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然直接拒绝,让赵浮云怔住了,眼看着两人迅速出酒肆,在眼前消失。眸色淬了抹阴狠,指甲掐进肉里,这么个小东西竟屡屡不上当,真是糟蹋了她的心思。谢行被她莫名拽走了,上马才道:“小姑姑,我还未曾吃午饭,这是去何处?”“带你去一处好地蹭饭。”林然扬鞭就走,往城南而去。蹭饭之处就是信阳公主府。两人堂而皇之地从正门而进,谢行鲜少过来,略有些胆怯,跟着林然后面,“小姑姑为何来此地蹭饭,信阳殿下哪里会让我们蹭饭吃。”“来了就知晓了,再者总有人跟着我们,烦不胜烦。”林然大步走近花厅,婢女奉茶,热情地让二位稍等片刻。信阳本不在府上,小厮去传话后,她打马回来,后面跟着狗皮膏药长乐。长乐见到厅里的晚辈后,好奇道:“你两人来做什么?”“长乐殿下来做什么,我们就是来做什么的。”林然笑了笑,一旁的谢行羞得说不出话来。“我来做客的,你二人哪处蹭饭不好,为何来这里,胆子不小。”长乐直接坐在林然一旁,伸手就去揪她耳朵,低声同她说话:“那几日平王压根站不起来。”信阳去后院换衣袍,顺道吩咐婢女摆膳,临走看了长乐示意,示意她闭上嘴巴。长乐不理她的,依旧说着平王腿伤不轻,林然不想听,接过话来:“殿下可认识平王侧妃?”“你指的哪个侧妃?”“平王很多侧妃吗?”“约莫有好几个,除去正妃后,为联姻娶了几位侧妃,还有些没上玉牒的姨娘,后院就他最乱,也就他儿子最多,七八个,女儿就数不清了。”长乐细细一想,平王潇洒,又会哄女人欢心,一个个都是神魂颠倒。林然八卦道:“可有位身体不好的乔侧妃?”“乔家姐姐?”长乐捧着茶盏闻言顿住了,凑近林然,小声道:“是不是听到什么传言了?”“什么传言?”林然头皮一紧,真有故事?长乐伸手,道:“听故事要给银子,一万两。”“这个故事比洛郡主的还值钱?”林然诧异,上次也就值两千两银子,这次翻了五倍,难不成真的有什么见不得的事。她下意识摇首:“我去找信阳殿下,不花银子。”被诓骗多了,她自认清楚长乐的套路了,不如去找旁人,还不用花钱。长乐拍了下她的脑袋,“你怎么那么小气,和你那个娘一样。我给你便宜一半,如何?”两人就像菜市场买菜一般,讨价还价半天,最后一千两银子成交。趁着信阳还没有来,长乐先道:“乔琇当年倾心于洛卿。”果然有不正常的故事,林然一叹,紧张道:“平王可曾知晓?”“自然知晓,后来洛卿成亲后,平王就去求娶了乔琇为侧妃,乔琇好似不同意,但当时天下即将大定,先帝是君,君君臣臣,哪里有乔琇反对的余地。”林然明白过来,可以体会到乔琇对信阳的反感了,抢走了她心爱的人,最后又置之不理,难有不恨的。话到这里,婢女鱼贯而入,将备好的膳食摆上桌面,几人分案而坐,谢行极为拘束,拿起筷子时都不觉抬首看一眼信阳。看得长乐发笑,打趣道:“谢行,信阳殿下有三头六臂吗?”谢行羞得抬不起头来,“没、没有。”“既无三头六臂,你又怕什么,她身上杀气外露了不成,瞧你这个样子,就像刀架在你的脖子上一般,极为懦弱。”长乐笑道。林然不理两人,埋头吃菜,信阳打量两人神色,“你二人从何处而来?”“酒肆,三位王爷酒饮多了,无人付账,就寻上我了。又遇到赵家绣坊的东家,无地可去,不如来叨扰公主。”林然极为坦诚,将早上见过乔琇的事情略过,免得信阳殿下尴尬。“为何遇见她就无地可去了?”长乐不解,想到赵浮云的美貌,她放下筷子,试探道:“你看上她了?”“长乐殿下动心了?”林然将锅转给她,略一思忖又道:“那赵浮云的样貌与年龄和殿下也为合适,您就不动心?”“呸,你赶紧闭嘴,我洁身自好,对旁人没有兴趣。”“那您就莫要说我。”林然不乐意她总拿自己开玩笑,阿凉本就是敏感之人,与她之间又有着鸿沟,玩笑也能成真了。“小气。”长乐随意说了一句,上座的信阳却是凝滞不语。用过午饭后,谢行急于离开,林然却与长乐留下,赶走了信阳,婢女沏了一壶茶后,两人对面而坐。长乐得了银子,肯定要将故事说全,“乔琇之人,极为善良,与洛卿性子恰好相反。她是闺阁里的大家闺秀,饱读诗书,与穆凉差不多,但洛卿不是你,她不喜乔琇的性子。”林然托腮,“乔侧妃如今对信阳殿下是不是有误会?”“与洛家交好的人,谁对她没有误会,有误会又如何,也只是嘴上说说,且乔琇生下一女,性子不随她,等见过你就知晓了。乔琇这人活在过去中,对你怕是会高看一眼,且她玲珑心,身子不好。”这些年来虽不见面,可乔琇写了很多信来,句句都是洛卿,哪里又是省油的灯。当年的事如何,无人在意,乔琇念的是洛卿,但平王是什么样的人,如何会让自己的女人惦记着旁人。关系错综复杂,林然也懒得去想了,听了会儿故事后,起身告辞。回到府里后,穆凉在屋里做寝衣,赵家买来的料子一直没有动手,今日无事想起来了,就拿出来裁剪。屋里只有两人,林然就在一旁坐着,凝眸望着,阿凉的手穿针引线也带着优美,“阿凉,我今日在绣坊见到了平王侧妃乔琇了。”穆凉不认识次此人,也未曾在意,只顾着穿好针线,“她去做衣裳的?”“我觉得不是,好似是故意见我。”林然扬了扬眉梢,等着阿凉吃惊之色。等了少顷,穆凉没有抬首,更没有吃惊,穿好针之后才开口:“见你也是常事,毕竟你有银子。”林然虽不为官,这些年行事都让人在意,前有赵浮云,后有乔琇,也不惊奇。“她不喜欢我,也不为银子,听说她喜欢洛郡主。”“喜欢洛郡主……”穆凉手中的针颤了颤,刺不进去了,“乔琇是何人?”“我只当她又是你们的姐妹,可细细一想,九王当中并没有乔姓王爷,想必不是的。今日见到长乐后,才知乔琇这么多年并未曾忘记洛郡主。”林然不安分地向她处靠了靠,摸着料子上的针线,一针一线都是阿凉的。心里就美滋滋的,她又道:“阿凉,你说乔琇今日找我,会不会还有下次?”“人家找你?多半是想念洛郡主,看着你一解相思罢了,少往自己脸上贴金。”穆凉漫不经心,针线穿过时,手肘旁多了一人,“你离我远些,无事就去陪林肆对弈。”“我难得回来,你怎地把我往外退,再说别人看我,你就不生气?”林然握住她的手,夺了她手里的针线,丢到一旁。穆凉身子柔软,力气又小,被林然轻轻一用力就动弹不得,“乔侧妃是喜欢你娘亲,我生什么气,要气也该是信阳。”“你不生气啊,那就说一件令你生气的事,今日我去给阿爹付银子的时候,遇到赵浮云了,她又邀请我去一道饮酒。”林然抱着她,手在她腰间捏了捏,眉眼一笑,“阿凉,好像更软了。”前一句正经,后面就不正经了,穆凉又气又羞,偏偏挣脱不开她,“我生气做甚,你若要与平王般三妻四妾,我又能如何。”“阿凉生气时,很可爱。”林然逗弄她,穆凉看似温顺,骨子里却很偏执,认定的事如何劝都不会回头。穆凉被她言语调戏,耳尖都红透了,想着她平日里乖顺的性子,也就随着她去了,半靠在她的怀里,“你若想喜欢旁人,我定不阻拦你。”“然后给旁人让位子?”林然轻笑。“嗯。”穆凉轻嗯一声,算是回应,她是不会让林然难做人的。“这么大方,你口不对心。”林然识破她自欺欺人的心思,握着她柔弱无骨的双手,恐吓她:“你这么骗自己,会出大事的。”“什么大事?”穆凉被她哄孩子的动作揉得手心发烫,往常都是她哄她,今日却反过来了,她极不适应。林然撩拨着她耳边的几根发丝,吹了口气:“阿凉,你如果这么大方下去,就会成真的,我就会肆无忌惮,真有那日,你哭也是无用的。”穆凉有骄傲,等真有那日,只怕也是不会哭的,倔强得让人心疼。“你这是何意?”穆凉被她奇怪的话说得不明白,难道不该大度些吗?林然道:“你可知大度容易出事,你瞧着那些贤良的妻子,丈夫都是三妻四妾,无所顾忌。再瞧着那些妻奴般的朝臣,家有悍妇,连看一眼旁的女人都不敢的。”“你将我比作悍妇?”穆凉反应过来,伸手就去揪她耳朵,比甚不好,非要比作悍妇。林然歪着脑袋一笑,轻轻拨开那只手,“我教你罢了,谁让你天天说不要我的。”“你隔三差五就说赵浮云,还是我的错?”穆凉生气,见她小脸粉妍若桃花,气又散了,终究无法跟她认真计较。“我不该同你说吗?与你说清楚,总比闲言碎语传进你耳朵里,让你胡思乱想的好,你可曾想过那么多次偶然相遇,总不会是巧合的。”穆凉沉默下来,这般的道理好似也是对的,想着想着,耳畔一热,温热的感觉深入肌肤,齿间摩挲,让她不觉软了下来。她稳住心神,认真道:“那你会让那种谣言出现吗?”“尽力不让。”林然半是保证,贝齿轻轻在耳畔细腻的肌肤上摩挲,喉间一热,继而道:“我喜欢你吃醋,为何要压抑自己,敞开心怀不好吗?”她温声细语,穆觉轻轻一叹,她比林然年长,哪里就如她这样肆意妄为,抿了抿唇角,就听到小乖嘀咕:“你要颜面,关上屋门,你就是我一人的,不会有人笑话你。”穆凉被她逗笑了,“哪里有人求着吃醋的,你今日着魔了。”“为你着魔,不好吗?”“哪里来的胡话,又去了浮云楼听到不正经的话了?”穆凉好奇,早晨出门还是好好的,半日不见就不正经了。“我若去了,九娘早就请你去逮人了,会放过我吗?她与阿舅一个心思,都是想着让我对你好,洁身自好,生怕我负了你,都将我当作小人。”林然不满,人人都像看笑话一样,等着她喜欢旁人,抛弃穆凉。“你本就是小人,于我眼里,是我养大的小人。”穆凉认真道,坐正身子,回身看着她,“你有压力了?”林然摇首,“没有,就怕待你不够好,忽然哪一日你就离开了。”“既已成亲,我能去哪里,你多想了。”穆凉见她神色不对,摸摸她的小脸,“乔琇与你说什么了?”“没有,不过是些奇怪的话,不说了,我们睡会。”林然不提了,这些事太过繁杂,让人觉得头疼,尤其是上一辈乱七八糟的感□□。她拉着穆凉去休息,穆凉不愿,方拿上针线,得空想将寝衣做出来,言道:“你一人去睡,寝衣方动手,再耽搁,就做不完了。”“也不急在一日,累了总要休息的。”林然力气过大,穆凉不好挣脱道,先约法三章:“那你别碰我。”“不碰你,睡觉罢了。”林然满口答应,上榻后怎样,就不是阿凉说的算。她与穆凉白日欢好,信阳去刑部见苏长澜,陛下迟迟没有发落,依旧让人不安心。刑部森严,大牢内外都是兵士,信阳入内后,一名腿脚不好的狱卒引着她往里走。狱卒提着灯,照亮眼前昏暗的路,在路的尽头停了下来,他掏出钥匙,信阳蓦地出声:“前太子是不是也曾住过这里?”狱卒打开钥匙的手颤了颤,垂首回答:“是的,就是这间牢房,关押的都是大人物。”“对啊,这里都是大人物。”信阳叹息,大步走进去。狱卒唤王谦,腿不好,左右看了一眼后,就走到隔壁间的牢房去听着她们的对话。信阳是空手而来的,让苏长澜略微失望,她端坐在床上,脊背挺直,身上的衣衫也甚是整齐,不见狼狈之色,可见刑部对她没有动刑。她睁开眼睛,看着负手而立的人,嘴角斜斜地勾起:“你赢了,城楼刺杀这步棋□□无缝,掐着苏家的命脉。”“无论你信不信,不是我,我不会拿几十名朝臣的性命开玩笑。”信阳神色平静,没有太多的情绪,一丝快感也没有。苏长澜从榻上下来,站直身子,凝视眼前气定神闲的人:“你以为我会信吗?”她对信阳很了解,这么多年的爱恨纠结在一起,恨意早就将她当初正直的心给磨灭了,就凭着她回来做的这么多件事,除她外,谁还有能力筹谋此事。“随你怎么想,我来是想问洛家的事。”信阳不愿站着,择一处坐下,软下疲惫的身子。她越安静,苏长澜就越认为这件事她是所为,“我就是死,也不会说出洛家的事,我得不到你,也不会让你安心地认回那个孽种,你觉得我是仁慈的人?”“能带兵屠杀三万洛家兵,会仁慈?死后也要下十八层地狱。”信阳淡淡道。一语激怒苏长澜,疾步走过去揪着她的衣领,近距离见到她颈间跳动的筋脉,“我不仁慈是你逼的,你视我于无物,洛卿是野蛮之人,粗鄙无礼,那是她的报应。”当年是她先表态,也是她在信阳身边鞍前马后,就差没有将心剖开给她看,如此死心塌地地待她好,为何就让一个野蛮的女子占了先。旁人也就罢了,偏偏是狡诈如毒蛇的洛卿。她至今不服!“那今日也是你的报应。”信阳极为镇定地将她的双手拨开,整理好自己的衣襟,随后扬手一巴掌抽向她,“洛家死了多少人,苏家双倍补偿,洛公有后,我会让你苏家断子绝孙,这就是我给你的报应。”“陈知意!”苏长澜一声低吼,双手握拳,极力压制着自己的怒气,脸颊微肿,面部表情极为扭曲,“别以为我死了,你会赢,平王与长乐都不是善类。你觉得你身上带着洛家的罪孽,陛下会江山留给你?她要的是苏氏江山,而不是你这个为妻子伸冤的功高震主的权臣。”信阳手疼,刚才用力过猛了,手腕处都带着麻木,看着她毫不悔悟之色,揉了揉手腕,“你不说就不必说了,这里对你太好了,你对林肆用过的刑,不如给你自己试试,陛下若问,我就说是我做的,也不是什么大事,将死之人,怎么死法,也不会有人在意。”苏长澜浑身发抖,眼睁睁地看着她离开,眼中里恨意毕现,爱意与恨意几乎同时涌上心口处,昏暗的牢房里已无法脱逃了。若是可以走,她定要去将陈知意捉回来,告诉她:她不后悔。信阳走出牢房后,王谦也跟着出来,一步步跟在她后面。未出牢房,刑部尚书走来,她扫了一眼,装作无意道:“犯人不认罪,你们以往是怎么做的?”刑部尚书颤了颤,低声道:“那可是陛下的亲侄女,用刑不……”“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她算什么。”信阳揉着手腕,想起林然说过刑部尚书的家事,笑了笑:“你莫忘了你儿子做的事,至今还没有人发现。”刑部尚书抖得更加厉害,脸部肌肤抽搐,俯身揖礼道:“殿下开恩,臣晓得如何做了。”“本宫先走了,你好好招待她。”信阳见敲打得尚可,也不再理会,大步离开。她有些好奇,林然是怎么知道官宦家宅之事的。作者有话要说:加更啦,明天是魔鬼星期三,不加。后天可以加更。感谢大家的投喂,弯腰一分钟作感谢。你们很喜欢小小乖吗?感谢在2020-03-3111:56:56~2020-03-3122:48: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beixian、尛离殇f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银三——江海为此生志120瓶;-温水煮蛙102瓶;嗨~100瓶;冰糖雪梨、加一、冰冻咖啡98瓶;zsshsh90瓶;汤团84瓶;浮华深处70瓶;梦嚟60瓶;gtxy050454瓶;23204931、阿凉君、於菟、此生唯爱晶、斑马线50瓶;nole48瓶;hunny46瓶;言兔炮、不知情、yiyiyi、小马猴子、~~40瓶;excho33瓶;熊熊熊、左耳的鱼、海城绝恋、终南小六30瓶;一晒就黑啊28瓶;凤爪啊凤爪26瓶;angoei21瓶;赫连意、17725963、歌咋酱紫帅、七七、春山、zyl、梦想才让心跳存在、奇迹、...、28670685、27214528、啄木木木鸟、小谷、35847066、ss、cai20瓶;瑾娘19瓶;金田一囧、豆豆的n次方16瓶;只为看书、红色的染发、宁静、beixian、炸鸡芒果酒15瓶;kido、无黑病中知、前越_camp_nou、柯基、20725508、嬜筼、钱宝、木宣、风之渡、星大、night10瓶;琳琳、臭臭、道玄玄、百里长卿、向日千音、小布丁、番茄炒鸡蛋5瓶;坑、羽、浮生梦3瓶;瑾か、金钗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82章 告秘王谦隐在暗处,又是腿脚不好,并无人在意。信阳出了刑部,就去北衙军巡视。平王回来后,朝中局势又是一变,苏氏一党群龙无首,就像乱飞的无头苍蝇,平王着手招揽朝臣,他与信阳长乐不同,在封地他得了不少的家底,出手甚为阔绰。每隔几日都会设宴,应接不暇,大大改了洛阳城内的风气,就连闭门不出的六王都去了几次,林然得了帖子,都让人去拒绝。无论是兄长,还是舅父,都不是省油的灯。进十一月之时,平王搬出宫里,辟府而居住。平王府简单打扫后,尚可住人,不少朝臣送礼庆贺。平王与旁人不同,礼单照收,就像无底洞一般,林家送了一盆常青树,不知是何品种,也分不清是普通还是罕见的。唯独林然自己知晓,那就是在后院里随处挖来的,能不能养得活,还是二话。平王吃相不大好看,在受贿一事上,明皇大多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会太在意。她自己都是身子不正,御史也不敢随意去参。林然偏偏不随他的意,你要礼,她就去送常青树,珍品没有。查探两个多月的城门楼一案后终是查清,罪证确凿,苏氏一党难逃,苏家人或贬或杀,苏长澜自缢于天牢内,引人唏嘘。尸体运出天牢那日,林然去看了,远远地看着那具白布裹着的尸体,落日的余晖打在上面,晕出一抹橘黄色,她一路跟着,狱卒将尸体送上马车,多半是送去苏家宗祠。她跟着马车走出洛阳城,官道上人少了很多,冬日里百姓不爱出门,凌冽的风刮在脸上很疼,就像刀割一样。马车走得很快,想必是要赶在城门关闭前回来,车夫快速地挥动马鞭,她在马鞍上的包袱里摸到弓箭,撘弓朝着马车顶射了过去。一阵风过,枯黄的树叶都被吹了下来,车夫被突如其来的箭吓得不知所措,又见不知哪里冒出来的黑衣人,吓得弃车跑了。边跑边喊着救命,鞋子都跑掉了。黑衣人并不杀人,只将马车牵入满是枯叶的林子里,浇了些煤油,将马车点燃了。洛卿无坟无碑无陵,苏长澜怎么可以有,一把火烧了干净才是,且这里距城有十里路,周遭没有水源,整片林子失火,不会有人来救。她也将是尸骨无存。****苏家一灭,陈氏江山恢复大为有望,穆能等人心中畅快,接连几日聚在一起饮酒。江南一战拖延至今,新晋丢失几城后,收复无望,明皇临阵改换主将,信阳请缨,却被压了下来,反令魏勋为将。信阳请缨失败,也不再纠结,安心在洛阳城内训练她的北衙军,前齐一战,牵动着人心,到十一月底的时候,突厥国主死了,幼主登基,望新晋赐一名公主和亲。上次和亲是十五年前,传说新国主比起他的父亲更为暴虐,已弄.死了不少妾室,消息传来时,陈氏未出阁的郡主都捏了一把汗。林然在做腊八粥,撸起袖口在数着红豆,她要挑饱满的红豆,熬出来才有口感,穆凉在做酥饼。听到消息时,林然坐在木凳上,想起十五年前信阳逼阿凉和亲的事,“若是拒绝和亲,突袭这个小国主会不会兴兵犯境?”“传言小国主更为凶狠,陛下如果拒绝了,边境就会不稳了。”穆凉纤细的手指揉着面团,林然凑过来接过她手里的面团,“我帮你揉。”哐当一声将面团砸在案板上,撸起袖口去揉,边揉边道:“我力气比你大,以后我来揉就是了。”她心虚时,耳尖泛着红,穆凉一眼就看到了,“你怕我又想起当年的事?”“没有,阿凉这么大方,早就忘了。”林然讨乖一笑,思绪有些乱,她不希望新晋就这么乱了。明皇这些年做事失去当年的果断,时而昏聩、时而清醒,就比如眼前的江南的事,让信阳出兵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偏偏选了魏勋。穆凉不戳破她的心思,择一处随意坐下,认真道:“突厥和亲并非大事,眼下陛下膝下没有未出阁的亲女,自然从郡主中选。长乐信阳各有一女,平王府邸好多位庶女,并不缺人的。”“你说信阳殿下会不会将林湘送走?”林然猜测。“这就不知了,她觉得林放对你有恩,她自然也会善待他的女儿,但林湘非善类,就是不知她的想法了。”穆凉揉着自己的酸疼的手腕,想起城楼刺杀一案背后的主谋,微微叹气,那人至今未曾露面,让人始终不安心。林然已会熟练的生火了,不会再烧了厨房,两人熬好腊八粥后,已是黄昏。端了粥去花厅时,不想来客,乔琇带着女儿来拜访。突然的客人让穆凉一惊,她与林然对视一眼,林然觉得无奈,平王与她不容水火,这位侧妃却正大光明地登门拜谒,不知安的什么心思。婢女引着乔琇进来,她身后跟着一身披红色大氅的少女,青丝连绵,耳坠明珠,双眸晶莹,眉眼透着几分乔琇没有的英气。乔琇依旧体弱,手中捧着手炉,入内脱下大氅,少女站在她身后,“我来叨扰了。”确实是叨扰。林然不好意思说,命人去烹茶上点心,又道:“我与夫人刚熬了粥,侧妃可要试试?”“熬粥?”乔琇拧着眉眼,林然解释道:“今日腊八,您莫不是忘了?”乔琇恍然大悟,“那我是过糊涂了,劳烦林家主了。”林然起身盛了碗粥,递给她,乔琇伸出一双手,纤细而苍白,还带着苍老,与她这般的年龄不符。她退了回去,“姑娘可要试试?”“她不必了,素来不爱这些。”乔琇拒绝,看着碗中的腊八粥久久不语,不知在想什么。乔琇始终给人一股压抑之感,就像深处黑暗里,看不见光明,伸手不见五指。林然每每见到她,就会不知觉心慌,乔琇对洛卿难不成十多年都没有忘?信阳心中放不下,那是因为两人之间有段美好的过往,终究是夫妻之情,爱意刻骨,而乔琇这般何苦呢?情字一事,真的让人茶饭不思?她不懂那种神情,下意识转身看向穆凉,不觉握上她的手,或许她一辈子都体会不了乔琇的痛苦。只一个动作,穆凉就明白她的想法,见到形销骨立的人,都不觉叹息,她在苦苦熬着罢了。乔琇喝了一口粥,糯米香气勾动味蕾,蜜枣的甜味在舌尖久久不去,或许药喝多了,舌尖麻木了,饮食都失去了常人的味道,腊八粥竟喝出了甜味。她叹道:“粥很甜。”“林然喜甜食,就多放了些蜜枣,常人会觉得不习惯。”穆凉解释,想起乔琇的身体,就劝道:“侧妃不喜,就换一碗。”“尚可,你要试试吗?”乔琇回身看着身旁的女儿。陈晚辞侧身,拒绝道:“我不喜欢吃甜的。”“随你。”乔琇也没有勉强,抬首见外间风景不错,同她道:“听说郡主府景色不错,你可要去看看?”“母亲赶我走就是了,我去府门外等您。”陈晚辞对着穆凉行了一礼,恭谨地退下。乔琇对着穆凉歉疚一笑:“被我宠坏了,郡主见谅。”“令嫒真性情,也是不多。”穆凉察觉她有话可说,也屏退了婢女,将门关好。乔琇抵唇轻咳几声,那股病弱气息散了几分,林然恍然意识到他要说什么,不自觉一颤,穆凉隔着衣袖拍了拍她的手,乔琇并非恶人。“我这里有洛姐姐的最后一封书信,当是在洛公战死之前寄出的,她信中提及的只有腹内婴孩。”乔琇将信从袖口处取出,递给林然。洛卿字迹鲜少留存于世,都随着她而被火烧了,林然不辩真假,但这封信中只有一事是她知晓的,就是:阿意给孩子取名小乖,愿姓洛。信阳竟让孩子姓洛……林然震惊,难怪阿爹吵着让小小乖姓穆,她继续往下看,无非是孩子活泼,待生出来必定是调皮的孩子,并非真如阿意所想,乖巧听话。她在看,乔琇便道:“听闻林家主也是唤小乖。”林然自十五年前入京时,自己称呼自己小乖,口齿清晰,见过她的人都知道她唤小乖,也并非秘事,乔琇说的也不是秘密了。但能将两者联系在一起的,就是第二人。信阳也是凭借这点逼得自己相信眼前的事,乔琇今日所言,也让穆凉有了警惕,“侧妃是何意,同名之人数不胜数,这点有些过了。”“同名并不稀奇,但样貌相似的可就罕见了。郡主莫急,我并无恶意,今年初平王殿下就查到了林家主的身份,他回来就想以此事来掌控陈知意。”乔琇坦诚,眸色澄澈,看着林然的目光总带着沧桑。苏长澜到死都没有查清,平王远在千里之外,他是怎么查到的,林然不大相信这句话,反道:“有何证据?”“阿晚无意间听到了,平王殿下查到多年前在洛家封府后,洛家被赶出门的庶子奔赴回去,在府里待了整整三日,后来洛家大火,九王爷赶到,那时一团乱,那个庶子推着板车趁机离府。后又有人见到那个庶子在出城后,从板车里抱出一个婴儿……”乔琇喘着粗气,吐字艰难,林然忙斟茶给她,“侧妃说慢些。”“你比你娘亲贴心些。”乔琇感慨一句,洛卿当年眼中只有一人,就是陈知意,旁人生死都与她没有关系。她想过一阵后,面色染笑,继而道:“后不久,他回到林家,死去的林夫人诞下一女,只是林夫人身染旧疾,哪里来的孩子。”“或许是老家主妾室所生。”穆凉辩驳道。“是吗?”乔琇慨然一笑,靠着坐榻,指尖摸着温热的手炉,“若是这样,也就罢了,可有人亲眼见到林肆带着孩子离开,再联系林家主的这副容貌,这些还不够吗?林府里的人都夸小家主聪慧,九十个月就能走路学说话,小乖小乖唤得很清晰,都道林家祖先庇佑,可深深去想,小家主的生辰不在夏日里,当年赴洛阳时就不止周岁,怕是有十五个月大了。”林然不知这些旧事,也不去辩驳,穆凉略微不喜,道:“孩子说话有早迟,走路亦是,没有规矩规定十月不能走路。”“郡主所言甚是,因此平王殿下不以这个为证据,找到当年林家的老人,她亲眼见管事林肆带着孩子入府,没过几日,林夫人就生产了,林家的人可就是铁证了。”乔琇不隐瞒,苍白的唇角动了动,见林然那副容貌又极为不忍,“林家主,可知那些老人在平王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