百死莫赎。这个世界里没有天纵。他随时准备付出性命守护的一切都已经化为乌有。我恨死你了,宁星河。你犯下滔天罪过,你该死、该死,你怎么不去死?!所以他踏上河堤,毫无留恋地任由自己坠落下去,甚至没有留意到跟在不远处的曲念念。记忆实在太过苦痛,等到被人救起,除了在过去世界被临死之时悔恨的鲜血浸染而出现左脸瘢痕,前事在他身上已经不见踪迹。曲念念在单薄被褥下忍不住地颤抖。林夏不再多说,只叹息道:“你那时也一样绝望吧。”曲念念尖叫起来:“别再说了!你要报仇就痛快点!”护士紧张地冲进来,林夏只是摇头:“都过去了。别再自暴自弃,今后好好生活吧。”他不再看曲念念,走出病房。风吹过寻常街道。林夏越走越快,最后干脆跑了起来。现在就要去找到他、见到他,再也不能耽误一秒。***午后时分,q集团注资的一所希望小学里。悠扬的上课铃声响过,走廊上吵闹的孩子回归教室。二楼的教室里传来一阵风琴的声音,是在上音乐课。星野告诉他的地址果然没错。林夏跟着那乐声,循着教室门牌号,走过转角。下午的阳光照在风琴盖上,反射的光线略略有些刺眼。但弹琴的年轻老师并不介意,垂着眼睛弹奏着对他来说过于简单的曲调,温和地对台下一张张稚气的小脸说道:“再跟老师唱一遍,每个人都要张嘴。”——不管身处何种境地,他仍是如此优雅如昔。林夏不想打扰他,按捺住擂鼓一样的心跳,悄悄退到窗户后面。刚刚入夜,喧闹的小城就已宁静下来。齐越简单收拾好音乐教室,锁了门往学校的教师宿舍走。这所云南边城的小学里老师不多,多数也不住教师宿舍,学校只把一座年久的三层小楼用作仓库和职工宿舍,平日里也就他独自住在一个简陋单间里。这里的条件当然与他过去不能相比,但对于心如止水的人来说,这里真是个避开俗世忘记过去的自在地方。他穿着最普通的衣服,手插在口袋里,迎着初升的月亮往回走。楼里依旧有股淡淡的霉味,他转过水泥楼梯,一抬眼,看见台阶尽头上坐着个人。老旧昏黄的灯光下,这人的眼睛因为饱含泪水,像猫眼钻石一样闪亮。齐越愣住:“阿夏?你怎么在这里?”“我来见你。对不起,让你等了这么久——”林夏站起来,尽管喉头哽咽,还是颤抖着喊出他的名字:“天纵。”然后再等不及,冲下台阶,扑进他张开双臂迎接的怀抱里。作者有话要说:虽然写的不好,但是总算为《郎衣》加上了happy ending,了却一桩心事~~下本想开《游园惊梦》,好心人加个预收藏吧~~扑通一声,宁星河立即跪到她脚下:“我可以任你驱使,求你给我解药,我不想死。”绮罗冷冷戳穿他:“你不随君上战场反而缩藏在庆都闭门不出,旁人以为你贪生,但我知道你不怕死——”她得意地笑笑,低头看着宁星河迅速苍白的脸,说出令他彻底绝望的话:“你怕的是,大膺皇帝、姬天纵,他会因你而死。”天纵为他贡血施咒的事除星野之外没有第三个人知晓,而星野作为天纵的侍卫统领、宁星河的二弟,是绝然不会泄露此等命关大膺国运的秘密的。但她毕竟曾是天纵的侧妃,或许亲密之时天纵不慎令她看出了端倪?宁星河继续低头匍匐在她脚下,努力思索应对对策,但一股刀切锯绞般的剧痛已经席卷而来、弥漫整个心脏。咒术将天纵与他紧紧连结,哪怕此刻相隔万里。这疼既是在他身上,就也会同样疼在天纵身上。天纵一向养尊处优,最是怕疼。宁星河的眼泪簌簌而落——他想不到办法。绮罗得意地笑:“你当初在南境受了必死无疑的重伤,回到庆都只剩一口气,可他来探看之后你竟能好转,只有南墟的贡命咒术才能如此。原先我虽怀疑并不相信,他贵为大膺皇帝,居然为你不顾身家性命?直到我听闻你竟不随他御驾亲征,才猜到这其中真相。宁将军,你何其幸运,却又何其不幸?”宁星河卑微地攥住绮罗的裙角,尽管意识到希望渺茫,仍试图说服她:“你怀有陛下子嗣,难道忍心连累——”绮罗欣赏着他挣扎的模样,尽管自己也血流不止,却似是心情不错:“你大约也该猜到,我哪有怀什么子嗣!大膺皇帝根本没有碰过我!啊此话不对,他的确摸过我的头发,”她忍不住抬手抚摸自己的梳理精致的发髻,似是回味,面露微笑;继而低头下死劲瞪着宁星河,忽而伸手拽住他的发冠,生硬扯下。发冠染了她手指流出的血滚落一旁,曾身经百战的宁星河此时垂首跪在地上,任她一介弱女摆布。长发泄地,柔软顺滑,绮罗扯着他散落的头发,冷笑:“不过我知道,那也是因为他记挂在心的是你这一头烦恼丝!”宁星河顾不得这些:“征伐南墟并非陛下所愿,他当时还只是皇子;你知道陛下心怀仁善,不然怎么会在南墟饶你一命,又带回都城好生安置,这说明他对你亦有情意……”“情意?!”绮罗哈哈大笑,弯身凑近看他的脸,她的眼睛因为充血显露出可怖的红色,慢慢说道:“宁将军,看来你到底还没明白他的情意呢。让我来告诉你吧,他不仅没碰过我,也从不在皇后那里留宿,只每日埋首处理政务,这个皇帝当得真是劳心劳力,连我都要同情——”“我猜这是因为,他只会对你动情。”绮罗一字一顿:“他对你如此情深,竟然连子嗣之事都不顾。”“他倒是对我足够防备,早早令我离宫。”她继续笑着,欣赏宁星河脸上的痛苦:“可是你居然这么蠢,轻易被我骗了,其实你大可直截了当问问他,究竟有没有与宫中后妃亲密过。哎可惜,你啊,你始终没真正明白过他的心意。”宁星河跪倒在地,再说不话来,粉身碎骨般的疼痛不知是因为毒发还是心脏的抽搐。绮罗对他的痛苦模样很是满意,微微摇头,表示惋惜:“如今你要死了,他既然把性命置于你手,那么也要因你而死。想想看,你现下所受的痛,一一都要应在他身上!哈哈哈!他即刻就要死在战场上,我南墟的灭国之痛,如今终于轮到大膺尝尝!”绮罗血流满面,凄美之中透出狰狞:“——这些都是因为你!怎么样,是不是后悔没有干脆战死在南境?”她甩开宁星河,费力地站直,不知是嘲讽还是慨叹:“好一对同生共死的情深眷侣!可惜就算是死,你也不能死在他身边,却只能死在仇人尸体旁边!”宁星河不再与她纠缠,积攒力气,跌跌撞撞往宅院大门走,嘶吼道:“来人!去传宫中御医来!”绮罗径自转身,南面而立,口中喃喃念着南墟的语言,终于软软地倒下。鲜血浸透她的衣袍,她在阳光下闭上眼睛,嘴角还带着一缕意味不明的笑意。毒性发作迅速,宁星河没走到门口便支撑不住,跌跪在地。家里仅有一个打扫院落的老仆,终于听见响动出来瞧见,赶上来扶他。宁星河推开他,绝望地叮嘱:“我中了南墟的赤心丹,去宫里,请御医来,带最好的解毒药来!”老仆慌里慌忙地出门去了,周围寂静下来。宁星河匍匐在地,剧痛之下尽力封住内息,但鲜血仍是慢慢从口鼻溢出,浸染他贴在石板砖上的左脸。若是当初死在南境该多好……天纵虽会为他悲痛一时,但终究会振作起来,成为大膺的中兴之主。为什么不肯死在南境、非要吊住一口气回来见他呢?!但是现在不能死、不能死。天纵……血糊住了口鼻,呼吸困难。他拼尽力气,趴在血泊中吊住气息,等着救援。远远地好似有凌乱的脚步声传来,但眼前已渐渐黑了,他仿佛看见西境的战场,千军万马洪流之中,那个英勇如天神下凡、无瑕如圣洁莲花一般的银白身影骤然从战马上坠落。赤心丹,当真叫人痛彻心扉。天纵,我到底还是让你失望了。第35章 见你林夏从昏暗中睁开双眼,泪水止不住滑下面颊,淋湿病床枕巾。来查房的护士见状鄙夷道:“呦,你一个大男人都没事了还哭什么?!还不赶紧去看看你女朋友!真是的,谈恋爱吵架就跳河,瞧你们也算俊男美女了,怎么拿命当儿戏!”迫切想要确认一件事情,林夏问她:“请问你有镜子吗?我想看看。”护士没好气地甩给他一面小镜子。左眼之下,赫然是一颗沉红色的小痣。仿佛随着记忆一起回到他身上,似是从前的烙印。护士嘟囔:“都什么时候,还要照镜子……”林夏不想费力和她解释,问:“请问曲念念在哪间病房?”护士冲他翻白眼:“在补液室那里躺着。你女朋友刚流产不久,河水那么凉,她还拽着你游上岸,这会半条命已经没了。你倒好,休息一下就没事了,遭罪的还是女人。”林夏一怔:“她把我救出水的?”护士哼道:“不然呢?谁还在河边专门等着救你们这些傻瓜不成?救援队赶到的时候她已经把你拽上岸了,否则你能不能救回来还难说。”林夏道了谢,来到曲念念的病房。曲念念还未清醒,躺着输液,脸色苍白如纸。林夏在一旁看着她,心中五味杂陈。进出的护士显然都把他当渣男看待,不停地翻来白眼。输液拔针时曲念念醒来,看见伫立在旁的林夏,似是讥讽也是自嘲:“怎么,觉得我跳下去又游上岸很可笑?你都不会水就跳下去想救人岂不是更可笑?!要不是不想又跟你死在一起,我才懒得游上岸……”她用了“又”字。林夏缓缓叫她:“绮罗。”曲念念手腕剧烈一抖,换针的护士忙道:“别动。”护士瞪林夏一眼走开了,剩下他和曲念念相互沉默。曲念念冷笑:“你终于想起来了。我以为你恨自己恨到会永远把前世彻底忘了。你想起来也好,想报仇就报吧。”恩怨纠葛从脑海中闪过,种种情绪此起彼伏,但他们终究无法再回到那个时空。林夏最终只短暂地叹息一声:“你也爱他,那时对我下手的时候你也很痛苦吧。”曲念念尖刻地笑道:“胡说什么,你脑子进水了吗。”林夏看着她:“他去探望你时送你的花,你后来还一直保存着吧。”曲念念倔强地咬住嘴唇,瘦弱的身体因为难掩情绪微微曲蜷。林夏继续道:“从前那次掉进河里,当时我并没有绊倒你,你是自己跳下去的。”那时他醒来发现自己身处陌生的时空世界,被困在五岁孩子无能为力的身体里,完全没有重获新生的庆幸,只有无尽的惶恐和悔恨。他在过去的世界里死去,连累了天纵,连累了大膺上下,这罪孽百死莫赎。这个世界里没有天纵。他随时准备付出性命守护的一切都已经化为乌有。我恨死你了,宁星河。你犯下滔天罪过,你该死、该死,你怎么不去死?!所以他踏上河堤,毫无留恋地任由自己坠落下去,甚至没有留意到跟在不远处的曲念念。记忆实在太过苦痛,等到被人救起,除了在过去世界被临死之时悔恨的鲜血浸染而出现左脸瘢痕,前事在他身上已经不见踪迹。曲念念在单薄被褥下忍不住地颤抖。林夏不再多说,只叹息道:“你那时也一样绝望吧。”曲念念尖叫起来:“别再说了!你要报仇就痛快点!”护士紧张地冲进来,林夏只是摇头:“都过去了。别再自暴自弃,今后好好生活吧。”他不再看曲念念,走出病房。风吹过寻常街道。林夏越走越快,最后干脆跑了起来。现在就要去找到他、见到他,再也不能耽误一秒。***午后时分,q集团注资的一所希望小学里。悠扬的上课铃声响过,走廊上吵闹的孩子回归教室。二楼的教室里传来一阵风琴的声音,是在上音乐课。星野告诉他的地址果然没错。林夏跟着那乐声,循着教室门牌号,走过转角。下午的阳光照在风琴盖上,反射的光线略略有些刺眼。但弹琴的年轻老师并不介意,垂着眼睛弹奏着对他来说过于简单的曲调,温和地对台下一张张稚气的小脸说道:“再跟老师唱一遍,每个人都要张嘴。”——不管身处何种境地,他仍是如此优雅如昔。林夏不想打扰他,按捺住擂鼓一样的心跳,悄悄退到窗户后面。刚刚入夜,喧闹的小城就已宁静下来。齐越简单收拾好音乐教室,锁了门往学校的教师宿舍走。这所云南边城的小学里老师不多,多数也不住教师宿舍,学校只把一座年久的三层小楼用作仓库和职工宿舍,平日里也就他独自住在一个简陋单间里。这里的条件当然与他过去不能相比,但对于心如止水的人来说,这里真是个避开俗世忘记过去的自在地方。他穿着最普通的衣服,手插在口袋里,迎着初升的月亮往回走。楼里依旧有股淡淡的霉味,他转过水泥楼梯,一抬眼,看见台阶尽头上坐着个人。老旧昏黄的灯光下,这人的眼睛因为饱含泪水,像猫眼钻石一样闪亮。齐越愣住:“阿夏?你怎么在这里?”“我来见你。对不起,让你等了这么久——”林夏站起来,尽管喉头哽咽,还是颤抖着喊出他的名字:“天纵。”然后再等不及,冲下台阶,扑进他张开双臂迎接的怀抱里。作者有话要说:虽然写的不好,但是总算为《郎衣》加上了happy ending,了却一桩心事~~下本想开《游园惊梦》,好心人加个预收藏吧~~扑通一声,宁星河立即跪到她脚下:“我可以任你驱使,求你给我解药,我不想死。”绮罗冷冷戳穿他:“你不随君上战场反而缩藏在庆都闭门不出,旁人以为你贪生,但我知道你不怕死——”她得意地笑笑,低头看着宁星河迅速苍白的脸,说出令他彻底绝望的话:“你怕的是,大膺皇帝、姬天纵,他会因你而死。”天纵为他贡血施咒的事除星野之外没有第三个人知晓,而星野作为天纵的侍卫统领、宁星河的二弟,是绝然不会泄露此等命关大膺国运的秘密的。但她毕竟曾是天纵的侧妃,或许亲密之时天纵不慎令她看出了端倪?宁星河继续低头匍匐在她脚下,努力思索应对对策,但一股刀切锯绞般的剧痛已经席卷而来、弥漫整个心脏。咒术将天纵与他紧紧连结,哪怕此刻相隔万里。这疼既是在他身上,就也会同样疼在天纵身上。天纵一向养尊处优,最是怕疼。宁星河的眼泪簌簌而落——他想不到办法。绮罗得意地笑:“你当初在南境受了必死无疑的重伤,回到庆都只剩一口气,可他来探看之后你竟能好转,只有南墟的贡命咒术才能如此。原先我虽怀疑并不相信,他贵为大膺皇帝,居然为你不顾身家性命?直到我听闻你竟不随他御驾亲征,才猜到这其中真相。宁将军,你何其幸运,却又何其不幸?”宁星河卑微地攥住绮罗的裙角,尽管意识到希望渺茫,仍试图说服她:“你怀有陛下子嗣,难道忍心连累——”绮罗欣赏着他挣扎的模样,尽管自己也血流不止,却似是心情不错:“你大约也该猜到,我哪有怀什么子嗣!大膺皇帝根本没有碰过我!啊此话不对,他的确摸过我的头发,”她忍不住抬手抚摸自己的梳理精致的发髻,似是回味,面露微笑;继而低头下死劲瞪着宁星河,忽而伸手拽住他的发冠,生硬扯下。发冠染了她手指流出的血滚落一旁,曾身经百战的宁星河此时垂首跪在地上,任她一介弱女摆布。长发泄地,柔软顺滑,绮罗扯着他散落的头发,冷笑:“不过我知道,那也是因为他记挂在心的是你这一头烦恼丝!”宁星河顾不得这些:“征伐南墟并非陛下所愿,他当时还只是皇子;你知道陛下心怀仁善,不然怎么会在南墟饶你一命,又带回都城好生安置,这说明他对你亦有情意……”“情意?!”绮罗哈哈大笑,弯身凑近看他的脸,她的眼睛因为充血显露出可怖的红色,慢慢说道:“宁将军,看来你到底还没明白他的情意呢。让我来告诉你吧,他不仅没碰过我,也从不在皇后那里留宿,只每日埋首处理政务,这个皇帝当得真是劳心劳力,连我都要同情——”“我猜这是因为,他只会对你动情。”绮罗一字一顿:“他对你如此情深,竟然连子嗣之事都不顾。”“他倒是对我足够防备,早早令我离宫。”她继续笑着,欣赏宁星河脸上的痛苦:“可是你居然这么蠢,轻易被我骗了,其实你大可直截了当问问他,究竟有没有与宫中后妃亲密过。哎可惜,你啊,你始终没真正明白过他的心意。”宁星河跪倒在地,再说不话来,粉身碎骨般的疼痛不知是因为毒发还是心脏的抽搐。绮罗对他的痛苦模样很是满意,微微摇头,表示惋惜:“如今你要死了,他既然把性命置于你手,那么也要因你而死。想想看,你现下所受的痛,一一都要应在他身上!哈哈哈!他即刻就要死在战场上,我南墟的灭国之痛,如今终于轮到大膺尝尝!”绮罗血流满面,凄美之中透出狰狞:“——这些都是因为你!怎么样,是不是后悔没有干脆战死在南境?”她甩开宁星河,费力地站直,不知是嘲讽还是慨叹:“好一对同生共死的情深眷侣!可惜就算是死,你也不能死在他身边,却只能死在仇人尸体旁边!”宁星河不再与她纠缠,积攒力气,跌跌撞撞往宅院大门走,嘶吼道:“来人!去传宫中御医来!”绮罗径自转身,南面而立,口中喃喃念着南墟的语言,终于软软地倒下。鲜血浸透她的衣袍,她在阳光下闭上眼睛,嘴角还带着一缕意味不明的笑意。毒性发作迅速,宁星河没走到门口便支撑不住,跌跪在地。家里仅有一个打扫院落的老仆,终于听见响动出来瞧见,赶上来扶他。宁星河推开他,绝望地叮嘱:“我中了南墟的赤心丹,去宫里,请御医来,带最好的解毒药来!”老仆慌里慌忙地出门去了,周围寂静下来。宁星河匍匐在地,剧痛之下尽力封住内息,但鲜血仍是慢慢从口鼻溢出,浸染他贴在石板砖上的左脸。若是当初死在南境该多好……天纵虽会为他悲痛一时,但终究会振作起来,成为大膺的中兴之主。为什么不肯死在南境、非要吊住一口气回来见他呢?!但是现在不能死、不能死。天纵……血糊住了口鼻,呼吸困难。他拼尽力气,趴在血泊中吊住气息,等着救援。远远地好似有凌乱的脚步声传来,但眼前已渐渐黑了,他仿佛看见西境的战场,千军万马洪流之中,那个英勇如天神下凡、无瑕如圣洁莲花一般的银白身影骤然从战马上坠落。赤心丹,当真叫人痛彻心扉。天纵,我到底还是让你失望了。第35章 见你林夏从昏暗中睁开双眼,泪水止不住滑下面颊,淋湿病床枕巾。来查房的护士见状鄙夷道:“呦,你一个大男人都没事了还哭什么?!还不赶紧去看看你女朋友!真是的,谈恋爱吵架就跳河,瞧你们也算俊男美女了,怎么拿命当儿戏!”迫切想要确认一件事情,林夏问她:“请问你有镜子吗?我想看看。”护士没好气地甩给他一面小镜子。左眼之下,赫然是一颗沉红色的小痣。仿佛随着记忆一起回到他身上,似是从前的烙印。护士嘟囔:“都什么时候,还要照镜子……”林夏不想费力和她解释,问:“请问曲念念在哪间病房?”护士冲他翻白眼:“在补液室那里躺着。你女朋友刚流产不久,河水那么凉,她还拽着你游上岸,这会半条命已经没了。你倒好,休息一下就没事了,遭罪的还是女人。”林夏一怔:“她把我救出水的?”护士哼道:“不然呢?谁还在河边专门等着救你们这些傻瓜不成?救援队赶到的时候她已经把你拽上岸了,否则你能不能救回来还难说。”林夏道了谢,来到曲念念的病房。曲念念还未清醒,躺着输液,脸色苍白如纸。林夏在一旁看着她,心中五味杂陈。进出的护士显然都把他当渣男看待,不停地翻来白眼。输液拔针时曲念念醒来,看见伫立在旁的林夏,似是讥讽也是自嘲:“怎么,觉得我跳下去又游上岸很可笑?你都不会水就跳下去想救人岂不是更可笑?!要不是不想又跟你死在一起,我才懒得游上岸……”她用了“又”字。林夏缓缓叫她:“绮罗。”曲念念手腕剧烈一抖,换针的护士忙道:“别动。”护士瞪林夏一眼走开了,剩下他和曲念念相互沉默。曲念念冷笑:“你终于想起来了。我以为你恨自己恨到会永远把前世彻底忘了。你想起来也好,想报仇就报吧。”恩怨纠葛从脑海中闪过,种种情绪此起彼伏,但他们终究无法再回到那个时空。林夏最终只短暂地叹息一声:“你也爱他,那时对我下手的时候你也很痛苦吧。”曲念念尖刻地笑道:“胡说什么,你脑子进水了吗。”林夏看着她:“他去探望你时送你的花,你后来还一直保存着吧。”曲念念倔强地咬住嘴唇,瘦弱的身体因为难掩情绪微微曲蜷。林夏继续道:“从前那次掉进河里,当时我并没有绊倒你,你是自己跳下去的。”那时他醒来发现自己身处陌生的时空世界,被困在五岁孩子无能为力的身体里,完全没有重获新生的庆幸,只有无尽的惶恐和悔恨。他在过去的世界里死去,连累了天纵,连累了大膺上下,这罪孽百死莫赎。这个世界里没有天纵。他随时准备付出性命守护的一切都已经化为乌有。我恨死你了,宁星河。你犯下滔天罪过,你该死、该死,你怎么不去死?!所以他踏上河堤,毫无留恋地任由自己坠落下去,甚至没有留意到跟在不远处的曲念念。记忆实在太过苦痛,等到被人救起,除了在过去世界被临死之时悔恨的鲜血浸染而出现左脸瘢痕,前事在他身上已经不见踪迹。曲念念在单薄被褥下忍不住地颤抖。林夏不再多说,只叹息道:“你那时也一样绝望吧。”曲念念尖叫起来:“别再说了!你要报仇就痛快点!”护士紧张地冲进来,林夏只是摇头:“都过去了。别再自暴自弃,今后好好生活吧。”他不再看曲念念,走出病房。风吹过寻常街道。林夏越走越快,最后干脆跑了起来。现在就要去找到他、见到他,再也不能耽误一秒。***午后时分,q集团注资的一所希望小学里。悠扬的上课铃声响过,走廊上吵闹的孩子回归教室。二楼的教室里传来一阵风琴的声音,是在上音乐课。星野告诉他的地址果然没错。林夏跟着那乐声,循着教室门牌号,走过转角。下午的阳光照在风琴盖上,反射的光线略略有些刺眼。但弹琴的年轻老师并不介意,垂着眼睛弹奏着对他来说过于简单的曲调,温和地对台下一张张稚气的小脸说道:“再跟老师唱一遍,每个人都要张嘴。”——不管身处何种境地,他仍是如此优雅如昔。林夏不想打扰他,按捺住擂鼓一样的心跳,悄悄退到窗户后面。刚刚入夜,喧闹的小城就已宁静下来。齐越简单收拾好音乐教室,锁了门往学校的教师宿舍走。这所云南边城的小学里老师不多,多数也不住教师宿舍,学校只把一座年久的三层小楼用作仓库和职工宿舍,平日里也就他独自住在一个简陋单间里。这里的条件当然与他过去不能相比,但对于心如止水的人来说,这里真是个避开俗世忘记过去的自在地方。他穿着最普通的衣服,手插在口袋里,迎着初升的月亮往回走。楼里依旧有股淡淡的霉味,他转过水泥楼梯,一抬眼,看见台阶尽头上坐着个人。老旧昏黄的灯光下,这人的眼睛因为饱含泪水,像猫眼钻石一样闪亮。齐越愣住:“阿夏?你怎么在这里?”“我来见你。对不起,让你等了这么久——”林夏站起来,尽管喉头哽咽,还是颤抖着喊出他的名字:“天纵。”然后再等不及,冲下台阶,扑进他张开双臂迎接的怀抱里。作者有话要说:虽然写的不好,但是总算为《郎衣》加上了happy ending,了却一桩心事~~下本想开《游园惊梦》,好心人加个预收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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