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于沉摆摆手:“无妨。”言罢眺望了远处的理事监,目光又在淳于恭身上游走了一圈:“狩猎快开始了,十三叔既是要参加,那还是快去换身衣服吧。”“喔,我倒是忘了,多谢小殿下提醒。”淳于恭听完弯腰道别:“那便等与小殿下赛场上相见了。”淳于沉应是,立在原处凝视那袭白衫渐远,神色淡漠。身后十六殿下和他门下随从正高谈阔论,大有几分少年豪气之意,四周嘈杂,太阳遮蔽,似乎各处自有暗流涌动过来。今日这狩猎只怕是有意思了。也不知是怎么了,宁味昨夜里着实没有睡好,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到是惹得罗衫担忧一连进来探望了几次。这在宫外,她夜里也不好出去走动,只得耐着性子憋住。连累一早起来便神色不是很好,只淡淡地让云裳给她更衣梳洗,云裳一向是个粗知大意的没有察觉,端着水盆进来时有些兴奋小声嘀咕:“都说今日的狩猎是一年里头最有看头的,太后今日可得早点去,好好看看热闹。”宁味接过手帕漫不经心地擦着手背,心思有些飘忽没有接话。云裳正抬手铺着被褥,忽而想起什么,声音带着几分喜色到:“对了,奴婢刚刚进来时,经过马场在围栏处瞧见了小殿下。”“嗯?”宁味把帕子搁在一边,懒懒支着头。“小殿下今日穿了身青衫骑装很是精神呢,不是说今年狩猎小殿下也要参加吗?”云裳拿起木梳细细给宁味梳头发,木齿分开浓密的长发,阳光从小窗处倾斜而下,只听那人轻声叹了句:“是吗?”“自然是的”云裳嘴里说话,手上动作却是不慢:“奴婢瞧着小殿下这些日子又像长高了些,人群里顶顶拔尖的样呢。想来就算不能夺得名次,只怕会惹得不少闺秀芳心暗许了。”宁味端坐在黄铜镜前,身形笔挺近乎一丝不苟,不知在瞧些什么,没有答话。云裳一向自诩是个贴心儿人,不免又添了句:“今日以后太后便大可不必太担心小殿下的婚事了。”那人依旧安安静静坐着,似乎对她所说全然不为所动,只伸手把自己刚刚梳妆时未来得及关上的妆奁抽屉慢慢推进去。云裳转身将杂事清理好,想转身给宁味请示告退,刚弯下腰,便清楚看见铜盆中那道人影似乎颤了颤,波光粼粼她竟是无端瞧出来几分落寞。还没开口,宁味的吩咐便过来了:“你先下去吧,一会再去猎场吧。”云裳应是,不再多想退出了帐篷。四下无人,宁味只觉自己心中郁结更甚,反复辗转似如一尊磐石在她心口碾来反复,让她快要喘不过气来。她猛站起身,目光刚好越过帐篷窗口,远处一双鸿雁比翼而去。心口似被头上的珍珠簪子戳了一个口,竟有些酸楚微疼,想追其深处,却只听见自己深深叹了一口气。这感觉是从未有过的感觉,她不免有些茫然失措,她这究竟是怎么了?围栏狩猎时辰将至,淳于沉双腿夹住马腹,手扯缰绳背脊直挺地骑在马背上。在一众狩猎者中他的位置不算靠前,更像是安安静静独自出门郊游一般。众人皆屏气凝神等待裁判的一声下令便打算冲进林中厮杀。他到是显得有些心不在焉,频频回头望向远处的高台。近几年他眉目越发生得秀丽动人,立于马上回看高台不免就惹得一众贵女面红耳赤交头接耳。他到是恍然不觉,只一心盯住新帝身边的空位。她为什么还没有来,也不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庭缭从一众人中穿梭过来,低声向淳于沉回话:“启禀少主,昨夜太后那边一切如常,并无异动。”淳于沉摆了摆手没做应答,庭缭自顾自退下。他偏眸目光深沉又望了一眼高台,那位置依旧是空荡荡的。既然无事发生,她为何还没有来呢?身下的马似乎也感受到主人的心绪,颇为烦躁的发出低声嘶鸣声,不停用蹄子刨土。淳于沉安抚性地拍了拍马脖子低声道:“你也想她了?”一人一马也不知说通了没,远处太监高声喊了句:“太后驾到!”终于来了。淳于沉几乎瞬间扭头望过去,正看到宁味手提金银丝鸾鸟朝凤绣纹朝服的裙摆慢慢踏上高台。不知哪里来的风将看台上的帷帐吹起,她微微抬下颌,偏眸之时竟能穿过人流,一眼便望见那双日光下对她笑得熠熠生辉的眸子。她心中悸动,呼吸一促。只觉得今日云裳并未说假话,他今日这样一身青衫当真是好看极了。号角声扬起,一时之间草场之上马蹄声响彻天际。淳于沉却依旧是不慌不忙的模样,仰着一张素白的小脸在人群中对她微笑。四周嘈杂不绝,他似乎对她说了些什么,可惜她并没有听清。那少年扭头手臂高抬,扬鞭挥马往林间奔去。一切发生不过是瞬间,宁味在位置上有些出神,罗衫安静地递过来一盏茶水。她接过来,捏住瓷盖慢慢刮了刮盖子,碧绿色茶水香气袅袅,她恍惚记起来,淳于沉驾马而去时的唇形。她看清了,清楚分明不过两个字。等我。霎时一惊,瓷盖碰撞上茶杯璧,叮铃一声,掌心湿润。只觉得有些乱了神。作者有话要说:开始填坑50、棕熊狩猎一开始风向就似乎有点不对,林间算得上是有人在看养时不时投喂一些家禽类,故而猎物算得上是十分丰富。众人入林后,多少都射得几只野兔野鸡,也有运气好的猎到一两只狐狸狍子的。偏十六殿淳于意下运气似乎格外的好,一连下来不仅是猎得一头稀罕的红狐,竟更是猎到了一只幼鹿。幼鹿的头挂在马背上,血迹从断了的脖子处滴滴答答流了一地。血腥味夹杂着狩猎者的嘶喊,一时之间林间人都杀红了眼。淳于沉骑马,背上背着弓箭一直在林间来去,口袋中空空如也。来去的狩猎者见了多时嗤笑一声,不屑一顾驾马而去。是了,这齐王小殿下多年来唯唯诺诺,文不成武不就。本总想着到底是齐王血脉无论如何都应有几分血性,骑射总归是要擅长些。没成想确实是实实在在一个草包,眼看半个时辰已过,竟连只兔子都没猎到。淳于恭架马过来,口袋中有零散几只兔子和两只野鸡,难得的是他竟是不知从何处猎得一只蓝孔雀,雀羽长长的伸出来格外显眼。淳于沉见他虽骑的是自己的马,但御马娴熟,骑□□准狠厉,想来这些年游山玩水他也并未是个全然纨绔。淳于恭追一只灰兔过来时,见淳于沉立马在一棵桦树下,驾马不知围着树在看什么,空空口袋在微风中荡漾,对准灰兔的箭头不由得稍稍偏了些,一箭射穿了灰兔的后腿。灰兔吃痛,慌不择路正好撞在淳于沉的马蹄上,淳于沉抬头对上淳于恭抬手,庭缭立马跳下马,拎住灰兔的耳朵准备送还给淳于恭。不料淳于恭朗声笑道:“古人有言,守株待兔,今日这兔子可是自己撞了你的马腿,自然也就归你了。”庭缭立在原处,回头看了一眼淳于沉,见他面色微动,随即轻笑:“那边谢谢十三叔好意了。”淳于恭摆手,驾马往丛林深处而去。庭缭恭敬地站在原处高举灰兔示意。淳于沉没再多看一眼那灰兔,声音低沉阴翳与刚才全然不似一人:“处理了吧。”庭缭点头一刀将兔子钉在了树上。淳于沉目光深沉,依旧徘徊在那棵桦树下,仔细瞧着树下的踪迹。那只熊应该就在这附近才对。他从进这林子就留意到了,这林中猎物肥美有熊活动的踪迹。不过大队的人马进入林间,想来这熊应该是受到惊吓躲起来了。他进入这林间之后一直就在追踪这头熊的踪迹,一路兜兜转转追到此处,就断了线索。但这树下还有熊的新鲜粪便,所以这熊应该就在此处不远。这地方其实不算偏僻,但四周零散的落得几块石头,又有树木遮蔽,颇为隐蔽。正思量,远处嘉鱼快马过来兴奋禀告:“少主,发现了那熊了,就在林子东南角边。”淳于沉目光凛冽,双腿一夹马腹道呵令:“走!”没想到追到林边时,林边已经有两队人马了,一队是淳于恭的人,一队是淳于意的人。众人与那熊之间有些距离,松散地将其围住,困在中间。似乎之前与熊已经有过一些搏斗,棕熊身上带着伤口,眼神凶狠似乎有发狂的迹象。但这熊身体巨大,目测大概有两百多斤,四周散落着些许碎石,依稀可见熊爪抓挠的痕迹,可以推测这熊力气巨大,且有些灵智力。人与熊双方正在僵持,二者皆不敢擅自动作。淳于恭额上出了些汗,右手衣袖上有血迹,发髻有些凌乱。见淳于沉过来,冲他挥挥手,示意他小心些切勿要惊动了棕熊。淳于沉勒住马缰绳,绕后慢慢至淳于恭身边。见他过来,淳于恭主动交代道:“已经僵持有一会了,不知道鹿死谁手,不过我瞧着十六殿下到是势在必得的样子。”淳于沉顺着望过去,只见十六殿下正扭头神色严峻地同身后几个身材魁梧的侍从窃窃私语,似乎在商量什么对策。庭缭见状不着痕迹地上前,从腰间缓缓取出匕首,想伺机而发,出奇不意将棕熊拿下。这次围栏狩猎的头筹,非他家少主不可。淳于沉知其小动作,却不想这么快就暴露身边侍从的身手,抬了抬大拇指,示意庭缭稍安勿躁。正迟疑,远处淳于意忽然向这边示意随后,驾马慢慢过来凑近二人低声道:“眼看狩猎时间将至,这熊若是以一人之力恐怕难以制服,不如我们二人合伙将其制服?”“这……”淳于恭有些迟疑,若是合伙将至制服,那这熊算谁的猎物呢?眼下情况十分明了,谁若是能取这熊的首级,那谁就死这狩猎的魁首。他一向与世无争,今日为了那件事却如此锋芒毕露,只怕众人心中早已有数,多年苦心经营却要付诸流水。他虽无怨无悔,但他绝不要功亏一篑。淳于意那双灰蓝色的眼睛流转波动,似乎能看穿人心思一般,用仅仅二人可见的声音说道:“十三哥放心,今日这熊若是猎得,自然是归十三哥所得。”“你有那么好心?”淳于恭的声音带着几分不可置信。淳于意知他不信他却丝毫不恼,眼神魅惑道:“本王自然不会这么好心。”“今日我帮了十三哥,来日我有求,还望十三哥助力才好。”淳于恭虽不问朝政,但新皇登基后淳于意在朝中那些动作手腕,他多少也知道一些。他今日让了这头熊,只怕来日要让自己在别处千百倍奉还。新帝和淳于意这一斗,他万万不想做其中棋子。淳于意看穿了他的心思,眨了眨眼睛声音坦诚道:“十三叔放心,定不会是什么让你为难的忙。”淳于恭捏紧了手中的马鞭,心中斗争万分,话虽是如此说,但今日一旦应下,来日方长万万是不可能预料到会如何的。他想获胜,但他也不想顾此失彼,从此受淳于意随意拿捏。二人正在商谈,忽听见远处侍从高喊了一声:“熊跑了!”原来好好呆着圈里的棕熊不知为何突然发狂一般,对着一处人少的缺口疯狂扑过去,被扑倒的随从瞬间被撕成了碎片,鲜血满地众人一时被震慑不敢去追,眼看棕熊跑远。淳于恭若有所思地望了一眼一旁神色淡然的淳于沉,心绪婉转爽朗一笑,挥鞭追去:“十六弟,今日这熊,我们还是各凭本事吧!”“该死!”淳于意暴怒,一鞭子抽到侍从身上吼道:“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追!”淳于沉垂了眼角,慢慢从众人眼中退出来,快马加鞭往另外一个放向追去。刚刚是他让庭缭趁二人不备,故意挑衅棕熊发狂,让其冲出人圈,借机追了出去。他春猎之前早就将这围栏狩猎的场地给摸得一清二楚,庭缭会将熊引到一处断崖,而这附近有另外一条小路通往那处,他从小路过去定能赶在众人之前将熊杀了。断崖之上,庭缭正与棕熊撕缠搏斗,那熊虽然依旧力气磅礴,但之前已然受了伤。庭缭是从战场上厮杀下来的,身手甚好,几个回合下来,棕熊已然是强弩之末了。淳于沉瞅准时机,停马反手抽箭,瞄准棕熊胸口,三箭齐发。棕熊中箭,怒嚎一声,气绝身亡。庭缭双手撑住熊头,十分兴奋向淳于沉高声通告:“少主!熊死了!”话音未落,从其后方飞出一只长箭,庭缭还未反应,右手手臂上已经结结实实中了一箭。鲜血随着青筋跳动溢出,棕熊庞大的身躯从他臂膀中掉下,砸在地面上尘土飞扬。淳于沉神情冷下来,目光如古井神潭,盯着远处高举弓箭的淳于意。见他望过来,淳于意不甚在意的耸耸肩,甚至往弩上架了第二支弓箭。看来那一箭,他是故意的了。就是要抢了。淳于沉扬鞭,往庭缭的方向奔去,一手握紧缰绳,一手从腰侧抽出长剑,剑尖顺势往后蓄势待发。庭缭等淳于沉过来,才慢慢蹲下身,忍着剧痛,将棕熊尸体拖至门后,撕下一截衣袍不吭一声地给自己包扎伤口。淳于意眼中突然起了几分兴致,意味甚浓地盯着远处那一主一仆。随后慢慢悠悠训马靠近道:“这熊你是自己给本王呢,还是本王杀了你们二人抢过来呢?”淳于沉面色冷峻未发一语,往他身后看了看,不过十几米的距离处立着一二十个侍从,掺杂着半数的黑衣杀手,这些人不知从何处冒出来,又或者一开始就已经在这林间埋藏好了。“淳于恭呢?”按道理若淳于意追过来了,那么淳于恭也应该已经追过来了。可这么半天,却不见淳于恭的身影,只有一种可能,淳于意已经对淳于恭动手了。“他?”淳于意从马上挂着的口袋中掏出了两块铁蹄优哉游哉地举给他看。这铁蹄他再熟悉不过了,正是他的马上的。看来淳于意一早便在自己的马上动了手脚。只不过机缘巧合,这马落到了淳于恭的手中。开始淳于恭骑那马并未出现什么异常,淳于意与之密谈之后却出了事,只怕是谈崩了,眼看不利,淳于意打算斩草除根了。不,不仅仅是淳于恭,他手上还有淳于意垂涎欲滴的封地。他只怕是想连他一起斩草除根了。51、遇害淳于沉猜测不错,从一开始,淳于意便从来没有将他放在眼中。今日狩猎的头魁他非要不可,无论是半路杀出来的淳于恭,还是他一直早有防备的淳于沉,他都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淳于沉”淳于意的眼神凶厉,微微恭身声音带着无尽的杀意:“要么留下熊,要么留下你的命?”“你想抢?”淳于沉丝毫不惧,语气讪讪地像在逗弄一条小狗一般:“试试?”言罢,断崖丛林边境忽而冲出一二十个黑衣骑兵,个个整装待发,自带一股肃杀之气,慢慢立于淳于沉身后。“呵?”淳于意冷笑挑眉:“没想到你倒是有这么一手,可惜了”他将手中的匕首用布擦拭干净:“如此不识好歹。”“那今日此地便是你的葬身之处。”淳于沉神色肃穆,长剑直指淳于意眉间:“随时恭候。”在大战一触即发之时,远处天空上,忽然升起了一个信号弹,巨大红色礼花在天空中炸开。这是紧急集合回宫的信号。狩猎时间还未结束,但看台那边却发出了紧急集合的信号,必定是出了什么事情。莫不是有刺客?淳于沉脑海中忽发现出宁味那张脸,心神一慌,驾马调头往赛场跑去。看淳于沉头也不回地飞奔而去,他一时有些诧异,疑惑一会儿,终究是不再纠缠,带领自己的侍从也赶往狩猎看台。回程途中,他扭头看了一眼,之前神出鬼没的那些骑兵也不知何时消失不见,像是从未出现过一般。这个淳于沉不简单。围栏狩猎者回到看台场地时,却发现众人慌乱成一片,皇亲国戚近臣都围在主帐篷附近。淳于沉还没靠近早有人过来禀告消息:新帝中毒了。中毒?淳于沉步子一慌,侧身往太后的帐篷走去。帐篷外云裳正围着帐篷转圈,脸色着实不太好,淳于沉见此更是心神已乱,脸色极其难看,大步流星穿过帐篷就要进去。云裳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一个人影往太后帐篷闪进去。还没高呼侍卫就看到嘉鱼一张圆圆的娃娃脸:“云裳姑娘可好啊?”“是你?”云裳蹙眉:“进去的是小殿下?”嘉鱼抱着剑靠在门口懒散模样:“除了我家少主还有敢那么闯太后帐篷。”“说得也是”云裳点头嘟囔:“也就小殿下敢在太后面前这么放肆了。”“说来也是可惜”云裳恋恋不忘地看着远处的天空:“好不容易出宫一趟,还没好好玩上一玩,就得回宫了,再出宫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嘉鱼听出她语气中的小失落只觉得有些好笑道:“你想要什么小玩意儿?下次我进宫给你带去就是了。”“真的?”云裳扭头问他,还没得个答复又自顾自的否了:“得了吧,你今日答应了,也不知道下次还记不记得,我才不信你呢。”小妮子气鼓鼓一副不太好骗的模样,嘉鱼从腰后掏了一截小小的红狐尾巴在她面前晃了晃,有些显摆道:“你看这个。”“什么了不起的玩意儿”云裳瞥了眼。“这个是九尾红狐的尾巴,从前我在边境打仗时,在雪山脚下偶然斩获的。”“喔?”“送你了。”嘉鱼把手伸过去,小小的红色尾巴躺在掌内,像极了一颗赤子之心。云裳眼睛滴溜溜转了半天,也没接过来,不知在想些什么。远处罗衫忽然喊了句:“云裳,你愣在那做什么,快过来帮我收拾太后事物,一会便要启程回宫了。”“哎”云裳应了句,提前裙子转身往前跑,跑了两步莞尔一笑扭头回来抓过红狐尾,歪头警告:“我这可不算拿你手短啊!”言罢遍一溜烟跑远了。帐篷内,宁味正闭目养神。有人进来也没睁眼,力道虽重却刻意放轻了的脚步声,她一听便知是淳于沉。一想起这个名字她不知怎么了,心中突然升起几分烦闷,侧了个身,换了只手肘撑面,一张脸对着里头,不肯对他。淳于沉见她相安无事,悬着的一颗心这才放下。见她小动作有些不明所以地摸了摸鼻头,这是怎么了这是?怎么好端端的,她倒像是恼了他。心中叹了口气,故意高声向宁味请安:“儿臣拜见母后,母后可好安好?”面前的人没有动静,依旧是僵直背影。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她一句瓮声瓮气的话:“你来做什么?”开了口便是好事,淳于沉也不见外自顾自掀了衣袍坐到对面,正好看清她流畅的侧脸弧线,嵌着的雀羽睫毛轻轻颤了颤,依旧是没睁眼。“刚才狩猎到一半,突然紧急召回,听闻是新帝遇害,儿臣担心母后安危特地过来探望。”“遇害?”这事儿宁味不太清楚情况,淳于沉走后,她便以精神不济回了自己的帐篷。遇害只怕是后来的事,猎场动手,难怪外面吵吵嚷嚷。“是,说是中毒了。”淳于沉靠近她压低声音提点了一句。宁味睁开眼,如雪山中凿开两汪清泉,望着面前的人,小心翼翼地问了句:“你做的?”淳于沉一愣,连忙摆手:“自然不是。”“喔”宁味点点头没做评论。二人静默了一下,宁味垂头盯桌案上的花纹,然后伸手去扣果盘中摆着的龙眼。她手不算灵巧,连扣带撕开半天指尖上都沾了些甜水才勉强剥出来一个,塞到自己嘴里。淳于沉见状将一盘果盘挪到自己面前,将茶盖反过来扣在桌上,细细给她剥龙眼,没一会茶盖上就摆了好几个圆滚滚的果子。宁味也不见外,伸手捡他剥好的龙眼吃,吐了好几个果核才问了句:“你们春猎怎么样?”淳于沉头也没抬,手上的动作不停:“到是很热闹,我猎了只熊,皮毛到是油光水亮的,等回来宫里,把熊皮给你做张地毯,刚开春没多久,你殿中凉,用来踩脚到是很好。”“你猎到熊了?”宁味追问了句。“嗯”“可有受伤?”“倒是没有”茶盖上已经搁不下果肉了,淳于沉才停,伸手取了后面一张帕子擦手道:“不过十六殿下到是想和我抢,险些动起手来。”“淳于意?”宁味扭眉,这不是淳于意第一次与他作对了:“没抢到?”淳于沉应了句:“他抢不过我。”宁味满意点头,一脸你终究是有所长进的慈母脸,也从袖子中拿手帕擦手,想起什么手上动作一顿,手指绞住丝帕,讪讪问了句:“你猎到了熊,那这次狩猎魁首便是你的了?”熊在他手里,算起来那他今年入夏带她出宫避暑的计划便可以实行了,想到此处淳于沉满意地点点头,脸上带着些许笑意,心情甚好:“是啊。”不料宁味两道玉羽眉一蹙,轻飘飘丢了句:“你倒是很费心了。”这话怎么听,怎么奇怪,但淳于沉一时也想不出哪里不对,只跟着点点头。新帝遇害春猎自然也就不了了之了,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连夜回宫。围栏狩猎没了主持人,加上新帝中毒之后一直情况不好,魁首彩头之事也便没了个说法。淳于沉回宫后方才知晓,淳于恭当日不知为何莫名从马上跌落当时便昏迷不醒,被几个侍从抬回来医治,摔断了一条腿,受伤颇重,回京后一直在府中休养。夜深,慈宁宫。春猎回宫后,朝中后宫动作不小,新帝春猎中毒之事虽在民间被压了下来,但竟然有人敢在在众目睽睽之下对新帝下手,也着实让人惊心。新帝借着中毒之事彻查了文武百官,明着是抓捕居心不正意欲弑君之人,暗地里借此机会铲除了许多十六殿下的党羽,和一些结党营私的旧臣。他这番大动作到是让宁味一时之间有些分不清,颇为怀疑这新帝的毒是否从始至终便是一场计谋。朝中党羽受此事牵连,不少重臣都因此锒铛入狱。后宫难免有所波及,皇后是个和善能干的,景仁宫前几乎日日有妃嫔求情。好在皇后明事理,多少好言相劝一翻,便遣人送回去,未曾在新帝面前多一句嘴。后妃见皇后这条路走不通,有些狗急跳墙地竟也开始在宁味的慈宁宫前来求饶。罗衫好言挡了两次,到是助长了她们气焰,只觉得和太后还是搭得上好,一来二去,来的人竟是有增无减。宁味觉得恼了,干脆大门一关,派人日夜守在外面,要跪便让她们跪个够。只一条,不许吵闹喧哗,谁若是犯了,多被侍卫打走了。有人不服气找皇后禀告告状,数次下来也没个答复。52、求情回春之后,渝京的天气好了不少,宫墙角落生出了许多细碎的野花,望着到是让人觉得生机勃勃的。春猎之事没了下文,宁味小心瞧了淳于沉神色几日,竟也没看出什么。既然他没有表示,那她便且候着他开口吧。他那么拼命就是为了求得心上人,她私底下明里暗里已经提点了好几次,若是有心只怕也是听懂了。他迟迟不跟她表明只怕是还有隐情,他一向是个有苦自己咽的,实在不行事情出来了,她左右也是会护着他的。刚用过早膳的时辰,淳于沉便守在慈宁宫里了。他一向对宁味的情绪分外留意,更何况这段时间她对他显然便是有所不同,他一早就有所察觉了。正好借着春猎遇害之事,向书院寻了一个太后受惊需伺候的理由,时时刻刻黏在她这里。好在,宁味对他这行为早就见怪不怪,这孩子一向是比较黏她,私底下托罗衫问了几次师傅淳于沉的功课。太师到是颇为通情达理的回复说,淳于沉天资聪慧,耽误几天不妨碍事的。宁味坐在大殿的屋檐下一把黑漆铺猩猩红坐垫的玫瑰椅上望着不远处手拿锄头动作笨拙开垦土地的淳于沉,觉得她祖父这次可能真是看走了眼。春日暖和,淳于沉前几日进来她宫里说,日日送花过来插在瓶中养不了几天,不若趁着天气好,把那大树下的土地松动松动种上些花草,也好看些。她被他说得起了兴致,两人商议了一番小小土地种些什么,紧紧凑凑商量了小上午,好不容易一锤定音。没成想,今日内务府派宫人过来开土,他到是不愿意了,只让宫人在一旁眼巴巴地看着,说什么都要自己亲自动手。宁味叹了口气,望了望天空,上午过半,淳于沉脚下才勉勉强强挖了条小小的沟。她几次想开口说让他算了,但一对上他那双眸子又不知该怎么说下去。只要他看她,那双眼必然是坦诚如六月晨阳一般,万千光芒只照在她脸上。算了算了,随他去便是,宁味自我安慰道。罗衫神色凝重碎步走过来,凑近宁味身边低声禀告道:“太后,娴太嫔求见。”“娴太嫔?”宁味觉得蹊跷,娴太嫔也就是娴婕妤是十三殿下生母,一向是安分守己的人,今日却过来拜见她,只怕是有事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