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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了》TXT全集下载_11(1 / 1)

杨贺心底藏着的事被他轻飘飘地揭了出来,仿佛赤裸裸地在嘲笑他的伪善,还有那点微不足道,本不该有的怜悯。杨贺面无表情,直勾勾地盯着季尧。季尧说:“公公,你扪心自问,皇兄出事,你最担心的就是自己吧。”“皇兄子嗣单薄,你便是能力压朝臣,却找不出一个能名正言顺扶上帝位保住你煊赫权势的……”季尧突然想起什么,啊了一声,笑吟吟地说:“我除外。”“只有我,或许可用。”季尧看着杨贺抿紧的嘴唇,凑近了,一口咬住他的嘴唇,舔了舔,低声说:“公公,我说的对不对?”杨贺却捏住了季尧的下巴,堪堪退开,抽回手拿拇指擦了擦自己的嘴唇,说:“那又如何?”“季尧,你这个人,”杨贺顿了顿,“至今为止,当真有过一句真话么?”季尧一怔,一言不发地盯着杨贺。杨贺不闪不避地和他对视。季尧猛的捏紧手里的紫檀木,狠狠扔了出去,脸色变冷,“杨贺,够了吧。”“你屡屡因为皇兄和我过不去,为什么?”季尧说:“爱你的是我,护着你的是我,以后会一直陪着你的也是我。”“你以为皇兄能一直容你?”季尧冷笑道:“你真当他是傻子?来日世家扫定,你大权独揽,皇兄当真会一直觉得你是他的左膀右臂,你是他可亲可信的贺之?”“不过一个太傅,皇兄就能疑你,他能保你长久?别做梦了!”杨贺呼吸一顿,反唇相讥:“敢情殿下弑君是为我?篡夺帝位也是为我?可笑!”季尧却一下子又变得平静了,甚至勾了勾嘴角,坦诚道:“没错,我是为我自己。”“我皇兄命好,什么都有他母后给他挣,我只能自己抢自己骗了嘛,”季尧说,“宫里就是这样,我要是不想争不想抢,早和我母妃一起疯了。”季尧道:“皇兄很好,对我也好,可我就要因为他对我的好痛哭流涕,感激涕零?乖乖地听之任之?公公说,有这样的道理吗?”他问得好乖,好像个天真的少年,杨贺沉默半晌,却一句话都说不出。季尧自桌子上跳了下来,看着杨贺,抬手摸了摸他苍白的脸颊,轻声哄道:“好啦,至少我对公公说的话是真的。”“我说过,我会永远喜欢公公,”他低下头亲杨贺的嘴唇。他一靠近,杨贺浑身僵住,心尖儿不自觉地发起颤,凉意蔓向四肢百骸,如冰冷的潮水一般。季尧亲昵地捏了捏他凉凉的手指,说:“公公,这天底下,只有你不要怕我,你明明知道,我最听你的话了。”杨贺越过季尧的肩膀,怔怔地看着窗外,窗子未关,暴雨簌簌地闯了进来,淋得一片潮湿阴暗,仿佛见不得光。恍惚之中,杨贺听季尧说,“杨贺,我窃国篡位,你弄权祸国,咱们是一条船上的人,谁也不比谁干净,他日遗臭万年,咱们也是要一起的,一辈子都分不开。”第53章杨贺想,他确实不是好人。只是梦里总梦见季寰对他说,连你也骗我。上一世季寰的面容和这一世渐渐重合,变成一张瘦削苍白的脸,伤心又怨恨地看着他,看久了,杨贺心中竟变得波澜不惊。其实季尧说的没错,他卑劣自私,那点子悲悯根本微不足道。季寰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他把玩了那些紫檀木太久,毒已浸入肺腑,此前一直潜而不发,如今一朝发作,太医只能拖延,根本配不出解药。季寰早晚要死的。季寰起初还能强撑着上朝,后来在金殿龙椅上当众吐血昏厥了过去,朝野哗然。他不过而立之年,尚年轻,不曾立储君,如今一倒,朝中上下开始议论纷纷,有意让季寰先立太子。季寰子嗣单薄,膝下只有两个皇子,大皇子正当六岁,生母原是季寰为太子时府上伺候的宫人,还有一个就是戚贵妃的小皇子,不过三岁。大皇子背后无人,小皇子又年幼,更同戚家有关。立储一事,朝中争执不休。不知为何,季寰却迟迟没有做决定。南燕天气慢慢地凉了,季寰这一日精神尚好,召了小贵人伴驾。他将杨贺屏退了,单独留了小贵人,二人在殿内说话。杨贺站在门外,微微眯了眯眼睛,看着碧蓝的苍穹,颇有几分秋意将来的征兆。谢家坐不住了。这两日,朝中突然出现了立季尧为储的声音,说无论是大皇子还是小皇子,都太过年幼,难当重任云云,季尧则表现的很惶恐。季寰依旧一言不发,不知怎的,杨贺却从中嗅出了几分压抑和冷眼旁观的味道。他和季寰两世君臣,他太了解季寰了。上辈子,季寰是病故的。临驾崩前几年,朝中大事皆有杨贺一手掌控,他堵住了季寰的耳朵,蒙了他的眼睛,季寰所见,是朗朗太平盛世,在杨贺的有意纵容和蛊惑下,终日越发不思朝政。直到季寰快死的时候,梦才碎了。难道季寰这么快就察觉到了什么吗?突然,殿里猛地响起一声物件砸地声,杨贺皱了皱眉毛,叫了句:“陛下?”只听殿里季寰用力地咳嗽了几声,“杨贺,进来”。杨贺推门进去的时候,就见菀菀伏在地上,身子颤抖,脸色煞白眼里也含了泪水,不住地磕头。满地都是散落的“问瑶台”的亭台楼阁,一幢幢,一栋栋,七零八落。杨贺当即止住脚步,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季寰咳的脸颊通红,恼怒地拂了袖,指着小贵人,说:“恃宠而骄,仗着朕宠你目无尊卑,毁朕心爱之物,”他闭着眼睛缓了缓,对杨贺接着说:“让人把她押下去,罚入浣衣局。”杨贺脸上露出几分惊讶,不过须臾,就应了声是。小贵人呜咽地叫着陛下,一边着去抱季寰的腿,季寰看了她一眼,却退开了,只说:“押下去,朕不想再见到她。”过了许久,内侍将她带走了,杨贺奉上一杯热茶给季寰,季寰余怒未消,将茶杯重重地拍在桌上。杨贺说:“陛下息怒,别伤了身子。”季寰轻轻吐出口气,看着满地的楼阁,说:“枉朕这般疼她……”杨贺蹲下身,将散落的紫檀木楼宇捡了起来,问道:“陛下,这是?”季寰说:“不必捡了。”杨贺动作一顿,抬起头,跪坐在地上看着季寰,眼神温驯又柔和,“陛下消消气,这些东西只消费些时间,还能搭回去。”他声音缓慢,字字清晰,能抚平人心绪。季寰垂下眼睛,看着杨贺,不知怎的,杨贺竟觉得季寰这双眼睛和季尧有几分相像。季寰说:“搭回去,也不是原来模样了。”杨贺笑了笑,“可陛下为这'问瑶台'费了这许多心血,若是就这般丢弃,委实可惜。”季寰一只手搭在桌上,抬起眼睛,看着崩塌的楼阁亭台,低低地说:“是啊,朕费了这么多心血,可这世上的事,朕待之以诚,结果却总是让人遗憾痛心的。”杨贺心尖儿一抖,几乎承受不住季寰的眼神,面上神色没变,对着季寰笑了下,将地上的楼阁一一拾到一起,说:“小贵人年纪小,冲撞了陛下,陛下小惩大诫也是应当。”季寰收回目光,却忍不住又咳了几声,杨贺将东西放在一边,温声道:“太医嘱托过陛下情绪起伏不宜太大,不宜劳累,陛下千万保重龙体。”季寰说:“太医……诊来断去还是一个怪疾,无用,贺之,朕这当真是怪疾么?”他起了身,杨贺跟在他身边,低声说:“如今除了太医,还广纳天下名医,相信不久就能寻得杏林圣手治愈陛下的顽疾。”季寰哼笑了一声,“怕是都盼着朕死吧,一个个地催着朕立太子。”杨贺还没说话,季寰坐上龙榻,看着杨贺,轻声问:“贺之,你说,朕该立谁为储君?”杨贺心头一跳,低声道:“陛下,此等大事,奴才岂敢妄议。”季寰直勾勾地看着他,突然笑了笑,说:“朕不过随口问问罢了,你不要紧张。”又问:“你觉得阿尧怎么样?他虽自小养在冷宫,却是个聪明懂事的,若是他为储君——”杨贺抬起头,看着季寰的眼睛,平静地说:“储君一事事关国本,想必陛下心中早有裁决,奴才不敢妄议,更不敢揣测圣意。”季寰摆了摆手,说:“罢了,你也下去吧。”“是陛下,奴才告退,”杨贺轻声说,边往外退了几步,却没有出去。珠帘外,隔着晃荡的珠帘,季寰只见杨贺跪坐在地上将那些他亲手毁了的楼阁一一捡起来。季寰恍了恍神,脑子里却浮现那日季尧来看他,临了要走,他将睡未睡,想起外头还下着雨,又醒过来打算让杨贺留季尧在宫里多待一会儿,等雨停了再送他回去。没成想,却见季尧站在杨贺面前,抬手撩起了杨贺的鬓发,姿态暧昧又亲昵,言语之间熟稔莫名。刹那间季寰如遭雷击。隐约听得几个字眼,直觉来得突然又强烈,他们有事瞒着他。季寰脑子里浮现当初郑太傅对杨贺的弹劾,还有季尧为杨贺的百般维护辩驳,如今都蒙上了一层厚重的阴霾。不堪多想。病中人本就多虑多思多疑,曾经埋下的疑心刹那间发了芽。无论是朝臣抑或王侯皇子,勾结内侍都是大忌。朝中又正当权势倾轧,因立储一时争论不休,季尧仿佛成了最顺理成章的继承人,成了最大的得利者。只消这么一想,季寰生生吐出一口心头血,满脑子都是被他二人算计背叛的痛楚怨恨。季寰无端地想起他母后,他母后强势了一辈子,临终时却看着他直落泪,嘶声说,皇儿,你这样的性子,让母后怎么瞑目,怎么放心去啊。季寰耳中嗡嗡作响,喉头发甜,他忍了忍直接咽了下去,说:“杨贺,出去。”半晌,杨贺才应了声是。杨贺走出寝殿,手指尖沾染了紫檀木的木香,混着殿里阴凉压抑似乎带了几分血腥气的味道。杨贺深深地吐出口气,拿素白的手帕擦了擦手指,招了个心腹内侍,吩咐他,“看好贵人。”我得说:双恶人,他俩真不善良,季寰也会死。第54章“皇兄把他那心肝儿宝贝贬了?”书房里,季尧饶有兴趣地问。杨贺脸上没什么表情,靠着椅背, 抬手按了按眉心。季尧说:“皇兄一向宠爱她,竟也舍得,莫不是以退为进想保下她?”他一只手搭在桌子上,凑过去问杨贺,“公公怎么看?”杨贺不咸不淡地说:“宫中失宠不过寻常事。”“哦,是么?”季尧笑道:“公公这不在意?可我怎么记得同她一起的这批伶人是公公挑进宫的,就连她,都是公公送到皇兄面前的?”杨贺抬起眼睛看着季尧,波澜不惊地问:“殿下这是什么意思?”季尧笑了一下,说:“公公觉得我是什么意思?”杨贺直勾勾地看着季尧,二人目光对视了半晌,杨贺说:“不过一个江湖丫头,惹不出乱子,殿下大可放心。”“哎——”季尧说:“我可不是怕她惹乱子,只不过是想提醒公公,不要一时心软伤了自己。”杨贺没有说话。陈菀菀是他送进宫的。他知道季寰喜欢什么样的女人,上辈子,陈菀菀是无意入的季寰的眼,这辈子,却是他将陈菀菀送到季寰面前。就像上辈子一样,季寰一眼就看中了陈菀菀。陈菀菀被罚入浣衣局之后,隔了好些时日,杨贺都在等着看季寰想做什么。后来发现,季寰是想找机会送陈菀菀出宫。人被杨贺拦下了,杨贺也见着了陈菀菀。四更时分,宫中寂静,天色将明不明,正当宫中守卫巡逻换岗之时,浣衣局每隔三天也会有宫人出宫。季寰想让陈菀菀逃出去。高高的宫墙,天上闪烁着零星的几颗星子,宫灯幽幽地亮着,衬得浣衣局的院落有几分凄清压抑。陈菀菀跪在地上,杨贺衣裳齐整地站在她面前,身边是几个内侍。杨贺轻声问她:“为什么不走?”陈菀菀惨然一笑,扬起一张煞白的脸,反问杨贺:“公公会放过我么?”杨贺说:“陈姑娘可别忘了,在你们无处可去,要被赶出燕都时,是我给了你们一个容身之所。让你入宫伴驾,享尽荣华,你的师父师兄弟都不用再流离失所,受人冷眼。”他一提起师父师兄弟,陈菀菀哆嗦了一下,眼泪簌簌往下掉。杨贺蹲下身,曲起手指擦她脸颊边的眼泪,说:“你一直很听话,我也无意为难你。”“那日,陛下和你说了什么?”陈菀菀恍了恍神,过了许久,才用手捂住脸颊,呜咽道:“陛下让我出宫,离开燕都……”她泣不成声,“以后,好好地活下去。”杨贺无动于衷,收回手站了起来,说:“还说了什么?”“陛下还说,还说——”她低着头,声音太小,杨贺皱了皱眉,突然只觉浑身一凉下意识地退了一步,陈菀菀已经攥着一把匕首朝他刺了过来。“督公躲开!”一记年轻清朗的嗓音陡然传来,一支飞镖击在寒光闪烁的刀刃上,激得陈菀菀身子踉跄了半步。不过须臾,萧百年身影极快地掠了出来,已赤手同陈菀菀对了两招。陈菀菀常年行走江湖,会武,对上萧百年竟也过了十余招还未显露败相。杨贺心有余悸,脸色阴沉地看着二人交手,斥道:“傻着干什么!”当即,几个内侍也拔刀迎了上去。陈菀菀不是萧百年的对手,更遑论还有内侍,片刻后就被夺了匕首按在了地上。杨贺说:“陛下让你杀我?”“呸!”陈菀菀恨恨地啐了口,她性子烈,一双杏眸哪儿还有半分软弱,烧着火,恨不能将杨贺生生烧死,“阿寰对你们这么好,你们反而恩将仇报谋害他,你们这些忘恩负义的东西,不得好死!”杨贺气笑了,眉梢眼角透着股子寒霜似的凛冽冶艳,“不知死活。”杨贺说:“其实你应该听陛下的话,离开燕都,毕竟——”他凉凉地笑了一下,阴柔又冰冷,“陛下他连自己都保不了,更保不了你。”陈菀菀眼睛一下子就红了,恨恨地瞪着杨贺,杨贺神态冷漠,陈菀菀到底年少,转眼就崩溃地哭了出声,哀求杨贺,“公公,你放过陛下好不好,我求求你,他从来没有怀疑过你,他是真的将你当做知己朋友的,公公,我求你。”她不住地磕头,青石地板冷硬,脑袋磕上去闷声响。杨贺垂下眼睛看着她,突然一抬腿,让她磕在了自己的靴尖上。陈菀菀仿佛看见了一线生机,抓住杨贺的袍子,啜泣道:“公公,阿寰可以不当皇帝,你们放了他,我们走得远远的,躲到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去,求求你……”杨贺说:“贵人,晚了。”杨贺折身回去的时候,萧百年跟在他身后。杨贺说:“季尧让你跟着我的?”“是……不是,”萧百年有些无措,“殿下让我保护公公。”杨贺淡淡道:“在这宫里,是监视吧。”萧百年讷讷无言,不过片刻,又听杨贺说:“你从诏狱里救走了一个戚家人?”萧百年脸色变了变。杨贺冷笑了一声,说:“我不追究,你回去,今日起不要再跟着我。”萧百年低声道:“谢督公!”桌上摆了点心,季尧拿了块塞嘴里,心满意足地说:“好甜,公公这儿的点心怎么比我府上厨娘做的好吃。”杨贺突然道:“陛下起疑了。”季尧不置可否,将整块糕点吃完了,舔了舔指头,笑道:“还以为公公犹念旧情,对皇兄心存不忍呢。”杨贺看了季尧一眼,说:“你想做什么?”季尧道:“宫里都在公公的掌握之中,出不了乱子,可燕都之外,一旦皇兄发出去密召,诏边军入京勤王,只怕要生事端。”杨贺说:“陛下发不出密诏。”“公公这般笃定?”季尧笑了笑,露出两颗稚气的虎牙,趴在桌子上,懒洋洋地说:“那皇兄是怎么找来人要把小嫂嫂送出宫的?”“莫说宫里还有司礼监李承德,就是朝中也还有几个德高望重的老家伙没死,皇兄如果联络了他们……”杨贺眼神一冷,没有说话。季尧叹了声,孩子气地嘟哝道:“这药效起的太慢了,夜长梦多啊。”第55章季寰对杨贺、季尧不再信任,二人心照不宣,谁都没有揭破,维持着微妙的平衡。正当雨夜。司礼监的门紧闭着,禁军闯进去的时候,杨贺就站在门外,内侍在他身后打了伞,雨水淅淅沥沥地沿着伞面滑落,溅起一圈圈涟漪。他今夜肩上搭了斗篷,薄薄的,暗奢的黑底,衬得里头的朱红越发夺目,波澜不惊地听着里头的刀刃和惨叫声。直到内侍躬身说:“督公,人都清干净了,”杨贺才慢慢地抬腿走了进去。穿过长长的中庭,地上的尸体已经被拖开了,清出一条淌血的路。堂里已亮起了灯火,亮堂堂的,昔日司礼监大权宦狼狈地穿着白色亵衣,一张老脸煞白,上了年纪,干瘦如将折的落败枯枝。杨贺看着他,颔首笑了一下,说:“李督公,别来无恙。”李承德咬牙切齿,“杨贺!”杨贺漫不经心道:“说来我能有今日,当日也多亏督公施以援手,我心中一直很是感激。”“呸,竖子!”李承德冷冷地说:“要杀要剐你只管动手,不必多费口舌。”杨贺眉梢挑了挑,抬手轻轻拍了两下手掌,“我竟不知督公这般刚烈,倒是我小瞧督公了。”“督公这个年纪,该颐养天年,为什么又要管宫中事,像以前一样装聋作哑不好么?”杨贺撩袍反身坐在主位上,看着李承德。上辈子李承德就是告老还乡,离开了燕都,没有今日这一出。这一世,一切都变了,好像每一个人的命运都出现了偏差。李承德冷笑道:“我虽是个阉人,却也知忠君二字!尔等贼子毒害君王,谋朝篡位,不但妄为人臣,他日必定不得好死!”杨贺轻轻笑了笑,说:“可今日,要死的是督公啊。”李承德梗着脖子不言不语。宫中内侍十有七八都是听命于杨贺,独独剩了那么些,归在了司礼监李承德名下。杨贺原本无意动他,可帮陈菀菀出逃却有内侍帮衬,杨贺直接将目标锁在了一直隐而不发的李承德身上。雨夜有几分凉意,杨贺手指冷,倒了杯茶,茶水却是冷的,闻了闻,茶叶也不是顶好的茶叶,又搁在了一边。杨贺说:“你我到底是同僚,我也不想为难督公,只要督公告诉我,陛下除了让你救陈菀菀,还让你做什么——我便让督公安然告老。”那日他和季尧见面之后,杨贺就发现季寰的虎符不见了。南燕历来见虎符如见君王,能调动南燕数十万边军。自季寰病重后,宫门就守得严了,朝臣鲜有入宫面圣的,便是见皇帝,杨贺也会让人在场。如今虎符消失,只能是季寰已经将虎符连同密诏送了出去。季寰出不了宫,能帮他的,只有李承德。李承德冷笑道:“你今日既敢大肆屠我司礼监,又岂会放我离开,真当我老糊涂了?”杨贺歪头笑了笑,轻声说:“督公说的有理,可督公要是配合,我至少能让督公死得体面一点。”李承德冷笑道:“我早已想到会有今日,不过一死!”杨贺哦了声,尾音上扬,看着李承德,昳丽的面容露出几分笑,“我听说公公之所以一直留在宫里,是在燕都找一件宝贝。”李承德脸色骤变,咬牙切齿道:“你……”杨贺屈指敲了敲桌子,微笑道:“巧的很,我帮公公找到了。”他屈指叩了叩桌,当即有内侍捧着个老旧木匣走了进来。李承德直勾勾地盯着那个木匣。“当年为督公掌刀的是燕都何一刀,他十年前就死了,如今是他的儿子承了父业。此人迷信不成器,这些年来屡迁家宅,东西搬来迁去,督公去赎买时,他们告诉你不慎弄丢了。督公,是不是?”杨贺声音不疾不徐,看着李承德的眼神,说:“他不知,何一刀有个习惯——将东西都埋在了旧宅的后院底下。”李承德攥了攥拳头,冷声说:“口说无凭,焉知不是你满口胡言!”杨贺说:“木匣上刻了名字,督公未入宫前,是叫李绥印?”李承德霍然白了脸色,肩膀抖了抖,整个人都像萎缩了几分,怨恨地瞪着杨贺,尖声骂道:“杨贺!行事如此歹毒,你也不怕损了阴德!”挨过一刀的宦官六根不全,发迹之后都是要去将这东西赎回的,以便他日死后一并放入棺椁下葬。否则,死了都是残缺的,踏不上轮回路要成孤魂野鬼。杨贺脸上没什么表情,上一世,李承德寻这玩意儿还闹出了不小动静,整个何家的人都被他随意拿由头下了大狱,费了许多功夫才找了回来,安安心心地告老返乡。杨贺无意从碎嘴的小内侍嘴里说来的,他们当笑话,杨贺也是听过就罢,没想到会成为他拿捏李承德的把柄。杨贺说:“我这是成全督公啊,督公紧张什么。”“再说,阴德这种东西,”杨贺哂笑道:“我只管活着的事,死后谁管他怎样。”李承德眼眶凹陷,一双眼都红了,半晌膝盖重重地跪在了地上,良久,才说:“陛下给了我三封密诏,让我交给……”他颤了颤,闭上眼睛,“交给户部尚书邱大人,安国公……还有,还有兵部陈大人……”这三位都是朝中默不作声的,尤其是兵部陈大人,杨贺生辰时,他还送了白银千两,一副稀罕的玉如意,几乎可说是阉党。“几时将密诏送出去的?”“三,三天前。”杨贺脸上没什么表情,道:“虎符呢?”“……我不知,”李承德痛苦道:“我真的不知。”杨贺说:“督公,我不想问第二遍。”李承德身子颤了颤,“三封密诏俱已火漆封实,我真的不知道……”杨贺看着他,过了许久,轻轻一笑,“如此多谢督公了。”“叨扰多时,告辞了,”杨贺起了身,越过李承德往外走,没有再回头看一眼。外头雨下的更大了,杨贺说:“备马车,去城防营。”天还未明,阴沉沉的多雨天,像等不来天明一般。杨贺说:“我查过城门出入登记,陈家长子陈意和邱家邱明书,于两日前,安国公家中三子却是三日前就离开了燕都。”季尧皱了皱眉毛,看着桌上的地图,骨节分明的手指在纸上虚虚一划,说:“他们想出城求援,要么北上安北军,南下三卫,西边——西边赵王和老太后有旧隙,发誓有生之年不入燕都,皇兄不会和他求援,就剩下东边的平海军。”“北赵虎视眈眈,一旦安北军返京,北赵必会挥师南下,陛下不会调动安北军,”杨贺说。季尧说:“这四条路——他们昨两日才离开,锦衣卫脚程快,能直接截杀陈意和邱明书,至于安国公……”季尧忍不住骂了句:“老狐狸。”杨贺平静地说:“天明之后,以造反之名让禁军围了安国公府,广而宣之,发缉捕令缉拿那三人。”季尧想了想,说:“其实平海军地远,皇兄等不了,最有可能的是南边戍守的三卫。”“这些边军常年戍守在外,性情倨傲,非帝王亲临或虎符不肯听宣,虎符只有一个,”杨贺道:“安国公二子曾参军,虎符和密诏极有可能在他身上。”季尧道:“若是有所遗漏?”杨贺素白的手指在地图上轻轻点了点,抬起眼睛,看着季尧说:“殿下不是想除了谢家么?”季尧道:“公公有何高见?”“遂他们的意留一卫入京勤王,”杨贺语气冷静,“再调北府卫入城,让锦衣卫谢轩,谢泽,还有你舅舅谢辙亲自戍守皇城安危。”半晌,季尧才笑了起来,“公公一下子让他们三个都折在这场动乱里,谢家就完了,我外祖父怕是要活生生气死。”杨贺说:“殿下心软了?”季尧啧了声,咕哝道:“真是记仇。”他说:“舍得,我有什么不舍得的,我真不舍得的,只有公公。”“公公,要是咱们输了呢?”“事已至此,”杨贺看了季尧一眼,眉宇冷冽如艳极的花,“那我便陪殿下共赴黄泉。”完结倒计时。小声:关爱卷卷,不说高产!第56章 结翌日,杨贺去看季寰。季寰坐在窗边喝药,他瘦了很多,脸颊白,几根手指干瘦而伶仃,看着竟有几分孤独。杨贺抬手行礼叫了声陛下。季寰看了他一眼,神态冷淡,既没叫他起也没叫他过来。杨贺径自站直了身,看着季寰,说:“陛下,李公公自戕了。”季寰手一抖,怔怔地看着杨贺,“……你说什么?”杨贺脸上没什么表情,重复道:“李承德李公公,昨夜在司礼监自杀了,三尺白绫自缢而死。”消息是他自城卫营回宫后就过来的,杨贺走后不久,李承德就上吊了,死得无声无息。等到发现的时候,尸体都僵硬了。季寰脸色更加苍白,说:“是你杀了他?”杨贺抬起眼睛,淡淡道:“不是我,他确实是死于自缢。”季寰猛地将手中的药碗朝杨贺砸了过去,啪的一声,药碗在杨贺脚边四分五裂,溅起的一块碎片划过了杨贺的手背,落下一道血痕。杨贺吃了疼,抬起手,看着滴血的手背,说:“陛下,解恨了?”“解恨?”季寰惨然一笑,怨恨地盯着杨贺,“你和季尧如此背叛朕,朕恨不能杀了你们!”杨贺看着季寰,想,就该如此,本该如此。这么想着,心中竟变得十分平静,冷漠得连他自己都有些意外。杨贺一步一步走近季寰,季寰怒道:“你给朕滚出去!”杨贺不说话。季寰气得嗓子眼发甜,用力拍了一下桌面,“杨贺,你敢弑君!”杨贺慢慢地说:“陛下多虑了,贺之不敢。”季寰满嘴都是血腥气,强忍着咽了咽,冷笑道:“不敢,还有你们不敢做的事!”杨贺平静地说:“陛下其实不用将贵人赶走,让她陪着您走完这最后一段路,不是更好?”他看着季寰变得难看的脸色,“这样,她也不会天真到对我动手?”季寰猛地抓住他的手腕,说:“菀菀,你将菀菀怎么样了!”杨贺脸上终于浮现几分笑,漫不经心地看着自己手背仍在流血的伤口,道:“陛下觉得呢?”“杨贺!”季寰又急又怒,哇的一口血吐了出来,血溅上了杨贺身上的内侍服,几滴落在手背,温热又滚烫,“你不要动她……”杨贺面无表情地看着季寰,季寰踉跄了几下,几乎站不住,杨贺这才伸手扶住了季寰。季寰攥着他的手臂,捏得紧紧的,脸颊煞白。杨贺笑了一下,轻声说:“和陛下说笑的,怎么还真急上了。”季寰盯着杨贺,杨贺扶着他往床边走,一边说:“她现在还活的好好的。”季寰剧烈地喘了几声,哑声道:“你不要动她,看在……”他闭了闭眼睛,“看在往日朕和你的情分上,不要将她牵扯进来。”杨贺说:“这就要看陛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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