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卫军的副将不让我们靠近,只让我们负责外围。我出来的时候,孙副主事在跟他们理论。”对方答道。“搞你娘的……”展昭闻言怒火噌地上涌,禁卫军就爱搞这一套,这个时候挤兑卫戍司,看来是事情闹得还不够大。他压了压火气,提鞭奔禁卫军指挥哨去了。禁卫军副将见展昭到来,按了按腰刀提了口气道:“展主事,应变章程是韩将军部署的,在下是奉命行事,您请回吧。”他知道展昭这家伙脾气不好,动起手来不要命,故而说话语气照比之前跟孙哲缓和了许多。“韩将军所谓的应变章程跟谁商议过,又经谁批准?”展昭面无表情发问。“这个……”那副将顿了顿,明显嗅出了麻烦的味道。“展主事,在下只是个听差的,旁的事不清楚。这里是禁卫军防区,还请主事不要为难在下。”“我明白。还请转告韩将军,卫戍司也有卫戍司的章程,城内除了皇城、西市和个别几个地方,都归卫戍司管辖。我们想去哪就去哪。”展昭勾了勾嘴角,瞥了那副将一眼带人离开。那副将被他这一眼看得心里窝火,这就是叫板啊,那眼神分明是“有本事到皇上那告我去”的意思。展昭没心情跟一个副将拌嘴,也不想在禁卫军驻扎地引起事端,一来授人以柄,二来对解决问题一点作用都没有。“把孙副主事寻回来。另外清点人数。”他简单下令。汴梁城不是荒郊野岭,禁卫军这种区域包围、关门打狗的人海战术他一点都不欣赏,劳民伤财不说,效果也不见得好哪去,最要命的是队伍都摊在一起,缺乏机动性。展昭命人收拾出一间背风的棚子,点了灯摊开起城西的街道地图看起来。一会儿,棚子外传来脚步声,孙哲一路小跑赶过来。“怎么样了?”展昭问道。“事发时我刚从宁安市出来,看到这片巡查的兄弟发了报警焰,我这就带人过来了。被劫持的人是什么官职现在还不清楚,在事发地附近只找到半块门禁令符,还被禁卫军收去了。这帮野爹生的,想吃独食还污蔑我们办事不力,说我们防备松懈才给人钻了空子。”孙哲愤愤不平,他没有展昭那么大的胆子敢跟禁卫军将领对骂,只能心里默默憋气。“我们的人出来多少,其他区域巡查有无保障。”展昭的脸色并没比折腾了半宿的孙哲好看哪去。“我怕声东击西,所以没从街上抽人,只把司里的人都调过来。我寻思对方不过一撮鼠辈,目前手头这些人足够了,哪成想禁卫军搞出这个阵势。”“嗯,被掏了老巢也好过闹市区出事。”展昭对他的做法表示赞同。“城西的地形,你我要比禁卫军熟悉,路窄,破落墙院特别多。这帮歹徒如果想要藏身或者脱身,免不了要借助些伪装,再耍点小聪明。正面对峙,人质怕是保不住。”他扫了眼现有的人员。“我们潜进去,打他个措手不及,把人捞出来。”鱼死网破这种事,不到万不得已,展昭绝不会让它发生。孙哲原本还犹豫,但见展昭做出决定,顿时精神起来,管他什么禁卫军,干就是了。展昭孙哲挑了几个有经验的好手跟着,封锁区的骚动声渐息,想必是禁卫军暂停了搜查。既然如此,该轮到卫戍司行动了。“展主事最好不要让本将为难。”去往封锁区的路上,一队人马挡在路前。展昭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韩将军。”“展主事当为大局考虑。”韩将军冰冷的声音透过黑夜压迫而来。“职责在身,展某从不敢怠慢,想必韩将军也是如此。只是不知道将军要将事情拖到什么时候。”展昭开门见山问道。姓韩的这是专门在这堵着他呢,既然狭路相逢,正好把话说清楚。孙哲听展昭这话心里不免有些紧张,这分明是在找打架。韩将军骑在马上的轮廓顿了顿,似乎在按捺怒火。“这个不劳展主事费心,天明之前,一切自当了结。”展昭无声一笑:“我听街市里没了脚步声,搜查暂止,现在离天亮只有个把时辰,韩将军的计划怕是有变了。”这件事拖延下去对谁都没好处。韩将军沉默片刻,禁卫军的境况已被展昭瞧破。“展主事想说什么尽可直说。只是这封锁区,本将无论如何不能打开。”他捏着马鞭,展昭这小子若敢强闯,他不惧与之一战。“韩将军请随我来。”韩将军话里话外带着让步的成分,这在以往简直是不可能的事。展昭将现已掌握的情况快速捋了一遍,禁卫军强行封锁城西、收走令符、禁止卫戍司插手,看似争夺功绩排挤同僚,实际上可能还有另一种可能——被绑架的人身份特殊不宜暴露,禁卫军不得不冒险出手。真若是争功的话,韩崇山没必要亲自出面与自己对话。展昭将韩崇山引至自己落脚的棚子,屏退众人后,他展开地图,按着图上的一片民宅正色道:“确定封锁成功的前提下,却搜寻无果,说明目标隐藏了身份。”他看着韩崇山微变的脸色继续道,“他们藏匿人质,伪装成普通百姓,甚至拥有此地户籍。最好的办法是引诱他们自己现身。”韩崇山盯着地图上那片狭长的民宅区,安顺坊、隆昌坊、长德坊、密密麻麻细小的街巷……那张地图呈现的城西比他手里的地图更加详细,很像是个人绘制。单冲这一细节,他就不得不认同展昭的能力,禁卫军在对付毛贼方面确实有不如卫戍司的地方。“本将会安排人留个缺口给他们。”他略微点头。“卫戍司静候佳音。”展昭目送韩崇山离开。孙哲回到棚子里,原以为这俩人私聊免不了打起来,见展昭一脸的悠闲,既不像吵过架的样子,也没有着急行动的意思,不由有些迷茫:“我们……”“去封锁区东边等着天亮看热闹,能捡个漏最好。”展昭活动着发僵的右臂答道。眼见日出,刺目的橘光投在土墙上,城内慢慢恢复喧嚣。孙哲撑着干涩的眼睛望着窗外,在他犯困的这段时间里,外面的禁卫军已经灰溜溜地撤回大营了。早起做生意的人陆续推着或是扛着货物走出家门,奔闹市而去,他们并没有受到任何盘查。孙哲无聊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这难道就是展昭所说的热闹?心中□□叨着,便猛听得远处一声巨响,紧接着是躁动而混乱的人声。“来了!行动!”他顿时精神起来,带人冲出门去。“让开!”一队禁卫军仿佛从地里钻出来一般气势汹汹地从孙哲身后方向飞奔而来。他们自东向西压制过去,彻底堵死目标去路。“我们也跟上。”孙哲带人紧随其后。选择从东边进攻,正因为这个时段正好日出,东向西是背光,视线不受影响,在瞬息万变的战场上更能占据优势。展昭并没有跟孙哲一起行动,他趁乱潜进封锁区,摸到事发地附近隐藏起来,他倒要看看韩崇山千方百计挡着不让卫戍司插手的人质到底长啥样。毕竟是牛刀杀鸡,混战比想象中结束得快,人质无恙,韩崇山在士兵的跟随下到达现场。展昭眯眼仔细看着,能让姓韩的亲自出马护送,想必此人颇有来头,难怪昨晚他们强行收走残损令符,想必也是担心卫戍司从中发掘出什么。人质被两个士兵扶上马车,他的相貌在登车的瞬间被展昭看得清楚。直到韩崇山带着队伍护送马车离开,展昭才挪腾了一下身体,他的表情有些僵硬,映入眼帘的那张脸他既陌生又熟悉:这是个他记不得在现实中打过交道照过面,但却在梦境里见过甚至交过手的敌人。“他是法安司的。如果梦是真的的话。”展昭自言自语道。第38章 法安司“你没事吧?”孙哲见展昭自从回来就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哦,没事。”展昭摇摇头,“我在想,昨夜的事故若发生在城东,我们可就没这么轻松了。”“确实让人后怕,真若那样,禁卫军一准把屎盆子扣我们头上。”孙哲用肯定的语气道。“呵呵,看来你这趟啥都没捞到呐。”展昭望着他。“等我们到了,连渣都没剩下。”孙哲撇嘴道。“倒是你,关键时刻跑哪去了。”“我去看看到底是什么人,让韩崇山这么在意。”“看清楚是谁了吗?”孙哲凑近。“不认识。”展昭摊手。“唉,白忙活一宿。”孙哲气馁地坐回椅子。“抓紧时间补一觉罢,晚上还有活。我去趟开封府。”展昭拍了他一下起身出门去了。走在去往开封府的路上,展昭迷茫地理着思绪,如果这些零零碎碎的梦境里的事物都是假的,须臾师父和那人质的存在便说不通。可如果梦是真的,那自己为什么会做这些梦,以前为什么没做过,是过去失去的记忆在恢复么……他紧紧扯着缰绳,梦里的包拯身份十分特殊……“展主事今日格外的早啊。”守门的衙役打招呼道。展昭笑了笑:“昨夜本就出了状况,一早汇报再敢怠慢,包大人要打板子了。”他信步进了院,绕至二堂,包大人已在那里处理公务了。“职下拜见大人。”展昭行礼道。包拯抬眼看了看他:“事都处理好了?”“职下昨夜非常克制,并没有与韩将军发生丝毫冲突。人也是由禁卫军出面解救,卫戍司到达现场时,匪徒已被全数剿灭。”展昭视着包拯,他的心中突然涌出股莫名的距离感。“这个韩将军……”闻得没留活口,包拯皱了皱眉。“可知道是何人被劫持?”“现场唯一能用来判断身份的令符被禁卫军搜走,职下觉得韩将军一定知道被劫持的是什么人,而且极力阻挠卫戍司参与,事后杀人灭口也是为了隐藏这个人的身份。”展昭越说越严肃,他觉得包拯对此事并不十分重视,甚至很敷衍。“职下根据见过那令符的兄弟的描述简单复原了令符,职下认为这是进入皇城的门禁符。”他看着包拯,对方在他说起皇城二字时眼神颤动了一下。“那个人拥有进入皇城的门禁符,但职下身为卫戍司主事,却根本没见过他,这难道不奇怪吗?”京城内有资格持这令符的官员他几乎都认识。“你究竟有完没完。”包拯被他叨叨得不耐烦,“禁卫军乐意收拾这烂摊子再好不过,我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那个什么门禁符,我们连证据都不掌握,只凭推断能说明什么问题?”“你小子是不是嫌活还不够多?”他瞪了他一眼。展昭被包拯噎得一顿,片刻才道:“职下这是合理分析案情……”“等你有切实证据再来跟我谈合理分析。”包拯冷冷回道。“那职下先告退了。”展昭见状识趣地结束谈话。“准你半天假,回去好好歇着,别顶着个黑眼圈四处逛游。”包拯无奈叹口气。“多谢大人。”出了大门,展昭翻身上马,缓速在人来人往的街市上行进着。包大人的态度让他不得不多心,他的直觉告诉他,人质的身份,包大人是知道一二的。“驾。”他向坐骑发出口令,没有证据的事他自然不会再追查下去,韩崇山那么防备他,一早把蛛丝马迹都抹干净了。既然准了半天假,不用白不用,他回司里交待了工作便回家睡大觉去了。翌日,法安司。法安司标志性的塔楼无声矗立,展昭在守卫的引导下往偏院而去,他抬头仰望那带着岁月痕迹的高大建筑。不知为什么,他非常不喜欢在此停留,故而一直是公孙策直接或间接找他,而他很少主动来这见公孙策。这次,他是来寻医问药的。“这两天没休息好?”公孙策仔细把过脉,展昭的状态并不太好,一般休息不好、劳累过度都是这个样子。“大哥,不瞒你说,我又开始做那些梦了。昨个包大人给了半日的假,本想好好睡一觉,但翻来覆去就是睡不舒坦。身上难受,头也实在疼得很,连饭也不想吃。”展昭垂下眼帘,一副身心俱疲的模样。公孙策点点头,思索半晌,终于道:“你身体刚恢复,这样连日奔波、彻夜值守确实不合适,毕竟先前就犯过这些毛病,过度疲劳令身体虚弱、旧伤复发。”“请再拿些药给我吧,卫戍司最近事情多,我恐怕无法回家静养。”展昭听出他话里的意思。“嗯……好吧。”公孙策知道自己改变不了这只猫的想法,只得同意。“不过,对症的新药需要等两天,现在只能拿给你一些缓解疲劳的药丸。”“多谢大哥。新药做出来的话,还请大哥差人送到卫戍司吧,您这里,我真的不敢待。”展昭环顾了四周书架上整齐摆着的奇奇怪怪的骨头,还有一些瓶瓶罐罐,搞医药研究的难道都喜欢把屋子装饰成这种古怪的样子么。“卫戍司主事还怕这些?”公孙策指着自己身后缺了下颌骨的某动物头骨笑问道。“你不觉得它笑的那个样子跟大哥您很神似么?”从把脉那时候开始,展昭就觉得对面那小东西瞪着俩空眼眶在朝他笑。“是么?可这个是山猫的头骨啊。”公孙策回头瞧了眼那小家伙,又看了看展昭。“……小弟就不打扰了。”展昭无言以对,起身告辞。“别急着走啊老弟,容我一个个给你介绍它们。”公孙策起身挽留,他早就想显摆一下这些收藏了。“不必麻烦了……大哥留步……”展昭连连摇手,“小弟还打算留着这脑袋喝酒吃鱼亲老婆呢。”“喂我说,你这小子,我还能要了你的脑袋不成?”公孙策望着他急匆匆的背影哭笑不得,为什么这些人都不愿意欣赏一下这些漂亮的藏品呢。展昭一溜烟出了法安司,看着手里握着的药瓶,他觉得心情轻快了一些,公孙策配的药效果一直不错。第39章 黑鸷自从禁卫军在城西那一通大开杀戒,汴梁城内着实消停了不少,各路宵小暂时隐匿行迹,不敢顶着风头出来作案。卫戍司再没对禁卫军阻挠公务的行为追究什么,双方井水不犯河水,各忙各的。展昭从月华手里得到了公孙策配好的新药,在老婆大人的千叮咛万嘱咐下,他每日按时服药,不敢怠慢。新药很快起了作用,多梦的情况也有所缓解,展昭只是觉得自己夜里比平时睡得更沉,白天也更容易犯困。“不太像寻常的春困秋乏啊……”他伸了伸懒腰,从身上摸索出药瓶,午时,又到吃药的时辰了。药丸碰着瓶壁发出哗啦声响,展昭倒出一枚药丸在手心里,那褐色的东西正散发出苦涩的气味。这药明显跟从前的配方不同了,也难怪味道变了许多。“究竟是什么样的配方呢……”思忖片刻,他将药丸放回药瓶,出门奔宁安市去了。一路行至宁安市深处的偏僻小巷,破旧的屋子映入眼帘,屋檐上的破木牌子依旧挂在那,这里的景象与他上次检查药铺时候一般无二。“开门。”展昭敲了敲破木门。一会儿,屋里有了动静,门轻轻开出道细缝。“主事有何吩咐?”干哑的声音传出来。“有何吩咐你也得先让我进去。”展昭不由分说挤进屋。屋内弥漫着一股呛人的药味。“你又在搞什么?”展昭皱眉,晦暗狭窄的屋子里堆满了各类草药。“小民也要做生意糊口嘛。主事进来得突然,小民这不没来得及收拾。”男子佝偻着腰,终于在杂乱的草药中找到了小凳子。“我不坐,来找你是有事要办。”展昭用木条将简陋的窗户支起来,让新鲜空气吹入,屋里的味道简直能把人呛晕。男子闻言委屈地央求道:“主事,小民可什么都没干啊,小民用的是正经药材,配药也合规矩,不犯忌讳,您不能再把小民抓进监牢啊。”“叫什么叫,我说你违法了?”展昭被他吵得无奈。“主事是来照顾生意的?”对方一听顿时精神起来,连腰背也挺直了些。展昭睨了他一眼:“呵,想得美。找你是有事要办。”他拿出药瓶倒出公孙策配的新药。“看看怎么回事。”“这……”对方面露难色,他最怕的就是展主事找他办这种事,“主事爷爷,您饶了小民好不好,做这事是拆同行台子,传出去是要糟报复的,您可怜可怜小民吧……”“不做就是包庇。老幺鸡,你可要想清楚啊。再者,我什么时候出卖过你,说来听听。”展昭漫不经心的面上划出道笑容。这老小子走投无路,除了窝在汴梁城做点不敢见人的小买卖再无其他选择。“……”老幺鸡语塞,展昭除了当初把他捉进大狱之外,确实没什么不讲究的地方。“嗯?”老幺鸡被这声“嗯”弄得心颤。“没有啦,小民就是觉得这些事主事完全可以交给药司去做嘛,小民的能耐毕竟比不得官府……搞错了坏了主事的事……担当不起……”“呵,你还知道药司。”展昭闻言一笑,这事若提交给药司去做,不出半日,包拯和公孙策都会知道。按照规矩,下级部门送检的药材要写明详情报法安司、开封府审核的。“可我就想让你来做,行不行给句痛快话。”他加重了语气。“行。”老幺鸡哪里敢说不字。“那就麻利点开始,少给老子废话。”展昭低吼道。老幺鸡接了药丸忙不迭开始检验。他端详过药丸,又闻了闻气味,“这种药很少见。”他心中自语,并暗骂自己接了个烫手的山芋。药丸很快被分成八块,分别溶在不同的药水中。老幺鸡忙得直冒汗,他真恨不得长出八只手。随着药丸的溶解,屋内被数种奇怪的涩味填满。展昭盯着那些用于检验的碟碟碗碗,他有些讨厌其中夹杂的某一种气味,那让他回忆起被劫持进山时的屈辱日子。“还要多久?”他扼制着对那段经历的怒火。“快了,主事稍安勿躁,您这副药比较棘手,小民尽力尝试分解。”老幺鸡用小勺舀出些碎渣在宣纸上沥干。他小心翼翼用镊子挑起些药渣送上自己舌尖……展昭眼睁睁看着老幺鸡在口中抿过药渣之后一头栽倒下去。他赶忙一个箭步上前捞起对方:“喂,醒醒!”见其晕厥,他本能地捏了老幺鸡脖颈、手臂几处穴位。“啊……咳!”老幺鸡终于喘上口气,扭过身朝地上呸呸吐了一阵。“小民差点就见祖宗去了……”他跪撑在地,口水正拉成一条线从嘴角滴下。“怎么回事?!”展昭见他如此反应绝不是装假,可这一点点药渣如何能致人瞬间昏迷。“主事,这药不是给人吃的罢,您可不能这样消遣小民啊……”老幺鸡无力瘫坐在药材堆上。展昭怔愣了一下,“你说什么?不是给人吃的?!”老幺鸡作揖道:“确切说不是给正常生灵用的,主事若不相信,抓只野狗或鸟雀之类一试便知。”“那这药是用来做什么的?”展昭阴沉着脸,直勾勾盯着他。“可以用于稳固魂魄,抑制经络,闭合精气……正常人误食,轻则背过气去,重则七窍闭塞一命呜呼。小民学艺不精,也只知道这些。这种药是黑鸷的一种,是禁药,用料昂贵,制作复杂,江湖上少有配制,小民也是听师父说过,今个算是开了眼了。”老幺鸡颤抖着喘气,这个药劲不是一下能缓过来的。“黑鸷……”展昭咬牙,黑鸷,法术药丸中最玄奥最不可琢磨的一种。无知的他仅仅知道这俩字怎么写。“你所说的句句属实?”他淡淡问道。“小民用性命保证!主事不相信的话可以拿药渣去问其他人。”老幺鸡长跪在地,他不想做剑下鬼。“哼。”展昭拉他起来,严肃道:“把这收拾干净,给其他人知道可不好。你说呢?”老幺鸡几乎把头点到地上:“主事放心,小民绝不会给自己找麻烦的。”“那就好。”展昭盯了他一眼关门离开了。宁安市吵闹的街道上,展昭默默独行,他走得很慢,仿佛身体迷失了灵魂。公孙策能配出这种药就说明他知道自己的底细。公孙策再精明不会有胆子私自配禁药,药方必是经法安司核准了的。这些事开封府尹知情么?答案一定以及必须是肯定的……四象阵是真的,异类的说法是成立的,可为什么包拯和公孙策要在自己犯病受煎熬时选择装做不知情……怕自己知道真相伤心难过?这种理由似乎经不起推敲……自己异类身份的背后一定有见不得光、必须要掩盖住的东西……“主事!您可算回来了。”刚出宁安市,一名巡查法师匆匆跑来。“出什么事了?”展昭走出复杂的思绪。“开封府包大人传您过去。值班老何找不到你,正着急呢。”“我知道了,这就过去。”提起开封府包拯,展昭心头忽然涌起些逃避感,他实在不想在这个时候去面对他。如果他激愤之下戳破对方一直精心掩饰的谎言,真不知道会产生什么后果。一晃神的工夫,他已到了开封府,包拯正在二堂等着他。“你刚才去哪了?”未及展昭说话,包拯已然发问。第40章 新章程这句话问得展昭头皮发麻。“大人……”他尽量镇定地与包拯对视,此时此刻,哪怕是一个眼神的失误都可能引起包拯的怀疑。“职下刚从宁安市回来。”他认为包拯不会这么快就知道自己已经发现药丸的秘密,所以这些问话应该只是试探。“哦。”包拯板着脸,似乎对这回答并不满意。“身为主事,当值期间寻不见人,你平日里就是这么当差的?”“……是职下散漫,午间在屋里坐得昏昏欲睡,就寻思出去透透气……没想到被大人捉个正着。是职下错了,请大人治罪。”展昭垂首作揖。他已打定主意,只要包拯不挑明了问药丸的事,就还有回旋的余地。包拯的眉头抽动了一下,继而斥道:“所幸此次没什么急事,否则你小子真的要吃不了兜着走。”他从手边拿出卷文书,“朝廷下的章程,往后城内的治安就按这个执行,你回去熟悉一下,做好调整罢。”展昭不解地接过文书,新章程,先前一点风声都没听到。走马观花看过几眼,展昭不由恼火:“大人,朝廷这是什么意思?如果觉得卫戍司碍眼或是不可信,大可撤销这机构,也省得麻烦。”新章程将平安市和皇城、御街一带的巡查管理工作全部划归到禁卫军那里,这相当于限制了卫戍司的执法范围甚至是削弱权力。如若以此章程执行,卫戍司固然省了很多麻烦事,也可以腾出不少人手加强其他区域巡查力量,但实际管辖范围的缩水和要紧区域的移交只会让这个机构变得不那么有地位和威慑力。“发牢骚也要有限度。”包拯冷冷打断他。“此事由皇帝提出,经各部大臣商讨之后拟定章程。”他抬眼盯着一脸不快的展昭:“明日开始执行,没有商量的余地。”展昭深吸口气,既然是皇帝提议,他便无法再去找禁卫军的麻烦,尽管他觉得这背后的一刀就是禁卫军捅的。“大人既然这样说,职下只能遵命。”“要不了多久,他们就会以此为由缩减卫戍司人的员配置,慢慢削弱我们的力量。”他突然有些难过,刚刚带起来的队伍又要被破坏,或许正是因为壮大才遭致扼制的罢。“展主事,你要记住,我们是为朝廷当差,卫戍司,乃至开封府,都只是大局中的一小部分。”“职下明白。”展昭无奈,既然为官,就必须要承受和忍耐。“你身上怎么这么大的药味?”包拯忽然转了话题。这回马枪般的一问再次拨动展昭刚放松下来的神经。“哦,职下最近又犯了些毛病,需要按时服用公孙大人给配制的药丸,又怕忙得忘了,只好随身携带。”展昭掏出药瓶,并注意观察包拯的神色。“嗯。可有效果?”“很见效,晚上睡觉踏实多了。这不,白天也有些犯困,想活动一下提提神,还被您逮到现行。”展昭不好意思地笑道。“呵呵,本府查岗可是有一套的。”包拯难得地露出笑容。“早些回去罢,做好交接,不要出乱子。”展昭如释重负般从开封府出来,听包拯的话音,自己暂时还是安全的。然而方才的会面还是不得不让他提高警惕,毕竟,在他观察揣摩包拯的时候,包拯也在观察揣摩着他。“包拯不是好糊弄的人。”展昭默默告诫自己,职级和势力完全处于下风的他没有十拿十稳的把握绝不能轻举妄动。回到卫戍司,他查阅了值班安排后叫来几名副主事议事,对于朝廷的新旨意,孙哲等人皆表示无法理解。不过不满归不满,该执行的命令还是要认真执行,孙哲按照展昭的要求重新调整了巡查小队的人员配置,巡查区域也做了相应变更,待外勤法师悉数到齐,便可以统一安排了。待全部事项布置完毕,天已彻底黑透。“这种事估计也只有这帮小子才会高兴。”孙哲望着散会离开的巡查法师们自言自语。任务量减轻,他们自然乐意。“就当甩开点包袱罢。”展昭苦笑。“只能如此。”孙哲提上腰刀准备出门。“这是要去哪?”“最后去趟平安市巡视一圈,明天就不归咱们了。”孙哲的语气中带着些遗憾。展昭知道,他为平安市的付出甚于对父母妻儿,如今辖区调整,他舍不得。“也罢……”展昭叹口气,今夜注定无眠,不如出去走走。与孙哲不同,展昭先是在卫戍司附近的街道转了一圈,而后才慢步往宁安市而去。夜风吹拂,几许春意扑面而来。展昭嗅着空气中飘散的暖融气息,在灯火通明的街道上游逛。他无心理会两侧的街景,心中反复思索的依旧是白日里的见闻,老幺鸡带给他的结论、包拯的一系列表现,还有突如其来的公务变动……司里议事时,姜副主事的一句话提醒了他:“朝廷此举相当于在皇宫外又加了道防护。”没错,这道防护就是禁卫军。这样做最大的意义就是,如若汴梁城内发生什么乱子,禁卫军可以第一时间做出应对,并作为保护皇宫的一个缓冲,为消灭祸患争取时间。想到这里,展昭不由打了个寒颤。从龌蹉或狭隘的角度来看,这次调动表面看来是针对卫戍司,实际则是约束他本人。有朝一日,自己异类身份的秘密彻底掩盖不住,他必然要讨个说法,这个时候,发生冲突在所难免。他作为卫戍司主事、破军的持有者,狂怒之下能做出来的事情无法想象……所以,必须想办法限制卫戍司的权力。如果这种推测是正确的,那么包拯一定在怀疑他、提防他。这样也就能合理解释为什么历来强硬的包拯对新章程持默许态度,甘愿交出一部分权力给禁卫军。展昭不相信包拯这次的让步仅仅是单纯无奈的顾大局之举。“呵,这究竟是何苦呢……”展昭咬了咬牙叹出口气,或许他不该仅凭一日之事质疑这位一直给自己关心和帮助的恩人,那不仅是他的上级,更是他尊敬的大哥。心中的烈火燃烧着,一股炽热燎得展昭血液沸腾。他无法不明不白地活着,他有揭开真相的权利,也必须获得真相,哪怕这样做是在与给予过他恩惠的人对抗。“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第41章 万象阁宁安市王家酒肆。“啊呀呀,大哥的到来真是让小弟受宠若惊呐,大哥今个是想看段傀儡戏法还是……”傀儡小子话未说完便被展昭一路往屋后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