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们做什么?我爸爸妈妈的也不行,爷爷奶奶的也不行,姥姥姥就更别说了。”阿蒲很苦恼的抓抓头发。何秋水叹了口气,心说得跟老师反应一下这个问题,叫孩子社会实践有那么多种,非折腾家长做什么。“那你们就……体验一下我的吧,今天就由你们两个当小小服务生,替客人点单,上东西,然后收钱,行不行?”她出主意道,而且这真的是他们能迅速造成这项作业的唯一一个办法了。就这样,两个满怀兴奋之情的服务生在没有经历任何岗前培训的情况下,上岗了。“欢迎光临,请问需要点什么?”“我们家有绿豆沙,红豆沙,芝麻糊,核桃糊,花生糊,杏仁糊……”“这是您的陈皮红豆沙。”“这是桃胶炖奶,请慢用。”真是亏得这些天在这儿天天用糖水喂着,两个加起来还不够二十岁的小家伙竟也能把这些糖水认得七七八八,招呼起客人来也像模像样。更兼之小孩子生得可爱,就算有点小差错客人也不会介意,反而还会逗他们几句,“你们这是干嘛的呀,挣零用钱?”“完成暑假作业。”何小曦应一声,转头急吼吼的问何秋水,“小姑姑,拍照没有?”“拍了——”何秋水坐在柜台后用平板玩切水果,头也不抬的应道。南南是没有这项作业的,但两个哥哥都有事做,他没人玩了,就央何秋水教他收钱,他还小,算得慢,无师自通的学会了用计算器,收钱的时候一声声“归零归零”的响个不停。方家一家四口再次出现在糖水铺,就看到这样的一个场景,两个七八岁的小孩正在招呼客人,还有个更小的在收钱,而眼前唯一的大人正在拿手机给他们拍照。一边拍还一边吐槽,“你们学校这项作业布置得简直就是……辣鸡。”“阿水。”方斌叫了一声她的名字,话音一落,声音就哽咽起来。何秋水一愣,忙转身去看他们,“方先生,方太太……”方太太微微一笑,扶着激动的丈夫,声音也激动起来,“阿水……我们是你的舅舅舅妈。”店里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尤其是那些客人们,全都被这一出搞懵了,这是怎么回事,突然认亲???常住这条街的街坊们倒还记得,早逝的何家妈妈是没有娘家了的,那这舅舅舅妈又是哪来的?何秋水嘴唇动动,终究没叫出来,反倒是老何出来了,“上楼说话罢。”他一边说,一边将围裙解下来放到了一旁。何天跟温妮没有跟上去,因为严格来讲,这件事跟他们是没有关系的。他们留在楼下,被张婶他们围住问起这都是谁怎么找来的之类的问题,而楼上,方斌拿出了刚刚到手的dna检测报告。他把报告书推到何秋水父女俩跟前,声音有微微的颤抖,“这是……我就说是真的,我找了那么多年,老天不负有心人,总算让我找到了小妹的后人,我……”他到这里就说不下去了,老泪纵横啊,那么多年了,他都快要绝望了,谁知道还能峰回路转,虽然可惜小妹早早离开人世,可是却还让他看到了她的女儿。这也算是对到死都还挂念女儿的父母有个交代了。方云树和方云彤一人一边扶着他,安慰道:“我们可以请姑父和表妹带我们去祭拜一下姑姑,告诉她这件事的。”“对啊,爸爸,我们还可以带姑父和表妹回湖城,拜一下姥姥姥爷,正式认祖归宗的。”方太太眼里也闪烁着泪光,她温和慈爱的看着何秋水,“是啊,阿水这么优秀,老爷太太知道了肯定很欣慰的。”又说要办宴会,“正式将你们介绍给方家的亲戚和有来往的人家,以后要是有人敢欺负你们,我们也好出头。”“是啊,我从小就只有哥哥,做梦都想有个姐姐,没想到竟然梦想成真了。”方云彤坐过去,亲热的拉住何秋水的手,“表姐,我真高兴。”或许这世上的血缘就是那么神奇,何秋水对面前这一家人竟真的生出了一些亲近来,尤其是方云树,她看着他,竟也觉得他眉目间和容珍珍是有些许相似的。这时候方斌已经改口叫老何做姐夫,又说以后要常来常往,云云。老何点点头,他本身是无所谓的,但这的确是妻子的娘家,本就该认回去,何况有了这门亲戚,女儿的婚事多少都会更顺利些——他的想法与严星河的不谋而合。何家人认了一门亲戚,是大名鼎鼎的德升祥方家,这个消息在这条街上飞快的传播开来,众人啧啧称奇的同时,又充满了艳羡。“要是我也有这么一门亲戚就好了,哎呀,老何他们家是不是以后做衣服不要钱了?”“德升祥的嫁衣千金难求,我七姑的女儿明年要结婚,你们说我去求求老何,能不能订到?”“真没想到老何他媳妇真的有来头,我就说么,那么好看的人物,怎么都不像小户人家能生出来的。”众人议论纷纷,却没有冲淡哪怕一分的喜气,虽然来得仓促,彼此都没有准备什么礼物,但也说好了下次一定补上。既然认了亲,又来了家里,老何当然就挽留他们一起吃个晚饭,何秋水偷空问严星河什么时候能下班,没收到回复,可能是在做手术。不过严星河来的时间还是一如既往地恰好,将将开饭的时候他就来了,一进门就看见方斌,愣了愣,“……方掌柜?”方斌见到他,比他见到方斌要更惊讶,“小严医生?你是……”方云树之前没告诉过他严星河跟何秋水的关系,这时就更不可能说了,倒是何秋水主动道:“严医生是我朋友,平时常来的。”阿蒲跟南南也跑出来叫舅舅,小胖猫从方云彤怀里跳下来,噔噔噔朝他冲去,黏着就不放了,怎么看都跟迎接主人似的。“哦哦哦,是这样啊,真巧。”方斌这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一面应声,一面在两个年轻人之间来回看看,露出了然的目光。何秋水被看得脸热,说了句去厨房帮忙,甩手就走了,这边留下严星河跟方家人寒暄,“真是多谢小严医生,多亏了你帮忙,大恩大德,没齿难忘。”“您言重了,只是巧合罢了。”严星河忙谦虚道。吃饭的时候,老何看看坐得满满当当的大圆桌,心里也有些感慨,他又想起妻子说过的话,“买那么大桌子做什么,根本就坐不满人。”“以后总会坐满的。”果然,现在就坐满了。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5-02 19:20:00~2020-05-03 22:08: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1289100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贝勒爷 10瓶;奥淼思嘉 6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八十三章这天过后, 去德升祥做衣服的客人突然发现,多少年了都没搞过一次活动的德升祥突然罕见的给顾客优惠了!而且是三天内来预定的客人通通八折!一下子大家就振奋了起来,要知道德升祥一套衣服少则几百, 多则大几万,打八折的话, 一件能省不少钱呢。霎时间订单滚滚有来,方云树接电话接到手软, 况且有些客人实在无法推脱, 最后这一搞, 直接排队到了明年年中。“不要紧,我高兴!”方斌多年夙愿一朝得偿,一扫往日的沉郁和暮气,整个人都容光焕发起来。方太太是他的助手,一边帮他给一件旗袍镶边,一边笑道:“你有心想着往外散财,怎么不想着给阿水做一件?她是跳汉唐舞的,气质合适。”“对对对, 该给她做的。”方斌一拍脑门,有些懊恼自己没想到这点。方云树这时道:“爸,妈,咱们挑哪天回湖城啊?”德升祥开到容城的时间其实并不长, 离开湖城时方云树跟方云彤都已经记事了,印象中那座古老的小城宁静又安详,亲戚们都有些嘴碎, 也有些龃龉,但感情都还不错。总之那段童年时光还是很美好的,是与容城的繁华热闹不一样的恬淡和缓。方斌想了想,道:“看看彤彤的时间,再问问你姑父,挑个周末罢。”方云树点点头,记下这件事来。又再说回德升祥搞优惠这件事,上门或致电要下订单的客人基本都是熟客,少不得打听为什么突然搞优惠啊,“老方,不会是你家小方好事将近了罢?”甚至有人猜:“还是说你跟太太要老蚌生珠啊?”当然也还有人猜:“是不是你们生意不好做啊?哎呀,现在这日子,都太不容易了……”对此,方斌和方云树一律统一回复:“是有喜事,不过不是大家想的那样,至于是什么,到时候会讲的。”打听的人得不到答案,也不在意,只笑笑就算了。不过这么多年来,德升祥早已是容城旗袍业的老大,跟旗袍协会关系匪浅,那个协会里都是什么人啊,就像严老太太跟严星河说的那样:“都是些官太太啦,名媛啦,还有谁谁的小情儿啦,总之都是些很有背景的,又不用上班闲得发慌的人,见天儿的攀比去。”这些人自然有她们扫听消息的门路,加上方何两家又从未想过隐瞒这件事,糖水铺那条街上人人都知道了,她们当然也知道。一时间也是感慨纷纷,“早听说方掌柜是为了寻找妹妹才将德升祥开来容城的,这真是……”“到底也如愿以偿了,多少人找一辈子都找不回来呢,这位方小姐是有福气的。”“是有福气,就是福气不够厚,听说那位方小姐早都走啦,留下个女儿,是她老公一个人带大的孩子。”“她老公没再婚?那可真是真爱了,守寡的女人不少,肯替老婆守着的男人就少了,方小姐还是有福气的。”“可不是么,总好过秦家,哎你们知道吗,秦家大儿子要结婚啦,对象是个空姐。”“我见过,长得嘛挺漂亮,但感觉有点不自然,而且不够有气质,很浮躁的样子,而且看人头昂得高高的,生怕人家瞧不起她似的。”“嗐,这都是泥腿子出身,飞上枝头了也还是一股土气呗。”瞧瞧,女人多的地方就是八卦多,这才感慨了几句啊,就又开始讨论人家怎么样了。不过也有人例外,那就是严家人,她们不需要特地打听消息,那天严星河从何家回去之后,就告诉大家了,“德升祥的方家是秋水妈妈的娘家,两家已经做了dna检测,过阵子应该会有一场宴会,介绍秋水给大家认识。”这个消息仿佛一个大石块,咚的被扔进平静的湖泊里,水镜被打破不说,还溅起一阵水花。“星澜:……今天愚人节?”“星池:真的假的?”“星河:当然是真的,我怎么可能拿这种事开玩笑,秋水就是方家的孩子。@杨艺”他还特地@了他妈,是个人都看得出来他就是特地说给杨艺听的,谁叫她一直嫌弃何秋水呢。一时间别人都不好说什么,杨艺就很生气,“你什么意思,想说什么[刀]”“星河:没什么,就是想告诉您,秋水比秦曼莉也什么都不差了。”“杨艺:就算她是方家的,那也不姓方,方家的东西她什么都拿不到。”“星河:秦曼莉倒是姓秦,可她却是要嫁出去的,秦家的东西她同样享受不到多少。”母子俩就这么在群里互怼起来,其他人全都没出声,但有一个算一个,都在默默窥屏。要说杨艺对这个消息心里一点波动没有倒也不可能,至少她松口气的同时,觉得还诡异的觉得有些高兴。毕竟这下子别人以后要是问起她儿媳妇是哪家的,她不必说是卖糖水的小商人家的了——她倒是很了解自己儿子,知道他认准的事不会轻易改变,人也一样。况且这时候严星河已经开始哄她了,“妈您想想,秋水是刚认回去的,方家对她本来就存着补偿心理,肯定对她好,以后您要做旗袍,那岂不是姐妹中头一份么。”“杨艺:……你说得也有道理。”其他人:“……”哦哟我们三婶居然这么好哄???所有人中,老太太是最感慨的,她跟方斌认识了十几年了,是知道他为了找自己妹妹花了多少人力物力财力的,“没想到竟然这么巧,也是咱们家的缘分。”她扭头对儿媳道:“我看秋水那姑娘挺好的,现在出身也有了,星河也喜欢她,你就别给她脸色看啦,她是小辈,到时候要是不孝顺你,你大可以再修理她。”顿了顿,喝口水,又继续劝:“你还不信你儿子么,要是她不好,星河以后肯定跟她分,你就少管他们的事,有这时间你多跟克文培养感情不好啊?老伴儿老伴儿,陪你到老的只有你老公!”“儿子?那他除了是你儿子,还是别人老公,别人爸爸!”这些话老太太这几个月不知道说了多少次,可没一次像今天这样入耳入心的。仔细想想,她还真的找不到太多何秋水的不好,没有一起生活过,生活习惯合不合得到一起这个另说,就是人品相貌,何秋水都没什么不好的,反而是秦曼莉……杨艺想起之前严星河告诉过她,秦曼莉在她的老师这件事上是骗了人的,虽然事情不大,但想到这个她心里就有些不舒服。而且秦曼莉的妈妈,还曾经当着她和严克文说老太太不好,有试图离间她们感情之嫌,母亲这样,女儿是不是也会有样学样?至于说歌舞团首席这件事,当初她为了阻拦严星河跟何秋水的事,硬是拿来讽刺何秋水,可是认真想想,那是因为何秋水倒霉受了伤,不得不离开歌舞团,秦曼莉才当上首席的。虽然秦曼莉后来话里话外说过何秋水当首席是靠关系的,但她呢,她要不是姓秦,会轮到她?杨艺不是傻子,之前总总不过是故意想要为难何秋水,加上习惯性偏向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罢了,等她醒过神来,自然会发现其中种种不对之处。但是!她还是不那么喜欢何秋水!“谁会喜欢一来就霸占自己儿子的女人啊,天仙也不成呐。”她低声嘀咕道,别扭极了。这是她无法喜欢何秋水的另一个点,老太太也没办法解决这个,只能劝她多关心严克文:“你与其想这个,还不如多关心关心你老公呢,星河年轻,有自己的生活,不是她也会有别人,你想得怪多,怎么不想她能和星河一样对你好,你白捡人家一闺女呢?”杨艺愣了一下,她还真的没想过这个可能。她摸摸鼻子,有些讪讪的,“行啦行啦,我以后……不刺就是了呗。”但要说让她矮下身段迁就何秋水,那又是做不到的。能得她这么一个保证就算不错了,老太太略微有些满意的点点头,又去看手机,就看到严星渝露面了,“星渝:@星河哥,我明天回去。”“星河:都快开学了,这时候回来?”“星渝:九月十几号才开学呢,早得很,我这不是刚做完一个实验么。”且不说别人怎么看方何两家认亲这件事,作为当事人的老何跟何秋水,生活基本没受什么影响,每天该干嘛还是干嘛。“难道认个亲戚就不用干活挣钱,不用吃饭了?”老何嗤笑道。何秋水的日子也很正常,她跟云锦衣庄合作拍的两套照片被他们官博po到了网上,反响很不错,在淘宝服装模特界她是生面孔,甚至有人问:“这个小姐姐是新人吗?是coser吗?”对此官博特地圈了她,“出镜模特@糖水铺的小舞娘谢谢小姐姐的完美诠释,‘垂首乱翻雕玉佩,折腰争舞郁金裙’[爱心]”然后就有同时关注了他们俩的网友给人科普:“这个小姐姐是职业舞者,跳舞很棒的,微博指路[链接]”何秋水顺利收获了一波新的关注,而与此同时,不知道从哪里穿出风声来,说她和桂棹合作了新专辑。这个消息是真是假,当事人自然心里有数,但网友不知道啊,尤其是粉丝,顿时就热闹了起来,“真的假的啊?”“yxh没证据不要乱说话,莫cue我家小桂子,等官宣。”“那个什么小舞娘连个网红都不算吧,桂棹凭什么找她合作啊,不会是有什么……吧?”“楼上你可真龌龊,人家之前还用过烛影摇红呢,桂棹还点赞了,就不能是那次桂棹觉得她跳舞好所以这次找她合作吗,他的专辑都是古风还喜欢找coser和舞见拍mv又不是秘密。”不得不说,这个粉丝误打误撞的居然说出了真像,摸摸偷窥评论的何秋水捂着嘴,偷偷乐了好一阵。就在她偷着乐的时候,严星河给她发信息了,“我弟弟回来过暑假,一起吃个饭?”看着手机上的邀约信息,她歪了歪头,故意等了几分钟才回复:“可以啊。”嗯,据说这样能显得自己不是那么不矜持:)第八十四章这边严星渝还没回来, 严星河没定下带何秋水跟他见面的时间,那头的方家倒是定下了回湖城的日子。“周六一早我们先去祭拜珍珍,然后再回湖城改族谱, 也叫阿水见见那些亲戚。”方斌这样跟老何解释自己的安排。老何没什么不同意的,应了之后就开始准备东西, 又交代了家里的生意给何天两口子,做好这些准备, 也就到了时间。容珍珍的墓在容城南郊的半山公墓, 郁郁葱葱, 如果不是一座座墓碑矗立,说不定还会以为这里是哪个风景区。其实当时为了给她救命家里几乎已经花光所有积蓄,老何跟本买不起墓地,容珍珍的骨灰盒好长一段时间都是放在家里供奉的,直到攒够了钱,当时半山公墓新建成,还有优惠政策,老何就特地在这边买了两个靠着的位置, 将她迁了过来。这时间一晃,也十多年了。上了香,方斌想到自己终究没能见小妹妹一面,难免悲从中来, 狠狠哭了一场,末了又哽咽着道:“去了那边,你跟爸妈都好好的在一起, 等等我……”他们这一房原就是只有他跟妹妹两个孩子的,到了如今,也只剩他一个了。方云树跟方云彤也是眼睛红红的,倒不是说对这个素昧谋面的小姑姑多有感情,而是心痛父亲的不易罢了。何秋水的感觉也是一样的,对方家她没什么归属感,只知道这是她外家,多的感情暂时也没有,心里那点难受只是因为想起早逝的母亲。要是她还活着,情况或许又有不同。从公墓出来,两家人驱车直接上了高速,湖城离容城算不得很远,开车大约四到五个小时路程,到方家旧居的时候正是午后时分。这是个方姓族人聚居的区域,听说方斌回来了,还带了当年走丢的方宁的孩子一道,住在附近的方氏族人都赶了过来,要见见这个新找回来的方家人。何秋水没见过这些人,有些慌乱,不停的看老何脸色,可老何也没见过这些人,他也紧张啊。这时方太太的作用就体现出来了,她关上门,对何秋水道:“现在方家管事的是小长房的,咱们要给你妈改族谱,他已经点头了,你到时候好好谢谢他就行,其他人也就那样,他们说了什么你也别管……”她仔细的教着何秋水这些人情世故,什么话能听,什么话当耳旁风,妥帖细致得跟亲妈似的,“多听多看,少说少做,你不认识的人突然热情,肯定有事,你记好了,以后总有用到的地方。”何秋水忙点头应是,暗暗记在心里。从前老何粗心,会忽略这些,温妮是一味疼爱,张从真又地位超然,活得自我,当然也不会特地教她这些,直到这时她才真正的接受到女性长辈的教导。方太太说完又顺手撸下一个玉镯来套她手上,“人靠衣装马靠鞍没错的,省得让他们看低了。”等她们出来,大厅里方斌已经带着老何认了一圈人,任何一个家族,肯定都有这样一种人,他们日子过得一般般,没什么本事,但凑热闹第一名,擅长看人眼色,谁给他们好处就向着谁,不是大奸大恶之人,但墙头草风吹两边倒说的就是他们。何家家境不差,加上老何今天还特地把西装翻出来穿上,看起来特别人模狗样,方斌也只介绍说他是做生意的,来的人一看他,哦豁,大老板呐!没想到这走丢了的姑娘竟然还有这等造化,那些人越脑补越眼馋,就争先恐后的跟老何攀谈起来,一时间竟然也相谈甚欢。“阿水来,舅舅给你介绍一下,这是小长房的三舅公,这是六房的……”方斌拉着何秋水的手,一个个人叫过去,有的是长辈,有的是平辈,还有些是小辈。因为是周末,开祠堂改族谱这样的事,当家的小长房三舅公是一个个通知到位的,能来的都来了,何秋水笑得脸都发僵才将人认齐全。“人很多,但也还好,最多一年见一次。”方云彤低声同她道。这会儿姐妹俩正单独面对着一群女眷,听她们叽叽喳喳的问何秋水:“阿水,你现在做什么工作啊?结婚没有啊?”“哦,还没有啊?那婶娘这边有个男孩子,很不错的,介绍你认识啊,你看你和云彤随便哪个嫁给他都不亏的。”“嘁,人家大老板的女儿看得上你说的那个?谁还不知道你说的就是你娘家那个不成器的谁谁,不会挣钱就算了,还烂赌!阿水别听她的,舅妈给你介绍个好的,是我同事的儿子……”“哎哟喂搞笑死了,你说别人家的孩子不好,你介绍的也不是什么好人,我那天还看见他去嫖!钻进了走马巷那家洗头房!”何秋水听得有些发呆,老实讲介绍对象她遇到过的,同一条街上的街坊就介绍过,但她还是第一次见到今天这样的,边介绍人边拆别人台。关键是被拆台那个还不怎么恼,反而一起说起八卦来,瓜子皮扔了一地。到了下午四点多,小长房家最小那个小子来通知大家:“爷爷说开祠堂啦,各位叔伯快过去罢,有事情要宣布。”大家停下来,呼啦啦的往隔壁的祠堂那边涌过去,何秋水跟方云彤趁机就甩开她们,去同自家人汇合了。这次改族谱,主要是改容珍珍的名字,她出生的时候,方父方母给她取名叫方宁,后来被养母收养,养母姓容,才有了容珍珍这个名字。时隔那么多年才被找回来,方斌这次做主将她的名字改成方容珍,这样既换了方家的姓,显示她是方家的女儿,又没有改动她的名字,老何仍旧可以叫她珍珍。“还有一件事。”三舅公当着众人的面改好族谱,又道,“当年老四跟他媳妇给女儿攒下一笔嫁妆,阿斌出去之前托付给我保管,说是等方宁找回来了就给她,要是没找回来,就归族里所有,但现在她找回来了,虽然她是去了,但她还有女儿,所以这笔嫁妆就应当给阿水,这是嫁妆单子。”说着招手叫何秋水过去,把一本厚厚的册子递给她,目露慈爱道:“这是你姥姥姥爷留给你的,以后也就是你的嫁妆,你有权处置这里面的所有东西。”何秋水拿着那册子有些发懵,她还没搞明白怎么就到了这一步,没人告诉过她啊,不是只回来改一下族谱而已吗?怎么就到了要处置财产的地步?她是没回过神来,老何却品出些味儿来了,尤其是三舅公那句“你有权处置这里面的所有东西”,顿时目光一闪。这时方太太已经上前去,带着何秋水谢过了三舅公,然后在他老人家的主持下,何秋水拜了外家的祖宗,又趁着太阳还没下山,方斌带着他们去祭拜父母。比起在祠堂时的热闹,单独祭拜方父方母显然更像祭祖,人人俱是沉默不语,方斌将容珍珍的旧照烧了,“爸,妈,小妹已经去了那边,你们看了照片就去找她,要是奈何桥头还在排队,能见一面……”“爸,妈,你们的心愿已经完成了,阿水很好,妹夫也很好,小妹生前也是过过好日子的,我们都挺好的,请你们继续保佑方家子孙,一切顺利,你们也好好的。”说完又叹了口气,叫何秋水给姥姥姥爷磕头。太阳落山的时候他们从山上下来,回到自家屋子,这才有空翻看起嫁妆单子。方云彤和何秋水躲在房间里,亲密的挨在一起,边看边惊叹,“哇,玉镯就六对了,还有项链,这款式老了罢?要不然拿去重新做一次时兴的样式好了……”“黄花梨的家具,哎这个不错,摆你家里肯定好看……青花瓷梅瓶,玉摆件……这些都是古董,可以升值,还有什么……”“小黄鱼?”方云彤忽然愣了一下,指着一行字,“小黄鱼一百根,大黄鱼五十根……是多少?”“……小黄鱼大概三千克,大黄鱼一万五千克。”何秋水在心里算了算,有些不确定的应道。有些地方旧俗称金条做黄鱼,小黄鱼也就是一两的金条,折合今天的单位应该是大约三十一克黄金,而大黄鱼也就十两的金条,自然是三百一十克了。再按照当前金价大概三百七一克来计算,那就是六百多将近七百万的价值,更加上大小黄鱼原本作为民国时期铸造的金条,本身就具有一定的收藏价值,因此它的实际价值应该比金价核算要高得多的。方云彤算完数,当场就傻了,“……阿水,姐,你发了啊!”何秋水:“……”我知道我就是有点被吓着了:)何秋水觉得自己就是个土包子,她这辈子头一回见到那么多钱,捧在手里这本册子沉甸甸的,跟一块烫手山芋似的,她都不敢端着。“不行不行,我不能拿这些东西,我去找我爸跟舅舅……”她说着就要出去找老何跟方斌。方云彤一把拽住她,“你傻啊,这是你的东西,凭什么不能拿?”“可是……我……我才回来的,而且……”她抿着唇,神色不安,“而且一直是三舅公帮忙保管打理的……”“你觉得不好意思?”方云彤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忽然又叹气,“你不用不好意思,三舅公早就从这份嫁妆上拿足好处了。”何秋水愣了一下,刚想问为什么,就听见门被敲响,方云树在外面道:“彤彤,阿水,你们出来一下,爸妈跟姑父有话要说。”两个姑娘暂时放下之前的讨论,一前一后的去了客厅。“过来坐,我们说说阿水这份嫁妆的事。”方斌招招手,一副大家长样。何秋水于是坐到了老何身边,紧紧抓住他的手臂不放。知道她心里不安,老何就没挣脱手,还伸过另一边手拍了拍她,安抚道:“别怕,没事的。”她点点头,垂着眼听方斌说起话来。在以前,有能力的人家给女儿准备的嫁妆,就不会只有金银,因为那些是会花完的,所以肯定还有田地和店铺,为的是让女儿以后能继续钱生钱,不用担心坐吃山空。“财物都好好藏起来躲过一劫,但房子和店铺当时被没收了,后来才发还。”方斌轻描淡写的带过了这些东西遭受的苦难,只道,“小长房的几位长辈都很重诺,为了保住这些东西费了很多苦心,也担了风险,于情于理咱们都该谢谢他们。”“我跟友谊商量过了,湖城这边两家铺子,以前是两家粮店,现在是一个金店一个超市,这么多年原来的店铺早就没了,这些年都是小长房管着的,既然如此,那咱们就顺水推舟送给他们。”何友谊是老何的全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