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众人都没有怎么说话。他们以为葛正书怎么也要第二天才能回来,却没想到那学院夫子当天就遣人走了,又因为抄近路,葛正书已经赶到他们前面提前回到村子里了,并且自以为摸到真相的葛家人已经在找他们茬的路上了。就在傅居言庆幸着自己今天对绝坊提的条件可以让大嫂不用再抛头露面时,牛车突然停了一下,他侧头看赶车的王大石,“怎么了,大石哥?”“你看那,是不是正修?”王大石指指前面一个高大沉默的影子。傅居言定睛一看,可不是嘛!不知道为什么,他感到有点高兴,因为葛正书的事郁郁烦躁的心情都消散了一些,“葛正修!?”那边一个低沉的声音穿透昏暗的霞光,“居言,是我。”背光的人转过来,傅居言终于看清了那张脸,一张硬挺而大刀阔斧的脸,稳重而平静。他跳下牛车,冲他走过去,微微仰头,“你怎么在这?不是在里正大叔那里摆弄房子的事儿吗?”葛正修难得笑了一笑,“早上就弄好了,丈量一下地多大而已,要不了多少时间。”傅居言突然有点儿不自在,“那你来这干嘛?”葛正修沉默,“来接你,今天回来这么晚,是不是因为葛正书的事?”葛正修并不想打断傅居言对他难得的轻松,但事情摆在那里,他迫切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也想让傅居言知道村子里都发生了什么,看他这样子,估计还不知道葛正书已经回到了村子里。傅居言微微冷了脸,“你怎么知道?”他带着怒气道:“你不知道,那个孙子,居然污蔑大嫂和大石哥……!”意识到王大石就在他们身后慢慢驾着牛车和并排走的两人相距不过几米远,傅居言就住了口。葛正修微微一想,也就明白了,他的怒气不比傅居言少,低低道:“那个混账!……他今天回来了,葛老太在闹。”说完他也愣了一下,平时傅居言想起来的时候就要骂一骂葛老太那个吝啬老妇,他听着听着居然被他拐过来了,脱口而出就说了葛老太。愣过之后也就平下心了,这所谓的后娘从来没有给过他和大哥半点温暖,如今分了家,双方撕破了脸,这声后娘不叫也罢。作者有话要说:北方的天气真冷啊,在外面书包里的眼镜都覆上霜了,大家注意保暖。第33章傅居言听他这一说, 顿时又是怒气涌来,“真他妈有脸!”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葛老太这个阴魂不散的!正修哥, 你今天别拦我, 我非得给他们个教训不可!真以为我们好欺负?!”他皱着眉, 横眉冷竖地瞪着眼, 标准得接近完美的唇紧紧抿着,鼻子都皱起来了, 倒像个浑身炸毛叫人碰不得的猫,葛正修突然觉得心中柔软,怒火慢慢缓和下来,“别恼。你先跟我说说怎么回事。让大石大嫂还有孩子先回去,放心, 大石家里葛飞在那,不会有事的。”傅居言哼了一声, 狠狠蹭了一下鼻子,这才不情不愿闷声“嗯”了一声。王大石和杨巧容他们就在后面,两人的谈话没有刻意回避他们,自然也听得清楚。王大石道:“这样也好, 我先把车上的东西卸下来, 把牛车给于平还回去。”牛车堆满了杂物,里面又坐了一个大人三个孩子,地方本来就不大,傅居言还是跟王大石坐在车棚外面的, 再来一个葛正修, 肯定是挤不下的,他也就没说让傅居言继续坐上来葛正修一人走着回去的话。毕竟是大石家, 葛老太撒泼也得看看场合。两人点头,让开路,让牛车先走了。葛飞搀着王大娘往回走的时候,正好和对面乌泱泱一群或找茬或看热闹的人撞上。葛老太气势汹汹犹如刚拉完蛋的母鸡,毛焰怒张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嘴里的火焰冲着颤巍瘦小的王大娘喷去:“王老太!杨巧容那个贱人呢!?”葛飞看不下去,实际上他对葛老太这个老妇完全没有好感,要说之前碍着她是正修哥的后娘,又是长辈,更加上自家妹子和葛正林订了娃娃亲,平时见面少不得顺着笑言两句。但葛老太自从自家哥儿去了县学的书院,顿时觉得自己一家人迟早要成为老爷、太太、少爷,就越发看不上当初葛爹鬼迷心窍给她家正林订的这门亲事,对着所谓的未来亲家一家,也摆不出什么好脸色来。葛飞爹娘都是老实人,知道人家是嫌弃自家,觉得他们姑娘攀了高枝了,虽然气闷想过要不要退了这门亲事,但又怕人家觉得这是他们家在拿乔,一个姑娘家,本来这方面的问题就比较敏感,一个弄不好,名声就没了,于是也就歇了这想法。谁能想到看着老实巴交的葛正林能学了那下流胚子的招数,惹了邻村的一个哥儿不说,还暗地里跟人纠缠不清,诱了那哥儿成天偷偷往他这边跑,做些说不得看不得的臊人事。就说怎么是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呢?俩人自以为幽会的地方绝密安全,却没想到被吝啬的葛老太去稻谷场偷拿稻谷秸时逮了个正着。这可捅了葛老太的马蜂窝了,本来在她因为自家哥儿“身价”后,她就觉得自己亲生的几个小子和该配那城里的体面姑娘,一个村里再找不出来几个这样标致来的葛云都让她不满意,如今撞见了自家小子和一个不明不白的哥儿鬼混,葛老太这颗高贵的心别提有多膈应了!要不是知道这事不好嚷嚷开,她早骂得这勾引正林的哥儿狗血淋头了!可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她好心不跟这哥儿计较了,这葛正林却找上她来了,直言就稀罕这样的,让葛老太去提亲!葛老太一听,一口老血差点没呕出来!正田就算了,娶了个乡下妻子,都这么多年了,她也懒得再说,再加上刘秀英是个会哄人的,她还算满意这个儿媳妇。但葛正林她可是就盼着给他找个好的的,结果呢?葛正林被那哥儿迷得五迷八道连他娘的话都敢不听了!这还得了?但是这一时半会儿的,她去哪给葛正林说个门当户对的媳妇?找了几个媒婆说了几个适龄的姑娘,葛老太是越看越不满意,这还不如那个葛云呢!葛正林又闹得凶,葛老太实在没办法了,只好拿订亲的事压他,逼着葛正林尽快和葛云完婚。而葛云家这边呢?先前葛老太不知什么原因忙着给葛正林说亲的事他们也是得了一点儿风声的,毕竟虽然葛云和葛正林订亲的事过了好多年了,但记得的人也有,知道葛老太给葛正林说亲,村里人没少过来给他们透露。葛云家乍一听是很愤怒的,尤其是葛飞,本来因为葛正修的原因就不喜欢葛老太和他几个儿子,现在妹妹又遭受这种待遇,真是恨不得暴打葛正林出恶气,但转念一想,这样能让妹妹和葛正林撇得干干净净的也好,省的进了那家门受欺负。他将这想法和家里人一说,家里人也就同意了,只是都一致认为,应该和葛老太那边说清楚,表明是两家自愿舍了这娃娃亲的,没有谁抛了谁之说,毕竟,一个未嫁女在订亲时就被未来夫家嫌弃,传出去少不得有人嘀咕自家姑娘的品德。恶人让葛老太那边提前做了,他们提这点要求,不算过分。可谁知道,没到几天,村里就突然传出来葛正林要正式对葛云求亲的消息,甚至当天葛老太还带着面色不好的葛正林亲自上门来送了些吃食,说了一番软化。这可是让村里人和葛云一家人摸不着头脑了,葛老太这是卖的什么葫芦药?葛云一家被耍了这么几次,也长了个心眼,没立刻答应葛老太说是让两家孩子完婚的事。这八字还没一撇呢,再着急也急不到这种程度啊。巧的是,葛云家一个不怎么近的亲戚心血来潮来他家串门,和葛母聊着聊着就说起了自己邻村一个哥儿和他们半山村一汉子有染的事来,还八卦地询问葛母是不是有这事?葛母当时就有些不好的预感,连声问那妇人,“我们村子的?那汉子叫什么?”妇人多年不和葛母这边走动,自然不知道葛云有门亲事在身,大大咧咧道:“哎呦,叫什么来着?葛正林?对,对,是这么个名儿!哎呦,你是不知道,那哥儿在家里闹腾得!都被那年轻汉子的老母给找上门来骂了一通,还不知臊!成天嚷着那浪荡子的名字,气得他家爹娘没把腿给打折了绑家里!这事闹得,啧啧……真是……”这妇人也是刚好来这边有事,还想着顺便八卦八卦这事向葛母打听打听,结果见葛母也是个不知情的,这心思顿时歇了。葛母脑子里是嗡嗡作响,压根儿没听清妇人后面的话,她满脑子都是“葛正林”三个字,等浑浑噩噩将妇人送出了门,这才浑身一激灵,冲后院子捣腾那点自留地的葛爹大叫一声:“他爹!赶紧别弄了!跟我去葛家,退婚!!”这才有了傅居言为什么来到这个世界的最终原因。这也是为什么葛飞这么厌恶葛家一家的原因。他听到葛老太难听的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能背个不敬长辈的名头,还是忍不住道:“葛大娘!巧容嫂子怎么都伺候您两老不短的日子了,什么事不能坐下来说?”葛老太一听这话,顿时两手叉腰,一口唾沫能淹死人,“我呸!把我家书哥儿害成那样还想老娘给她好言好语?!她有那天大的脸?杨巧容呢?让她给我滚出来!今天不把这事说清楚解决了,我饶不了她!”后面赶回来的王大石一车人刚好听到这句,王大石是个粗人,可就没葛飞这么委婉了,杨巧容因为他被县里一群人嚼了舌根,王大石是又愧疚又愤怒,要不是最后傅居言三言两语打发了葛正书和那群人,他都能追上去将那几个地痞流氓打个半死,这时候见葛老太果然堵在了他家门口,顿时憋了一肚子火气,“你这狗屁老太!还有没有道理可讲?去问问你家那个宝贝蛋子,看他到底干了什么好事!娘的!要不是有人半路拦着,保准叫他进衙门溜一圈!”葛老太撒泼的动作一顿,随即往地上一坐,杀猪般嚎叫起来,“天杀的,看看他说得这是什么话呦!把我家哥儿害得三个月不能读课,连乡试都免了,还要把人往死里欺负,你们听听,这乌龟王八蛋说得什么话?!要把我家哥儿送进官府啊!!那是人进的地方吗?这是看不得我们家出了个读书人,把人往死里逼呢!?”而葛老太旁边的葛老爹更是脸色铁青,冲王大石怒吼:“你这龌龊后生!还不把那贱妇交出来?!”葛正田葛正林也是怒目而视,眼睛都能滴出血来了。他们可比葛老太懂得多了,知道葛正书的惩罚是无论如何也免不了的了,虽然知道葛正书下一年还可以参加乡试,但这也不能打消他们对罪魁祸首的憎恨。那两个学生的话语模糊,让他们意识到也许事情并不是他们想得那样,但被愤怒包裹的头脑让他们不想去想那么多。这件事,必须有一个人要承受他们的怒火,这就够了。所以他们任由葛老太打头阵,将人给揪出来。但葛老爹多想了一层,他想通过杨巧容知道更多。这样一个懦弱的妇人,绝对不是能对付得了正书还能让书院夫子对葛正书下判决的人。葛老爹想到那个猜测,心中愤怒但更多的是隐隐的恐慌爬了上来。第34章而傅居言这边, 两人走在村中土道上,夏日黄昏点缀,背后山峦人烟交叠, 微风也带了一丝凉意, 夕阳将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拖得老长, 傅居言有意无意去踩旁边斜向前的一条腿影, 状似不经意道:“你怎么这么淡定呢?没点儿想法吗?”“嗯?”“葛老太就算了,一个不沾亲不带故的, 对你们不好情有可原,你那爹可怎么想的?”这句话他早就想问了,当初分家的时候他就看出了点儿苗头,这父子俩可是颇有点互看不顺眼的感觉,这里面的文章, 他觉得可能里正大叔都知道一点,不然当初葛家那么苛刻的条件都提出来了, 里正却二话不说就给两拨人分了家,要知道这位可是公正的典范,平时村子里谁家有个纠纷,那都得是判得双方都说不出话来才算完。傅居言小心偷瞄着一派平静的葛正修, 对方沉默的态度让他有点后悔了自己的八卦, 这人家的家务事,你一个外来的瞎掺和个什么劲?谁还不能有点不想提的事儿了?就你多嘴。两人一言不发地走着,就在傅居言郁闷觉得葛正修不会再开口时,这个好像什么事都能平淡面对的男人轻声说:“我也想知道他怎么想的。当初抛下我哥自己回来的时候又是怎么想的。”傅居言一惊, 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然后他听见男人说:“可能是他的命太贵重了吧, ……舍不得冒险。”我去啊!傅居言心里炸开了窝!虎毒还不食子呢!这葛老爹真不愧是娶了葛老太的男人,狠毒指数比葛老太有过之而无不及啊。葛家大哥是落水而死的, 被村子里好心人捞上来时已经没救了。这是傅居言了解到的版本。但听葛正修这意思,明显是当时葛老爹也在场啊,结果却因为什么原因自己落跑了,任由儿子淹死。怪不得葛正修听他一番搜肠刮肚问候葛家,却淡定得不行。感情根本就觉得这样冷血的一家子干出什么事来都不值得惊讶了。怪不得葛正修家里不算困难,他却和王大石一样去服了兵役。感情葛家一家子根本就没有那个心思愿意为葛正修出那点儿“免兵役”钱。想到葛正修两年前在现代人眼里也不过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就这么一身伶仃赶赴了沙场,回来又负伤毁容,傅居言心里突然就酸麻酸麻的,这可不是现代当兵,和平年代如果不是特殊任务就没有生命危险,但古代人一旦上了战场,就要做好九死一生的准备。怪不得当初他问葛正修为什么不愿意升官发财时,他会那样回答。一将成万骨枯,男人不愿意杀戮不断,何尝不是因为他也只是那万骨中侥幸生还的一骨?傅居言突然觉得非常愤怒,这都是什么一家子啊!他就算从小失去双亲,被叔伯嫌弃不愿意收养他这么个吃干饭的,那也是在外婆的爱护下成长起来的。这样被至亲之人忽视、不容,甚至因为不经意偷窥到了亲生父亲对兄长的见死不救而被亲父厌恶、刁难。葛正修这么多年,到底是怎么过来的?最恨的那个人,不应该是他才对吗?亲生父亲的冷漠让他失去了兄长,让他对至亲之人的最后一点奢望破碎,双重打击,当时该是什么样的心情?没有心情追究自己这份不平从何而来,傅居言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抓住了男人的手,“以后会好的。”人和人的相处总是需要时间的,没有人会在一开始的时候就对另外一个人产生天然强烈的好感,就算是一见钟情,也可能只是基于相貌和气氛的一种产物,更何况傅居言从不相信一见钟情。他更愿意相信,在慢慢相处的过程中,对方的某一点可能会命中注定地戳中他的心,让他自此难忘。无论以后如何,这个男人都会在他的生命中留下难忘的痕迹。尽管也许他不愿意承认这一点。而他没有看到的是,男人在他主动握上来的一瞬间,眼中闪过的不是惊讶,而是势在必得。这是一个男人最强烈的占有欲——诱饵、耐心,缺一不可。等两人终于赶到大石家的时候,门口已经挤满了人,吵吵嚷嚷热闹非凡。傅居言正在火头上呢!几步冲上去扒开人群吼:“奶奶的!老子不发威,真当我病猫了!屁话别他妈逼逼,你们先回去问问葛正书那孙子干了什么事再腆着脸在这撒泼吧!还给你们个交代,我他妈今天就告诉你们,葛正书这事,是他自己犯贱撅着屁股找上门来想挨踹,活该被书院夫子罚!一点不冤枉!”他这话震翻了一群人,毕竟上一回分家时这小哥儿有理有据不失文雅的风度还摆在那,如今这么一吼,真真是跟个乡野流子没什么两样了。葛家人也是愣了一瞬,因为回娘家听了消息刚赶回来往这边跑的刘秀英一听这话,平日里跟婆婆学的那一套撒泼打滚顿时觉得找到了用武之地,“傅居言你这个小娘养的!说什么呢!?怎么说话的?!贱嘴里吐不出好牙来!我家小叔子可是因为你们没了今年乡试的?!什么事能赶上乡试够份了?居然敢说……敢说!”圆滚滚的妇人气得浑身颤,就差学婆婆躺地下打滚了,毕竟坐着骂不累不是?不过看了看这乌泱泱的一群人,刘秀英还是没那么好意思坐下去。葛老太也回过神来了,一把鼻涕一把泪,跟着一通嚎。“这群杀千刀的!狗娘养的浪蹄子喂!害了我家哥儿不说,还这么嚣张不讲理!你倒是说说我家哥儿做了什么!!书哥儿一向读课认真,知书懂理,平日里谁家有个书信还不是我家书哥儿好心给念的?谁不念一句好?就这么被这几个贱人给害了!老天爷,你可看得清楚,这群人,他合该下地狱啊!”总之就是一句话,他们害得葛正书受了这重罚,失了大面子,就得付出相应的代价。而人群的议论这时也有偏向葛家的趋势。“唉,这是做的什么孽啊!好端端的,怎么就害了人家哥儿连书都没得读了!这不害人吗!”“我看啊,这葛老二的新媳妇也是个不安生的主儿,一嫁过来又是闹分家又是小叔子没了乡试,那杨巧容以前多老实一个人?现在不也被撺掇着和本家对着干了?”“哼,那葛正书哪里给人念信了?看一眼说几个字就算念了?当人看不见那整整两篇字似的?”“这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怎么我看这杨寡妇脸色也不是个事儿,该不会真是那葛正书做了什么事,惹急了人家吧?”“能有什么事?他一个读书人,又是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还能给人捅刀子不成?……就是小题大做,没事找事。”傅居言真是恨不得拿刀砍人,这群胡搅蛮缠的东西!葛正修深深的刀疤脸绷着脸的时候看上去状如修罗,他正要说话,就听大石那边传来女人刺耳的尖叫,“葛家你们这群吸人血食人肉的畜生!我杨巧容今天就把话跟你们说清楚,葛正书那个挖人心断人肠的畜生!光天化日!说我!说我……!说他大嫂跟汉子……不清不白!不清不白!!!”“听清楚了吗?你们他娘的听清楚了吗!?热闹看够了吗!?嘴碎完了吗?!给我滚!都给我滚!!”年轻的妇人犹如被逼到绝路,歇斯底里,疯狂颠怒。让人无端心颤。所有人都被震住了,不由自主就要后退,那样绝望泣血的癫狂,让他们不忍再看。傅居言同样震撼,一时感觉胸口犹如坠了沉甸甸的石头,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懊恼,不该让大嫂看到这一幕的,明知道葛家是群什么样的人,怎么还没注意让大嫂避开呢?这样一个带着古代寡妇的条条框框辛辛苦苦只为儿女的单纯妇人,怎么能承受这样的指责?短短的相处,已经让他了解到了杨巧容的好强,但他没想到,为了不连累别人,杨巧容连这样的话都能豁出去了。从来没有哪一刻,让他如此清楚的意识到,自己来到了另外一个世界。这个世界有这个世界的规则,他狂妄自大地以为可以随心所欲,却突如其来发现其中的无可奈何,并且无法伸出援手。他心酸又感激地意识到,如果一开始他没有附在这个和他同名同姓的小哥儿身上,遇见了一个可以说时刻在包容他的丈夫、朋友,他又该何去何从?是不是他的秘密会永远地成为秘密?他一厢情愿的想法是不是可能没有实施的可能?杨巧容一番话说出去就又昏倒了,让几个孩子急得又哭。村里人悄悄地散了,有缓过劲来愧疚不已的几个汉字强拉强拽着不依不挠的葛家人走了,甚至不知是谁叫了不远的专为村子里人看病的乡下大夫陈大夫来。帮着把杨巧容弄回屋,喂了药。傅居言和葛正修站在院子里送走了陈大夫。“葛正修。”“嗯。”“我,我们赶紧建自己的家吧。”“好。”他改口了,冲动而起的那个念头让傅居言晃了好一会儿神,他那时候想说:我不想走了。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喵了个喵姑娘的地雷!谢谢支持。题外:明天四六级啊亲们,准备好了吗?有人跟我一样裸考的吗?!哭了……被虐到心伤。祝大家逢考必过,无论是四六级还是即将到来的考试周,加油!!第35章这件事的结果, 是傅居言和葛正修请了里正和葛家族老来,当着葛家各家族长辈的面,将当日的事情复述了一边, 里正和几个族老听了, 将面前的木桌震得啪啪响, 里正喘着粗气道:“什么都别说了!这事儿, 是葛正书那小子办得不地道!被罚那也是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他们再闹, 就开祠堂!”这话一出,原本想为葛正书说些好话的人都不好开口了。本来虽然葛正书这事儿确实是做得说不得,但有那么一两个族老也觉得到底是自己族人,又是这么些年好容易出了的一个读书苗儿,杨巧容是受了委屈, 可最后不也没事吗?葛正书被他们这么一闹,是彻底失了面子丢了学业了。但里正明显偏帮葛正修这边, 他们就算再不满也只能闭嘴。还好不是不能考,这光宗耀祖的事,结果临到了了出了这么一摊子,除了里正外的几个族老心里都有些不满。但葛正书这错, 他们确实找不到好说辞来, 再加上罚葛正书的是书院夫子,讨回公道一说简直天方夜谭,几个族老也就没说什么,事儿谈完了就纷纷告辞了。这里面一个葛老爹的族叔也在, 出了大石家门, 就直奔葛家去了,将其间的谈话复述了一遍给葛家。按理说请里正和族老公断这事应该葛家和葛正书两边都得有人去, 但不是他们不请葛家人去,实在是虽然有葛正书这么个为族里村里争光的读书人在,但葛家的作风还是让人头疼,再加上葛老太刚在这边闹了一场,村子里关于葛家的议论早传开了,这杨巧容还在床上躺着呢。再把好不容易请回去的葛家请回来闹一场,他们可没那个精力。而这边王大石不是葛姓族人,这事儿本来可以跟他没关系,杨巧容到最后也没说出葛正书污蔑她跟谁有染。虽然冲着杨巧容在王大师家住这一点,村子里的人谁都能看出点苗头,但这事儿没跟没据,王大石不说,就没人敢瞎说。但王大石却一股脑将那天的事儿说了个遍,毕竟傅居言是后来的,不清楚前面发生了什么,让他这个当事人来说,整件事都串起来了,一群人也听得明明白白。就算是再想为葛正书辩解两句的,都没法说,这个时候谁还管葛正书是不是故意的?但是结果却摆在那了,葛正书这是咎由自取,没半点儿冤枉他的。他要不是“误会”了王大石和杨巧容,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出来了,也不会正好被书院夫子逮个正着,被这么一通罚了。人书院夫子管你是不是故意的,是不是家嫂真的和人有染,葛正书这么明明白白一说,就犯了错。不守孝悌,不尊兄嫂,在这个崇尚孝仁的地方,被夫子罚那真是没话说。更何况这些活了不短日子的族老个个都是人精,葛正书故不故意的,还能看不出来吗?王大石一番话听的人都摇了摇头,到底是年轻,还嫩着呢。这和葛家交好的族老也是看不上葛老太那小气泼辣劲儿,但碍于家里和这边沾亲沾故,少不了要照顾一二,这时候也就苦口婆心跟葛正林葛正田说:“你们也别整天琢磨着正修那点事儿,都离了家了,惹不着挨不着的,犯得着为了口气跟人过不去吗?犯不着!”葛正田葛正林俩人被说得一脸不服气,这事儿是六弟惹出来的,管他们什么事?而且,俩人不愿意承认,他们平时其实并不愿意怎么找葛正修的茬,那人高马大一脸煞气的样,可不是谁都能受得住的。葛老爹难得阴沉着一张脸,一回来就跟葛正书一样,窝屋里不出来,连惯会撒泼的葛老太见他这样都不敢闹了。这时候因为族叔的到来,一路上一句话没说的葛老爹终于开了口,“叔,你说这事儿是那个哥儿弄出来的?”这族叔没好气道:“可不是吗?你们可算看走了眼,买回来这么个会闹腾的,哼,上次分家我就看出来了,不是个省心的,这浑身带刺儿的主儿,你们惹他干嘛?平白惹一身腥捞着好了?”这位族叔也算是抵着心窝子说软话了,就是不知道葛家这站在他面前的一群人听没听进去了。他重重叹了口气,最后说了一句:“好好过日子,别整天瞎整腾些有的没的!”拍拍葛正林的肩背手走了。葛老太大为不服,小声对着那背影碎了一口,“我呸!感情不是他家的哥儿倒了霉,上下嘴皮子一拌就是堆中听不中用的屁话!”葛老爹还站在院子里,面色复杂,闻言低吼了一声:“行了!这事别再提了!你真想里正开祠堂?!”说罢怒气冲冲转身走了。葛老太被骂得一懵,随即反应过来,指着进屋的葛老爹大骂:“你个杀千刀的?!书哥儿还是不是你儿子了?你儿子这么被人害了你还别提?!你不让说,我偏要说!贼老天你睁开狗眼看看啊!这日子过不下去了!……”刘秀英一听开祠堂就被吓住了,那可是犯了大错的人进的地方,她一个妇道人家,进了祠堂,还有什么脸面出来见人?见葛正林葛正田兄弟俩避嫌一样躲得远远地,刘秀英气结,但也不敢扔下葛老太就走,“娘,这……这得开祠堂呢!真要说,小叔子年纪还小,一年也等得……”“啪!”她话还没说完,脸上就挨了一巴掌,比她矮了一截的葛老太气焰却不矮,“书哥儿年纪小就该遭这罪了?!是不是你们都盼着书哥儿不好好回来跟你们一样?!我就知道你这小娼妇没安好心!平日里撺掇着正田开小灶藏私房,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也许是知道葛正书的事儿无法挽回了,葛老太将一通火气都发泄在了外人身上,这一巴掌下去也是格外用力。不知道打哪玩得一身泥巴的葛子文咚咚咚从门外边跑回了家,见他娘捂着脸,肥白的脸上巴掌痕捂都捂不住,顿时小眼睛一溜,大哭起来,“奶奶!奶奶!不要打娘,疼!”到底是独苗苗,葛老太喜欢葛子文不亚于葛正书,闻言讪讪收了手,“不打,奶奶跟你娘闹着玩呢!”狠狠瞪了一眼刘秀英,“还不去做饭?!”知道人老老实实地进了厨房,葛老太这才拉着葛子文进屋,“哎呦,看这一身泥巴!又去哪耍猴去了?赶紧进屋换了!”傅居言他们在门口送走了几个族老,回头见里正也出了院子,望着几人的背影重重叹了口气,也不愿意再提这糟心事,转头问傅居言:“我听于平说,那两样吃食是你琢磨出来的?”傅居言嘻嘻一笑,“也算不上我弄的,我爹娘在的时候教我识过几个大字,又交给我一本食谱,说是祖上传下来的,我看了几遍,没找着几个认识的瓜果,也没在意,后来……就给丢了。”傅居言装得溜的一批,“我也不信这个,可谁知道可巧最近倒让我弄出来两样儿,这就琢磨着拿去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