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镜第一次听到有人用这样的说辞来诠释再简单不过的“喜欢”二字。但他大抵明白了梵音想表达的意思,只有她同意跟他建立关系后,他才能吻她。比起直接亲吻,表露心意倒是让狐狸结巴了起来,发顶的狐耳因为太过紧张而一抖一抖的:“我……喜欢你。”梵音冲他笑了笑。辞镜突然有了种不妙的预感。果然,梵音道:“你可以告白,但我也有拒绝和考虑的权利。”辞镜倒是不笨,问:“为什么不接受。”梵音没料到他会这么问,短暂的惊愕后,脸红心不跳继续胡诌:“这种事情是能直接拍板定下的吗?自然得深思熟虑。”辞镜很精明,但在感情上的确是一张白纸,轻易就被梵音忽悠了过去。他绷着一张脸似乎不想让梵音觉得自己很心急,不过那时不时瞄过来的视线还是暴露了他。辞镜有些不自在道:“你考虑多久?”梵音本来是存着戏弄他的心思,但是现在也被弄得有些脸红。她关于所有的恋爱经验还是话本子上看来的。以前看的的无数话本剧情飞快的在梵音脑子里掠过,男女主在一起之前都得经历些什么来着?燎?宠?小虐怡情?啊呸,她才不要虐!梵音脑子里乱七糟八想了一堆,最后只道:“接受后我就得对你付出我的忠诚,但在此之前,我得想清楚,值不值得,合不合适,有没有未来。”梵音说前一句的时候,辞镜是平静的,在听到“合不合适,有没有未来”时,心底倒是咯噔一下。不为别的,他现在还不知晓梵音的物种,如果他们跨了物种,谈合适、未来这样的话题……梵音见辞镜变了脸色,还以为是自己说的这些太沉重,他或许都没想过这方面的事,说喜欢也不过一时兴起,心口不由得也沉了沉。眼底的欢喜都少了几分,只道:“我会在七日之内给你答复的。”梵音越过辞镜往回走,辞镜看着她单薄的背影,没有心脏的胸口,莫名的有些钝钝的疼。等已经完全看不见梵音的背影了,他才喃喃自语一般说了句:“我喜欢你。”没有值不值得,没有合适不合适,只是最纯粹的喜欢而已。*狐狸盘腿坐到高丘上,月华洒落他满身,不需要他刻意去吸收,月华也能自动涌入他灵脉中。狐狸掏出自己的通讯仪,给烛阴发了过去。烛阴接通后,倒是有几分意外:“这么快又遇到麻烦了?”狐狸沉默了很久都没有说话。通讯仪那头烛阴以为他出了什么意外,喂了好几声还是没人应,声调都变了:“死狐狸?还能喘气就吱一声,报个地址本尊过来给你收尸。”狐狸沉着脸回复:“本座没事。”烛阴白担心半天,有些暴躁道:“没事你装什么死?”狐狸又沉默了一会儿,才问:“你给人表明心意了,对方说考虑几天是是不是不喜欢?”烛阴切了一声:“这还用问,肯定啊。”烛阴对辞镜这只小雏狐再了解不过,瞬间就猜到了是怎么回事,憋着笑道:“怎么,小梵音是这么跟你说的?”辞镜这次丧得毛都炸不起来:“她为什么不喜欢本座?”作者有话要说:辞镜:明明本座六界第一帅,打遍天下无敌手。委屈.jpg第40章烛阴气定神闲反问他:“那你觉得她为什么要喜欢你?”狐狸答不上来。烛阴便笑了:“你有钱吗?”狐狸:?烛阴用一副过来人的语气道:“人家考虑, 可能是觉得你穷。”辞镜对自己有多少钱还真没啥概念,毕竟远古神祇都是以强者为尊,除了烛阴这抠抠搜搜的货, 谁会在意古神们是不是有钱。“本座知晓了。”辞镜面无表情挂断通讯仪,捏了一个传唤符。他苏醒以来, 妖界那群老家伙虽然非常识时务的把他捧上妖皇之位,但辞镜还从未召见过这些后世的“小妖”。在他看来, 哪怕倾整个妖界之力, 还抵不上他自己一个人。毕竟他杀上九天, 神界百万天兵,还不是说败就败。所以辞镜对妖皇拥有的权利,从未放在眼里过,只要他想,在任何地方都可以为尊。妖界的几方妖王突然接到这份气息古老而强大的传唤符,个个都吓得不轻,他们曾在妖皇苏醒之日,率领群妖前往万妖台迎接, 但是连传说中这位古老妖神的影子都没瞧见。后来再有消息,便是妖皇杀伤九天,盗取山海图,解开一直压在妖界的禁制, 让群妖法力不再受限制。因此妖王们虽然没见过妖皇,但对这位神秘无比的妖皇敬畏无比,尊他为妖界的神明。眼下突然收到妖皇传唤, 连忙分出一缕神识顺着传唤符到了辞镜跟前。残月当空,树影婆娑。妖王们虽只是一缕神识到了神界地域,可还是被神泽压得有些喘不过气。一道泛着红光的结界降了下来,将几方妖王同这片地域隔绝起来,妖王们呼吸这才恢复了正常。“参见妖皇陛下!”平时威震一方的妖王们跟小羔羊似的挤做一团,战战兢兢跪了一地。没有神泽的排斥了,可是面前那一袭倾天红衣的男子,身上的压迫感如海潮般一层一层涌过来,让凶神恶煞的妖王们从灵魂深处感到恐惧,压根不敢抬头去看那红袍的主人到底有着怎样一张脸,只尽量俯低了身躯,前额抵地。“尔等,可知本座召唤所谓何事?”辞镜嗓音缥缈而清冷,声线钻进耳蜗,仿佛是浩空里一片裹着寒意的飞雪落在了心头,冻得人心尖儿一个激灵。几方妖王额前冷汗涔涔,“属下愚钝。”辞镜哼了一声,几位妖王抖得更加厉害:“请妖皇陛下明示。”辞镜转身,火红的衣袍在夜风里扬起一个弧度,仿佛是烈焰卷过。几方妖王尽可能低下了头,只看到一截绣着血色红莲衣摆,血色妖娆,红莲圣洁,当真是及其违和却又极其华美。妖王们被吓得手脚发软时,只听他们尊贵无比的妖皇问:“本座有多少钱?”啥?几方妖王面面相觑,哪怕只是一缕神识,都能感觉到彼此的懵逼。他们怀疑是不是他们集体耳朵出问题了。迟迟没有得到回答,辞镜不耐烦蹙了蹙眉:“都死了么?”其实他是怕自己当真如烛阴所说,一分钱没有。辞镜数万年从来就没跟“穷”沾上过边儿。之前欠下烛阴那么多钱,是被烛阴讹的。早些年他虽容白古神在上清雪镜修行,后来赤水尸气愈重,又跟着容白古神去赤水镇尸去了。他是绝对的强者,便是昊天大帝都对他以礼相待。结果沉睡了万年起来,这世界不看你强不强了,看你有不有钱。辞镜眉头皱得能夹死只苍蝇。六界之中最有钱的就是烛阴了,他若是当真没钱,要不去打劫烛阴一点?这个法子才刚出现在脑子里,先前被他喝了一声的妖王们就吓得面白如纸,声音因为太过惊惧,都有些结巴了:“您……您富可敌国……”发言的虎王很快就被他旁边的狮王狠狠拍了一巴掌再脑袋上:“一个国才多大,陛下乃妖界之主,整个妖界都是陛下的!”长得雌雄莫辨的蛇王哼笑一声:“不止整个妖界,陛下看上了哪块儿地,咱们就把哪块儿地打下来,管他仙界还是神界,终有一日要对陛下您俯首称臣。”余下的妖王们脸色纷呈,论起拍马屁,果然还是蛇王最上道,谁让人家本体就是条响尾蛇呢,这马屁拍得能不响么?辞镜皱眉听了半天,只从中提取两点信息:一是他很有钱;二是他若觉得自己钱不够多,这群妖还能给他抢更多来。辞镜皱起的眉头舒展开来,吩咐下去:“找块地方,把本座的钱全摆出来。”几方妖王再次面面相觑。辞镜不悦瞥了他们一眼:“怎么,做不到?”“属下谨遵陛下旨意。”妖王们顾不得心中的疑虑了,赶紧先把差事应下来。辞镜满意了:“下去吧。”妖王们哪怕还满腹疑惑,比如怎么个摆法,摆在何处,但有再多的问题也不敢多问,纷纷如蒙大赦一般退去。辞镜心情好,吸收起月华来都效率都提升了几倍不止。哪怕是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在自己心中也有个及其完美的告白场面。烛阴不是说钱很重要么,他摆几座金山银山再跟梵音表明心意,梵音总不至于还继续考虑了。这一晚狐狸上扬的嘴角就没平下来过。相反梵音在房间里就比较枕席难安了。那只死狐狸,撩完就跑!口口声声说喜欢她,却从没想过她们的未来。而且他喜欢她什么,这张惊为天人的脸么?梵音在心底暗骂狐狸肤浅。但是想起狐狸那张祸国殃民的脸,梵音很没骨气的也送了自己两个字:肤浅。让她觉得自己有些喜欢狐狸的,肯定不是狐狸的美貌。但一开始就让她注意到的,的确是那张极具杀伤力的盛世美颜。人世间的喜欢大抵便分为这两种的。一种是一眼被对方容貌震慑,后面再慢慢了解那人,相知相守。一种则是日久生情,最开始看来平淡无奇的东西,却在后面的日子里慢慢发现它的独特之处。没有哪种喜欢比哪种高贵,贵的是一颗恒心能保持多久。梵音有的没的想了一大堆,越想越精神,最后甚至半点睡意都没有了,在床上躺尸。天快亮的时候,才浅眠了一会儿。不过很快就被屋外的动静吵醒。“驱虫的香囊多戴几个,那边毒虫毒物多,被咬了可不是小事。”“我们只是等在外围,待那些采药的仙人采了时冥花送出来,我们帮忙带回来罢了,不去一线桥,遇不上什么危险。”梵音听出是妇人和她丈夫在说话。视线在房里环视一周,没有看到辞镜,她心底还有点说不上的空落落。梵音出门在外,夜里一贯是和衣而眠,她起身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便推门出去。妇人见她这般早起,有些不好意思道:“是我们吵到姑娘了?”“没有,是我一贯在这个时辰便醒了。”梵音道,她见农户脚边的背篓里装了不少外出要用到的东西,好奇问:“这是要去哪儿?”“越陵君昨日下令,今日前往一线桥采摘时冥花。”农户把背篓背起来:“我们得去一线桥外围等着,到时候得把他们采摘的时冥花背回来。”农户瞧了一眼屋外的天色,抬脚往外走:“时辰不早了,我得去村口跟大家汇合了。”梵音赶紧问了句:“不知您口中的越陵君是?”“就是那个脸上有疤的男子,他集结了不少一同前去采摘时冥花的人,姑娘若是也想去,不妨跟越陵君他们一道,人多些,遇上什么危险,总多一份保障。”农户道。“多谢提点。”梵音道谢。妇人忙着送自己丈夫,一时间也没空招呼梵音。他们的孩子还没醒,梵音并没有刻意去听,但里屋极有规律的呼吸声还是清晰传入了梵音耳中。她准备去昨夜跟狐狸分开的地方寻他,走到半路就见变成小团子的辞镜自己回来了。。说是小团子,也不太对,因为辞镜长大了很多。先前还只是一个三四岁的奶娃娃,但现在看着已经有七八岁的模样了,脸上的婴儿肥消了下去,一张脸已经能看见他长大时的影子,满身清贵。“你这是?”梵音疑惑开口。“法力又恢复了两层,轮回咒解开了一部分。”辞镜答。等他完全长到自己成年的姿态,轮回咒便是彻底解开了。“哦,这样啊。”梵音不太适应的点点头,想起自己过来找辞镜的正事,道:“村口……”“我都知道了。”梵音刚开了个话头,就被辞镜打断。他走到梵音跟前站定,神色如常:“要跟去看看吗?”“自然。”梵音看了辞镜一眼:“不过你能再变小一点吗?”她怕辞镜突然长大引起别人怀疑。辞镜恢复到自己成人体型因为要对抗轮回咒得耗费不少法力,可变回更小的时候,是完全没有问题的,甚至恩能够帮他节省不少法力。他默默点了一下头,个头瞬间缩水,变回了一颗小团子。不少前来采药的人跟梵音一样,一开始不愿加入越陵君的采药队伍,但今晨听到他们出村的动静,又临时加进来。因此梵音带着小团子混在浩浩荡荡的队伍里倒也没被怀疑。路上她又听外乡采药人跟本地药农唠嗑巫女泠月的事,不由得竖起了耳朵。“也不知泠月是中了什么邪,从那以后,愣是再也没回过村子。”“以前还能再一线桥见到她,现在一线桥也很难看到她了。”到了药谷入口处,村子里等着搬运药草的药农们便等在了外边,梵音跟着越陵君等人一同入谷。时冥花有灵性,采摘方法也颇有讲究,必须得有一定经验的人才能完整的采下来,伤到一点花叶或是根茎,那么这株时冥花的药力就会大减。整个村子有这个能力采摘时冥花的药农,只有村长一人。谷中雾气朦胧,村长在前边吆喝着让他们跟紧了。横在山谷薄雾上方的,是一座由花藤编制的索桥,横跨在两座大山之间。不知是谁突然喝了声:“银狼!快看,索桥之上有银狼!”“银狼背上还坐着一个人!”第41章梵音闻声看去, 只见那摇摇欲坠的花藤索桥之上,当真有一只水牛大小的银狼驮着一名蓝衣女子缓缓走过。村长听见这群人大呼小叫,瞬间就白了脸色, 道:“大家小声些,惊动了异兽可就麻烦了!”有人听劝, 有人则觉得村长是大题小做,毕竟这一路走来, 传得玄乎其玄的一线桥, 也没有传言中那般诡异可怖。梵音注意到周围有雾气升腾了起来, 她下意识抓紧了辞镜的手,辞镜看她一眼,虽然仍是一副稚子模样,可莫名的就是能叫人安心。他回握住了梵音的手,凝神细辨片刻,神情倒是罕见的严肃起来:“这里有师尊的气息。”只一句话,让梵音整颗心都提了起来。虽然村长竭力呼喊,让大家别走散了, 可是随着雾气越来越浓,三步开外根本瞧不见任何东西。梵音试着用神识去探路,不少人跟梵音一样,但那雾气仿佛是连神识都能屏蔽一般, 放出去的神识感知到的依然只是一片白茫茫的浓雾。“啊——”一声尖叫从不远处传来,所有人心头都是一颤,朝着尖叫声传来的方向聚拢。进谷的人中有擅长驭风的, 召集飓风把浓雾卷开了些,勉强能视物了。围观的人发出阵阵倒抽凉气的声音。梵音抱着辞镜走近一看,也是吃了一惊。一具森白的骨架倒在地上,唯有双脚还是带着血肉的,显然是什么东西还没把这人吃完,就被飓风扯开了雾气。“这枚锦囊……乃是逸云仙君之物,这……这遇害的莫不是逸云仙君?”有与逸云仙君相识的仙君顿时大喝。梵音认识的仙君不多,这位逸云仙君碰巧她还真知道。那是仙门二把手灵虚山飞升的一位师祖,传言他俊美无比,迄今为止,各大仙门销量最好的话本子都是关于逸云仙君的。辞镜见梵音一直颦着眉头,问了句:“你认识?”梵音想事情想得入神,随口答道:“不认识,不过听说长得可俊俏了。”小团子轻轻呵了一声。梵音低头看他,他又绷着一张小脸看向别处去了。梵音继续盯着逸云仙君的尸骨看,试图找出点线索。小团子回头就见梵音还盯着那边那句尸骸,顿时寒着一张脸道:“一具白骨有什么好看的?”梵音盯着小团子看了一会儿,不太确定的问:“辞镜,你是不是在吃醋?”辞镜掩在斗篷底下的一双狐耳疯狂抖动,脸都涨红了,斥道:“开什么玩笑?本座会吃醋?”梵音刚想说什么,前边的喧哗声瞬间吸引了她的注意力。村长被那疤脸男子打到在地,疤脸男子手中一柄缠着金龙的大刀抵在村长脖子上,怒喝:“你不是说这条路很安全吗?为何逸云仙君会死?你在骗我们?”他周身爆出的神泽狂躁而强悍,实力在这群人中怕是最强的。“越陵君,这……老朽先前就说过了,老朽带你们走这条最隐蔽的道,可是会不会碰上异兽,这不是我能决定的啊!”村长脖子上被抵上一把大刀,说话都直哆嗦。有人想为村长说句话,道:“村长也是好心,遇上异兽实属意外……”立马有人回呛他:“意外?保不准下一个死的就是你!这老头自己进谷这么多次都没有出事,偏偏带我们入谷就遇上异兽吃人了,敢说不是巧合?”毕竟攸关自己的性命,不少人都把矛头对准了村长。越陵君的斩龙刀在他脖子上已经割出了血痕,村长老泪众横:“诸位神君仙长,便是给老朽一千个一万个胆子,老朽也不敢设计你们啊!”他老态龙钟,这幅样子,的确是可怜。不少仙子神女觉得越陵君有些太过了,她们为仙为神多年,哪次不是在重重陷境中摸爬打滚过来的,此次的冀州之行,还没有达到她们以前经历的秘境那种危险程度。“越陵君,不过是个老人家罢了,我们中大部分人的修为都在这老翁之上,他若真敢耍什么花样,我们不至于察觉不了。”一名女仙道。“是啊,村长还要给我们带路,真杀了他,这里雾气这般重,我们别说采时冥花,便是走出去都困难了。”越陵君听着这些,嘴角浮起一抹冷笑:“你们想死就别拉着其他仙友垫背!”方才出言的仙子神女被这般打脸,都脸色难看起来。越陵君刀锋往村长脖子上又用力往下按了按,已经割出一条浅痕,血流不止:“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村长还是一个劲儿的求饶。辞镜不知是感应到了什么,脸色十分难看地对着梵音喝道:“封闭神识和所有感官。”梵音虽然不解,但还是全然照做。只不过动作慢了一拍。“嗷呜——”一声穿透性极强的狼嚎声响起,用刀抵着村长脖子的越陵君都直接五窍出血,直挺挺倒了下去,更别提随行的其他散仙。梵音虽然及时封闭了自己感官,可因为先前被这道狼嚎的声波震到,耳膜还是有些嗡嗡作响,一阵阵刺疼,仿佛是耳膜被撕开了一道口子一般。辞镜赶紧设下一个隔绝外界一切音波的隐身结界,把梵音拉了进去。梵音缓了好一会儿才回过劲儿来,再一看结界外面,不由得脸色大变。“神魂都被震碎了?”那些淡金色的小光点,都是碎裂的神魂。凡人的魂魄太弱,基本上是透明的,但仙和神,法力越强大,神魂的金泽就越纯粹。“这只银狼是远古时期的天狼一族。”辞镜解释:“天狼啸月,四海翻涛,五岳崩山。”仅仅几字,已足够说明天狼一族的恐怖实力。前来采时冥花的人都死了,但村长却完好无损站了起来。梵音正觉得奇怪,就见他对着一线桥的方向跪拜,口中念念有词:“天露招招,冀云渺渺,生魂一百二十八,以祭玄黄无差,魂兮归兮,不可止息。愿冀州之地,风调雨顺,民生安乐。”“滚!”浓厚的白雾再次朝这边卷来,雾中只传出这一道充满杀气的沉寂嗓音。村长吓得连连叩首:“小人这就离去,小人这就离去!”随着村长离去,白雾中缓缓走出一头健硕的银狼,银狼背上坐着一名双目无神的蓝衣少女。梵音在结界瞧见这一幕,对辞镜道:“那女子便是泠月了吧?看起来不太对劲。”辞镜道:“神魂受损,只剩一具躯壳了。”天狼留着泠月一具神魂受损的躯壳作甚?梵音脑不由得脑补了一出巫女跟异兽相恋,但异兽要屠杀村民,巫女舍命阻止的狗血剧情。白雾卷过的地方,那些尸体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白骨,血肉和碎裂的神魂都变成了细小的光点涌向天狼。天狼吸食灵气吸食到一半,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目光如炬看向了结界这边:“是你。”辞镜撤去结界,恢复了自己原本的相貌,嗓音清冷:“我原以为,天狼一族都死绝了。”银狼龇牙,仿佛是在嗤笑:“天狐一族不也只剩你一个了么?”不过随机那笑又变成了自嘲:“不过看样子,我们都活不了多久了。”辞镜问他:“什么意思?”银狼不答,只加快了速度吸收那些神躯血肉化作的灵气。辞镜道:“残杀神族,啖其血肉,这场天罚若是劈下来,你得成一堆灰了。”银狼笑声更讽刺了些:“你不觉得,这些人,是神界故意放进来给我吃的吗?”听得这句,梵音条件反射性的想起了在冀州城门外看见的那些营帐。“冀州主城死去的人,枯死的草木,都是你的手笔?”虽是疑问句,但辞镜说这话却是用肯定的语气说的。银狼吸完最后一口灵气,这才居高临下打量辞镜,声音带着一种莫名的讽刺:“牺牲小小一个冀州来暂时稳定六界的太平,还是很值得的吧?”“你师尊容白不是号称轮回之神,永生不灭么?他死了,却把这六界的重担扔给八方镇兽,谁稀罕他赐予的这永生不灭?”“你是山海镇兽?”辞镜嗓音比这山中呼啸而过的冷风还要凉薄,他隐隐约约感受到了银狼身上有容白古神的气息,但是那份气息太淡,不像是被赐予了神印的镇兽。银狼冷嘲里带了几分苦涩:“我倒希望我是。”梵音的目光便落到了他后背的女子身上,迟疑道:“莫非你背上这位姑娘才是山海镇兽?”“是,但也不是。”银狼如此回答。梵音还是第一次听闻山海镇兽中有人的,她道:“不对,这姑娘万年前还没出生,如何成为山海镇兽?她还有亲人在,她姥姥日日都盼着她回去,你莫不是看上了人家姑娘的美色,才把人留在这里?”有一瞬间,银狼眼中恨意滔天:“她是吾妻。”这句话镇住了梵音,村民们没说巫女泠月嫁人了啊。“冀州到底发生了什么?”辞镜显然发现事情怕是不简单,眉心都快拧成一个疙瘩。银狼抬头望了望天,眼中讽刺更甚:“你问它吧。”经历过建木,辞镜约莫知道从银狼口中是绝对问不出任何有用信息的。他身上一定也被人下了禁制。他意念微动,狂奔在出谷路上的村长就被他一缕神识带了回来。村长落在地上摔得七荤八素,看到梵音完好无损站在这里的时候,脸色就不好了,再瞧见银狼本体,整个人吓得面如土色。辞镜望着他道:“想活命的话,就把你知道的全说出来。”只是淡淡的一句,甚至都没有用刀威胁,可村长整个人已经抖得跟筛糠一般。他哆哆嗦嗦跪在地上,一时间也不知是要向银狼磕头,还是要向辞镜磕头:“神君……神君只说,让我每月带一百余名神使仙者前来……”辞镜眼神凌厉起来:“神君是谁?”村长哆嗦得更加厉害:“不能说的,这是不能说的……”第42章辞镜手上捏了个诀, 红莲业火从村长脚边烧了起来,他吓得哇哇大叫,用了水诀和冰诀还是没法灭掉这火。小腿处传来砭骨的寒意, 仿佛是有坚冰从他小腿处慢慢覆盖上来,那痛意直达灵魂。村长跪倒在辞镜跟前:“饶了我吧!饶了我吧!我也只是想保住整个村子……”“神君是谁?”辞镜寒声问。“是……是北冥青君……”被红莲业火灼烧的剧痛让村长说话都说不利索。辞镜眼中戾气横生:“又是他?”他撤去红莲业火, 村长整个人都瘫在了地上。辞镜逼问:“北冥青君为何要下令坑杀这些神族?”村长现在看到辞镜就浑身抖得跟筛糠一般,战战兢兢道:“老朽不知, 青君是在冀州万物离奇枯死后前来的, 因为除了我们村子, 整个冀州城其他地方别说人,便是一颗草都死绝了。青君说,要想保住村子,就把冀州城外前来的人,引到一线桥,用那些人喂饱异兽,异兽就不会再吸村子里的灵气了……”梵音敏锐的想起先前在村子里听农妇说的关于巫女泠月的事,道:“你们村子一直没人死去, 是因为吃了泠月带回来的那头白鹿?”村长惭愧低下头,天狼却十分狂躁的挥了一爪子过来,村长狼狈躲过,但身上还是被天狼的利爪抓下一大块皮肉。天狼咬牙切齿道:“终有一日!终有一日, 吾会杀了你们所有人,替吾妻报仇!”天狼似乎想杀了村长泄恨,但又顾忌着什么, 没下杀手。梵音却是有些迷惑:“你不是说,你妻子是你背上这名神族少女么?为何又说白鹿才是你妻子?”天狼眼中有太多悲恸,最终只仰天长啸一声。辞镜缓缓道:“天狼在后世也被称作苍狼。”他一说苍狼,梵音瞬间就想起人界游牧民族迄今还流传着的一段古老神话,传说中苍狼是草原上的守护神,白鹿则是草原上最美的生灵,人们为了拥护苍狼,把白鹿献给了苍狼。从此白鹿就成了苍狼的妻子。天狼被下了禁制,但村长已经说出了青君的名讳,这禁制就算是破了。他一双狼眸里恨意滔天,叫人毫不怀疑,若是青君在此处,他定会冲上前去把人撕碎。“吾妻白鹿乃山海镇兽,百年前,青君趁吾外出,屠杀吾妻,夺取山海神印。吾赶回之时,吾妻只剩一缕残魂,守着法力不足一成的山海神印。”“吾妻言,冀州崩则六界覆,她终归有负容白古神之托,让我执掌这残缺的神印,替她镇守冀州之地。”“天下如何,六界如何,与吾何干?但镇守冀州是她一生的夙愿。吾将她的残魂封于身躯之中,代她守护冀州之地百年。”“山海神印法力微弱,吾自身灵力也快告磬,冀州之地灵力失衡,魔气侵蚀防御结界,大批冀州百姓死去。为了找回这平衡,吾不得不炼化那些死去的百姓血肉,吸食他们的灵气以增强自身法力,修复防御结界。”“冀州巫女世代都知晓镇兽白鹿的存在,巫女泠月焚香唤醒吾妻残魂,吾妻得知冀州如今惨状,不忍万民受苦,让泠月带回她的神躯,分食之。”“吾妻残魂被吾封印在她身躯养伤之地,吾妻只余残魂,无半点神力,巫女泠月法力低下,破不开结界。她为了救村子里的人,索性神魂出窍,附在了吾妻身上,以白鹿之躯,走出结界,这才带着吾妻神躯回村。”“巫女泠月言,一命换一命,她把吾妻残魂转到了自己身上,自己则继续附身在吾妻身上,被村民千刀万剐吃得只剩骨头。”“吾妻神躯已毁,残魂永眠。”天狼嗓音在颤抖:“那群村民吃了吾妻,一个个都得到了永生,但吾法力已经告磬。冀州沦陷本不干吾事,可吾妻说,她喜欢冀州,吾怕她醒来那日,再不见冀州,所以便一直替她守着这片半死之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