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在高二下学期期末考结束的时候,云卿拿着好不容易有些进步的成绩单,准备带回家,让父母好好开心开心。一个电话却先打了过来。母亲李心美在那边哭得歇斯底里。云锦山跳楼了。不知道是不是有人背后阻挠,他奔波几个月的官司最后还是输了,不仅没能把那个幕后主使抓出来,甚至还要赔偿那些闹事人的精神损失费、误工费和治疗费用。当时云锦山名下的公司已经破产,负债累累,这笔支出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倍感绝望的云锦山带着愤怒,从棚户区修建到一半的烂尾楼上跳了下来,用生命表达自己的控诉。这件事发生后,云卿在高三刚开学的时候退学了。将云锦山下葬之后,她们变卖了家里所有的不动产,开始自救。李心美从结婚后就被云锦山宠在家里养尊处优,现在云锦山一死,她没了主心骨,除了每日以泪洗面,大多数时候都浑浑噩噩。整个变卖家产,偿还债务的过程,都是当时才只有17岁的云卿完成的。短短一个学期的时间,她迅速长大,忙里忙外,出门协调前来讨账的公司代表,忍受责骂,回到家还要照顾悲伤过度的李心美。他们从别墅搬到了出租屋,又忙碌了一两个月,才终于将债务全部还清。把最后一批来要账的人送走后,云卿已经濒临崩溃。长时间没有好好休息让她脑仁一阵阵抽痛,脸色蜡黄,嘴唇干裂,衣服忙得几天来不及更换,袖口上还沾着不少污渍。在过去的十七年中,她没有这么狼狈过。她站在楼下,看着那些讨账人的背影消失在视野中,心里紧绷的那根线瞬间断裂,坐在台阶上嚎啕大哭起来。黄昏时分,少女在角落蜷缩着,脸埋在膝盖上,哭得撕心裂肺。远远的,都能听到她悲伤的哭声。这是她将云锦山下葬之后,第一次哭。棚户区那些无赖对她破口大骂的时候,她没有哭;李心美抱着云锦山遗照,日日以泪洗面的时候,她没有哭;甚至在借钱,遭到亲人拒绝的时候,她也没有哭;现在,却哭得几乎要气绝。云卿哭了很久,从黄昏哭到天黑,似乎有说不完的委屈和难受。身边时不时有人路过,投来异样的目光,她却恍若未闻。一直到深夜,云卿才突然站起来,擦了擦脸颊,泪水浸润过的眼睛黑得发亮,又恢复了最初的坚定。云卿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转身回了家。她还要给李心美做饭。过了几天,云卿和李心美搬离了a市。离开前一天,黄行光和何露是唯二来看过她的人。何露送给了她一些水果和吃的,黄行光却给了她三千块,用信封装着,偷偷藏在她的书包里。这还是云卿到了b市,整理的东西的时候才发现的。皱巴巴的三千块叠得整整齐齐,有一百,也有一些零钱和硬币,信封上什么都没写。想来想去,也只可能是黄行光偷偷塞给她的。那时云卿已经和a市所有人都断了联系,用了很多关系才让人询问了黄行光,却没有得到回信。那三千块是救命钱,帮云卿度过了在新城市最艰难的两个月。从那个时候开始,云卿和李心美就在b市扎了根。她没有再上学,早早就开始投入打工养家糊口的生活中。还好过了一段时间,李心美终于从悲伤中走出来,两人合力,生活也算渐渐步上轨道。一直到八年后,她在咖啡厅再遇到段南川。那时的段南川西装革履,举手投足带着贵气,云卿本来以为自己已经忘了a市的一切,可是当看到他的时候,心还是毫无预兆地被狠狠刺了一下。眼前的人已经和记忆中截然不同。云卿看了看自己身上服务员的制服,转身躲进了卫生间。可没想到,段南川却一连在咖啡厅坐了两天,云卿躲不开,被老板命令端着咖啡给他送去。她本以为过去八年,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更何况,段南川甚至连她是谁都不知道。命运的轨道只是轻触一下,就会渐行渐远,云卿表现得十分平静,但是在段南川抬眸看来的时候,还是慌了神。手一抖,咖啡洒在高级定制的西装裤上。她慌张地去擦拭,却被他抓住了手腕。那只手宽厚炙热,紧紧地拉着她。握了半晌,段南川用嘶哑的嗓音问:“我缺一个情人,你想试试吗?”——咚咚咚。何露屈指在桌上敲了敲。“云卿?你怎么还在发呆?刚才我看你整节课都恍恍惚惚的。”云卿迅速回神,看了看教室里热闹的学生,慢慢将思绪收回来。眨了眨眼睛,目光变得清亮许多。“抱歉……有什么事吗?”何露不好意思地笑笑,把作业本放在桌上。“这不是马上又要月考了吗?我想问你几道题。”云卿接过来看了看。她的思绪还是难以集中,但好在这题并不难,提笔在草稿纸上唰唰写出一道公式。“这道题的题目里有一个小陷阱,其实要用这道公式……”讲完题,何露干脆拉开椅子,坐在旁边开始自己运算。云卿思绪万千,忍不住新闻道:“何露,你会因为喜欢一个人,就去考年级第一吗?”何露瞪大眼睛,似乎觉得这个问题听着有些可笑。可是见云卿的神色严肃凝重,便仔细想了想。“要是我真的喜欢惨了,对方非要让我学,没准我能冲一段时间,但坚持不了多久,那可是年纪第一啊,我这个成绩,就是做梦都上不了。”云卿没有再说话。段南川最开始的成绩,甚至比何露还要差上许多。晚自习的时候,云卿把收上来的作业送去给老师。路过三班,转头朝里面张望了一会儿。安静的教室里,大多数人都偶在伏案写作,紧挨着坐在窗边的段南川正趴在桌上睡觉。桌面一本书也没有,干干净净。让她不禁有些怀疑,之前钱明志说的那些到底是不是真的。云卿转头朝教室另一边看去,突然见钱明志正朝窗户这边瞧,似乎正在看她。她神色立即一整,抱着书走了。连续几天,云卿从三班路过,都只能看到段南川在睡觉,偶尔见他翻书,都能让她莫名其妙地高兴起来。她觉得自己有些奇怪,像是要证明什么,却又不太敢。一直到月考成绩下来,云卿第一时间找黄行光。“年级排名出来了吗?”黄行光刚从老师那儿回来,抱着一班学生的作业,最上面搁着年级排名册。他笑着道把书递过来,道:“这么着急?我刚才拿到的时候看了,你考得很好,都快超过我了。”云卿只是匆匆扫了一眼自己的成绩,没怎么在意,很快就翻到第二页,上次期中考的时候,段南川在第43名。顺着第二页第一个人往下看,全部看完了,也没有找到段南川的名字。她轻轻抿起嘴唇,有些严肃。连续向后翻了两页,才终于看到段南川。109名。一落千丈。钱明志果然是在骗她。云卿突然想起。上一世她在咖啡厅中,头脑发热答应段南川的提议之后,当天就搬了进去。一夜云雨。第二天早上,云卿醒来的时候,偌大的公寓只有她一个人。那位已经成为豪门新贵,it界新星的段南川段总早已经走了,只剩下桌上的几千块钱,有些百元大钞,有些甚至是几块钱的零钱,还有硬币。放在床头柜上,无声的侮辱。那些钱,是买她一夜的。或许,段南川对她这个陌生人昨天晚上表现的一夜情十分满意。那天,云卿在床头呆坐了半个小时。她心里虽有傲骨,却也将那些钱一分不剩地收好,穿上衣服便离开了公寓。从那天,云卿就知道,在段南川眼里,自己真的只是一个长得还算可以的情人,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床伴。那样的段南川,怎么会为了她去看书?黄行光已经把作者交给课代表,对她道:“对了,我找到在贴吧发帖子的那个人了,那个人说,那张照片上的爱心确实是她画的,她就是想开玩笑恶作剧,没想到会闹这么大,要是你还生气,她想当面和你道歉。”“不用了。”云卿讪讪地放下排名册,道:“让她用那个账号,在贴吧上发一个澄清的帖子吧。”“这样就行了吗?”之前云卿那么神奇,一定要把人找出来,黄行光看她的架势,感觉都快要把那个发帖的人送去警察局了。“嗯,谢谢你帮忙找人。”“没事,这也和我有关系,以后要是有什么事,你也可以来找我。”黄行光大方道。云卿微微点头,拿着自己的作业本回了座位。发帖那人似乎也被吓得不轻,当天晚上,就在贴吧里发了一个道歉贴,用词恳切,被黄行光用副吧主的身份置顶了一周时间。不知道是不是这个道歉信的发布,学校里关于云卿和黄行光的流言逐渐开始减少。但云卿下一次开会的时候,还是没有看到段南川。社长道:“他说他最近很忙,已经请假了,这段时间都不能来参加社团活动了。也难怪,快期末了,学习任务重。”但云卿心里知道,段南川根本不是因为学习在忙碌,因为无论什么时候从三班教室外面路过,都能看到段南川在睡觉。他只是不想再来了。等请假一段时间之后,就会彻底退社。一切回归最最开始的状态,挺好。一晃眼,入高中的第一学期进入尾声,期末考试将近,合唱团社团的活动少了很多,所有人都开始为期末考做准备。云卿平时就学得扎实,不用专门为期末考增加学习时间,一直按照自己的速度进行,比起其他人反而轻松起来。倒是班上的人经常会找她问问题,下课的时间几乎都被占满了。好不容易找到休息的时间,何露叫她去卫生间。云卿坐了一整天都没机会站起身,干脆跟她出去转转。才刚走出教室,何露就兴奋起来,激动道:“卿卿,明天晚上,你要去吗?”“去哪儿?”她眼睛发亮,微微压低声音。“张垚生日,她说要去亲戚开的酒吧庆祝,全班都可以去,我还没去过酒吧呢!一起去见识见识。”他们才高一,没有成年,a市不少酒吧都对年龄抓得很紧。如果要去清吧实在是没什么意思,但如果去闹吧,以他们这样子是根本进不去的。更何况,他们也不是都敢进去玩。最近班上人人都绷紧神经学习,对身体和精神都是双重考验。再过几天就要考试,张垚就决定把自己的生日安排在酒吧,好好庆祝一回。亲戚开的店,不仅安全,他们这群没满十八的也能进去。何露明显想去,但又有些不敢。“卿卿,走吧走吧,就我一个人,我也挺慌的。”此时两人已经打算回教室。云卿匆匆朝三班教室看了一眼,见段南川正趴在桌上睡觉,抿了抿嘴角,咬牙点头:“去。”“好!”何露高兴得差点跳起来。“我这就去告诉张垚。”说完,等不及云卿,迫不及待地跑回了教室。第二天是周六,云卿说了要和同学过生日,晚上准时回来,李心美就答应了,给了她几百块钱买礼物。下午,何露约着云卿去商场逛了一整天才终于挑好礼物。何露还专门为今天晚上的酒吧之行买了一条镶满亮片的裙子,兴高采烈地说要回家换上。两人各自回家,约定晚上先碰面再过去。自从钱明志和她说了拿下似是而非的话,云卿就一直觉得自己提不起劲来,过得有些混沌,时常会想起上一世的事。回到家之后,她就开始写试卷。一直到何露打电话来催促,她才发现距离约定的时间已经不到十分钟了。“你快点呀,我觉得我穿错衣服了,路上总有人看我,你快来。”何露在电话那边催促这。云卿丢下写到一半的试卷,把准备好的礼物放进那个黑猫圆形小书包,匆匆往外走。“我马上就过去,要不要给你带一件外套。”“好。”何露蔫蔫地应了一声。云卿拿了一件外套,挂在臂弯上,打了一辆车赶过去。张垚的生日会在市中心的一处酒吧举行,云卿和何露约定见面的地点就在附近。此时天空只剩下黄昏的尾巴,多了几分暮色。何露站在路边,身上穿着下午买的那条亮片吊带长裙,极尽夸张,简直就是一条行走的大鱼尾巴,灯光下闪闪发亮。她还化了妆,正在路边接受其他人的目光洗礼,恨不得埋进地底。一看到云卿从出租车下来,连忙招了招手。“卿卿!”踩着不怎么熟练的高跟鞋跑过来,中途还扭了一下,一把扑到云卿身上,委屈道:“你怎么才来?我都在这儿站了好一会儿了,想躲起来,又担心你来了看不到我。”云卿迅速拿出带来的外套。“快穿上吧,你怎么这样就出来了?”这身打扮要是真在酒吧,也没什么,但现在是在外面,天色还没有完全黑下来。何露直接把外套拉链拉到顶,捂得严严实实。“第一次没经验啊,我怎么知道和我想的不一样……丢脸死了。”“没事,他们不认识你。”云卿拿出手机,核对了一下生日会地址,“我刚才收到张垚的短信,他们已经进酒吧了,去那边直接报名字就能进去。”“快走快走,我不想继续留在这个地方了。”何露立即拉着她往那边走。到酒吧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云卿报了张垚名字,老板笑容满面地把他们接进门,一边道:“你们来得早,张垚也才刚来呢,待会儿酒吧里人会更多,你们不要闹事,但要是别人找你们麻烦,就来告诉我。”何露刚才在外面还气势汹汹,势要征服这间酒吧,现在一进来就怂了。躲在云卿身后,一脸向往地往舞池里张望。又问老板:“你们这儿,卫生间在哪儿?”老板看了看她的模样,瞬间明白过来,指了指里面的方向。“包厢那边往里走,就能看到路标。”何露有些羞耻,抓着云卿的衣服朝那边走。“卿卿,你能不能跟我一起去卫生间?我想洗个脸。”云卿惊讶地回头看她。在闪烁的灯光下,何露脸上有些夸张的妆看上去好多了。“你不是说这个妆画了快一个小时吗?”何露连连摇头。“我现在明白了,安全最重要,我们都是来帮张垚过生日的,不能喧兵夺主,跟我去一趟吧,我一个人不敢。”云卿看了一眼张垚的方向,她身边才坐了四五个人。“好,那我们先去卫生间。”穿过舞池,两人走进卫生间,这才刚入夜,就看到有人已经喝醉里,在里面吐得天昏地暗。忍着臭味,何露把脸上的妆洗得干干净净,心里的石头才总算是落了地。再从卫生间出来,酒吧里已经多了不少人,张垚坐的那个沙发区也热闹起来,桌上放着蛋糕和礼物。两人快步走过去,和张垚道贺。等了一会儿,一班参加的人才终于到齐,不少人都是第一次到这样的场所,兴奋地东张西望。八点半,所有人唱了生日歌,纷纷送上礼物。云卿其实和张垚不是很熟,就是同学之间的普通来往,切了蛋糕,就拿着自己的那一块坐在边缘,没有加入其他人的奶油大战。吃完东西,刚才还有些拘束的同学都放开了,吵着要去跳舞,几个人成群结伴进了舞池,跟着音乐学其他人瞎扭。就连何露也壮着胆子上了,但还是不敢脱掉身上的运动服外套,有些不伦不类,但丝毫不影响她玩得欢乐。云卿提不起兴趣,但还是被硬拉了进来。震天响的音乐声刺激着耳膜,周围光线昏暗,看不清人,但舞动的身体经常撞在一起,鼓动着神经。“快!学着他们一起跳!卿卿,我真是来对了!”何露抬高声音大喊,举起双臂舞动,不一会儿就淹没在人潮中。云卿转头朝周围看了一圈,一眼过去竟然没看到熟人。她没被音乐感染,准备回去吃点东西。一转身,突然撞到身后的人。“抱歉……”她低声道歉。刚要走,那人突然侧身跟上来,一步挡在她面前,抓着云卿的手。“哟,这不是大小姐云卿吗?”嘈杂的音乐声中,云卿隐约听到带着嘲讽的笑声。抬头看去。灯光闪过,刚好照在对方身上。范洪堵在她面前,脸上带着怪笑,上下将云卿打量了一遍。“你不是说家教严,不能出门的吗?怎么?乖乖女也会来酒吧?稀奇啊!”云卿立即警惕起来,没想到竟然会在这儿遇到范洪。“我要回去了,放手!”“什么?”范洪佯装听不见,另一只手放在耳边,上前一步贴近云卿的身体,同时要去抱她的腰。云卿迅速把他推开,冷着脸。“我是跟朋友来的,现在要回去了。”说完,转身要走,却再次被拉住。范洪抓着她的肩膀,怒气冲冲道:“都到这种地方了,还装?”云卿皱着眉要将他甩开,却掌握不好力道,挣扎了一会儿都没能挣脱。挣扎中,她隐约在攒动的人群中看到了段南川,错愕地朝这边看。云卿愣了一下,再仔细看时,人已经不见了。段南川怎么会出现在这儿?这个念头刚冒出来,身后的范洪已经肆无忌惮地抓着她的肩膀,上前要来抱她。云卿心生不悦,咬紧牙刚要反击。肩膀上的力道突然消失。她一愣,惊讶地回头,范洪的手被人抓住,扭曲一百八十度,强行从她肩膀上掰开。顺着那只手看去。段南川穿着服务员的衣服,白色西装和黑领结,遮住额头的头发被拨到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锋利的眉眼。漆黑沉寂的眸子,闪烁的灯光下带着愤怒的光,锐利得像是开刃的利剑。他一只手还拿着托盘,只单手就压住了范洪的动作。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耳中。“这里不允许任何人闹事。”范洪疼得大叫起来,弯着腰却还是没能挣开。“放手!谁闹事了?我跟她玩呢!”闻言,段南川的视线落在云卿身上,带着询问。云卿第一次看到这么凶悍的段南川,愣了一下,立即道:“我不认识她。”“听到了吗?”段南川声音毫无起伏,对范洪道。平静之下暗流涌动。范洪疼得五官扭曲,气急败坏地跳起来。“我他妈的……”段南川脸上的神色没有丝毫变化,微微弯腰,一拳狠狠打在他的肚子上。嘭!拳头结结实实打在肉上的声音,就算是在嘈杂的音乐声中,也清晰可闻。范洪惨叫一声,抱着肚子摔在地上,左右打滚。段南川缓缓站直身体,整个过程,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转头看向身后的云卿。眉心隆起,嘴角拉成一条线。“出去。”云卿看了一眼地上的范洪,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倔强地扭过头不去看他。“我不!”说完,转身要走。不往外走,反而一头往舞池里扎。还没冲进去,就被段南川一把抓了回来,拽着往外走。“放开我!段南川!”云卿挣扎着不肯走,却怎么也甩不开。段南川冷着脸把她拉出舞池,回过头来,灯光下的黑眸带着猩红。咬紧牙:“以后再来这种地方,别想我救你!”“我不要你救!我要去什么地方,你都管不着!”云卿吼了一声,声厉色荏。刚说完,眼泪就不争气地滚落下来,砸在手背上。段南川身体颤抖了一下,似被眼泪灼伤,握着她的手收得更紧。“我带你出去。”闷闷地说了一声,蛮横地拉着她往外走,路过张垚沙发的时候,还不忘顺便拿了云卿的书包。酒吧之外正时最热闹的时候。段南川拉着她走了一段,身后一直传来云卿带着哭腔的抱怨声。“你管不了我,段南川,我们什么关系都不是,我去哪儿你都管着……”一直走到没人的地方,他才终于停下来。“我帮你叫车,现在就回家。”云卿不说话,一脸倔强。段南川却又变得脾气极好,递过来她那个圆形书包,叮嘱道:“带好你的东西,这儿不是什么好地方,以后别来。”云卿刚要反驳,突然看到他手里的包。突然想起至今还放在里面的东西,脸色微变。“那是我的……还给我!”慌张地扑上去要抢。看到她忽变得神色,段南川下意识低头往书包里看。书包已经敞开了一个小口子,藏在夹层里那些宣传单露了出来。灯光下,段南川清晰地看到上面有自己的名字。他目光一凛。微微向后撤了半步,避开云卿的手,同时抽出传单。上面清晰地写着几个大字——段南川见不得人的秘密。传单上曝光了段静的职业、酒吧和舞厅,甚至还有照片,毫无预兆地,将他最不堪的一面全部暴露在灯光下。段南川浑身一震,脑海中只剩下一句话。云卿知道了。她知道了。他抓着那些宣传单,浑身颤抖,他的脸色本来难看到了极点。几乎是带着怒气质问:“你怎么会有这些?”什么都可以放弃,唯独不愿意这件事被云卿发现。云卿一把夺过自己的书包,紧紧抱着。在他的逼问下,不得不解释道:“苏星澄贴在公告栏,我看到,就帮你撕下来了,一直不知道怎么处理。”她眼眶还带着泪痕,干脆把书包里剩下的传单递过去。置气道:“现在还给你。”听见这话,段南川猛地愣了一下,视线从哪些充满恶意宣传单,慢慢移到云卿脸上。她紧紧抱着那个书包,呈保护状。那一瞬间,他似乎抓住了什么,脑海中嗡地一声,旋即,整个人都陷入猜测的狂喜中,兴奋得血液滚烫发热。不知所措起来。云卿撕了宣传单藏起来,是不是代表着什么?他不可控制地想着,还没得到答案,就快要为此疯狂,身体为之战栗。少年站在灯下,灯光将他的影子拉得长长的,贴在地上。犹豫了很久,他才终于鼓起勇气。“云卿同学。”段南川的心脏在胸膛里疯狂鼓动,几乎随时要跳出来。他深吸一口气,慢慢弯腰对着云卿的耳朵,带着一丝希望问:“你是不是,有一点点喜欢我?”作者有话要说:更新这么晚的原因是,我不小心又写多了!感谢在2020-05-02 02:21:10~2020-05-03 20:19: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4792254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toma、木木夕 10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18章 暗恋我(18)段南川有一个很宝贝的铁盒子。盒子老旧, 上面的蓝色油漆都掉得七七八八, 看上去有些年头。上面却挂着一把精致的小锁, 上面夸张地印着某个品牌的logo,钥匙只有段南川自己才有。上辈子,云卿跟在段南川身边的时候, 曾经不止一次从柜子最深处看到了这个铁盒子,却一直不知道盒子里到底装了什么东西。光是这个锁头的价钱, 就能买几千个那样的破铁盒了。但她却好几次看到段南川偷偷打开这个盒子, 指尖细致地抚摸里面的东西, 脸上是她从未见过的温柔。直到有一天深夜,云雨过后, 云卿忍不住提起。段南川想了想,起身从柜子里把那个盒子拿了出来,放进她手里。抽出脖子上的钥匙。“想看吗?”金色的迷你钥匙折射着窗外的微光,整个老旧的铁盒仿佛变成了潘多拉魔盒, 似乎藏着属于段南川的秘密。她那时不知道厉害, 一心想着探索更多段南川的一切, 迫不及待地接过钥匙。盖子掀开, 一块老旧泛黄的手帕印入眼中。淡黄色封边,右下角绣着一只小鸟站在树枝上, 有些幼稚。“手帕?”段南川坐在她身后, 修长的四肢将云卿圈在怀里,皮肤紧紧相贴,强有力的心跳一下一下地从后背传来。“嗯。”段南川轻轻应了一声, 慵懒的嗓音很低,但云卿能感觉他的心情不错。相处一段时间后,她慢慢发现了一些男人的小习惯。比如心情好的时候喜欢把下巴搁在她肩膀上,只要偏头就能看到他微微扬起的唇角;生气的时候不喜欢说话,甚至会避开云卿,有时候一两天不回家也是常事。大多数时候,他都是一个完美的金主。不会主动询问云卿想要什么,但出售阔绰,别墅、豪车、银行卡,甚至是云卿路过商场时,多看了一眼的时装,回家后都能在衣柜里看到。年轻,财富,未婚,一个几乎完美的男人,实在想不通,他为什么会看上自己?云卿看着那条手帕。从上面的花纹看,这明显是女人用的,而且已经很多年了,那人在段南川心里有着很重要的地位,否则不会让他一直这么珍惜地带在身边。想到这儿,云卿心里顿时有些发酸。段南川紧紧抱着他,心脏快速跳动,见她只看那条手帕,却迟迟没有看到压在盒子底部,翻过去的毕业照片,按捺不住地开口询问:“不看其他的了吗?”云卿的注意力全部都是手帕上。“这是女人送给你的吗?”“算是。”咕嘟咕嘟。心里不自觉地开始冒酸水。酸得她浑身不自在。“你带在身边多久了?”“很久很久。”段南川的声音变得悠长,带着回味和丝丝的甜。云卿却心生不满。“这样的东西我也有!”说完,挣脱段南川的手跳下床,噔噔噔跑到自己的行李箱旁,从最里面的夹层拿出一样东西,捧着手中跑回来,坐在对段南川对面。摊开右手掌心,微微抬着下巴炫耀。“我也有。”白皙的掌心躺着一枚古铜色的子弹壳,做了轻微加工,被一条黑色绳子穿着。弹壳因为被人长时间摩挲,光可鉴人。云卿样子有些得意,似乎是在知道对方心里藏着别人之后,也急着想要证明,自己也有人喜欢的。二十六岁,却变得幼稚起来。“你看,这是我高中同学送的,肯定是男生,我戴了十年,不比你的手帕差。”说完,却见段南川只低头看着子弹壳,一言不发。激动的心瞬间凉了半截。要是段南川真的喜欢她半分,看到别人送的东西,应该也会吃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