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从真的婚事拖了下来,一天拖一天,满以为坚持下去终究会有好结果的,结果有一天,她发现自己怀孕了,“那个时候她才二十三岁,当时对未婚先孕这种事是很……瞧不起的……”她吓坏了,同赵先生商量该怎么办,赵先生到底精于人情世故,想到了要用这件事胁迫母亲,让张从真进门。“老太太说了,既然怀孕了就生下来,如果是男孩儿就结婚。”倒没说如果生的是女孩儿怎么办。张从真一直练习跳舞,体重控制得很严格,身体情况对胎儿并不是特别有利,加上担惊受怕,几次出现了流产先兆,在医生的指导下才勉强保住胎儿,怕她再受劳累,赵先生想早点登记的打算暂时搁浅。“好死不死,真的生了个女儿。”何秋水说到这里,长长的叹了口气,“老天爷都不长眼的。”得知生了女儿,老太太顿时就不同意这门婚事了,强要赶张从真走,让赵先生另娶名门贵女,“她还趁赵先生不在时找上门去,抢了孩子要送去乡下给别人,老师拖着虚弱的身子从床上滚下来,跑出去把孩子抢回来,从此以后再也不提结婚的事。”张从真死了心,知道自己就算嫁进赵家也没好日子过,更何况是真的后娘难为,“赵先生的女儿知道他有了女朋友,于是哭闹着不同意,还说老师欺负她,其实根本没有,老师怕死她了,真是胡说八道!”何秋水气鼓鼓的,重重哼了声,严星河看着她,笑着嗯了声,“是很没道理。”张从真的父母知道女儿未婚生女,觉得很丢脸,在老家放话出来跟她断绝了关系,还是她的恩师王老先生的夫人实在不忍心,天天来看她,帮她一起照顾孩子。“老师给师姐……我叫她师姐罢,习惯了……”何秋水抿抿唇,“老师给师姐取名叫颜如玉,对外说是老家亲戚的孩子,不要了,她抱来养,户口是赵先生办的,他毕竟是……”她没再继续说下去,严星河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赵先生当时在容城官场呼风唤雨,办个户口封下消息想来不难做到。“师姐一天天大了,遗传了老师的舞蹈基因,跳舞特别好,比我好多了。”何秋水神色很认真的强调,“真的,她要是能活下来,肯定比老师成就还大。”张从真欣喜于女儿的天赋,开始悉心教导她汉唐舞,带她去参赛,一时间业内惊为天人,她逐渐崭露头角,隐隐有了未来舞蹈大家的模样。何秋水十四岁时凭借《蒹葭》中青涩纯真的怀春少女形象引起张从真的注意,但真正让张从真下定决心要接近她的,是颜如玉的一句话:“我觉得她是我想成为的那种人。”她从小就知道自己身份敏感,在外面甚至不太敢叫妈妈,也没有爸爸,对赵先生她从来都只叫叔叔,她聪慧绝伦,又敏感孤清,她将自己放在人群之外,冷冷的看着一切。可是何秋水不同,她没了妈妈,可是有宠爱她的父兄,她活泼开朗,像一道炙热的阳光,连表现思慕他人的少女情态都是热烈大胆的,喜悦多过害羞。从此何秋水便成了颜如玉最好的朋友,她们相差了三岁,何秋水总是跟着她,姐姐姐姐的叫,她们在一起的时候总是欢声笑语,有说不完的话,夜里还要抵足而眠。“黄玥玥也是那个时候认识师姐的,我们仨可要好了。”何秋水想起这些事,眼睛弯弯的,已然沉浸在回忆里,“我们一起去玩,一起练习,黄玥玥会画画,师姐会写诗,我什么都不会,就带她们到处去找好吃的……”好吃的也不能多吃,每次都是三个人点一份,浅尝则止,“那也很好啦,反正很开心。”她托着腮,嘴角翘起好看的弧度,脸上似乎有浅浅的小漩涡若隐若现,严星河看着她,手指动动,艰难的按捺下想触碰她的冲动。“可是好日子不长久哟……”她忽然又叹口气,嘴巴噘了起来。赵先生在颜如玉五岁的时候调离容城,在全国各地履职,直至十年前定在京市,赵家也举家搬至京市定居。在颜如玉成长过程中,赵先生屡次向张从真提出结婚,在他的不懈努力坚持下,赵家人早就已经无法阻止他,但是张从真一直拖着不肯点头。直到八年前,“我十八岁那年元旦,师姐还说今年要给我办成年礼了,说会送我礼物,然后告诉我和黄玥玥,可能她的爸爸妈妈要结婚了,问我们要不要当花童。”都十八岁了还可以当花童,何秋水高兴得不得了,于是掰着手指头算,算什么时候老师会正式通知她这个好消息。“到了二月份过年,老师带师姐去了京市……”她忽然停了下来,沉默突如其来。严星河听见窗外的雨又开始下了,淅淅沥沥的,像是永远都停不下来。他看见她眉宇间染上一抹轻愁,眉头蹙着,像在忍耐什么。“别说了罢?”他动了动,坐得离她近了,这下顺理成章伸手去拍拍她肩膀,带着安抚的意味。何秋水这次没有躲,甚至还下意识的往他身边靠了靠,声音低低的,“师姐去了京市就没有回来了,我们一直没联系,到了开学,她还没回来,我跟黄玥玥给她打电话也打不通,然后……老师就带着她的骨灰回来了。”严星河闻言,瞳孔猛地一缩,“……发生了意外?”何秋水点点头,声音变得平静又冷淡,“赵先生的大女儿因为不满他跟老师的婚事,在家里大闹,失手将师姐从楼上推了下来,摔破了头,失血过多昏迷,在医院抢救了半个月就走了。”“老师气疯了,想报警,却被赵先生和他的家人阻止,赵先生甚至跪下来求她,求她放过他的大女儿,他说不想两个女儿都失去了,于是……”张从真不知出于什么考虑,最后答应了他的请求,并且迅速火化了颜如玉的遗体,也没有追悼会,直接带着骨灰盒回了容城,秘不外宣。“除了我和黄玥玥,谁都不知道这件事的实情,很多人以为师姐是出国了,我们也答应了老师不往外说。”“后来,因为师姐没了,老师就特地在赵先生面前表现得格外疼我,跟他说,如玉没了,以后秋水就是我女儿,我等她给我养老,然后赵先生就会说好。”“其实……她只是故意在赵先生那里要好处,让他把原本给师姐的东西给我,首饰,舞服,甚至在舞团首席的竞争中推我一把。”拿了人家的好处,就不能说人家不好,于是何秋水听了张从真的话,没有对任何人提起过颜如玉哪怕一次。可是你问她,惭愧吗?惭愧的,可是张从真说得好,“我就是把她送进了监狱又怎么样,赵家人照样有办法把她弄出来,如玉也活不过来,我还不如让他一辈子都活在悔恨里。”严星河听完这个故事,觉得心里沉甸甸的,压得有些难受,“……你、都过去了。”除了这句话,他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何秋水耸了耸肩,“所以《忆江南》的确不是回忆故土,而是我在回忆师姐,我编舞是她教的,里面用到了一些她帮我修改过的动作,我想她了,但是……我不能告诉别人我想她。”但她带着颜如玉一起登上舞台了,因为,“江南是师姐的笔名。”原来实情竟是如此,因为这些陈年旧事,她不能对外说出来,于是任由外界曲解了整件事,而张从真也对此默然许之。“那现在你和你老师……打算怎么做?”严星河问起最重要的事。何秋水抿着唇,神情有些忐忑,“老师说了她来处理啊。”严星河点点头,低头打开手机,在微博上再次搜索“糖水铺的小舞娘”这个id,抄袭讨论的话题下最新一条微博即是张从真刚发的。长微博里说明了颜如玉去世的事,以及她的笔名即是江南,何秋水的《忆江南》的确是为了怀念她而作,至于为什么多年不解释抄袭传闻,张从真的解释是:“秋水的编舞的确由如玉启迪和教授,《忆江南》中有部分片段是她们合作而成。”至于颜如玉的死因,则说是突发疾病猝死,仅此而已。张从真在博文最后一段写道:“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说明这件事,秋水因为左脚屡次受伤,登上舞台的机会微乎其微,但她不愿意离开舞蹈,所以才会选择了拍摄舞蹈视频这条路,希望大家多支持,也希望某些有心人士不要为难她,有什么事可以冲我来。”通篇没有提赵家,但熟悉她个人历史的人很快就考据出了她跟赵先生的瓜葛,不过男未婚女未嫁,纠缠了那么多年也没去祸害旁人,众人也只叹声惊奇罢了。也不是没有人怀疑颜如玉是张从真亲女,但因为与这件事无关,张从真没有回应,真真假假,亦真亦假,世事历来如此。只是当误会解释清楚,她给在京市的那人打电话,只说了句:“这么多年了,你累么?要是累了,就分开罢,我累了。”终究还是抵不过岁月,所有爱恨都将随风而去。第六十二章张从真的长微博发出后, 何秋水跟着转发了一下,也没说什么,只有一句:“希望师姐在另一个世界能开心快乐。”“就这样?不替自己再解释一下?”严星河挑挑眉头, 不知是开玩笑的,还是真心实意。何秋水嗔他一眼, “我写一大篇小作文,然后让你在心里吐槽我消费逝者?”“我没有, 你不要冤枉我。”严星河闻言立即叫屈, 虽然他也觉得最好不要那样。张从真已经主动掀起疮疤, 何秋水无论怀念什么关于颜如玉的事,都是在刺激她。她抿着唇,重重放下肩膀,“其实……这就是师姐最想要的,她一直……都不开心。”严星河点点头。其实不难想象得到的,在那样一个家里,父母之间的关系、她与父母的关系,不管哪一个都与常人的不同, 而这种特殊又很容易造成她心理认知上的障碍。她活得太明白了,就更难过了。还是像何秋水这样能憨吃酣睡的粗神经活得开心,他侧头看着她,心里念了一句, 然后问她:“这周的视频你想好主题了么?”这就把话题带开了,何秋水也顺理成章的不再讨论关于颜如玉的话题,“我想跳《楚腰》里的一段。”这是个群舞作品, 她只打算跳其中的一段,严星河问:“还像上次那样你录分解动作,回头找原版视频配上?”何秋水摇摇头:“不不不,这次我自己带妆跳一次,看得清楚些。”《楚腰》本是群舞,以往演这出的时候都是五个人的,何秋水还没试过一个人跳,“我打算跳主舞的动作。”边说边抄起一旁的平板,找出视频来递给严星河看,“喏,就是这个。”视频里的舞女穿着玫红色为主的舞服,上衣下裳,宽阔的袖子,露出中间一节细细的腰肢,头上戴着翎子,动作不似之前的《蒹葭》那样柔美,而是矫健刚猛,一挥手、一回头,束腰在前,凌厉在后,整体显得雄浑有力。严星河一个门外汉,险些以为是五个男舞者在舞蹈。何秋水嘿嘿一笑,“也不是没有,只要穿上舞服,男生也可以跳得很好看的。”“可是……”严星河略微有些犹豫,“动作幅度这么大,又跳又跑的,你的脚受得了么?”何秋水眨眨眼睛,把脚从屁股底下挪出来,在地上踩踩,“这不得让你这专业人士评估评估么?”严星河低头去看,看见白皙的肌肤上一道细长的暗红色疤痕,叹了口气,“药有没有按时涂?”“呃……涂了。”何秋水看他注意到脚上的疤,有些不好意思,尽管那是他亲手替自己缝的。“你的舞蹈……动作能不能缓和一点,别这么……猛?”严星河斟酌半天,想不出一个很合适的词来形容《楚腰》给他的感觉。何秋水点点头,“可以的,我小心些就是。”“到时候拍慢点?”严星河又问,“跳一段歇一下,再继续?”何秋水又点头应好,模样乖巧极了,严星河看着她,实在没忍住,伸手碰了碰她的头发。又怕她生气,于是扯谎:“你头上有只蚊子。”在这屋子里待这么久就没见过蚊子,怎么他一来就有?何秋水似笑非笑的望着他,哦了声。严星河顿时便有些尴尬,忙清清嗓子,强行转移话题:“这头上的翎子你到时候戴不戴?”听他问到舞蹈方面的问题了,何秋水的神色立刻也正经起来,点点头解释道:“《楚腰》原本表现的就是楚国祭祀的过程,巫女是祭祀的主角,铜鼓是祭祀活动的重要物品,这个翎子就是根据出土的战国时期的铜鼓饰纹设计的,不能没有。”说着她站起身来,“我去拿给你看啊。”说完转身就往练功房跑,严星河觉得好奇,也跟了上去,看她从墙角的柜子里拿出一个头饰来,长长的翎子,下面有两根红色的带子。她干脆就戴了上头,轻轻一晃脖子,翎子颤颤巍巍的跟着抖动起来,俏皮中横生一股神秘。“楚国人崇拜的图腾就是九凤,翎子是‘羽人化’的代表,表示巫女能作法通神,如果不戴这个就不能很好表现出楚人的鸟图腾崇拜文化了。”何秋水进一步解释道。严星河这下理解了,再去回想视频里的舞蹈,越发觉得神秘,而不只是想起“楚王好细腰”这一句典故。他几乎有些迫不及待想看何秋水再给他跳一遍,“明天晚上?争取明后天拍完罢,我过两天要值班了。”何秋水忙点头,又道:“你能不能教教我怎么拍?我自己看视频总一知半解,等我学会了就不用那么麻烦你了。”“……行啊。”严星河呼吸顿了一下才应道,心里却道,我巴不得你一直麻烦我呢,你不必麻烦我了,我找什么理由来看你?何秋水伸手解下头饰,小心的摆回柜子里,严星河一眼望过去,看见柜子里摆放的各类头面,忍不住问:“你这几个柜子都装的这些?”他说着指指练功房里三个大柜子,何秋水见状干脆一个个打开给他看,除了一个柜子装的饰物,另两个柜子都装的衣物,精致的多彩的舞服中夹杂着几套汉服,用她的话讲:“拿出去卖了,应该可以买到一个卫生间了。”容城房价高企,一直不降,买一个卫生间也要不少钱了。严星河闻言失笑,伸手拉了拉那些衣服,“我也不懂,就觉得好看。”何秋水笑嘻嘻的朝他眨眼,“我听说你们当医生的,书都很贵很贵,还有听诊器啦之类的器械也很有讲究,你就这样类比一下。”“我都用医药代表送的赠品。”严星河斜了她一眼,玩笑道,他连白大褂口袋里的笔袋都是药商送的。何秋水还待说什么,就听见老何在楼下喊他们下去吃饭,于是俩人的对话就此打住,一前一后出了练功房下楼。见到他们下来,老何先问:“怎么样,事情都解决了?”何秋水点点头,“没事了,张老师已经解决了。”严星河这时正低头看手机,是严星池在群里问他何秋水涉嫌抄袭的事有没有后续,他转手就将何秋水转发的微博发到了群里。想了想,避开何秋水父女俩,发了一行字发过去:“张从真老师跟赵怡的父亲关系匪浅,二姐你们可以问问大伯父大伯娘,还有奶奶,他们肯定知道。”“星池:赵怡?这名字有点耳熟,哪家的?”严星河看到就回了句:“荣安里赵家的,她爸以前是容城的市长。”“吃饭啦吃饭啦。”他才发完这句,袖子就被何秋水扯了一下,跟着她一起坐到了饭桌前。桌上一桌好菜,有鱼有虾有烧鸡,还有一碟刚从熟食店切回来的叉烧。放学回来的何曦脸上挂了彩,正臊眉耷眼挨温妮的训,“你丢不丢人呐?跟人打架还打输了,输了就输了,你还告老师那儿去,你脸呢!?”“我真是惊了,你主动答应跟人打架,打输了就告状,有你这么小人的没有?”何曦嘟囔着辩解:“是他先说要告老师的,我这叫先下手为强!”“闭嘴,赶紧吃饭,吃完了给人家打电话赔礼道歉去。”何天一巴掌拍他脑门上,骂了句。何曦嚷嚷起来了,“我不,是林之蒲先跟我打架的!我本来不想跟他打,是他说的,要是男子汉就打一架,他打赢了还要告老师!他才是坏孩子!”“干啥他不跟别人打,就跟你打?”何秋水百思不得其解,“你得罪他了?”“因为……”何曦这会儿吭哧吭哧起来,很扭捏的样子,“因为……因为我想跟小妮做同桌,不想和他坐了,他就……他就不高兴……”何秋水:“……”你们打架的原因真的不是因为他也想跟小妮做同桌???一屋子的人都很无语,真是七八岁的男孩子狗都嫌,就为这么个理由也能打起架来。除了严星河,在他听到何曦说出林之蒲这个名字时,眉头就蹙起来了。犹豫再三,他还是问了句:“小曦在哪个学校上学?”“实验小学啊,当时招生考试他踩了狗屎运进去的。”何天嗐了声,摆手应道。“三年级了?”严星河又问了句。何秋水这时扭头看过来,觉得他好像在确认什么似的,于是点点头,“是啊,怎么了,跟他打架那孩子……”“……如果没猜错的话,那个林之蒲是我二姐的儿子。”严星河苦笑着摇摇头,“我姐跟我姐夫平时忙,也没很好管教孩子,阿蒲平时就挺淘气的,没想到在学校也……真是抱歉。”没想到竟然回事这么个结果,大家顿时又愣了,何秋水尤甚,她想起见过一面的那个小男孩,“……哎?看着他不像这么淘气的孩子啊?”严星河又摇摇头,哼笑道:“装的。”顿了顿,他又看一眼何曦,笑道:“也不必道什么歉了,回头我还得二姐教训阿蒲去,你们俩都有错。”他还不忘看着何曦,各打五十大板,“他不该主动招你打架,你也不该应战,有什么事不能讲道理解决?只会用拳头的都是莽汉。”何曦扭头看着他,一脸若有所思,“所以严叔叔您是林之蒲的舅舅咯?”严星河点点头,他的眼睛顿时就亮了,“他的小名是叫啊噗么?”严星河一怔:“……”你怎么肥事小老弟?现在是教育你的时间你管人家小名干什么???“好好听教!”何秋水烦了,一巴掌挥过去,拍在何曦的腿上。何曦哦哦两声,连忙坐好不动了,“知道了,我错了,下次再也不和他打架了。”到底不是自家孩子,严星河怕说多了何家人会觉得烦,于是又点点头,夸了句好孩子,低头在家庭群里@了一下严星池。“星河:@星池二姐,你家阿蒲今天跟同学打架了,因为那个同学不肯跟他做同桌,不仅打架打赢了人家,还要去告老师,结果被人捷足先登了[微笑]”“星池:我刚揍完,你怎么知道的?”“星河:跟他打架的是秋水大哥的儿子。”“星澜:哦豁,[牛头][啤酒]啊,自家人打自家人呗。”“星澜:对了,你们上面说的那个赵怡,就是我小学同学啊,怎么回事啊,秋水老师跟他爸……我知道她很小的时候妈就病没了。”“星河:嗯,后来认识的,但赵老太太不同意她进门,这是别人的事我知道得不多,你们想知道可以问问奶奶,估计当年挺轰动。”“星河:对了,诬陷秋水抄袭这事儿是秦曼莉的姐妹干的,这里头有没有点什么我不好说,@杨艺妈您可别又冤枉错人了。”说完把请师兄查来的资料截个图往群里一扔,从现在开始但凡有机会,他就要踩一下秦曼莉在杨艺心里的形象,省得以后再生出别的事端来。杨艺迟迟没冒泡,倒是严星澜看完以后啧啧称奇,“这年头真的,为了博人眼球,什么牛鬼蛇神都冒出来了。”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4-22 17:54:22~2020-04-23 16:56: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3瓶;吃货聃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六十三章小锤子敲击方响音板的声音清脆透亮, 如同银铃,伴着笙清晰透亮的声音,渐渐加入琴声、琵琶声的相和大曲, 身着玫红色舞服的女子翩翩起舞。她双手朝天、向后下腰从两边斜线而出,然后于原地单脚进行转圈和蹦跳, 在高潮时来回跳跃,一气呵成, 这是一个名为“翘袖折腰”的舞姿, 舞者饰演的巫女在对上苍进行参拜。随着舞段改变, 舞者头上的翎子开始随着头部动作的增加而不停地前后甩动,袖子也不停地配合着裙摆挥甩,长袖横向地甩过头部,在头顶呈现出弧形,而另一臂则从体前向髀间甩去,如同蛟龙翻飞,其态若狂。朴拙,坦荡, 刚柔并济,灵气鬼魅,又神秘庄重。严星河知道自己应该打断她,好让她还没痊愈的脚能得到片刻的喘息, 可是看着她脸上的神情,却又发不出声音来。那是怎样的一种专注和沉醉,才让她看起来判若两人, 是不是只有在这个时候,她才能有片刻的脱离现实,想象自己还在那个灿烂的舞台?他不知道,却又觉得心痛,如果不是这场意外,她原本该是自在翱翔的飞天,无拘无束,去跳去旋转。方响清越的声音又渐起,场面渐渐归于平静,巫女的祭祀仪式结束了,舞者定格在乐曲的末尾,脸上的神情依旧端庄,充满了对上苍的敬重。等到严星河示意她已经录好了,这才松手站直身子,松了口气擦擦汗,却又在原地站着不动弹。见她没有向自己走来,严星河愣了一下,“……你不来看看拍得怎么样么?”“就、就来……”何秋水应了声,抬脚往他那边走,动作有些缓慢。严星河叹了口气,上前去扶住她,“不是说好了跳一段歇一下的么,痛不痛?”何秋水摇摇头,“我停不下来啊,不痛,就是有点酸胀。”说着又笑起来,“不过好久都没这样跳过了,有点累,体力好像有点跟不上了。”她一直都只是做基础训练,在音乐伴奏下完整的跳完一支舞,今天还是第一次,瞬间便有种回到过去的感觉。这种感觉让她觉得无比兴奋,忍不住想一再沉溺其中。“坐下休息一会儿罢。”严星河将她扶到一旁坐下,对她的话未置一词,实在是不知道还说什么才好。作为她的主治医生,他明明应该斥责她此时的行为,这是对健康造成极大影响的事,可是当他站在另一个角度去看时,却又能体谅她。于是最后也只是一边强行替她按摩着小腿,一边有些担忧的问道:“你就不怕落下病根来,以后天气一变就腿疼?”何秋水红着脸,感觉自己的皮肤贴着他温暖干燥的掌心,都快要着火了,忍不住微微颤栗起来。“不、不怕……只要还能跳就行……”不知道是害羞还是因为什么别的,她的声音出奇的绵软,糯糯的,像小孩子在撒娇。严星河手里搓揉的动作不停,微微仰起头,抬眼和她四目相对,看清她眼里和羞涩交错纠缠而出的坚定。他沉默片刻,叹了口气,“……你呀,叫我说什么好?”叹息声在空气里慢慢的散开,何秋水仿佛看到了宠溺孩子的老父亲担忧又纵容的神情,忍不住抿着唇笑了起来。她的脸很红,像春天灼灼盛开的桃花,严星河再抬眼时看见她的脸孔,忍不住愣了愣,然后她轻轻一怔,原本还被他抓在手里的小腿就脱离了掌控。只有裙摆柔软的布料从指间划过,让人来不及把握。他忽然便回过神来,“……还、还继续么?”何秋水点点头,“继续啊,争取早点拍完好不好?”她说完歪了歪头,努力做出淡定的模样。严星河陷入另一种左右为难的处境,一面是她的腿可能坚持不了那么久了,另一面是如果今天不拍完,那接下来几天他都没空——不是上课就是值班。犹豫再三,他折中建议道:“拍分解动作太多了,不如挑其中的重点难点片段来分解,录一段慢节奏的?”也就是说不再像上一次拍《蒹葭》时那样详细到每一个动作都讲解了。何秋水想了想,点头应声好,有些遗憾,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到底是专业舞蹈演员出身,镜头经验很足,分解动作流畅又利索,顺利到几乎没有需要重来的地方,全部录完视频素材,已经是晚上九点过一刻。严星河趁她休息的时候教了一些使用相机的小技巧,又道:“可以多拍些素材,到时候可以教嫂子和大哥,让他们帮你摇一下杆。”至于剪辑,“学不学都不要紧了,我再怎么忙,替你剪个视频的时间还是有的,实在感兴趣,以后慢慢学就行了,也不难。”何秋水忙点点头,双手合十的朝他道谢,“多谢你,都那么忙了还帮我,实在是……”“觉得不好意思的话,能不能请我吃一碗你亲手做的糖水?”严星河笑着打断她,第一次主动提出要求来。何秋水当然应好,她笑着点点头,眼睛都弯了起来,“我去换衣服,你等我一下?”等她换衣服的时候,严星河也没有离开练功房,他好奇的打量着衣柜里挂着的一套又一套舞服,在心里猜测这是什么布料。尤其是两套汉服,一套是唐制的,严星河记得很久以前看过《大明宫词》,里面的演员都穿着差不多这样的服装,另一套大概是明制,看起来很严实端庄,风格迥异。这时何秋水终于又来了练功房,蹑手蹑脚的走到严星河背后,正抬起手要击掌看能不能吓到他,还没动手呢,就见他猛地回过头来,“好了?”“呃……好了,好了……”她连忙放弃原来的打算,眨眨眼,有些不好意思的应道。装好人也装得也不像,严星河心里失笑,为她表露无遗的小心机。何秋水怕被他看穿,忙转移话题问道:“你刚才在看什么?”“我在看你的衣服……”严星河抬手摸摸下巴,“你这两套汉服用的什么材料?看起来不便宜。”“这一套叫霓裳羽衣,都是真丝的。”何秋水哦了声,上前拉起那套唐制的来,给他展示取材自《簪花仕女图》的苍黑色大袖衫和驼毛褐下裙上的纹样,“还有一条配套的披帛,衣服是定制的,加起来要两千多罢。”严星河想了想,继续问:“穿这个得配特定的首饰罢?”边问边在心里合计着自己一个月的工资加奖金能买几套这样的衣服。何秋水一开始没反应过来,笑嘻嘻的从首饰柜子底层拖出个大箱子来,掀开盖子就看见里面几个木盒,挨个打开,“形制风格都是唐代的和明代的,手工做的哦,好不好看?”她边说边抓着一支纯银镀金的云纹立体凤头衔珍珠流苏发簪在头上比划着,见严星河伸手,便直接往他手心里一放,“喏,给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