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崇山挥起长刀直取展昭,他不会怕一个无名小辈。短暂的兵刃相接之后,展昭迅速逃开,单兵步战压制骑乘者不太现实。“别跑!”韩崇山正准备催动坐骑追赶展昭,余光却见庞籍那老小子躲在一边,紧借着树干掩藏自己。“呵呵……”他调转马头奔庞籍而去,相比于追赶撒丫子逃跑的江湖小骗子,捉到庞籍这条大鱼才是大功一件。“喂……”庞籍见韩崇山奔自己而来,顿时着慌,面对凶悍武将,他一时间腿脚发软逃也不是躲也不是。眼看逼近庞籍,韩崇山忽觉耳边风鸣,“糟糕……大意了……”“死吧。”展昭从天而降,转瞬间已贴到韩崇山左侧空当。“……”韩崇山迅速扭转刀锋意图护住心口要害,但这样的近距离,他的长刀基本起不到多大防御作用。咣——长剑凌空劈下,在韩崇山的盔甲上留下道狭长的裂痕。“呃啊啊啊啊……”展昭瞪着韩崇山痛苦扭曲的脸,只要他的剑刃再继续向下推进几寸,这家伙便会一命呜呼。他奋力向下一拨,将韩崇山笨重的身体从马上掀了下来。“大人快上马。”庞籍从旁边钻出来一溜烟爬上马,“别恋战,赶紧走。”甩开韩崇山带来围堵自己的队伍,展昭迅速追上庞籍。“你小子胆子肥了,敢拿我做诱饵。”庞籍瞥了眼跟上来的展昭。“当时情况紧急才出此下策,职下以后不敢了。”展昭努力追着马匹的脚步。“先想办法过了今晚再想以后罢。”庞籍不高的话语中带着些忧虑。“大人,请先停下,我们好像一直在兜圈子。”展昭认真观察了周遭正色说道。庞籍勒住缰绳,“怎么回事?”“我们大概是遇到麻烦了,有人布了结界。”展昭观察着四周,这确定是幻术无疑。“你不是幻术师么?解开它。”庞籍命道。展昭试着施展幻术,但这结界的压迫力实在太强,将他制造的幻象一一吞噬。“他的结界能力在我之上,职下已经尽力,但突破不了,是职下无能。”展昭低头向庞籍道歉。“……”庞籍顿了顿,倒没像以往那般发火责骂。“罢了,可能这就是命罢。不怪你。”“哈哈哈,好一个这就是命,庞籍老贼,想不到嚣张跋扈的你也有今天。”黑暗中的某处突然传来嘲笑声。展昭蹙眉听着,他实在是恨自己学艺不精。“澹台敬,你一个御前大法师,怎么也掺合进这种见不得人的事了。”庞籍插着手,似乎在试探对方。“追捕逆党,责无旁贷。只要我在这,你和这个小子谁也别想逃出去。”“看来是要被困到追兵到来了。”庞籍叹口气。冷箭嗖地从暗处射来,展昭努力护住庞籍,并试图反击,但他的法术在对方这结界里丝毫不起作用,仅能勉强抵挡伤害。“嘁,混蛋。”他实在想弄死这折腾人的狗屁御前大法师,可他无法在保护着一个普通人的情况下全力使用幻术,因为普通人的存在会暴露目标,进而使无中生有这类的幻术难以施展。当前这种状态让他对付一般法师还可以,但遇到高级幻术师就会处于绝对劣势。眼见展昭为保护自己受伤,庞籍低声言道:“这样不是长久之计,澹台敬这贼秃养的是要把我俩弄死在这。你不要管我了,自己想办法走吧,他们不会把我怎么样。”“大人,职下绝不会扔下您一个人逃走。”展昭摇头,这种程度的伤不算什么。“庞籍啊,老老实实束手就擒吧!否则我就让你看着你的这个小跟班死在你面前。”庞籍从怀中掏出一物攥在手中:“吵死了,澹台敬,你他娘的能不能让老子安静一会,知道你厉害可以了吗?让我跟他说完这句话,随你怎么样!我还能跑了不成?!”见冷箭攻击暂时停止下来,庞籍拉过展昭低声道:“接下来我说的每个字你必须都要记住,不能轻易告诉任何人。”展昭诧异点点头,“大人请讲。”庞籍将手中之物塞到展昭手里:“这是破军的契约符,立刻缔结。”他的言语中透着巨大压力。展昭看着契约符,这是他拼命从西夏抢出来的,世间只此一件,珍贵至极,怎能轻易缔结在自己身上。“大人,我……”“少废话,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澹台现在应该并不知情,等他明白过来,就没机会了。”庞籍戳了展昭一下。“是。”展昭闻言只得遵命,他用自己的血浸在契约符上并向其注入自身法术。眼看契约符上泛着暗光的咒印爬上手臂,契约达成。“庞籍!你在搞什么鬼?”澹台敬发觉了结界内的法术波动。“这契约是改进过的,一经缔结无法剥离。”周围的地上生出无数藤蔓,将他们牢牢抓住。“大人这是为何?”展昭无法理解庞籍的做法,这样重要的东西竟然放在自己身上,简直是胡闹。“我不是法师,无法消受这个,但你可以。破军是个宝贝,谁都想得到,有了它,他们不敢轻易要你性命,无论结局如何,你要想办法脱身,活下去。”庞籍语重心长道。展昭觉得右臂无比胀痛,经络和骨头仿佛要挣开皮肉的包裹一般。“大人,你为什么要这样……”他开始觉得透不过气。“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藤蔓缠上庞籍的脖子。展昭紧了紧拳头,既然如此,他倒要试试这个所谓的破军的威力。法术在右臂越积越多,多到他难以承受……“咳……”展昭咬牙睁开眼,右臂钻心的疼痛将他拉出回忆的梦境,没能及时释放的法术给胳臂带来不小的伤害。他动了动四肢,耳边却传来低沉的铁链声。“呵……果然是在监狱呐。”他失了魂一般吐出口气,头晕、恶心,意识仿佛游离在身体之外,这是他第三次承受祓异阵的攻击。“大人,他醒了。”走道上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展昭用仅存的力气抬眼望去,包拯已然立在牢房门外。第49章 包拯狱卒搬来椅子,包拯落座后示意他回避。展昭挪腾着身体,他的双臂被铁链牢牢反绑,能感到手腕上还扣着限制法术运行的枷锁。他无声一笑,这帮人不做足准备也不会放人进来探监。“本府来看看你。”打破沉默的是包拯。展昭从下向上打量着他,三天前,他还在向眼前这个人汇报公务。“事到如今,您此番是想问案还是叙旧?”包拯面无表情望着展昭,从见面这一刻起,他们之间再无上下级关系,取而代之的是敌对与猜疑。“好端端的,怎么想起来去万象阁了?”“包拯,你他娘的少给老子装糊涂,干出这种丧天良的事还有脸坐在这说话!”展昭突然歇斯底里吼起来。包拯闻言面色微变:“你……”他按住双膝,很快控制住情绪,但眉头却是越皱越紧。“你可把老子害惨了!”展昭嘴上吵个不停,但心中却急得火烧火燎,这根本不是他想说的话,嘴巴完全不受控制,仿佛在由另一个灵魂掌控。——混蛋,赶紧闭嘴!把身体还给我!——你才闭嘴,老子说话时候轮不到你插嘴!滚一边去。展昭大惊,另一个灵魂竟然回应了他。“你是庞籍?”包拯平静问道,他看上去并不是很吃惊。“明知故问。当初怎么把我摁到这副身体里的难道都忘了?你还没到健忘的年纪罢。”“展昭”勾起嘴角。包拯叹口气,他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失落。“想不到,你还是出来了。”“展昭”一脸得意盯着他:“我的出现就意味着你们的那个狗屁回生术宣告失败,想捏合灵魂取长补短?做你的春秋大梦吧!我告诉你,你们那套延续皇嗣的说辞是彻头彻尾的错误!开放法术强化军队训练才是稳固江山最正确的选择!”包拯眯着眼睛,露出不快的表情。“按你的意思,开放那些高强度的禁术让军队去训练研习用于实战,你有没有想过一旦法术失控军队失控,朝廷该如何收拾这个烂摊子?自古从不乏拥兵自重者,你想让大宋江山重蹈前朝覆辙么?没长脑子的是你们罢!”“不强军如何戍边?靠耍嘴皮子和上供能退敌么?每次提到开放法术你们都是这副嘴脸,这么害怕武将法师掌权干嘛还找他们寻求保护?你们自己去边关跟西夏人周旋试试?弹劾我染指禁术,那你们这又是什么?包拯,回生术见不见得光你自己心里很清楚!”包拯与“展昭”在牢房中激烈争吵着,展昭默默听着二人的唇枪舌战,政见不一,大抵就是如此罢。“你以为就只有你为皇帝着想?我千方百计截下西夏的破灭之术,研究改进只为大宋强军所用,难道不是为皇帝分忧?你知不知道打一次败仗要损失多少财物、失去多少条性命?大宋战力不足都是因为养了你们这帮败家子!”“展昭”毫不留情骂道。“像你这种穷兵黩武的老匹夫是不会理解皇帝的难处的。不要以为自己在西夏有点作为就把尾巴翘到天上去。”包拯腾地起身,他实在忍不下去,庞籍太自以为是了。“展昭”亦不示弱,梗着脖子瞪着他:“我好歹有作为,你有什么?你我身份互换,我能比你做得更好,你能么?西夏的沙子不是那么好吃的!”像包拯这样的家伙,到了西夏除了肤色之外恐怕再没什么能适应那里的环境。包拯敛了敛火气,他没必要跟一个死人较劲。“皇帝迟迟没有子嗣,你想过将来么?何人继承皇位,继承皇位的人是否有不次于当今皇帝的才能与胸襟。”“展昭”闻言顿了顿,“所以,你们先拿我和展昭做试验咯?”“不错。”包拯重新坐下,他虽褪下火气,面色却依旧难看。“失败啊。本想让展昭融合你的政治能力,但你的性格太糟糕太强势,把他原本的性格影响得乱七八糟,他是很有政治眼光,也有解决问题的手段,但你知道我为他的不听指挥肆意行动擦了多少次屁股么?”“呵呵,这是你自找的,失败也是必然。”“展昭”冷笑道。——展昭:大人,您可害我挨了不少责骂。——庞籍:少废话,自己干活不利索还来怪我。——展昭:上次我还挨打了,屁股差点废了。——庞籍:活该!——展昭:可否让职下与包大人说几句话?——庞籍:随你便。“包大人,现在是展昭跟您说话。”展昭正色道。包拯俯视着他,刚跟庞籍吵了一番,他有些无力。“职下因为与庞大人的灵魂挤在同一个身体里,所以成了异类,会对祓异阵有反应,是这样么?”“没错。”包拯坦然道。“那么我妻子丁月华对祓异阵有反应,是为什么?”展昭阴沉瞪着他。包拯移开视线,并没有与他对视。“你自身难保,何必执着于此。”“大人,你我共事两年有余,在下一直视您为师长,月华亦对您十分敬重。如今在下家破人亡、朝不保夕,不求网开一面,只希望大人能给在下个明白。”展昭平静说着。他是被试验者,而包拯是负责监视他、观察他、欺骗他,陪他演戏的掌控者。他不指望自己被善待,他只想弄清楚月华究竟是怎么死的、什么时候死的。包拯肃穆的面上漾起丝波澜,半晌,他开口道:“说来惭愧,那年,你完成回生术试验,尽管被封住了大部分记忆,但你还是念叨月华这个名字。为了让你在汴梁的生活更加完整,我们想办法把她接到京城。况且,有家属牵制不是坏事。可她却不肯配合,甚至趁看守不注意自行了断。没办法,我们只能用法术让她复生,并封锁她一部分记忆。不过复生的效果并不理想,对常人无害的法阵会给她带来伤害。”展昭听得心中冒火。“同样被法阵冲击,为什么我没有死!”“她没有药物维持,自然抵抗不住。”包拯无奈答道。月华舍身救下展昭是他始料未及的。“你混蛋!”展昭咬牙切齿吼着,他像只狂暴的野兽,将束缚身体的铁链挣得咯咯作响。“我杀了你!包拯!我要让你偿命!”包拯从容起身,俯视着眼前几近疯狂的展昭:“该你知道的,本府俱已告知,展昭,一切挣扎都是徒劳,省点力气罢。”狱卒们闻声赶来,见犯人不服管束,意图伤害开封府尹,便提了法杖狠狠敲到他老实为止。包拯离开了,展昭无力地瘫在地上,他说不清该恨包拯还是自己。第50章 展昭——庞籍:够啦!别折腾了,疼死了!你小子是短心眼么?不晓得进了监狱不能随便动手么?在这里你跟包拯怎么吵都可以,但动手肯定要被打,这点事都不知道?快点给我揉揉!展昭伸手揉着身后被打疼的地方。——展昭:跟月华遭受的比起来,这点疼痛算什么。——庞籍:唉,这件事怪不得你。江湖上总说“罪不及父母,祸不及妻儿”,可到了庙堂之上,就没有这一说了。都说江湖险恶,其实庙堂更甚罢。尽管如此,还是有人一门心思地往庙堂里钻、往高处爬……你看看我,一跤摔下来,什么都没了,最后还得跟你挤在一起。这算是寄人篱下罢。展昭慢慢爬起身,倚墙角坐下,他越是思念月华,越自责自己顾虑不周,但一切已无法挽回……这是他心底永远无法愈合的创伤,他做过很多错事,可唯独这件事,他不能原谅自己。——庞籍:老子在跟你说话!别装听不见!——展昭:在下听着的。您和包大人的话在下都听见了。大人,走到今天这步您后悔了么?——庞籍:你选择放弃用破军反击突围后悔了么?——展昭:破军一出,必然生灵涂炭,汴梁城的百姓是无辜的,我不能背叛自己。——庞籍:呵呵,看来你在卫戍司这两年没白待。的确,背叛自己要付出很大代价,对于我也是一样。党派相争、非黑即白,谁都不敢保证自己可以全身而退。我能做的就是尽力保住自己的同僚。——展昭:大人,您当初执意让我缔结破军,就是为了未来的某一刻,您那边的人能利用我发起反击,打垮对手吧?两年来,他一直被一双看不见的手推动着,一步步走到今日。——庞籍:呵呵呵,你小子还是这么直接了当。没错,我就是这样打算的。就算他们整垮了我,也未必能占到多大便宜,我会把隐患给他们留下来。——展昭:这个隐患就是持有破军的我。——庞籍:没错。——展昭:真是老奸巨猾……——庞籍:你敢骂我。——展昭:您不高兴的话可以打我出气。——庞籍:臭小子,这次且放过你。牢房寂静无声,展昭试着扭动枷锁,让发僵的手腕活活血。——庞籍:破猫,就不能消停一会儿。——展昭:想不到您还有闲心调侃在下。——庞籍:哼,我没几个时辰可活了,最后能跟你小子说话解闷也算不错。——展昭:您这是哪的话?在下可没有赶您走的意思。——庞籍:我本就不属于这副身体,被回生术强行融合再被祓异阵强行分开。我现在已经无法控制你的身体,要不了多久,我就会从这世上彻底消亡。之后何去何从,就得你自己拿主意了。——展昭:既然如此,大人还有什么要嘱咐在下的么?——庞籍:呵呵,你小子,就算我嘱咐了,你也不会遵从的吧。小时候听须臾的,长大了听我的,结了婚还得听老婆的,到了后来又被包拯管了一阵子……唉,也该自己做回主了。——展昭:尽管如此,在下还是想听一下大人的建议。除了师父,我能信任的就只有您了。——庞籍:不用搬你师父出来,他要是知道我把破军留给你估计要恨死我了。可为了大局,我只能这么做,破军一旦落在他们手里,我们就会彻底陷入被动。只是委屈你了。——展昭:从小,师父就教导我,要有为大宋献出一切的觉悟,我一直不懂,只觉得是要我不怕死的意思。直到投入与西夏的对峙,我才明白,需要我牺牲的太多了,我不得不隐姓埋名,不得不与发妻长期分居,不得不忍受身体的伤病、内心的孤独,除了这些,还要应对来自后方的误解和猜疑……这一切远比献出生命要沉重得多。——庞籍:很好,你能看清这一切就很好。想不到过去那个糊里糊涂的小蠢娃会长成今天的样子。——展昭:您见过我小时候?——庞籍:见过,我刚认识你师父不久,打算拜访他,原本找对了门,是你小子害我兜了好一圈才绕回来。结果竟然是因为你不知道自己的师父叫什么名字。——展昭:原来那个人就是您啊。——庞籍:后来须臾把你交给我,我这心里还真发怵,天晓得这蠢娃子长大了会是什么样。不过事实证明,你是个优秀而可靠的法师,我对你很满意。未来何去何从,你自己选择,我不会再提要求。展昭陷入沉思,他看不到未来,没有月华的未来没有也罢,他想不出除了月华还有什么能支持他继续活下去,大山大河或是人间烟火么?他已经为之付出太多了,这次,他只想稍微满足一次自己的私心……良久,展昭抬起头望着牢房昏暗的棚顶。——大人,您在听么?这一次,他并没有得到另一个灵魂的回应……“已经离开了么……大人,一路走好。”展昭垂下头。最后,到底还是他独自面对困境,被敌对党派生擒,下场应该不会太好,他们大概会囚禁自己一辈子,直到能将破军从自己身上取下。抑或是用回生术将另一个不知名的灵魂塞到自己身体里,封去自己的记忆和法术,一切戏码重头再演……看上去很无情,可这就是党争呐……夜幕降临,牢房外亮着昏黄的光,瓷碗和木桶的碰撞让监牢变得热闹起来,狱卒正不紧不慢地为每间牢房放饭。“都给我快点吃,别磨磨蹭蹭的。”脚步声渐近,狱卒提着木桶立在牢房门外。“今个没你的饭。好好饿着反省。”展昭瞥了狱卒一眼,就算有饭,他现在也吃不下。许是黑夜的衬托,晚饭之后的监牢无比沉寂,只有零星的鼾声在空气中徘徊。展昭迷迷糊糊地挪了挪令他不适的铁链,一直被反绑的双臂酸麻不已。走道上忽然传来的响动引起了他的注意,这样轻的脚步可不是那帮粗手笨脚的狱卒能走出来的。“有人来了。”他本能地警觉起来,那脚步声越来越近了。牢房外,脚步声止。展昭抬眼观察,却并未找到人影,正疑惑间,有什么东西被扔了进来。展昭没有作声,只是听着那声音一步步远去。少顷,他扭过身体,用受限的双手慢慢在地上摸索着,他记得那东西掉落的大致位置。“唔……”很快,他摸到一个被纸包着的球状物。“这什么鬼东西。”他放好那东西,调转身体,半撅在地上近距离观察起来。苦涩的药味沿鼻孔而入,径直刺激着他有些紧张的精神。“去他大爷的……”展昭苦笑,想不到沦落到这副田地的他竟然还有利用价值。他直起身体盘腿坐着,思忖究竟是哪个阵营的人如此大费周章地为他送这颗药丸,这颗药丸究竟是哪种药物……倘若想取自己性命,比这简单的办法有很多;倘若另有目的,那就只有服下药丸看药效才能知道了。展昭再次俯身凑上前,张口咬住地上的那团东西,吐去纸张仰脖将药丸咽下。管他怎么样,若能就此死去倒也一了百了。“日娘的,赤莺……”药丸在体内迅速发挥着效力,它与他的身体十分相配,比街上买来的那些赤莺要强百倍。体力恢复和经络的畅通令展昭觉得格外舒服,果然是量身调配的药物,他勾起嘴角苦笑:“这种被驱使利用的日子不知道要持续到什么时候。”一夜无事,展昭一觉睡到日上三竿,他刚醒不久,监牢的走道便响起杂乱的脚步声。听着声音,来了不少人。狱卒一路小跑到展昭的牢房前,麻利地打开牢门,将前来提审犯人的官差让进去。“你们是谁?”展昭打量着他们,瞧这衣着打扮,极有可能是法安司的。“展昭,你该换个地方待着了。这里不适合你。”为首的官差招招手,两旁的下属即刻上前压制住犯人。“没有过堂就擅自处理嫌犯,大宋律法可没这么写过。”展昭被按趴在地,这些人正为他更换枷锁。“大宋律法也没写过可以加害朝廷命官。带走!”展昭被他们一路拖到戒备森严的大堂之上,这里由禁卫军层层守卫,堂上肃然端坐的是开封府尹包拯。“呵……”展昭望着头上的四个烫金大字,明镜高悬,这是他曾拼命维护过的四个字,如今再看,真是讽刺啊。“跪下!”押送犯人的官差照其膝腘踹了一脚。展昭淡然跪在堂下,“大人不用再绕弯子,我知道与您分属两个阵营的我下场会是怎样。”从一开始,这就不是一场公平公正的庭审,而是一个阵营对另一个阵营的倾轧。“犯人不要随便讲话。”一旁的禁卫军副将呵斥道。“从当前结果来看,这场斗争是您那一方赢了。但展某要告诉您,凡事有定数就有变数,别太高估自己。”展昭暗中蓄力,约束他手臂的重枷被震出道裂痕。“拦住他!”包拯猛省,这小子口出狂言必有后手,真是大意了。“晚了!”展昭挣脱枷锁,闪身跳开,前来捕捉他的官差扑了个空。他撂倒围上来的士兵,拾起武器,这是一把锋利的快刀。包拯瞪大眼睛,展昭正盯着他,目光交错,他读到了对方蓄势待发的敌意。“当心他使用幻术!”在场的许多士兵和法师知道展昭的厉害,并不敢贸然上前送死,只紧紧护住包拯。“一个个都自诩为江山社稷着想,打着效忠的旗号却做着见不得人的事,你们,真的对得起忠臣二字么?”展昭将刀递到左手,“死心吧,哈哈哈哈哈……”他疾速挥刀,斩下自己的右臂。“你!”包拯恨恨地指着他。“从此世间,再无破军……”展昭咬牙笑着,他再不想做棋盘,任由他们在自己身上落子,毁掉破军,这就是他对未来做出的选择。周围的守卫趁势包围上来,展昭昏倒在血泊中……“真是精彩的闹剧。”混乱中,有人高声赞了一句。“皇上……”包拯睁大眼睛,赶紧行礼迎接。“微臣叩见皇上,接驾不及,请皇上恕罪。”“都平身。”皇帝的目光落在昏厥在地的展昭身上。“这是怎么回事?”“呃,启禀圣上,他就是大闹汴梁城、杀死御前法师的展昭。”“说些朕不知道的。”皇帝望向包拯。“是。微臣正主持庭审,展昭突然挣脱约束,夺刀自断右臂,我们失去了附于其上的重要法术。”“嗯,朕也有些你不知道的要说给你听。昨夜,朕派人送了颗药丸给他,助他恢复法术。”皇帝看着包拯惊愕的脸正色道:“尔等朝廷重臣该收收心了,不要把精力都用在内耗上。”“展昭已付出足够代价,不要再为难他了,这是旨意。”皇帝的眼中闪过一丝悲悯。入秋的宁安市热闹非凡,秋老虎从来挡不住各大店铺的生意,送餐的跑腿伙计们勤快地穿梭在汴梁的大街小巷。“您请慢用。”年轻的伙计左手提起食盒,他虽然只有单手,但动作干净利落。他是汴梁城内为数不多只干半天活的伙计,也是为数不多对城内大小街巷了如指掌的伙计。闲下来的时候,他时常寻个清静的地方坐上一阵,或者到宁安市看法术表演,有时会与路过的巡查法师打招呼。他偶尔会头疼晕倒,邻居问起时,他会告诉他们“这是老毛病犯了。”每到这时,他会用稻草编织些小物件分散注意力减轻疼痛。每逢佳节,他都会去看望自己的妻子,在她的墓碑前放上祭品,以及自己最得意的作品——稻草戒指。“月华,你是这人间最美丽的风景。”全文终“她没有药物维持,自然抵抗不住。”包拯无奈答道。月华舍身救下展昭是他始料未及的。“你混蛋!”展昭咬牙切齿吼着,他像只狂暴的野兽,将束缚身体的铁链挣得咯咯作响。“我杀了你!包拯!我要让你偿命!”包拯从容起身,俯视着眼前几近疯狂的展昭:“该你知道的,本府俱已告知,展昭,一切挣扎都是徒劳,省点力气罢。”狱卒们闻声赶来,见犯人不服管束,意图伤害开封府尹,便提了法杖狠狠敲到他老实为止。包拯离开了,展昭无力地瘫在地上,他说不清该恨包拯还是自己。第50章 展昭——庞籍:够啦!别折腾了,疼死了!你小子是短心眼么?不晓得进了监狱不能随便动手么?在这里你跟包拯怎么吵都可以,但动手肯定要被打,这点事都不知道?快点给我揉揉!展昭伸手揉着身后被打疼的地方。——展昭:跟月华遭受的比起来,这点疼痛算什么。——庞籍:唉,这件事怪不得你。江湖上总说“罪不及父母,祸不及妻儿”,可到了庙堂之上,就没有这一说了。都说江湖险恶,其实庙堂更甚罢。尽管如此,还是有人一门心思地往庙堂里钻、往高处爬……你看看我,一跤摔下来,什么都没了,最后还得跟你挤在一起。这算是寄人篱下罢。展昭慢慢爬起身,倚墙角坐下,他越是思念月华,越自责自己顾虑不周,但一切已无法挽回……这是他心底永远无法愈合的创伤,他做过很多错事,可唯独这件事,他不能原谅自己。——庞籍:老子在跟你说话!别装听不见!——展昭:在下听着的。您和包大人的话在下都听见了。大人,走到今天这步您后悔了么?——庞籍:你选择放弃用破军反击突围后悔了么?——展昭:破军一出,必然生灵涂炭,汴梁城的百姓是无辜的,我不能背叛自己。——庞籍:呵呵,看来你在卫戍司这两年没白待。的确,背叛自己要付出很大代价,对于我也是一样。党派相争、非黑即白,谁都不敢保证自己可以全身而退。我能做的就是尽力保住自己的同僚。——展昭:大人,您当初执意让我缔结破军,就是为了未来的某一刻,您那边的人能利用我发起反击,打垮对手吧?两年来,他一直被一双看不见的手推动着,一步步走到今日。——庞籍:呵呵呵,你小子还是这么直接了当。没错,我就是这样打算的。就算他们整垮了我,也未必能占到多大便宜,我会把隐患给他们留下来。——展昭:这个隐患就是持有破军的我。——庞籍:没错。——展昭:真是老奸巨猾……——庞籍:你敢骂我。——展昭:您不高兴的话可以打我出气。——庞籍:臭小子,这次且放过你。牢房寂静无声,展昭试着扭动枷锁,让发僵的手腕活活血。——庞籍:破猫,就不能消停一会儿。——展昭:想不到您还有闲心调侃在下。——庞籍:哼,我没几个时辰可活了,最后能跟你小子说话解闷也算不错。——展昭:您这是哪的话?在下可没有赶您走的意思。——庞籍:我本就不属于这副身体,被回生术强行融合再被祓异阵强行分开。我现在已经无法控制你的身体,要不了多久,我就会从这世上彻底消亡。之后何去何从,就得你自己拿主意了。——展昭:既然如此,大人还有什么要嘱咐在下的么?——庞籍:呵呵,你小子,就算我嘱咐了,你也不会遵从的吧。小时候听须臾的,长大了听我的,结了婚还得听老婆的,到了后来又被包拯管了一阵子……唉,也该自己做回主了。——展昭:尽管如此,在下还是想听一下大人的建议。除了师父,我能信任的就只有您了。——庞籍:不用搬你师父出来,他要是知道我把破军留给你估计要恨死我了。可为了大局,我只能这么做,破军一旦落在他们手里,我们就会彻底陷入被动。只是委屈你了。——展昭:从小,师父就教导我,要有为大宋献出一切的觉悟,我一直不懂,只觉得是要我不怕死的意思。直到投入与西夏的对峙,我才明白,需要我牺牲的太多了,我不得不隐姓埋名,不得不与发妻长期分居,不得不忍受身体的伤病、内心的孤独,除了这些,还要应对来自后方的误解和猜疑……这一切远比献出生命要沉重得多。——庞籍:很好,你能看清这一切就很好。想不到过去那个糊里糊涂的小蠢娃会长成今天的样子。——展昭:您见过我小时候?——庞籍:见过,我刚认识你师父不久,打算拜访他,原本找对了门,是你小子害我兜了好一圈才绕回来。结果竟然是因为你不知道自己的师父叫什么名字。——展昭:原来那个人就是您啊。——庞籍:后来须臾把你交给我,我这心里还真发怵,天晓得这蠢娃子长大了会是什么样。不过事实证明,你是个优秀而可靠的法师,我对你很满意。未来何去何从,你自己选择,我不会再提要求。展昭陷入沉思,他看不到未来,没有月华的未来没有也罢,他想不出除了月华还有什么能支持他继续活下去,大山大河或是人间烟火么?他已经为之付出太多了,这次,他只想稍微满足一次自己的私心……良久,展昭抬起头望着牢房昏暗的棚顶。——大人,您在听么?这一次,他并没有得到另一个灵魂的回应……“已经离开了么……大人,一路走好。”展昭垂下头。最后,到底还是他独自面对困境,被敌对党派生擒,下场应该不会太好,他们大概会囚禁自己一辈子,直到能将破军从自己身上取下。抑或是用回生术将另一个不知名的灵魂塞到自己身体里,封去自己的记忆和法术,一切戏码重头再演……看上去很无情,可这就是党争呐……夜幕降临,牢房外亮着昏黄的光,瓷碗和木桶的碰撞让监牢变得热闹起来,狱卒正不紧不慢地为每间牢房放饭。“都给我快点吃,别磨磨蹭蹭的。”脚步声渐近,狱卒提着木桶立在牢房门外。“今个没你的饭。好好饿着反省。”展昭瞥了狱卒一眼,就算有饭,他现在也吃不下。许是黑夜的衬托,晚饭之后的监牢无比沉寂,只有零星的鼾声在空气中徘徊。展昭迷迷糊糊地挪了挪令他不适的铁链,一直被反绑的双臂酸麻不已。走道上忽然传来的响动引起了他的注意,这样轻的脚步可不是那帮粗手笨脚的狱卒能走出来的。“有人来了。”他本能地警觉起来,那脚步声越来越近了。牢房外,脚步声止。展昭抬眼观察,却并未找到人影,正疑惑间,有什么东西被扔了进来。展昭没有作声,只是听着那声音一步步远去。少顷,他扭过身体,用受限的双手慢慢在地上摸索着,他记得那东西掉落的大致位置。“唔……”很快,他摸到一个被纸包着的球状物。“这什么鬼东西。”他放好那东西,调转身体,半撅在地上近距离观察起来。苦涩的药味沿鼻孔而入,径直刺激着他有些紧张的精神。“去他大爷的……”展昭苦笑,想不到沦落到这副田地的他竟然还有利用价值。他直起身体盘腿坐着,思忖究竟是哪个阵营的人如此大费周章地为他送这颗药丸,这颗药丸究竟是哪种药物……倘若想取自己性命,比这简单的办法有很多;倘若另有目的,那就只有服下药丸看药效才能知道了。展昭再次俯身凑上前,张口咬住地上的那团东西,吐去纸张仰脖将药丸咽下。管他怎么样,若能就此死去倒也一了百了。“日娘的,赤莺……”药丸在体内迅速发挥着效力,它与他的身体十分相配,比街上买来的那些赤莺要强百倍。体力恢复和经络的畅通令展昭觉得格外舒服,果然是量身调配的药物,他勾起嘴角苦笑:“这种被驱使利用的日子不知道要持续到什么时候。”一夜无事,展昭一觉睡到日上三竿,他刚醒不久,监牢的走道便响起杂乱的脚步声。听着声音,来了不少人。狱卒一路小跑到展昭的牢房前,麻利地打开牢门,将前来提审犯人的官差让进去。“你们是谁?”展昭打量着他们,瞧这衣着打扮,极有可能是法安司的。“展昭,你该换个地方待着了。这里不适合你。”为首的官差招招手,两旁的下属即刻上前压制住犯人。“没有过堂就擅自处理嫌犯,大宋律法可没这么写过。”展昭被按趴在地,这些人正为他更换枷锁。“大宋律法也没写过可以加害朝廷命官。带走!”展昭被他们一路拖到戒备森严的大堂之上,这里由禁卫军层层守卫,堂上肃然端坐的是开封府尹包拯。“呵……”展昭望着头上的四个烫金大字,明镜高悬,这是他曾拼命维护过的四个字,如今再看,真是讽刺啊。“跪下!”押送犯人的官差照其膝腘踹了一脚。展昭淡然跪在堂下,“大人不用再绕弯子,我知道与您分属两个阵营的我下场会是怎样。”从一开始,这就不是一场公平公正的庭审,而是一个阵营对另一个阵营的倾轧。“犯人不要随便讲话。”一旁的禁卫军副将呵斥道。“从当前结果来看,这场斗争是您那一方赢了。但展某要告诉您,凡事有定数就有变数,别太高估自己。”展昭暗中蓄力,约束他手臂的重枷被震出道裂痕。“拦住他!”包拯猛省,这小子口出狂言必有后手,真是大意了。“晚了!”展昭挣脱枷锁,闪身跳开,前来捕捉他的官差扑了个空。他撂倒围上来的士兵,拾起武器,这是一把锋利的快刀。包拯瞪大眼睛,展昭正盯着他,目光交错,他读到了对方蓄势待发的敌意。“当心他使用幻术!”在场的许多士兵和法师知道展昭的厉害,并不敢贸然上前送死,只紧紧护住包拯。“一个个都自诩为江山社稷着想,打着效忠的旗号却做着见不得人的事,你们,真的对得起忠臣二字么?”展昭将刀递到左手,“死心吧,哈哈哈哈哈……”他疾速挥刀,斩下自己的右臂。“你!”包拯恨恨地指着他。“从此世间,再无破军……”展昭咬牙笑着,他再不想做棋盘,任由他们在自己身上落子,毁掉破军,这就是他对未来做出的选择。周围的守卫趁势包围上来,展昭昏倒在血泊中……“真是精彩的闹剧。”混乱中,有人高声赞了一句。“皇上……”包拯睁大眼睛,赶紧行礼迎接。“微臣叩见皇上,接驾不及,请皇上恕罪。”“都平身。”皇帝的目光落在昏厥在地的展昭身上。“这是怎么回事?”“呃,启禀圣上,他就是大闹汴梁城、杀死御前法师的展昭。”“说些朕不知道的。”皇帝望向包拯。“是。微臣正主持庭审,展昭突然挣脱约束,夺刀自断右臂,我们失去了附于其上的重要法术。”“嗯,朕也有些你不知道的要说给你听。昨夜,朕派人送了颗药丸给他,助他恢复法术。”皇帝看着包拯惊愕的脸正色道:“尔等朝廷重臣该收收心了,不要把精力都用在内耗上。”“展昭已付出足够代价,不要再为难他了,这是旨意。”皇帝的眼中闪过一丝悲悯。入秋的宁安市热闹非凡,秋老虎从来挡不住各大店铺的生意,送餐的跑腿伙计们勤快地穿梭在汴梁的大街小巷。“您请慢用。”年轻的伙计左手提起食盒,他虽然只有单手,但动作干净利落。他是汴梁城内为数不多只干半天活的伙计,也是为数不多对城内大小街巷了如指掌的伙计。闲下来的时候,他时常寻个清静的地方坐上一阵,或者到宁安市看法术表演,有时会与路过的巡查法师打招呼。他偶尔会头疼晕倒,邻居问起时,他会告诉他们“这是老毛病犯了。”每到这时,他会用稻草编织些小物件分散注意力减轻疼痛。每逢佳节,他都会去看望自己的妻子,在她的墓碑前放上祭品,以及自己最得意的作品——稻草戒指。“月华,你是这人间最美丽的风景。”全文终“她没有药物维持,自然抵抗不住。”包拯无奈答道。月华舍身救下展昭是他始料未及的。“你混蛋!”展昭咬牙切齿吼着,他像只狂暴的野兽,将束缚身体的铁链挣得咯咯作响。“我杀了你!包拯!我要让你偿命!”包拯从容起身,俯视着眼前几近疯狂的展昭:“该你知道的,本府俱已告知,展昭,一切挣扎都是徒劳,省点力气罢。”狱卒们闻声赶来,见犯人不服管束,意图伤害开封府尹,便提了法杖狠狠敲到他老实为止。包拯离开了,展昭无力地瘫在地上,他说不清该恨包拯还是自己。第50章 展昭——庞籍:够啦!别折腾了,疼死了!你小子是短心眼么?不晓得进了监狱不能随便动手么?在这里你跟包拯怎么吵都可以,但动手肯定要被打,这点事都不知道?快点给我揉揉!展昭伸手揉着身后被打疼的地方。——展昭:跟月华遭受的比起来,这点疼痛算什么。——庞籍:唉,这件事怪不得你。江湖上总说“罪不及父母,祸不及妻儿”,可到了庙堂之上,就没有这一说了。都说江湖险恶,其实庙堂更甚罢。尽管如此,还是有人一门心思地往庙堂里钻、往高处爬……你看看我,一跤摔下来,什么都没了,最后还得跟你挤在一起。这算是寄人篱下罢。展昭慢慢爬起身,倚墙角坐下,他越是思念月华,越自责自己顾虑不周,但一切已无法挽回……这是他心底永远无法愈合的创伤,他做过很多错事,可唯独这件事,他不能原谅自己。——庞籍:老子在跟你说话!别装听不见!——展昭:在下听着的。您和包大人的话在下都听见了。大人,走到今天这步您后悔了么?——庞籍:你选择放弃用破军反击突围后悔了么?——展昭:破军一出,必然生灵涂炭,汴梁城的百姓是无辜的,我不能背叛自己。——庞籍:呵呵,看来你在卫戍司这两年没白待。的确,背叛自己要付出很大代价,对于我也是一样。党派相争、非黑即白,谁都不敢保证自己可以全身而退。我能做的就是尽力保住自己的同僚。——展昭:大人,您当初执意让我缔结破军,就是为了未来的某一刻,您那边的人能利用我发起反击,打垮对手吧?两年来,他一直被一双看不见的手推动着,一步步走到今日。——庞籍:呵呵呵,你小子还是这么直接了当。没错,我就是这样打算的。就算他们整垮了我,也未必能占到多大便宜,我会把隐患给他们留下来。——展昭:这个隐患就是持有破军的我。——庞籍:没错。——展昭:真是老奸巨猾……——庞籍:你敢骂我。——展昭:您不高兴的话可以打我出气。——庞籍:臭小子,这次且放过你。牢房寂静无声,展昭试着扭动枷锁,让发僵的手腕活活血。——庞籍:破猫,就不能消停一会儿。——展昭:想不到您还有闲心调侃在下。——庞籍:哼,我没几个时辰可活了,最后能跟你小子说话解闷也算不错。——展昭:您这是哪的话?在下可没有赶您走的意思。——庞籍:我本就不属于这副身体,被回生术强行融合再被祓异阵强行分开。我现在已经无法控制你的身体,要不了多久,我就会从这世上彻底消亡。之后何去何从,就得你自己拿主意了。——展昭:既然如此,大人还有什么要嘱咐在下的么?——庞籍:呵呵,你小子,就算我嘱咐了,你也不会遵从的吧。小时候听须臾的,长大了听我的,结了婚还得听老婆的,到了后来又被包拯管了一阵子……唉,也该自己做回主了。——展昭:尽管如此,在下还是想听一下大人的建议。除了师父,我能信任的就只有您了。——庞籍:不用搬你师父出来,他要是知道我把破军留给你估计要恨死我了。可为了大局,我只能这么做,破军一旦落在他们手里,我们就会彻底陷入被动。只是委屈你了。——展昭:从小,师父就教导我,要有为大宋献出一切的觉悟,我一直不懂,只觉得是要我不怕死的意思。直到投入与西夏的对峙,我才明白,需要我牺牲的太多了,我不得不隐姓埋名,不得不与发妻长期分居,不得不忍受身体的伤病、内心的孤独,除了这些,还要应对来自后方的误解和猜疑……这一切远比献出生命要沉重得多。——庞籍:很好,你能看清这一切就很好。想不到过去那个糊里糊涂的小蠢娃会长成今天的样子。——展昭:您见过我小时候?——庞籍:见过,我刚认识你师父不久,打算拜访他,原本找对了门,是你小子害我兜了好一圈才绕回来。结果竟然是因为你不知道自己的师父叫什么名字。——展昭:原来那个人就是您啊。——庞籍:后来须臾把你交给我,我这心里还真发怵,天晓得这蠢娃子长大了会是什么样。不过事实证明,你是个优秀而可靠的法师,我对你很满意。未来何去何从,你自己选择,我不会再提要求。展昭陷入沉思,他看不到未来,没有月华的未来没有也罢,他想不出除了月华还有什么能支持他继续活下去,大山大河或是人间烟火么?他已经为之付出太多了,这次,他只想稍微满足一次自己的私心……良久,展昭抬起头望着牢房昏暗的棚顶。——大人,您在听么?这一次,他并没有得到另一个灵魂的回应……“已经离开了么……大人,一路走好。”展昭垂下头。最后,到底还是他独自面对困境,被敌对党派生擒,下场应该不会太好,他们大概会囚禁自己一辈子,直到能将破军从自己身上取下。抑或是用回生术将另一个不知名的灵魂塞到自己身体里,封去自己的记忆和法术,一切戏码重头再演……看上去很无情,可这就是党争呐……夜幕降临,牢房外亮着昏黄的光,瓷碗和木桶的碰撞让监牢变得热闹起来,狱卒正不紧不慢地为每间牢房放饭。“都给我快点吃,别磨磨蹭蹭的。”脚步声渐近,狱卒提着木桶立在牢房门外。“今个没你的饭。好好饿着反省。”展昭瞥了狱卒一眼,就算有饭,他现在也吃不下。许是黑夜的衬托,晚饭之后的监牢无比沉寂,只有零星的鼾声在空气中徘徊。展昭迷迷糊糊地挪了挪令他不适的铁链,一直被反绑的双臂酸麻不已。走道上忽然传来的响动引起了他的注意,这样轻的脚步可不是那帮粗手笨脚的狱卒能走出来的。“有人来了。”他本能地警觉起来,那脚步声越来越近了。牢房外,脚步声止。展昭抬眼观察,却并未找到人影,正疑惑间,有什么东西被扔了进来。展昭没有作声,只是听着那声音一步步远去。少顷,他扭过身体,用受限的双手慢慢在地上摸索着,他记得那东西掉落的大致位置。“唔……”很快,他摸到一个被纸包着的球状物。“这什么鬼东西。”他放好那东西,调转身体,半撅在地上近距离观察起来。苦涩的药味沿鼻孔而入,径直刺激着他有些紧张的精神。“去他大爷的……”展昭苦笑,想不到沦落到这副田地的他竟然还有利用价值。他直起身体盘腿坐着,思忖究竟是哪个阵营的人如此大费周章地为他送这颗药丸,这颗药丸究竟是哪种药物……倘若想取自己性命,比这简单的办法有很多;倘若另有目的,那就只有服下药丸看药效才能知道了。展昭再次俯身凑上前,张口咬住地上的那团东西,吐去纸张仰脖将药丸咽下。管他怎么样,若能就此死去倒也一了百了。“日娘的,赤莺……”药丸在体内迅速发挥着效力,它与他的身体十分相配,比街上买来的那些赤莺要强百倍。体力恢复和经络的畅通令展昭觉得格外舒服,果然是量身调配的药物,他勾起嘴角苦笑:“这种被驱使利用的日子不知道要持续到什么时候。”一夜无事,展昭一觉睡到日上三竿,他刚醒不久,监牢的走道便响起杂乱的脚步声。听着声音,来了不少人。狱卒一路小跑到展昭的牢房前,麻利地打开牢门,将前来提审犯人的官差让进去。“你们是谁?”展昭打量着他们,瞧这衣着打扮,极有可能是法安司的。“展昭,你该换个地方待着了。这里不适合你。”为首的官差招招手,两旁的下属即刻上前压制住犯人。“没有过堂就擅自处理嫌犯,大宋律法可没这么写过。”展昭被按趴在地,这些人正为他更换枷锁。“大宋律法也没写过可以加害朝廷命官。带走!”展昭被他们一路拖到戒备森严的大堂之上,这里由禁卫军层层守卫,堂上肃然端坐的是开封府尹包拯。“呵……”展昭望着头上的四个烫金大字,明镜高悬,这是他曾拼命维护过的四个字,如今再看,真是讽刺啊。“跪下!”押送犯人的官差照其膝腘踹了一脚。展昭淡然跪在堂下,“大人不用再绕弯子,我知道与您分属两个阵营的我下场会是怎样。”从一开始,这就不是一场公平公正的庭审,而是一个阵营对另一个阵营的倾轧。“犯人不要随便讲话。”一旁的禁卫军副将呵斥道。“从当前结果来看,这场斗争是您那一方赢了。但展某要告诉您,凡事有定数就有变数,别太高估自己。”展昭暗中蓄力,约束他手臂的重枷被震出道裂痕。“拦住他!”包拯猛省,这小子口出狂言必有后手,真是大意了。“晚了!”展昭挣脱枷锁,闪身跳开,前来捕捉他的官差扑了个空。他撂倒围上来的士兵,拾起武器,这是一把锋利的快刀。包拯瞪大眼睛,展昭正盯着他,目光交错,他读到了对方蓄势待发的敌意。“当心他使用幻术!”在场的许多士兵和法师知道展昭的厉害,并不敢贸然上前送死,只紧紧护住包拯。“一个个都自诩为江山社稷着想,打着效忠的旗号却做着见不得人的事,你们,真的对得起忠臣二字么?”展昭将刀递到左手,“死心吧,哈哈哈哈哈……”他疾速挥刀,斩下自己的右臂。“你!”包拯恨恨地指着他。“从此世间,再无破军……”展昭咬牙笑着,他再不想做棋盘,任由他们在自己身上落子,毁掉破军,这就是他对未来做出的选择。周围的守卫趁势包围上来,展昭昏倒在血泊中……“真是精彩的闹剧。”混乱中,有人高声赞了一句。“皇上……”包拯睁大眼睛,赶紧行礼迎接。“微臣叩见皇上,接驾不及,请皇上恕罪。”“都平身。”皇帝的目光落在昏厥在地的展昭身上。“这是怎么回事?”“呃,启禀圣上,他就是大闹汴梁城、杀死御前法师的展昭。”“说些朕不知道的。”皇帝望向包拯。“是。微臣正主持庭审,展昭突然挣脱约束,夺刀自断右臂,我们失去了附于其上的重要法术。”“嗯,朕也有些你不知道的要说给你听。昨夜,朕派人送了颗药丸给他,助他恢复法术。”皇帝看着包拯惊愕的脸正色道:“尔等朝廷重臣该收收心了,不要把精力都用在内耗上。”“展昭已付出足够代价,不要再为难他了,这是旨意。”皇帝的眼中闪过一丝悲悯。入秋的宁安市热闹非凡,秋老虎从来挡不住各大店铺的生意,送餐的跑腿伙计们勤快地穿梭在汴梁的大街小巷。“您请慢用。”年轻的伙计左手提起食盒,他虽然只有单手,但动作干净利落。他是汴梁城内为数不多只干半天活的伙计,也是为数不多对城内大小街巷了如指掌的伙计。闲下来的时候,他时常寻个清静的地方坐上一阵,或者到宁安市看法术表演,有时会与路过的巡查法师打招呼。他偶尔会头疼晕倒,邻居问起时,他会告诉他们“这是老毛病犯了。”每到这时,他会用稻草编织些小物件分散注意力减轻疼痛。每逢佳节,他都会去看望自己的妻子,在她的墓碑前放上祭品,以及自己最得意的作品——稻草戒指。“月华,你是这人间最美丽的风景。”全文终“她没有药物维持,自然抵抗不住。”包拯无奈答道。月华舍身救下展昭是他始料未及的。“你混蛋!”展昭咬牙切齿吼着,他像只狂暴的野兽,将束缚身体的铁链挣得咯咯作响。“我杀了你!包拯!我要让你偿命!”包拯从容起身,俯视着眼前几近疯狂的展昭:“该你知道的,本府俱已告知,展昭,一切挣扎都是徒劳,省点力气罢。”狱卒们闻声赶来,见犯人不服管束,意图伤害开封府尹,便提了法杖狠狠敲到他老实为止。包拯离开了,展昭无力地瘫在地上,他说不清该恨包拯还是自己。第50章 展昭——庞籍:够啦!别折腾了,疼死了!你小子是短心眼么?不晓得进了监狱不能随便动手么?在这里你跟包拯怎么吵都可以,但动手肯定要被打,这点事都不知道?快点给我揉揉!展昭伸手揉着身后被打疼的地方。——展昭:跟月华遭受的比起来,这点疼痛算什么。——庞籍:唉,这件事怪不得你。江湖上总说“罪不及父母,祸不及妻儿”,可到了庙堂之上,就没有这一说了。都说江湖险恶,其实庙堂更甚罢。尽管如此,还是有人一门心思地往庙堂里钻、往高处爬……你看看我,一跤摔下来,什么都没了,最后还得跟你挤在一起。这算是寄人篱下罢。展昭慢慢爬起身,倚墙角坐下,他越是思念月华,越自责自己顾虑不周,但一切已无法挽回……这是他心底永远无法愈合的创伤,他做过很多错事,可唯独这件事,他不能原谅自己。——庞籍:老子在跟你说话!别装听不见!——展昭:在下听着的。您和包大人的话在下都听见了。大人,走到今天这步您后悔了么?——庞籍:你选择放弃用破军反击突围后悔了么?——展昭:破军一出,必然生灵涂炭,汴梁城的百姓是无辜的,我不能背叛自己。——庞籍:呵呵,看来你在卫戍司这两年没白待。的确,背叛自己要付出很大代价,对于我也是一样。党派相争、非黑即白,谁都不敢保证自己可以全身而退。我能做的就是尽力保住自己的同僚。——展昭:大人,您当初执意让我缔结破军,就是为了未来的某一刻,您那边的人能利用我发起反击,打垮对手吧?两年来,他一直被一双看不见的手推动着,一步步走到今日。——庞籍:呵呵呵,你小子还是这么直接了当。没错,我就是这样打算的。就算他们整垮了我,也未必能占到多大便宜,我会把隐患给他们留下来。——展昭:这个隐患就是持有破军的我。——庞籍:没错。——展昭:真是老奸巨猾……——庞籍:你敢骂我。——展昭:您不高兴的话可以打我出气。——庞籍:臭小子,这次且放过你。牢房寂静无声,展昭试着扭动枷锁,让发僵的手腕活活血。——庞籍:破猫,就不能消停一会儿。——展昭:想不到您还有闲心调侃在下。——庞籍:哼,我没几个时辰可活了,最后能跟你小子说话解闷也算不错。——展昭:您这是哪的话?在下可没有赶您走的意思。——庞籍:我本就不属于这副身体,被回生术强行融合再被祓异阵强行分开。我现在已经无法控制你的身体,要不了多久,我就会从这世上彻底消亡。之后何去何从,就得你自己拿主意了。——展昭:既然如此,大人还有什么要嘱咐在下的么?——庞籍:呵呵,你小子,就算我嘱咐了,你也不会遵从的吧。小时候听须臾的,长大了听我的,结了婚还得听老婆的,到了后来又被包拯管了一阵子……唉,也该自己做回主了。——展昭:尽管如此,在下还是想听一下大人的建议。除了师父,我能信任的就只有您了。——庞籍:不用搬你师父出来,他要是知道我把破军留给你估计要恨死我了。可为了大局,我只能这么做,破军一旦落在他们手里,我们就会彻底陷入被动。只是委屈你了。——展昭:从小,师父就教导我,要有为大宋献出一切的觉悟,我一直不懂,只觉得是要我不怕死的意思。直到投入与西夏的对峙,我才明白,需要我牺牲的太多了,我不得不隐姓埋名,不得不与发妻长期分居,不得不忍受身体的伤病、内心的孤独,除了这些,还要应对来自后方的误解和猜疑……这一切远比献出生命要沉重得多。——庞籍:很好,你能看清这一切就很好。想不到过去那个糊里糊涂的小蠢娃会长成今天的样子。——展昭:您见过我小时候?——庞籍:见过,我刚认识你师父不久,打算拜访他,原本找对了门,是你小子害我兜了好一圈才绕回来。结果竟然是因为你不知道自己的师父叫什么名字。——展昭:原来那个人就是您啊。——庞籍:后来须臾把你交给我,我这心里还真发怵,天晓得这蠢娃子长大了会是什么样。不过事实证明,你是个优秀而可靠的法师,我对你很满意。未来何去何从,你自己选择,我不会再提要求。展昭陷入沉思,他看不到未来,没有月华的未来没有也罢,他想不出除了月华还有什么能支持他继续活下去,大山大河或是人间烟火么?他已经为之付出太多了,这次,他只想稍微满足一次自己的私心……良久,展昭抬起头望着牢房昏暗的棚顶。——大人,您在听么?这一次,他并没有得到另一个灵魂的回应……“已经离开了么……大人,一路走好。”展昭垂下头。最后,到底还是他独自面对困境,被敌对党派生擒,下场应该不会太好,他们大概会囚禁自己一辈子,直到能将破军从自己身上取下。抑或是用回生术将另一个不知名的灵魂塞到自己身体里,封去自己的记忆和法术,一切戏码重头再演……看上去很无情,可这就是党争呐……夜幕降临,牢房外亮着昏黄的光,瓷碗和木桶的碰撞让监牢变得热闹起来,狱卒正不紧不慢地为每间牢房放饭。“都给我快点吃,别磨磨蹭蹭的。”脚步声渐近,狱卒提着木桶立在牢房门外。“今个没你的饭。好好饿着反省。”展昭瞥了狱卒一眼,就算有饭,他现在也吃不下。许是黑夜的衬托,晚饭之后的监牢无比沉寂,只有零星的鼾声在空气中徘徊。展昭迷迷糊糊地挪了挪令他不适的铁链,一直被反绑的双臂酸麻不已。走道上忽然传来的响动引起了他的注意,这样轻的脚步可不是那帮粗手笨脚的狱卒能走出来的。“有人来了。”他本能地警觉起来,那脚步声越来越近了。牢房外,脚步声止。展昭抬眼观察,却并未找到人影,正疑惑间,有什么东西被扔了进来。展昭没有作声,只是听着那声音一步步远去。少顷,他扭过身体,用受限的双手慢慢在地上摸索着,他记得那东西掉落的大致位置。“唔……”很快,他摸到一个被纸包着的球状物。“这什么鬼东西。”他放好那东西,调转身体,半撅在地上近距离观察起来。苦涩的药味沿鼻孔而入,径直刺激着他有些紧张的精神。“去他大爷的……”展昭苦笑,想不到沦落到这副田地的他竟然还有利用价值。他直起身体盘腿坐着,思忖究竟是哪个阵营的人如此大费周章地为他送这颗药丸,这颗药丸究竟是哪种药物……倘若想取自己性命,比这简单的办法有很多;倘若另有目的,那就只有服下药丸看药效才能知道了。展昭再次俯身凑上前,张口咬住地上的那团东西,吐去纸张仰脖将药丸咽下。管他怎么样,若能就此死去倒也一了百了。“日娘的,赤莺……”药丸在体内迅速发挥着效力,它与他的身体十分相配,比街上买来的那些赤莺要强百倍。体力恢复和经络的畅通令展昭觉得格外舒服,果然是量身调配的药物,他勾起嘴角苦笑:“这种被驱使利用的日子不知道要持续到什么时候。”一夜无事,展昭一觉睡到日上三竿,他刚醒不久,监牢的走道便响起杂乱的脚步声。听着声音,来了不少人。狱卒一路小跑到展昭的牢房前,麻利地打开牢门,将前来提审犯人的官差让进去。“你们是谁?”展昭打量着他们,瞧这衣着打扮,极有可能是法安司的。“展昭,你该换个地方待着了。这里不适合你。”为首的官差招招手,两旁的下属即刻上前压制住犯人。“没有过堂就擅自处理嫌犯,大宋律法可没这么写过。”展昭被按趴在地,这些人正为他更换枷锁。“大宋律法也没写过可以加害朝廷命官。带走!”展昭被他们一路拖到戒备森严的大堂之上,这里由禁卫军层层守卫,堂上肃然端坐的是开封府尹包拯。“呵……”展昭望着头上的四个烫金大字,明镜高悬,这是他曾拼命维护过的四个字,如今再看,真是讽刺啊。“跪下!”押送犯人的官差照其膝腘踹了一脚。展昭淡然跪在堂下,“大人不用再绕弯子,我知道与您分属两个阵营的我下场会是怎样。”从一开始,这就不是一场公平公正的庭审,而是一个阵营对另一个阵营的倾轧。“犯人不要随便讲话。”一旁的禁卫军副将呵斥道。“从当前结果来看,这场斗争是您那一方赢了。但展某要告诉您,凡事有定数就有变数,别太高估自己。”展昭暗中蓄力,约束他手臂的重枷被震出道裂痕。“拦住他!”包拯猛省,这小子口出狂言必有后手,真是大意了。“晚了!”展昭挣脱枷锁,闪身跳开,前来捕捉他的官差扑了个空。他撂倒围上来的士兵,拾起武器,这是一把锋利的快刀。包拯瞪大眼睛,展昭正盯着他,目光交错,他读到了对方蓄势待发的敌意。“当心他使用幻术!”在场的许多士兵和法师知道展昭的厉害,并不敢贸然上前送死,只紧紧护住包拯。“一个个都自诩为江山社稷着想,打着效忠的旗号却做着见不得人的事,你们,真的对得起忠臣二字么?”展昭将刀递到左手,“死心吧,哈哈哈哈哈……”他疾速挥刀,斩下自己的右臂。“你!”包拯恨恨地指着他。“从此世间,再无破军……”展昭咬牙笑着,他再不想做棋盘,任由他们在自己身上落子,毁掉破军,这就是他对未来做出的选择。周围的守卫趁势包围上来,展昭昏倒在血泊中……“真是精彩的闹剧。”混乱中,有人高声赞了一句。“皇上……”包拯睁大眼睛,赶紧行礼迎接。“微臣叩见皇上,接驾不及,请皇上恕罪。”“都平身。”皇帝的目光落在昏厥在地的展昭身上。“这是怎么回事?”“呃,启禀圣上,他就是大闹汴梁城、杀死御前法师的展昭。”“说些朕不知道的。”皇帝望向包拯。“是。微臣正主持庭审,展昭突然挣脱约束,夺刀自断右臂,我们失去了附于其上的重要法术。”“嗯,朕也有些你不知道的要说给你听。昨夜,朕派人送了颗药丸给他,助他恢复法术。”皇帝看着包拯惊愕的脸正色道:“尔等朝廷重臣该收收心了,不要把精力都用在内耗上。”“展昭已付出足够代价,不要再为难他了,这是旨意。”皇帝的眼中闪过一丝悲悯。入秋的宁安市热闹非凡,秋老虎从来挡不住各大店铺的生意,送餐的跑腿伙计们勤快地穿梭在汴梁的大街小巷。“您请慢用。”年轻的伙计左手提起食盒,他虽然只有单手,但动作干净利落。他是汴梁城内为数不多只干半天活的伙计,也是为数不多对城内大小街巷了如指掌的伙计。闲下来的时候,他时常寻个清静的地方坐上一阵,或者到宁安市看法术表演,有时会与路过的巡查法师打招呼。他偶尔会头疼晕倒,邻居问起时,他会告诉他们“这是老毛病犯了。”每到这时,他会用稻草编织些小物件分散注意力减轻疼痛。每逢佳节,他都会去看望自己的妻子,在她的墓碑前放上祭品,以及自己最得意的作品——稻草戒指。“月华,你是这人间最美丽的风景。”全文终“她没有药物维持,自然抵抗不住。”包拯无奈答道。月华舍身救下展昭是他始料未及的。“你混蛋!”展昭咬牙切齿吼着,他像只狂暴的野兽,将束缚身体的铁链挣得咯咯作响。“我杀了你!包拯!我要让你偿命!”包拯从容起身,俯视着眼前几近疯狂的展昭:“该你知道的,本府俱已告知,展昭,一切挣扎都是徒劳,省点力气罢。”狱卒们闻声赶来,见犯人不服管束,意图伤害开封府尹,便提了法杖狠狠敲到他老实为止。包拯离开了,展昭无力地瘫在地上,他说不清该恨包拯还是自己。第50章 展昭——庞籍:够啦!别折腾了,疼死了!你小子是短心眼么?不晓得进了监狱不能随便动手么?在这里你跟包拯怎么吵都可以,但动手肯定要被打,这点事都不知道?快点给我揉揉!展昭伸手揉着身后被打疼的地方。——展昭:跟月华遭受的比起来,这点疼痛算什么。——庞籍:唉,这件事怪不得你。江湖上总说“罪不及父母,祸不及妻儿”,可到了庙堂之上,就没有这一说了。都说江湖险恶,其实庙堂更甚罢。尽管如此,还是有人一门心思地往庙堂里钻、往高处爬……你看看我,一跤摔下来,什么都没了,最后还得跟你挤在一起。这算是寄人篱下罢。展昭慢慢爬起身,倚墙角坐下,他越是思念月华,越自责自己顾虑不周,但一切已无法挽回……这是他心底永远无法愈合的创伤,他做过很多错事,可唯独这件事,他不能原谅自己。——庞籍:老子在跟你说话!别装听不见!——展昭:在下听着的。您和包大人的话在下都听见了。大人,走到今天这步您后悔了么?——庞籍:你选择放弃用破军反击突围后悔了么?——展昭:破军一出,必然生灵涂炭,汴梁城的百姓是无辜的,我不能背叛自己。——庞籍:呵呵,看来你在卫戍司这两年没白待。的确,背叛自己要付出很大代价,对于我也是一样。党派相争、非黑即白,谁都不敢保证自己可以全身而退。我能做的就是尽力保住自己的同僚。——展昭:大人,您当初执意让我缔结破军,就是为了未来的某一刻,您那边的人能利用我发起反击,打垮对手吧?两年来,他一直被一双看不见的手推动着,一步步走到今日。——庞籍:呵呵呵,你小子还是这么直接了当。没错,我就是这样打算的。就算他们整垮了我,也未必能占到多大便宜,我会把隐患给他们留下来。——展昭:这个隐患就是持有破军的我。——庞籍:没错。——展昭:真是老奸巨猾……——庞籍:你敢骂我。——展昭:您不高兴的话可以打我出气。——庞籍:臭小子,这次且放过你。牢房寂静无声,展昭试着扭动枷锁,让发僵的手腕活活血。——庞籍:破猫,就不能消停一会儿。——展昭:想不到您还有闲心调侃在下。——庞籍:哼,我没几个时辰可活了,最后能跟你小子说话解闷也算不错。——展昭:您这是哪的话?在下可没有赶您走的意思。——庞籍:我本就不属于这副身体,被回生术强行融合再被祓异阵强行分开。我现在已经无法控制你的身体,要不了多久,我就会从这世上彻底消亡。之后何去何从,就得你自己拿主意了。——展昭:既然如此,大人还有什么要嘱咐在下的么?——庞籍:呵呵,你小子,就算我嘱咐了,你也不会遵从的吧。小时候听须臾的,长大了听我的,结了婚还得听老婆的,到了后来又被包拯管了一阵子……唉,也该自己做回主了。——展昭:尽管如此,在下还是想听一下大人的建议。除了师父,我能信任的就只有您了。——庞籍:不用搬你师父出来,他要是知道我把破军留给你估计要恨死我了。可为了大局,我只能这么做,破军一旦落在他们手里,我们就会彻底陷入被动。只是委屈你了。——展昭:从小,师父就教导我,要有为大宋献出一切的觉悟,我一直不懂,只觉得是要我不怕死的意思。直到投入与西夏的对峙,我才明白,需要我牺牲的太多了,我不得不隐姓埋名,不得不与发妻长期分居,不得不忍受身体的伤病、内心的孤独,除了这些,还要应对来自后方的误解和猜疑……这一切远比献出生命要沉重得多。——庞籍:很好,你能看清这一切就很好。想不到过去那个糊里糊涂的小蠢娃会长成今天的样子。——展昭:您见过我小时候?——庞籍:见过,我刚认识你师父不久,打算拜访他,原本找对了门,是你小子害我兜了好一圈才绕回来。结果竟然是因为你不知道自己的师父叫什么名字。——展昭:原来那个人就是您啊。——庞籍:后来须臾把你交给我,我这心里还真发怵,天晓得这蠢娃子长大了会是什么样。不过事实证明,你是个优秀而可靠的法师,我对你很满意。未来何去何从,你自己选择,我不会再提要求。展昭陷入沉思,他看不到未来,没有月华的未来没有也罢,他想不出除了月华还有什么能支持他继续活下去,大山大河或是人间烟火么?他已经为之付出太多了,这次,他只想稍微满足一次自己的私心……良久,展昭抬起头望着牢房昏暗的棚顶。——大人,您在听么?这一次,他并没有得到另一个灵魂的回应……“已经离开了么……大人,一路走好。”展昭垂下头。最后,到底还是他独自面对困境,被敌对党派生擒,下场应该不会太好,他们大概会囚禁自己一辈子,直到能将破军从自己身上取下。抑或是用回生术将另一个不知名的灵魂塞到自己身体里,封去自己的记忆和法术,一切戏码重头再演……看上去很无情,可这就是党争呐……夜幕降临,牢房外亮着昏黄的光,瓷碗和木桶的碰撞让监牢变得热闹起来,狱卒正不紧不慢地为每间牢房放饭。“都给我快点吃,别磨磨蹭蹭的。”脚步声渐近,狱卒提着木桶立在牢房门外。“今个没你的饭。好好饿着反省。”展昭瞥了狱卒一眼,就算有饭,他现在也吃不下。许是黑夜的衬托,晚饭之后的监牢无比沉寂,只有零星的鼾声在空气中徘徊。展昭迷迷糊糊地挪了挪令他不适的铁链,一直被反绑的双臂酸麻不已。走道上忽然传来的响动引起了他的注意,这样轻的脚步可不是那帮粗手笨脚的狱卒能走出来的。“有人来了。”他本能地警觉起来,那脚步声越来越近了。牢房外,脚步声止。展昭抬眼观察,却并未找到人影,正疑惑间,有什么东西被扔了进来。展昭没有作声,只是听着那声音一步步远去。少顷,他扭过身体,用受限的双手慢慢在地上摸索着,他记得那东西掉落的大致位置。“唔……”很快,他摸到一个被纸包着的球状物。“这什么鬼东西。”他放好那东西,调转身体,半撅在地上近距离观察起来。苦涩的药味沿鼻孔而入,径直刺激着他有些紧张的精神。“去他大爷的……”展昭苦笑,想不到沦落到这副田地的他竟然还有利用价值。他直起身体盘腿坐着,思忖究竟是哪个阵营的人如此大费周章地为他送这颗药丸,这颗药丸究竟是哪种药物……倘若想取自己性命,比这简单的办法有很多;倘若另有目的,那就只有服下药丸看药效才能知道了。展昭再次俯身凑上前,张口咬住地上的那团东西,吐去纸张仰脖将药丸咽下。管他怎么样,若能就此死去倒也一了百了。“日娘的,赤莺……”药丸在体内迅速发挥着效力,它与他的身体十分相配,比街上买来的那些赤莺要强百倍。体力恢复和经络的畅通令展昭觉得格外舒服,果然是量身调配的药物,他勾起嘴角苦笑:“这种被驱使利用的日子不知道要持续到什么时候。”一夜无事,展昭一觉睡到日上三竿,他刚醒不久,监牢的走道便响起杂乱的脚步声。听着声音,来了不少人。狱卒一路小跑到展昭的牢房前,麻利地打开牢门,将前来提审犯人的官差让进去。“你们是谁?”展昭打量着他们,瞧这衣着打扮,极有可能是法安司的。“展昭,你该换个地方待着了。这里不适合你。”为首的官差招招手,两旁的下属即刻上前压制住犯人。“没有过堂就擅自处理嫌犯,大宋律法可没这么写过。”展昭被按趴在地,这些人正为他更换枷锁。“大宋律法也没写过可以加害朝廷命官。带走!”展昭被他们一路拖到戒备森严的大堂之上,这里由禁卫军层层守卫,堂上肃然端坐的是开封府尹包拯。“呵……”展昭望着头上的四个烫金大字,明镜高悬,这是他曾拼命维护过的四个字,如今再看,真是讽刺啊。“跪下!”押送犯人的官差照其膝腘踹了一脚。展昭淡然跪在堂下,“大人不用再绕弯子,我知道与您分属两个阵营的我下场会是怎样。”从一开始,这就不是一场公平公正的庭审,而是一个阵营对另一个阵营的倾轧。“犯人不要随便讲话。”一旁的禁卫军副将呵斥道。“从当前结果来看,这场斗争是您那一方赢了。但展某要告诉您,凡事有定数就有变数,别太高估自己。”展昭暗中蓄力,约束他手臂的重枷被震出道裂痕。“拦住他!”包拯猛省,这小子口出狂言必有后手,真是大意了。“晚了!”展昭挣脱枷锁,闪身跳开,前来捕捉他的官差扑了个空。他撂倒围上来的士兵,拾起武器,这是一把锋利的快刀。包拯瞪大眼睛,展昭正盯着他,目光交错,他读到了对方蓄势待发的敌意。“当心他使用幻术!”在场的许多士兵和法师知道展昭的厉害,并不敢贸然上前送死,只紧紧护住包拯。“一个个都自诩为江山社稷着想,打着效忠的旗号却做着见不得人的事,你们,真的对得起忠臣二字么?”展昭将刀递到左手,“死心吧,哈哈哈哈哈……”他疾速挥刀,斩下自己的右臂。“你!”包拯恨恨地指着他。“从此世间,再无破军……”展昭咬牙笑着,他再不想做棋盘,任由他们在自己身上落子,毁掉破军,这就是他对未来做出的选择。周围的守卫趁势包围上来,展昭昏倒在血泊中……“真是精彩的闹剧。”混乱中,有人高声赞了一句。“皇上……”包拯睁大眼睛,赶紧行礼迎接。“微臣叩见皇上,接驾不及,请皇上恕罪。”“都平身。”皇帝的目光落在昏厥在地的展昭身上。“这是怎么回事?”“呃,启禀圣上,他就是大闹汴梁城、杀死御前法师的展昭。”“说些朕不知道的。”皇帝望向包拯。“是。微臣正主持庭审,展昭突然挣脱约束,夺刀自断右臂,我们失去了附于其上的重要法术。”“嗯,朕也有些你不知道的要说给你听。昨夜,朕派人送了颗药丸给他,助他恢复法术。”皇帝看着包拯惊愕的脸正色道:“尔等朝廷重臣该收收心了,不要把精力都用在内耗上。”“展昭已付出足够代价,不要再为难他了,这是旨意。”皇帝的眼中闪过一丝悲悯。入秋的宁安市热闹非凡,秋老虎从来挡不住各大店铺的生意,送餐的跑腿伙计们勤快地穿梭在汴梁的大街小巷。“您请慢用。”年轻的伙计左手提起食盒,他虽然只有单手,但动作干净利落。他是汴梁城内为数不多只干半天活的伙计,也是为数不多对城内大小街巷了如指掌的伙计。闲下来的时候,他时常寻个清静的地方坐上一阵,或者到宁安市看法术表演,有时会与路过的巡查法师打招呼。他偶尔会头疼晕倒,邻居问起时,他会告诉他们“这是老毛病犯了。”每到这时,他会用稻草编织些小物件分散注意力减轻疼痛。每逢佳节,他都会去看望自己的妻子,在她的墓碑前放上祭品,以及自己最得意的作品——稻草戒指。“月华,你是这人间最美丽的风景。”全文终“她没有药物维持,自然抵抗不住。”包拯无奈答道。月华舍身救下展昭是他始料未及的。“你混蛋!”展昭咬牙切齿吼着,他像只狂暴的野兽,将束缚身体的铁链挣得咯咯作响。“我杀了你!包拯!我要让你偿命!”包拯从容起身,俯视着眼前几近疯狂的展昭:“该你知道的,本府俱已告知,展昭,一切挣扎都是徒劳,省点力气罢。”狱卒们闻声赶来,见犯人不服管束,意图伤害开封府尹,便提了法杖狠狠敲到他老实为止。包拯离开了,展昭无力地瘫在地上,他说不清该恨包拯还是自己。第50章 展昭——庞籍:够啦!别折腾了,疼死了!你小子是短心眼么?不晓得进了监狱不能随便动手么?在这里你跟包拯怎么吵都可以,但动手肯定要被打,这点事都不知道?快点给我揉揉!展昭伸手揉着身后被打疼的地方。——展昭:跟月华遭受的比起来,这点疼痛算什么。——庞籍:唉,这件事怪不得你。江湖上总说“罪不及父母,祸不及妻儿”,可到了庙堂之上,就没有这一说了。都说江湖险恶,其实庙堂更甚罢。尽管如此,还是有人一门心思地往庙堂里钻、往高处爬……你看看我,一跤摔下来,什么都没了,最后还得跟你挤在一起。这算是寄人篱下罢。展昭慢慢爬起身,倚墙角坐下,他越是思念月华,越自责自己顾虑不周,但一切已无法挽回……这是他心底永远无法愈合的创伤,他做过很多错事,可唯独这件事,他不能原谅自己。——庞籍:老子在跟你说话!别装听不见!——展昭:在下听着的。您和包大人的话在下都听见了。大人,走到今天这步您后悔了么?——庞籍:你选择放弃用破军反击突围后悔了么?——展昭:破军一出,必然生灵涂炭,汴梁城的百姓是无辜的,我不能背叛自己。——庞籍:呵呵,看来你在卫戍司这两年没白待。的确,背叛自己要付出很大代价,对于我也是一样。党派相争、非黑即白,谁都不敢保证自己可以全身而退。我能做的就是尽力保住自己的同僚。——展昭:大人,您当初执意让我缔结破军,就是为了未来的某一刻,您那边的人能利用我发起反击,打垮对手吧?两年来,他一直被一双看不见的手推动着,一步步走到今日。——庞籍:呵呵呵,你小子还是这么直接了当。没错,我就是这样打算的。就算他们整垮了我,也未必能占到多大便宜,我会把隐患给他们留下来。——展昭:这个隐患就是持有破军的我。——庞籍:没错。——展昭:真是老奸巨猾……——庞籍:你敢骂我。——展昭:您不高兴的话可以打我出气。——庞籍:臭小子,这次且放过你。牢房寂静无声,展昭试着扭动枷锁,让发僵的手腕活活血。——庞籍:破猫,就不能消停一会儿。——展昭:想不到您还有闲心调侃在下。——庞籍:哼,我没几个时辰可活了,最后能跟你小子说话解闷也算不错。——展昭:您这是哪的话?在下可没有赶您走的意思。——庞籍:我本就不属于这副身体,被回生术强行融合再被祓异阵强行分开。我现在已经无法控制你的身体,要不了多久,我就会从这世上彻底消亡。之后何去何从,就得你自己拿主意了。——展昭:既然如此,大人还有什么要嘱咐在下的么?——庞籍:呵呵,你小子,就算我嘱咐了,你也不会遵从的吧。小时候听须臾的,长大了听我的,结了婚还得听老婆的,到了后来又被包拯管了一阵子……唉,也该自己做回主了。——展昭:尽管如此,在下还是想听一下大人的建议。除了师父,我能信任的就只有您了。——庞籍:不用搬你师父出来,他要是知道我把破军留给你估计要恨死我了。可为了大局,我只能这么做,破军一旦落在他们手里,我们就会彻底陷入被动。只是委屈你了。——展昭:从小,师父就教导我,要有为大宋献出一切的觉悟,我一直不懂,只觉得是要我不怕死的意思。直到投入与西夏的对峙,我才明白,需要我牺牲的太多了,我不得不隐姓埋名,不得不与发妻长期分居,不得不忍受身体的伤病、内心的孤独,除了这些,还要应对来自后方的误解和猜疑……这一切远比献出生命要沉重得多。——庞籍:很好,你能看清这一切就很好。想不到过去那个糊里糊涂的小蠢娃会长成今天的样子。——展昭:您见过我小时候?——庞籍:见过,我刚认识你师父不久,打算拜访他,原本找对了门,是你小子害我兜了好一圈才绕回来。结果竟然是因为你不知道自己的师父叫什么名字。——展昭:原来那个人就是您啊。——庞籍:后来须臾把你交给我,我这心里还真发怵,天晓得这蠢娃子长大了会是什么样。不过事实证明,你是个优秀而可靠的法师,我对你很满意。未来何去何从,你自己选择,我不会再提要求。展昭陷入沉思,他看不到未来,没有月华的未来没有也罢,他想不出除了月华还有什么能支持他继续活下去,大山大河或是人间烟火么?他已经为之付出太多了,这次,他只想稍微满足一次自己的私心……良久,展昭抬起头望着牢房昏暗的棚顶。——大人,您在听么?这一次,他并没有得到另一个灵魂的回应……“已经离开了么……大人,一路走好。”展昭垂下头。最后,到底还是他独自面对困境,被敌对党派生擒,下场应该不会太好,他们大概会囚禁自己一辈子,直到能将破军从自己身上取下。抑或是用回生术将另一个不知名的灵魂塞到自己身体里,封去自己的记忆和法术,一切戏码重头再演……看上去很无情,可这就是党争呐……夜幕降临,牢房外亮着昏黄的光,瓷碗和木桶的碰撞让监牢变得热闹起来,狱卒正不紧不慢地为每间牢房放饭。“都给我快点吃,别磨磨蹭蹭的。”脚步声渐近,狱卒提着木桶立在牢房门外。“今个没你的饭。好好饿着反省。”展昭瞥了狱卒一眼,就算有饭,他现在也吃不下。许是黑夜的衬托,晚饭之后的监牢无比沉寂,只有零星的鼾声在空气中徘徊。展昭迷迷糊糊地挪了挪令他不适的铁链,一直被反绑的双臂酸麻不已。走道上忽然传来的响动引起了他的注意,这样轻的脚步可不是那帮粗手笨脚的狱卒能走出来的。“有人来了。”他本能地警觉起来,那脚步声越来越近了。牢房外,脚步声止。展昭抬眼观察,却并未找到人影,正疑惑间,有什么东西被扔了进来。展昭没有作声,只是听着那声音一步步远去。少顷,他扭过身体,用受限的双手慢慢在地上摸索着,他记得那东西掉落的大致位置。“唔……”很快,他摸到一个被纸包着的球状物。“这什么鬼东西。”他放好那东西,调转身体,半撅在地上近距离观察起来。苦涩的药味沿鼻孔而入,径直刺激着他有些紧张的精神。“去他大爷的……”展昭苦笑,想不到沦落到这副田地的他竟然还有利用价值。他直起身体盘腿坐着,思忖究竟是哪个阵营的人如此大费周章地为他送这颗药丸,这颗药丸究竟是哪种药物……倘若想取自己性命,比这简单的办法有很多;倘若另有目的,那就只有服下药丸看药效才能知道了。展昭再次俯身凑上前,张口咬住地上的那团东西,吐去纸张仰脖将药丸咽下。管他怎么样,若能就此死去倒也一了百了。“日娘的,赤莺……”药丸在体内迅速发挥着效力,它与他的身体十分相配,比街上买来的那些赤莺要强百倍。体力恢复和经络的畅通令展昭觉得格外舒服,果然是量身调配的药物,他勾起嘴角苦笑:“这种被驱使利用的日子不知道要持续到什么时候。”一夜无事,展昭一觉睡到日上三竿,他刚醒不久,监牢的走道便响起杂乱的脚步声。听着声音,来了不少人。狱卒一路小跑到展昭的牢房前,麻利地打开牢门,将前来提审犯人的官差让进去。“你们是谁?”展昭打量着他们,瞧这衣着打扮,极有可能是法安司的。“展昭,你该换个地方待着了。这里不适合你。”为首的官差招招手,两旁的下属即刻上前压制住犯人。“没有过堂就擅自处理嫌犯,大宋律法可没这么写过。”展昭被按趴在地,这些人正为他更换枷锁。“大宋律法也没写过可以加害朝廷命官。带走!”展昭被他们一路拖到戒备森严的大堂之上,这里由禁卫军层层守卫,堂上肃然端坐的是开封府尹包拯。“呵……”展昭望着头上的四个烫金大字,明镜高悬,这是他曾拼命维护过的四个字,如今再看,真是讽刺啊。“跪下!”押送犯人的官差照其膝腘踹了一脚。展昭淡然跪在堂下,“大人不用再绕弯子,我知道与您分属两个阵营的我下场会是怎样。”从一开始,这就不是一场公平公正的庭审,而是一个阵营对另一个阵营的倾轧。“犯人不要随便讲话。”一旁的禁卫军副将呵斥道。“从当前结果来看,这场斗争是您那一方赢了。但展某要告诉您,凡事有定数就有变数,别太高估自己。”展昭暗中蓄力,约束他手臂的重枷被震出道裂痕。“拦住他!”包拯猛省,这小子口出狂言必有后手,真是大意了。“晚了!”展昭挣脱枷锁,闪身跳开,前来捕捉他的官差扑了个空。他撂倒围上来的士兵,拾起武器,这是一把锋利的快刀。包拯瞪大眼睛,展昭正盯着他,目光交错,他读到了对方蓄势待发的敌意。“当心他使用幻术!”在场的许多士兵和法师知道展昭的厉害,并不敢贸然上前送死,只紧紧护住包拯。“一个个都自诩为江山社稷着想,打着效忠的旗号却做着见不得人的事,你们,真的对得起忠臣二字么?”展昭将刀递到左手,“死心吧,哈哈哈哈哈……”他疾速挥刀,斩下自己的右臂。“你!”包拯恨恨地指着他。“从此世间,再无破军……”展昭咬牙笑着,他再不想做棋盘,任由他们在自己身上落子,毁掉破军,这就是他对未来做出的选择。周围的守卫趁势包围上来,展昭昏倒在血泊中……“真是精彩的闹剧。”混乱中,有人高声赞了一句。“皇上……”包拯睁大眼睛,赶紧行礼迎接。“微臣叩见皇上,接驾不及,请皇上恕罪。”“都平身。”皇帝的目光落在昏厥在地的展昭身上。“这是怎么回事?”“呃,启禀圣上,他就是大闹汴梁城、杀死御前法师的展昭。”“说些朕不知道的。”皇帝望向包拯。“是。微臣正主持庭审,展昭突然挣脱约束,夺刀自断右臂,我们失去了附于其上的重要法术。”“嗯,朕也有些你不知道的要说给你听。昨夜,朕派人送了颗药丸给他,助他恢复法术。”皇帝看着包拯惊愕的脸正色道:“尔等朝廷重臣该收收心了,不要把精力都用在内耗上。”“展昭已付出足够代价,不要再为难他了,这是旨意。”皇帝的眼中闪过一丝悲悯。入秋的宁安市热闹非凡,秋老虎从来挡不住各大店铺的生意,送餐的跑腿伙计们勤快地穿梭在汴梁的大街小巷。“您请慢用。”年轻的伙计左手提起食盒,他虽然只有单手,但动作干净利落。他是汴梁城内为数不多只干半天活的伙计,也是为数不多对城内大小街巷了如指掌的伙计。闲下来的时候,他时常寻个清静的地方坐上一阵,或者到宁安市看法术表演,有时会与路过的巡查法师打招呼。他偶尔会头疼晕倒,邻居问起时,他会告诉他们“这是老毛病犯了。”每到这时,他会用稻草编织些小物件分散注意力减轻疼痛。每逢佳节,他都会去看望自己的妻子,在她的墓碑前放上祭品,以及自己最得意的作品——稻草戒指。“月华,你是这人间最美丽的风景。”全文终“她没有药物维持,自然抵抗不住。”包拯无奈答道。月华舍身救下展昭是他始料未及的。“你混蛋!”展昭咬牙切齿吼着,他像只狂暴的野兽,将束缚身体的铁链挣得咯咯作响。“我杀了你!包拯!我要让你偿命!”包拯从容起身,俯视着眼前几近疯狂的展昭:“该你知道的,本府俱已告知,展昭,一切挣扎都是徒劳,省点力气罢。”狱卒们闻声赶来,见犯人不服管束,意图伤害开封府尹,便提了法杖狠狠敲到他老实为止。包拯离开了,展昭无力地瘫在地上,他说不清该恨包拯还是自己。第50章 展昭——庞籍:够啦!别折腾了,疼死了!你小子是短心眼么?不晓得进了监狱不能随便动手么?在这里你跟包拯怎么吵都可以,但动手肯定要被打,这点事都不知道?快点给我揉揉!展昭伸手揉着身后被打疼的地方。——展昭:跟月华遭受的比起来,这点疼痛算什么。——庞籍:唉,这件事怪不得你。江湖上总说“罪不及父母,祸不及妻儿”,可到了庙堂之上,就没有这一说了。都说江湖险恶,其实庙堂更甚罢。尽管如此,还是有人一门心思地往庙堂里钻、往高处爬……你看看我,一跤摔下来,什么都没了,最后还得跟你挤在一起。这算是寄人篱下罢。展昭慢慢爬起身,倚墙角坐下,他越是思念月华,越自责自己顾虑不周,但一切已无法挽回……这是他心底永远无法愈合的创伤,他做过很多错事,可唯独这件事,他不能原谅自己。——庞籍:老子在跟你说话!别装听不见!——展昭:在下听着的。您和包大人的话在下都听见了。大人,走到今天这步您后悔了么?——庞籍:你选择放弃用破军反击突围后悔了么?——展昭:破军一出,必然生灵涂炭,汴梁城的百姓是无辜的,我不能背叛自己。——庞籍:呵呵,看来你在卫戍司这两年没白待。的确,背叛自己要付出很大代价,对于我也是一样。党派相争、非黑即白,谁都不敢保证自己可以全身而退。我能做的就是尽力保住自己的同僚。——展昭:大人,您当初执意让我缔结破军,就是为了未来的某一刻,您那边的人能利用我发起反击,打垮对手吧?两年来,他一直被一双看不见的手推动着,一步步走到今日。——庞籍:呵呵呵,你小子还是这么直接了当。没错,我就是这样打算的。就算他们整垮了我,也未必能占到多大便宜,我会把隐患给他们留下来。——展昭:这个隐患就是持有破军的我。——庞籍:没错。——展昭:真是老奸巨猾……——庞籍:你敢骂我。——展昭:您不高兴的话可以打我出气。——庞籍:臭小子,这次且放过你。牢房寂静无声,展昭试着扭动枷锁,让发僵的手腕活活血。——庞籍:破猫,就不能消停一会儿。——展昭:想不到您还有闲心调侃在下。——庞籍:哼,我没几个时辰可活了,最后能跟你小子说话解闷也算不错。——展昭:您这是哪的话?在下可没有赶您走的意思。——庞籍:我本就不属于这副身体,被回生术强行融合再被祓异阵强行分开。我现在已经无法控制你的身体,要不了多久,我就会从这世上彻底消亡。之后何去何从,就得你自己拿主意了。——展昭:既然如此,大人还有什么要嘱咐在下的么?——庞籍:呵呵,你小子,就算我嘱咐了,你也不会遵从的吧。小时候听须臾的,长大了听我的,结了婚还得听老婆的,到了后来又被包拯管了一阵子……唉,也该自己做回主了。——展昭:尽管如此,在下还是想听一下大人的建议。除了师父,我能信任的就只有您了。——庞籍:不用搬你师父出来,他要是知道我把破军留给你估计要恨死我了。可为了大局,我只能这么做,破军一旦落在他们手里,我们就会彻底陷入被动。只是委屈你了。——展昭:从小,师父就教导我,要有为大宋献出一切的觉悟,我一直不懂,只觉得是要我不怕死的意思。直到投入与西夏的对峙,我才明白,需要我牺牲的太多了,我不得不隐姓埋名,不得不与发妻长期分居,不得不忍受身体的伤病、内心的孤独,除了这些,还要应对来自后方的误解和猜疑……这一切远比献出生命要沉重得多。——庞籍:很好,你能看清这一切就很好。想不到过去那个糊里糊涂的小蠢娃会长成今天的样子。——展昭:您见过我小时候?——庞籍:见过,我刚认识你师父不久,打算拜访他,原本找对了门,是你小子害我兜了好一圈才绕回来。结果竟然是因为你不知道自己的师父叫什么名字。——展昭:原来那个人就是您啊。——庞籍:后来须臾把你交给我,我这心里还真发怵,天晓得这蠢娃子长大了会是什么样。不过事实证明,你是个优秀而可靠的法师,我对你很满意。未来何去何从,你自己选择,我不会再提要求。展昭陷入沉思,他看不到未来,没有月华的未来没有也罢,他想不出除了月华还有什么能支持他继续活下去,大山大河或是人间烟火么?他已经为之付出太多了,这次,他只想稍微满足一次自己的私心……良久,展昭抬起头望着牢房昏暗的棚顶。——大人,您在听么?这一次,他并没有得到另一个灵魂的回应……“已经离开了么……大人,一路走好。”展昭垂下头。最后,到底还是他独自面对困境,被敌对党派生擒,下场应该不会太好,他们大概会囚禁自己一辈子,直到能将破军从自己身上取下。抑或是用回生术将另一个不知名的灵魂塞到自己身体里,封去自己的记忆和法术,一切戏码重头再演……看上去很无情,可这就是党争呐……夜幕降临,牢房外亮着昏黄的光,瓷碗和木桶的碰撞让监牢变得热闹起来,狱卒正不紧不慢地为每间牢房放饭。“都给我快点吃,别磨磨蹭蹭的。”脚步声渐近,狱卒提着木桶立在牢房门外。“今个没你的饭。好好饿着反省。”展昭瞥了狱卒一眼,就算有饭,他现在也吃不下。许是黑夜的衬托,晚饭之后的监牢无比沉寂,只有零星的鼾声在空气中徘徊。展昭迷迷糊糊地挪了挪令他不适的铁链,一直被反绑的双臂酸麻不已。走道上忽然传来的响动引起了他的注意,这样轻的脚步可不是那帮粗手笨脚的狱卒能走出来的。“有人来了。”他本能地警觉起来,那脚步声越来越近了。牢房外,脚步声止。展昭抬眼观察,却并未找到人影,正疑惑间,有什么东西被扔了进来。展昭没有作声,只是听着那声音一步步远去。少顷,他扭过身体,用受限的双手慢慢在地上摸索着,他记得那东西掉落的大致位置。“唔……”很快,他摸到一个被纸包着的球状物。“这什么鬼东西。”他放好那东西,调转身体,半撅在地上近距离观察起来。苦涩的药味沿鼻孔而入,径直刺激着他有些紧张的精神。“去他大爷的……”展昭苦笑,想不到沦落到这副田地的他竟然还有利用价值。他直起身体盘腿坐着,思忖究竟是哪个阵营的人如此大费周章地为他送这颗药丸,这颗药丸究竟是哪种药物……倘若想取自己性命,比这简单的办法有很多;倘若另有目的,那就只有服下药丸看药效才能知道了。展昭再次俯身凑上前,张口咬住地上的那团东西,吐去纸张仰脖将药丸咽下。管他怎么样,若能就此死去倒也一了百了。“日娘的,赤莺……”药丸在体内迅速发挥着效力,它与他的身体十分相配,比街上买来的那些赤莺要强百倍。体力恢复和经络的畅通令展昭觉得格外舒服,果然是量身调配的药物,他勾起嘴角苦笑:“这种被驱使利用的日子不知道要持续到什么时候。”一夜无事,展昭一觉睡到日上三竿,他刚醒不久,监牢的走道便响起杂乱的脚步声。听着声音,来了不少人。狱卒一路小跑到展昭的牢房前,麻利地打开牢门,将前来提审犯人的官差让进去。“你们是谁?”展昭打量着他们,瞧这衣着打扮,极有可能是法安司的。“展昭,你该换个地方待着了。这里不适合你。”为首的官差招招手,两旁的下属即刻上前压制住犯人。“没有过堂就擅自处理嫌犯,大宋律法可没这么写过。”展昭被按趴在地,这些人正为他更换枷锁。“大宋律法也没写过可以加害朝廷命官。带走!”展昭被他们一路拖到戒备森严的大堂之上,这里由禁卫军层层守卫,堂上肃然端坐的是开封府尹包拯。“呵……”展昭望着头上的四个烫金大字,明镜高悬,这是他曾拼命维护过的四个字,如今再看,真是讽刺啊。“跪下!”押送犯人的官差照其膝腘踹了一脚。展昭淡然跪在堂下,“大人不用再绕弯子,我知道与您分属两个阵营的我下场会是怎样。”从一开始,这就不是一场公平公正的庭审,而是一个阵营对另一个阵营的倾轧。“犯人不要随便讲话。”一旁的禁卫军副将呵斥道。“从当前结果来看,这场斗争是您那一方赢了。但展某要告诉您,凡事有定数就有变数,别太高估自己。”展昭暗中蓄力,约束他手臂的重枷被震出道裂痕。“拦住他!”包拯猛省,这小子口出狂言必有后手,真是大意了。“晚了!”展昭挣脱枷锁,闪身跳开,前来捕捉他的官差扑了个空。他撂倒围上来的士兵,拾起武器,这是一把锋利的快刀。包拯瞪大眼睛,展昭正盯着他,目光交错,他读到了对方蓄势待发的敌意。“当心他使用幻术!”在场的许多士兵和法师知道展昭的厉害,并不敢贸然上前送死,只紧紧护住包拯。“一个个都自诩为江山社稷着想,打着效忠的旗号却做着见不得人的事,你们,真的对得起忠臣二字么?”展昭将刀递到左手,“死心吧,哈哈哈哈哈……”他疾速挥刀,斩下自己的右臂。“你!”包拯恨恨地指着他。“从此世间,再无破军……”展昭咬牙笑着,他再不想做棋盘,任由他们在自己身上落子,毁掉破军,这就是他对未来做出的选择。周围的守卫趁势包围上来,展昭昏倒在血泊中……“真是精彩的闹剧。”混乱中,有人高声赞了一句。“皇上……”包拯睁大眼睛,赶紧行礼迎接。“微臣叩见皇上,接驾不及,请皇上恕罪。”“都平身。”皇帝的目光落在昏厥在地的展昭身上。“这是怎么回事?”“呃,启禀圣上,他就是大闹汴梁城、杀死御前法师的展昭。”“说些朕不知道的。”皇帝望向包拯。“是。微臣正主持庭审,展昭突然挣脱约束,夺刀自断右臂,我们失去了附于其上的重要法术。”“嗯,朕也有些你不知道的要说给你听。昨夜,朕派人送了颗药丸给他,助他恢复法术。”皇帝看着包拯惊愕的脸正色道:“尔等朝廷重臣该收收心了,不要把精力都用在内耗上。”“展昭已付出足够代价,不要再为难他了,这是旨意。”皇帝的眼中闪过一丝悲悯。入秋的宁安市热闹非凡,秋老虎从来挡不住各大店铺的生意,送餐的跑腿伙计们勤快地穿梭在汴梁的大街小巷。“您请慢用。”年轻的伙计左手提起食盒,他虽然只有单手,但动作干净利落。他是汴梁城内为数不多只干半天活的伙计,也是为数不多对城内大小街巷了如指掌的伙计。闲下来的时候,他时常寻个清静的地方坐上一阵,或者到宁安市看法术表演,有时会与路过的巡查法师打招呼。他偶尔会头疼晕倒,邻居问起时,他会告诉他们“这是老毛病犯了。”每到这时,他会用稻草编织些小物件分散注意力减轻疼痛。每逢佳节,他都会去看望自己的妻子,在她的墓碑前放上祭品,以及自己最得意的作品——稻草戒指。“月华,你是这人间最美丽的风景。”全文终“她没有药物维持,自然抵抗不住。”包拯无奈答道。月华舍身救下展昭是他始料未及的。“你混蛋!”展昭咬牙切齿吼着,他像只狂暴的野兽,将束缚身体的铁链挣得咯咯作响。“我杀了你!包拯!我要让你偿命!”包拯从容起身,俯视着眼前几近疯狂的展昭:“该你知道的,本府俱已告知,展昭,一切挣扎都是徒劳,省点力气罢。”狱卒们闻声赶来,见犯人不服管束,意图伤害开封府尹,便提了法杖狠狠敲到他老实为止。包拯离开了,展昭无力地瘫在地上,他说不清该恨包拯还是自己。第50章 展昭——庞籍:够啦!别折腾了,疼死了!你小子是短心眼么?不晓得进了监狱不能随便动手么?在这里你跟包拯怎么吵都可以,但动手肯定要被打,这点事都不知道?快点给我揉揉!展昭伸手揉着身后被打疼的地方。——展昭:跟月华遭受的比起来,这点疼痛算什么。——庞籍:唉,这件事怪不得你。江湖上总说“罪不及父母,祸不及妻儿”,可到了庙堂之上,就没有这一说了。都说江湖险恶,其实庙堂更甚罢。尽管如此,还是有人一门心思地往庙堂里钻、往高处爬……你看看我,一跤摔下来,什么都没了,最后还得跟你挤在一起。这算是寄人篱下罢。展昭慢慢爬起身,倚墙角坐下,他越是思念月华,越自责自己顾虑不周,但一切已无法挽回……这是他心底永远无法愈合的创伤,他做过很多错事,可唯独这件事,他不能原谅自己。——庞籍:老子在跟你说话!别装听不见!——展昭:在下听着的。您和包大人的话在下都听见了。大人,走到今天这步您后悔了么?——庞籍:你选择放弃用破军反击突围后悔了么?——展昭:破军一出,必然生灵涂炭,汴梁城的百姓是无辜的,我不能背叛自己。——庞籍:呵呵,看来你在卫戍司这两年没白待。的确,背叛自己要付出很大代价,对于我也是一样。党派相争、非黑即白,谁都不敢保证自己可以全身而退。我能做的就是尽力保住自己的同僚。——展昭:大人,您当初执意让我缔结破军,就是为了未来的某一刻,您那边的人能利用我发起反击,打垮对手吧?两年来,他一直被一双看不见的手推动着,一步步走到今日。——庞籍:呵呵呵,你小子还是这么直接了当。没错,我就是这样打算的。就算他们整垮了我,也未必能占到多大便宜,我会把隐患给他们留下来。——展昭:这个隐患就是持有破军的我。——庞籍:没错。——展昭:真是老奸巨猾……——庞籍:你敢骂我。——展昭:您不高兴的话可以打我出气。——庞籍:臭小子,这次且放过你。牢房寂静无声,展昭试着扭动枷锁,让发僵的手腕活活血。——庞籍:破猫,就不能消停一会儿。——展昭:想不到您还有闲心调侃在下。——庞籍:哼,我没几个时辰可活了,最后能跟你小子说话解闷也算不错。——展昭:您这是哪的话?在下可没有赶您走的意思。——庞籍:我本就不属于这副身体,被回生术强行融合再被祓异阵强行分开。我现在已经无法控制你的身体,要不了多久,我就会从这世上彻底消亡。之后何去何从,就得你自己拿主意了。——展昭:既然如此,大人还有什么要嘱咐在下的么?——庞籍:呵呵,你小子,就算我嘱咐了,你也不会遵从的吧。小时候听须臾的,长大了听我的,结了婚还得听老婆的,到了后来又被包拯管了一阵子……唉,也该自己做回主了。——展昭:尽管如此,在下还是想听一下大人的建议。除了师父,我能信任的就只有您了。——庞籍:不用搬你师父出来,他要是知道我把破军留给你估计要恨死我了。可为了大局,我只能这么做,破军一旦落在他们手里,我们就会彻底陷入被动。只是委屈你了。——展昭:从小,师父就教导我,要有为大宋献出一切的觉悟,我一直不懂,只觉得是要我不怕死的意思。直到投入与西夏的对峙,我才明白,需要我牺牲的太多了,我不得不隐姓埋名,不得不与发妻长期分居,不得不忍受身体的伤病、内心的孤独,除了这些,还要应对来自后方的误解和猜疑……这一切远比献出生命要沉重得多。——庞籍:很好,你能看清这一切就很好。想不到过去那个糊里糊涂的小蠢娃会长成今天的样子。——展昭:您见过我小时候?——庞籍:见过,我刚认识你师父不久,打算拜访他,原本找对了门,是你小子害我兜了好一圈才绕回来。结果竟然是因为你不知道自己的师父叫什么名字。——展昭:原来那个人就是您啊。——庞籍:后来须臾把你交给我,我这心里还真发怵,天晓得这蠢娃子长大了会是什么样。不过事实证明,你是个优秀而可靠的法师,我对你很满意。未来何去何从,你自己选择,我不会再提要求。展昭陷入沉思,他看不到未来,没有月华的未来没有也罢,他想不出除了月华还有什么能支持他继续活下去,大山大河或是人间烟火么?他已经为之付出太多了,这次,他只想稍微满足一次自己的私心……良久,展昭抬起头望着牢房昏暗的棚顶。——大人,您在听么?这一次,他并没有得到另一个灵魂的回应……“已经离开了么……大人,一路走好。”展昭垂下头。最后,到底还是他独自面对困境,被敌对党派生擒,下场应该不会太好,他们大概会囚禁自己一辈子,直到能将破军从自己身上取下。抑或是用回生术将另一个不知名的灵魂塞到自己身体里,封去自己的记忆和法术,一切戏码重头再演……看上去很无情,可这就是党争呐……夜幕降临,牢房外亮着昏黄的光,瓷碗和木桶的碰撞让监牢变得热闹起来,狱卒正不紧不慢地为每间牢房放饭。“都给我快点吃,别磨磨蹭蹭的。”脚步声渐近,狱卒提着木桶立在牢房门外。“今个没你的饭。好好饿着反省。”展昭瞥了狱卒一眼,就算有饭,他现在也吃不下。许是黑夜的衬托,晚饭之后的监牢无比沉寂,只有零星的鼾声在空气中徘徊。展昭迷迷糊糊地挪了挪令他不适的铁链,一直被反绑的双臂酸麻不已。走道上忽然传来的响动引起了他的注意,这样轻的脚步可不是那帮粗手笨脚的狱卒能走出来的。“有人来了。”他本能地警觉起来,那脚步声越来越近了。牢房外,脚步声止。展昭抬眼观察,却并未找到人影,正疑惑间,有什么东西被扔了进来。展昭没有作声,只是听着那声音一步步远去。少顷,他扭过身体,用受限的双手慢慢在地上摸索着,他记得那东西掉落的大致位置。“唔……”很快,他摸到一个被纸包着的球状物。“这什么鬼东西。”他放好那东西,调转身体,半撅在地上近距离观察起来。苦涩的药味沿鼻孔而入,径直刺激着他有些紧张的精神。“去他大爷的……”展昭苦笑,想不到沦落到这副田地的他竟然还有利用价值。他直起身体盘腿坐着,思忖究竟是哪个阵营的人如此大费周章地为他送这颗药丸,这颗药丸究竟是哪种药物……倘若想取自己性命,比这简单的办法有很多;倘若另有目的,那就只有服下药丸看药效才能知道了。展昭再次俯身凑上前,张口咬住地上的那团东西,吐去纸张仰脖将药丸咽下。管他怎么样,若能就此死去倒也一了百了。“日娘的,赤莺……”药丸在体内迅速发挥着效力,它与他的身体十分相配,比街上买来的那些赤莺要强百倍。体力恢复和经络的畅通令展昭觉得格外舒服,果然是量身调配的药物,他勾起嘴角苦笑:“这种被驱使利用的日子不知道要持续到什么时候。”一夜无事,展昭一觉睡到日上三竿,他刚醒不久,监牢的走道便响起杂乱的脚步声。听着声音,来了不少人。狱卒一路小跑到展昭的牢房前,麻利地打开牢门,将前来提审犯人的官差让进去。“你们是谁?”展昭打量着他们,瞧这衣着打扮,极有可能是法安司的。“展昭,你该换个地方待着了。这里不适合你。”为首的官差招招手,两旁的下属即刻上前压制住犯人。“没有过堂就擅自处理嫌犯,大宋律法可没这么写过。”展昭被按趴在地,这些人正为他更换枷锁。“大宋律法也没写过可以加害朝廷命官。带走!”展昭被他们一路拖到戒备森严的大堂之上,这里由禁卫军层层守卫,堂上肃然端坐的是开封府尹包拯。“呵……”展昭望着头上的四个烫金大字,明镜高悬,这是他曾拼命维护过的四个字,如今再看,真是讽刺啊。“跪下!”押送犯人的官差照其膝腘踹了一脚。展昭淡然跪在堂下,“大人不用再绕弯子,我知道与您分属两个阵营的我下场会是怎样。”从一开始,这就不是一场公平公正的庭审,而是一个阵营对另一个阵营的倾轧。“犯人不要随便讲话。”一旁的禁卫军副将呵斥道。“从当前结果来看,这场斗争是您那一方赢了。但展某要告诉您,凡事有定数就有变数,别太高估自己。”展昭暗中蓄力,约束他手臂的重枷被震出道裂痕。“拦住他!”包拯猛省,这小子口出狂言必有后手,真是大意了。“晚了!”展昭挣脱枷锁,闪身跳开,前来捕捉他的官差扑了个空。他撂倒围上来的士兵,拾起武器,这是一把锋利的快刀。包拯瞪大眼睛,展昭正盯着他,目光交错,他读到了对方蓄势待发的敌意。“当心他使用幻术!”在场的许多士兵和法师知道展昭的厉害,并不敢贸然上前送死,只紧紧护住包拯。“一个个都自诩为江山社稷着想,打着效忠的旗号却做着见不得人的事,你们,真的对得起忠臣二字么?”展昭将刀递到左手,“死心吧,哈哈哈哈哈……”他疾速挥刀,斩下自己的右臂。“你!”包拯恨恨地指着他。“从此世间,再无破军……”展昭咬牙笑着,他再不想做棋盘,任由他们在自己身上落子,毁掉破军,这就是他对未来做出的选择。周围的守卫趁势包围上来,展昭昏倒在血泊中……“真是精彩的闹剧。”混乱中,有人高声赞了一句。“皇上……”包拯睁大眼睛,赶紧行礼迎接。“微臣叩见皇上,接驾不及,请皇上恕罪。”“都平身。”皇帝的目光落在昏厥在地的展昭身上。“这是怎么回事?”“呃,启禀圣上,他就是大闹汴梁城、杀死御前法师的展昭。”“说些朕不知道的。”皇帝望向包拯。“是。微臣正主持庭审,展昭突然挣脱约束,夺刀自断右臂,我们失去了附于其上的重要法术。”“嗯,朕也有些你不知道的要说给你听。昨夜,朕派人送了颗药丸给他,助他恢复法术。”皇帝看着包拯惊愕的脸正色道:“尔等朝廷重臣该收收心了,不要把精力都用在内耗上。”“展昭已付出足够代价,不要再为难他了,这是旨意。”皇帝的眼中闪过一丝悲悯。入秋的宁安市热闹非凡,秋老虎从来挡不住各大店铺的生意,送餐的跑腿伙计们勤快地穿梭在汴梁的大街小巷。“您请慢用。”年轻的伙计左手提起食盒,他虽然只有单手,但动作干净利落。他是汴梁城内为数不多只干半天活的伙计,也是为数不多对城内大小街巷了如指掌的伙计。闲下来的时候,他时常寻个清静的地方坐上一阵,或者到宁安市看法术表演,有时会与路过的巡查法师打招呼。他偶尔会头疼晕倒,邻居问起时,他会告诉他们“这是老毛病犯了。”每到这时,他会用稻草编织些小物件分散注意力减轻疼痛。每逢佳节,他都会去看望自己的妻子,在她的墓碑前放上祭品,以及自己最得意的作品——稻草戒指。“月华,你是这人间最美丽的风景。”全文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