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贵妃嗤笑出声:“你倒是嘴甜,跟她说,事成之后好处是少不了她的。”“那奴婢就替她先谢过娘娘了。”作者有话要说:我是作者,我现在慌得一匹,在万人涨收的情况下,我居然在日更得情况下……掉收了。19、差池元兴五年立冬,万寿节前夕。自打入立了冬,皇宫里里外外便忙碌起来了。年底节日多需要准备,六宫要盘算出纳,该添置得添置,还要主持大大小小祭祀,没容得一个闲人。上午日头过了大半天,眼看午时将至,皇后才将将刚看完了年关采购的账簿。一整个上午没动弹,胳膊僵硬得动不得,竹染进来换茶,见她蹙着眉头心疼不已赶忙上前给她揉了揉肩膀:“娘娘就是太亲力亲为了,还没入年呢,奴婢瞧着主子您都瘦了一圈了。”皇后失笑:“本宫为皇后,执掌六宫都是本分。”“话虽如此,但娘娘也得顾着自己的身子,最好是趁年轻诞下皇……”话音未落,皇后眉眼冷下来,将手中的茶盏“碰”一声搁在桌上。竹染立即住了嘴,心中暗骂自个儿在皇后面前行走多年,今日竟也失了性子,口无遮拦。皇后性子宽容大度,但是却是最厌人说起子嗣。今日,自己算了犯了她的大忌。想到这竹染连忙委身跪下:“奴婢一时失言还请娘娘责罚!”皇后没有看她一眼,伸直手指按了按崩起来的太阳穴神色疲惫,竹染跟自己许久,这话虽是为了她好,但是她最不喜人多嘴多舌。近来宫中杂事颇多,她本就心烦意乱自然也就没什么耐心。竹染跪了好一阵皇后都没让起身,想来是真动了气,她也不敢偷懒挺直腰板认认真真跪好不吭一声。直到竹息在外扣门要进来回话,皇后才撇了她一眼淡淡道:“起来吧。”竹染心里松了口气,看来皇后虽生气责罚她,但毕竟是顾念情分给了她脸面。“谢娘娘”竹染这才起身,向外面喊了句:“进来吧。”竹息垂首进来,递上一本朱红锦册:“启禀皇后娘娘,这是衍庆宫送过来的万寿节宴客单子请娘娘过目。”竹染接过册子放在桌上摆手:“知道了,下去吧。”竹息点头退了出去,竹染也退了两步:“奴婢也先退下了。”“嗯”皇后点头手上挑玩着册子也没看似乎在出神。竹染走了两步,听到屋子里人吩咐道:“明日早上请安把嫔位一上的妃嫔都留在小花厅说话。”“是。”竹染应下来,出了屋子。她刚关上门,竹息几步便凑过来:“姐姐脸色这么不好,可是昨个夜理没休息好?”“无事”竹染摆手,屋里虽铺着毛毯,但是跪这么久,膝盖估计也是乌青了。“姐姐,慎昭容那边传话,说十四殿下入冬便病倒了,明日要亲自去照料想求皇后娘娘免了请安。”竹染看了看外面灰蒙蒙的天叹了口气:“知道了,皇后娘娘这会子忙,晚些时候我再传个话。”十四殿下娘胎里不足,是个身子弱的,一年有半年时间都病着,这也就是生在皇家,大把银子花出去金贵的药材养着命。可是即便是这样,他也是个皇子。竹染实在想不通,为何皇后对于子嗣如此不上心,甚至到了漠视的地步。她是皇上的第三任继后,年轻又貌美,正应当把子嗣放在心上,早日诞下嫡子才能稳固东宫地位。这也并非只是她自己这么想,从前皇后娘家母亲姨母进宫拜见在这方面也多有提点,只可惜皇后一直恍然不觉。也罢也罢,这位皇后娘娘她从来也摸不透,只能尽忠。“你去小厨房盯着点皇后娘娘的膳食,一会子该用膳了,娘娘最近事多伤神,饮食务必让人费点心思。”竹染收回思绪,嘱咐了一句。竹息点头退下,见竹息走远了,竹染才慢慢沿着长廊走了几步坐在栏上,伸手准备揉揉膝盖。刚一碰到,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咬着唇扭身看了看飞檐下高高挂起的大红灯笼。她是行走在主子面前有头有脸的大宫女自然是偷不得懒的,更何况这喜庆红亮的宫灯都已经装起来了,日子将近。无论如何,眼下最重要的事只有一件,皇上万寿节。***长乐宫,花厅。入了冬,宫里女子身子娇弱,花厅里一早就用上了炭火又四面垂下来厚厚的帘子挡风。桌上摆着桂花糖蒸栗糕、合意饼、四甜蜜饯等几样精致的小吃,刚沏好的银针冒着袅袅热气由丫鬟端着一杯一杯送上来。皇后端坐在高位上姿态优雅:“年关本宫宫事繁忙,今日好容易得了空就自作主张留给位妹妹一起说说话儿。”娴婕妤搁了茶盏笑道:“皇后娘娘这是哪里的话,伺候娘娘是嫔妾的福气。”“你倒是殷勤”卿贵妃吃了口,语气冷淡。“十三殿下近日可好?本宫像是好几日没曾见着了”皇后没理会她贵妃,温柔看过来,对着娴婕妤微微抿唇。“回娘娘话,他好着呢,刚从南边回来带了上好的东珠说下次过来请安要献给娘娘。”娴婕妤神态恭敬:“恭儿这孩子就是性子难收了点,臣妾听他盘算着过了皇上万寿,还想去西域走一遭长长见识。”“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皇家男儿大江南北多走走也是好的。”皇后想起什么扭头吩咐道:“十四殿下可是又病了?”竹染上前回话:“回娘娘话,正是。”“把新进贡的百年人参和东阿阿胶送些过去,冬日天寒身子还是要好好温养才是,让慎昭容侍疾也得注意自己身子,不要操劳过度,便暂时免了她的请安吧。”皇后见时辰差不多才在高位上端坐起来,目光凛然望了一圈开口:“今日留各位姐妹说话,本是想亲近亲近姐妹感情之意。”“不过,本宫看年关将至,难免劳心各位姐妹宫中是否安适,所以有几句话还是要提前说上一说的。”“臣妾等悉听娘娘教导”众妃嫔忙窸窸窣窣起身行礼,皇后挥手免礼让之入座开口:“马上是万寿节,各宫协助筹备多时,介时将在宫中设宴款待群臣和众亲王。”“这是普天同庆的大好日子,关系到国家昌盛龙脉福泽,本宫不想看到有一丝一毫的错乱。”“若是有人不听本宫告诫,做了什么事失了体统或是有损皇家威严,到时候就别怪本宫不留情面!”话音落下,众妃嫔皆敛息垂眼,皇后十分满意地换了个手臂支撑身子悠悠道:“本宫对待后宫一向宽厚,如今皇上膝下子嗣单薄,本宫希望各位姐妹能好生侍奉皇上,为之分忧解难早日为皇上开枝散。”“是”花厅里落下三三两两应答声,皇后也懒得再多说什么,起身扶着竹染往帘子后头走:“今日便到这儿吧,本宫乏了,都散了吧。”***春兰扶着丽顺仪一路走回望春阁忍不住小声嘀咕:“娘娘,皇后娘娘今日那番话究竟是何用意?”“用意?”丽顺仪轻笑:“用意嘛,就是敲打敲打那些不听话的鸟,万寿节为其所主办,若是出了什么差池追究起来,皇后是第一个要顶罪的。”“你可还记得上次齐王班师回朝之事?虽审问调查得声势浩大,可最后不过是处罚了一众高台建造的宫人。那怡嫔怀着身孕,没了也就没了。“皇后面上虽要主持公道,可是宴会之事闹得那么难看,她失了脸面,估计心中早就判了怡嫔一个咎由自取,所以后面的事便也就这么不了了之”丽顺仪摸了摸手上刚染的指甲:“她今日这番话只说清了一件事,这次万寿节,她是精心筹备来挽回颜面的。”“原来如此。”春兰点头,眉头蹙起来压低声音:“既是如此……那娘娘咱们的事是不是得推后些”“推后?”丽顺仪奇怪:“为何?”“皇后娘娘如此敲打,咱们也犯不上和她做对啊”春兰有些担忧。“不必”丽顺仪看着远处的飞鸟,语气坚定:“本宫一日都容不得那个贱人了,现在便是最好的时机。”“皇后执掌中宫,脾气温和虽膝下无子,但对于其他皇子一向颇为关照,要是等到那个贱人肚子里的孩子落地,那才真的是后患无穷。”“到时候,只怕顾念皇子,即便东窗事发也不过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丽顺仪撇了一眼瑶光殿的方向语气狠辣:“除非……”“让皇上从一开始就怀疑这个孩子的血统……”“在众人面前揭露后宫妃嫔的丑事,即便她有幸逃脱恐怕也得掉层皮!”“娘娘英明。”20、夜宴万寿节日,雪夜,周乾宫内。宫殿监小心地提着八宝琉璃宫灯在前领路。皇后身着朱红缎绣八团双凤捧金寿字纹礼服随后,头顶凤冠装饰雕刻展翅四金凤,正中一凤衔大珠,上有翠盖下垂结珠,余皆口衔珠滴。每一串红珠滴都随着她脚下的步子微微晃动,额间那颗硕大的东珠在她隻燕眉间明灭,衬得她神态威严端庄,大气磅礴。身后的宫人垂首至胸,每一步都有人跪拜在地铺上地毯并替她整理裙摆。一路目不斜视至周乾门旁,由交泰殿左右陈设宫殿监奏请皇后率领皇贵妃、贵妃、妃、嫔等位。各宫妃嫔一早便身着礼服会集在周乾宫的东西暖阁等候。殿中奏起韶乐,众人屏息凝神等候乐止。随后皇后以下各于位次行一拜礼,丹陛大周奏起,礼毕乐止,皇后方才携下妃嫔各入座。皇后一路踏上高台,皇帝端坐在宝座上,垂落的珍珠冕旒遮挡住了他的脸,只能听到他嘶哑苍劲的嗓音。“今日是家宴,都不必拘束。”宾客都起身行礼:“谢皇上恩典。”皇上挥了挥手:“免礼”,宾客这才纷纷又落坐。直到丝竹起笙箫响,身着华丽薄衫的歌姬上前来献上舞曲,气氛才稍显活络些。竹染上前给皇后面前的玉杯中酌上了杯酒,皇后不留痕迹地端起酒杯笑容满面起身向皇上祝寿。“臣妾先敬皇上一杯,祝大周国运昌盛千秋万代,皇上圣体康泰万寿无疆! ”皇上拿起酒杯应下:“皇后有心,后宫操持皇后费心了。”皇后笑得越发灿烂,将杯中酒一饮而下:“执掌六宫庇护子嗣替皇上分忧解难都是臣妾的本分。”“甚好!”淳于侯胤语气甚是温和,看着面前面容美丽的皇后。这位继后出身名门,虽然没有子嗣,但是执掌后宫仅仅有条,端庄贤明松弛有度,后宫安定,这让他省下不少心。在万寿节上他如此赞赏皇后是表明了自己对皇后态度,也是对她的肯定为她立威。皇后祝寿完毕之后,各殿下大臣纷纷上前献礼祝寿,交泰殿一时热闹起来。大殿内人多推杯换盏气息浑浊,陆昭仪怀着身子勉强坐了会子便觉得头晕胸闷见没人在意悄悄起身扶着绿绮的手打算出去透透气。这次万寿节倒是没瞧见那个人。想着便转眸四处看了看,正好看到淳于沉慢吞吞从宴会角落里起身,故作姿态地摆了摆衣袖静静走了出去。他倒是逢宴必躲,陆昭仪抿唇笑起来,也跟了出去。周乾宫建得大气磅礴黄瓦朱墙占地广阔,她将将走出去,正好看到淳于沉地身影消失在长廊转角。也罢,陆昭仪放慢了步子,扶着绿绮一路顺着白玉雕栏出神。夜空中零星飘着雪花,却难得还挂着一轮硕大的圆月。她叹了口气,将手从斗篷中伸出来去接空中的雪花,一片冰晶落在她指尖,还没来得及好好看便化成了小小的水渍,再想接几片被绿绮拦住了:“娘娘,仔细身子,莫要贪玩受凉。”她迟疑了一会,还是把手收回来,绿绮忙上前拿着帕子把指尖上的水擦干净又给塞了一个套着布袋的暖炉才将她的手放回斗篷下。陆昭仪想起来嘉妃衍庆宫的那一厢斑竹,这会细雪微风竹声哗然应是难得的美景,可惜了,她却被困在这里。身后大殿内热闹非凡,热气高涨得似乎要冲破上面盖的琉璃瓦,但她只觉得无限厌烦,即便不可以,但此时此刻月圆时,她又念起来那人来。“妹妹在这儿呢~”一道温和的声音在背后响起,陆昭仪稳了稳神面上挂上笑转身看到嘉妃姿态盈盈走来,身上一袭宝蓝色妆缎狐肷褶子大氅,眼眸熠熠甚是欣喜。“嫔妾给嘉妃娘娘请安。”陆昭仪委声行礼,还没弯下腰就被嘉妃给扶住了:“妹妹快起来,这寒冬腊月的还怀着身子呢。”陆昭仪也没推脱顺势起身见嘉妃是一人独自出来不禁疑惑:“怎么,姐姐自个儿出来透透气?”“是啊”嘉妃握着她的手背拍了拍:“本宫是个躲懒的,嫌得人跟,左右麻烦不得自在。”陆昭仪也陪笑:“自个儿确实自在些。”言罢刚想退下,嘉妃轻轻扯了她的衣袖抬眉:“难得见到妹妹一次,不如陪本宫这个老人家走走?”绿绮听闻步子一顿,面色难看欲言又止。陆昭仪和她径直对视,仔细打量了她几圈也没看出什么。嘉妃最是爱惜羽毛,在宫中一直谨言慎行颇得人心,今夜又是皇上万寿,自己身怀龙嗣想来无妨。想着陆昭仪也挑了嘴角柔柔应下:“自然是好的。”绿绮想跟被陆昭仪先一步拦下:“绿绮你就在这候着。”绿绮只得咬唇站在原处看着两人走远的身影。嘉妃将绿绮的小动作看得一清二楚,却是不甚在意地挽住了陆昭仪的手臂,她可没有那么傻,万寿节谋害皇嗣。陆昭仪怀着身子步履慢,嘉妃也极有耐心慢慢跟着她走闲谈。“宫中日子漫长难熬,妹妹可还习惯?”陆昭仪捂着暖炉失笑:“也无其他,过一日便算一日了。”“也是”嘉妃松开陆昭仪的手臂上前一步看着黑暗中毫无边际的皇城,手凭玉栏状似不经意道:“本宫听人说妹妹家乡并不在此处,也不知家中可还有他人?眼下年关了可有想家?”陆昭仪心口一紧,面上并没变:“宫中皇上皇后待嫔妾甚好,又有贵妃娘娘照扶与姐妹为伴,嫔妾倒是觉得没有那么想家。”“上次本宫设宴,本宫听闻妹妹前来赴宴,还未开宴却身子不适先行一步,左右是姐姐招待不周,一直惦记也不知妹妹近来可好些?”嘉妃回过身,细细压了压袖子上竹纹。陆昭仪护甲藏在袖中在暖炉袋子上划拉,垂首回话:“多谢娘娘关怀,嫔妾身子好多了。说来还得多谢娘娘那日所赠的药枕,嫔妾自有孕之后时常睡不安稳,得药枕之后症状缓解了许多。”嘉妃满意地点头从怀中掏出一方绣帕细细擦了擦手指语气可惜:“你到真是个通透的人,如竹一般秀挺清明深得本宫心,那日没能和你好好赏一赏竹到真是憾事。”陆昭仪手中一紧,抱着暖炉的手出了冷汗。双眸死死盯着嘉妃手上帕子,那帕子她再熟悉不过了,寥寥几株竹叶纹路出自她之手。她声音不由得紧了几分:“娘娘此言何意?”嘉妃抬头见她紧崩的神色失笑,将帕子塞回袖中:“妹妹说什么话?本宫又能有何意?可是出来久了?吹风凉着了?”陆昭仪还未回话,嘉妃便伸手一把纂住了她的手讶异:“妹妹手怎么这么凉?都怪姐姐一时说话忘了神,竟是还忘记了妹妹怀着身子!”说完便急急忙忙将自己身上系着的大氅解了下来,十分稳地披到陆昭仪身上。陆昭仪顺着看了一眼,顿时觉得五雷轰顶,身体僵直愣在原地,已然听不清她嘴里在说些什么。嘉妃腰间系着一个不甚起眼的旧荷包,青色缎子上面绣着绿竹,这荷包本是一对,另外一个在她这。她来不及反应,回神才发现嘉妃已经走远了。绿绮在后面等了多时见嘉妃走了马上上前来,看陆昭仪失魂落魄的模样顿时急了:“娘娘,娘娘你怎么了?”陆昭仪没有回话,绿绮伸手去碰她,刚碰到她的手背,冰凉刺骨吓了一大跳:“呀!手怎么这么凉?可是冻着了?”陆昭仪的眼珠这才慢慢转过来语气苍凉:“绿绮,她……知道了。”绿绮一慌接话:“什么?”陆昭仪眼眶渐红,深深吸了一口气,突然抬手猛一巴掌重重扇到绿绮脸上。绿绮猝不及防被她打到地上,顾不得疼痛跪着扑到陆昭仪脚边哭道:“娘娘!娘娘您到底怎么了?您告诉奴婢啊?是不是嘉妃娘娘?嘉妃娘娘和你说了什么?”陆昭仪毫不留情地扯回自己的裙摆语气冰冷:“你走吧。”绿绮不依还想再说什么,却见她缓缓闭上了眼,声音轻得如同在天上翻飞:“绿绮,你什么都别问了,现在就走,带着我床下那只红色匣子去毓秀宫,只说你触怒了我,被赶出了瑶光殿。”绿绮看着陆昭仪许久,心一横,咬牙挣扎着起身,没再说一句话飞快地往瑶光殿跑。寒风加重了几层,大雪迎着风毫无声息地飘落下来,手中的暖炉也失掉了最后一点热气、陆昭仪侧身从飞檐处看了看外面的月色,今夜竟是这么好的一个月夜。他应该也看得到吧。眼眶落下两滴泪水,她抬手擦了擦,随后大步流星往交泰殿中走。走了几步低头看了看,又折身去了西暖殿,将身上的宝蓝色妆缎狐肷褶子大氅卸下来仔细搭在屏风上。嘉妃这样隐晦地告诫她威胁她,想来应该是有所图谋,而不是为了和她鱼死网破的。倘若是她命中注定今夜必须有这么一劫,那么她千求万愿只盼着嘉妃不要将那个人抖出来,那么即便是去死她也会保全嘉妃手上干干净净的。交泰殿嘉妃端正地倚在位置上,沐卉站在一旁细致替她布菜,她玉盏高举只露出一双眼睛似有若无地看着侧门处,直到陆昭仪身着礼服独自进来。眼里才聚了些浅浅笑意低声喃喃道:“真是个懂事又聪明的人,可惜了。”言罢便将翘起来小指将玉盏中的酒一点一点吃下喉咙。“娘娘说什么?”沐卉没太听清停手问了句。嘉妃将酒盏放到一侧,看着盘中已经挑去鱼刺的清蒸鲈鱼抿嘴,挑了一点送入口中,滋味软嫩鲜滑:“这鲈鱼做得真是不错。”“想来姜太公钓的鱼应便是这鲈鱼了吧。”21、献礼陆昭仪掀了掀礼服裙摆施施然坐下了,忽而听到一把江南软语的甜嗓,顺眼望了过去,大殿中心丽顺仪怀抱琵琶,一身娇柔桃色百花曳地裙,十指芊芊香肤藕臂,正在给皇献上精心编排的琵琶新曲。她一双黝黑的狐狸眼在琵琶后眼波流转勾人神魂,温润软语撩人心弦,饶是一向不露声色的淳于候胤也难得出了点神。还真是厉害,陆昭仪心中赞叹不已,眼神由得往上手边探了探,只见嘉妃端然模样正侧脸和侍女说着什么,仿佛之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她究竟是什么意思呢?嘉妃似乎有所察觉,扭脸过来目光与她相触,随即微微点头,全然看不出来些什么。可陆昭仪隐约觉得嘉妃既然费心与她虚与委蛇,那这事应该没有那么容易揭过去。正出神,丽顺仪琵琶曲终,大殿里响起来此起彼伏地赞叹,丽顺仪起身行礼,脸上笑容越发艳丽,眼底是遮掩不住的得意之色。她精心准备终究一鸣惊人,这算值得了,皇上看起来颇为满意,想来厚赏总是少不了的。眼波一转便看到了陆昭仪光洁白皙的侧脸,往下是她礼服隆起的小腹,是了,就是这个时候,众目睽睽之下,身败名裂才该是她的归处。随即按捺住眼里的晦涩,娇笑出声:“皇上,臣妾刚刚献丑了,不知这新曲皇上可还喜欢?”淳于候胤饮下一杯酒:“爱妃有心了。”“来人啊~赏”“嫔妾谢皇上恩典”丽顺仪谢了恩,面露疑惑之色:“嫔妾刚刚演奏完,正巧和陆昭仪姐姐对了个照面,想起来从前听人说陆姐姐在家中也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这次万寿,陆姐姐应也是精心准备了吧。”“不若趁这气氛甚好,陆姐姐也献礼了吧。”被点了名,陆昭仪只得起身,抬眸似笑非笑看着装着一脸无辜的丽顺仪,还真是只又磨人又难缠的疯狗。“启禀皇上,臣妾近来身子越发惫懒,许久未动四肢僵硬,跳舞做乐有些勉强,就不在诸位面前班门弄斧了。不过,皇上万寿臣妾倒是准备了一样有趣的物件想献给皇上,讨皇上一乐。”她身怀皇嗣确实不便,皇上也没难为她顺着话说下去:“爱妃准备了何寿礼?呈上来给朕瞧瞧。”陆昭仪抿唇伸臂拍了拍手,便有小太监端着托盘弓身进了大殿。朱盘上盖着黄绸,众人不免猜测起来。陆昭仪四处看了一圈,走到殿中亲自将托盘上的黄绸掀开。托盘中静置着一副画卷,两名太监上前将画面打开,众人这才看清这画卷上绘制的是大周万里江山图。淳于候胤猛地正身睁大了眼问道:“这可是梁纷所绘的名图《天下山河》?”“正是”陆昭仪点头,侧身直对上丽顺仪目光灼灼:“这便是已故的大周名家梁纷耗尽数十年心血踏遍大周南北而后绘制的《天下山河》。”大殿中有人认出此画不禁问道:“这画不是已经失传多年吗?不知娘娘如何得到的?”陆昭仪笑了笑:“这画世间仅此一幅珍贵异常,本宫本应没此机缘可得见,不过皇上万寿之前,臣妾知皇上惦念此物又派人几番需查终于在上个月在以前照顾梁纷的仆人那得到了下落,一路寻来,昨日才到臣妾手上。”“想来应该此物与皇上有缘,臣妾也是借皇上万寿的天威才得一见,今日臣妾便将这画献上,恭祝皇上洪福齐天万寿无疆!”“哈哈~好!”淳于侯胤畅快大笑,这《天下山河》他惦记许久派人苦苦追寻一直没有下落,今日陆昭仪献的这个寿礼当真是非常和他心意。“你身怀龙嗣辛苦,待到产下龙子,朕即刻晋你为妃!”此言一落,大殿里哗然起来,免不得三三两两交头接耳赞叹这陆昭仪的晋升之快风光无限,看来是深得皇上宠爱了。卿贵妃脸上笑意浓重,陆昭仪倒是个争气的也不枉费她花了那么多功夫帮她找这幅画。等到来日产下皇嗣,后宫之中陆家便有两位皇妃。这才是真的荣宠无限。丽顺仪站在一边脸上难堪忍了又忍还是挂住了干笑:“果然宫中最懂皇上心思的还是妹妹。”“姐姐说笑了”陆昭仪侧身:“臣妾不过是借花献佛搏皇上一乐罢了。”“搏人一乐,陆姐姐倒是很擅长嘛。”大殿角落里突然出来一道不合时宜尖锐之声。众人回眸看过去,就看到凌贵人从角落里慢慢站起身,眼神阴狠。她在宫中时日不短,却不甚得宠,平日不大显眼,这会突然出声只怕是有什么事要禀。只见她薄薄的嘴唇上下张合又笑了声:“说起来,平日昭仪姐姐在瑶光殿里养着,嫔妾难以得见,今日有缘见着了,倒是有件事想问问昭仪姐姐。”正是兴致高的时候被人打断,大庭广众中又是妃嫔之间拈酸吃醋的事,淳于侯胤脸色微沉:“有何事宴后再说。”凌贵人脸色苍白面露惶恐跪下请罪道:“启禀皇上,嫔妾本不应该扰了大家兴致,但是……”她突然伸直了手臂,带着护甲的手指指向陆昭仪咬牙切齿:“陆昭仪根本就不配得皇上如此宠爱!”“凌贵人!”皇后也皱了眉头声音凝重:“休要胡言乱语!”凌贵人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皇后娘娘,嫔妾没有,嫔妾是当真有要事禀告!”“陆昭仪,她……她……秽乱宫闱!”“放肆!”淳于候胤发怒拍桌厉声呵斥道:“来人……把这个疯言疯语的泼妇给朕拖下去!”“皇上!”凌贵人喊得撕心裂肺:“嫔妾没有!皇上请听嫔妾一言。”大殿上进来几个御前侍卫,将凌贵人按到在地,她挣扎没一会便发髻散乱衣襟松散看起来十分狼狈。就在凌贵人快被人拖出去的时候,丽顺仪突然柔柔开口:“皇上。”“凌贵人在万寿节殿前失仪实在是罪该万死,但是她如此言辞恳切想来是真有话要说不妨就听她一言吧。”淳于侯胤没有说话垂首让人看不清他的脸色,皇后看了一圈目光落在一脸冷色的陆昭仪脸上稳神开口:“陆昭仪现在身怀龙嗣身份尊贵不容置喙。”“皇后娘娘说得极是”丽顺仪在袖中掐了掐掌心稳神继续道:“只不过,正是陆姐姐现在身份贵重才更要小心谨慎,宫中流言蜚语此起彼伏只怕会让她劳心费神了。”“不若今日便说了个清清白白的,免得日后落人口舌”丽顺仪转身过来看着陆昭仪一步一步向她走近:“还是说……”“姐姐你真有什么难言之隐?”陆昭仪淡淡看着她没有说话,丽顺仪目光灼灼志在必得的表情让她心生警惕。难道,她知道什么了?“罢了罢了”皇后摆摆手:“大殿之上吵吵嚷嚷成什么体统?凌贵人你既是要说,你便最好是说个一清二楚!”“是!是!谢皇后娘娘恩典!”凌贵人扑过来,踉跄起身从怀里掏出一张白纸抖开道:“陆昭仪你好好看看,这字你可认识?”陆昭仪定睛一看这是张破旧的祭文金纸上面明明晃晃写着两句情诗: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她心里咯噔一声,难道绿绮背叛了她?一时忍不住想起来千万种可能,面上却依旧保持镇定:“不过是两句诗,你想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