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曦这话一问出来,倒是让零零三愣了好一会儿。「我没告诉你吗?」他疑惑道:「我怎么记得跟你说过呢。谢希那小姑娘早就投胎去了, 下辈子比这辈子要幸福多了,爹疼娘爱,上头还有两个哥哥宠着,将来嫁的郎君也对她很好……」「???」沈曦深吸口气,语气格外平静,「不好意思,你没说过呢。」「咳咳,那可能我忘了。」零零三自觉失言,连忙找补:「不过我们系统届一向秉持“公平公正、自主自愿”的原则,“强买强卖”这种事情是上头明令禁止的。谢希让出身体,我们当然回给她合理的补偿。」沈曦:「……」真是信了他的鬼话。不过,至少她知道了原身不会再回来……沈曦霎时松口气,心底少了一种负罪感。陆斩疾侧过身,便看见女人秀眉蹙起松开、松开又蹙起,仿佛遇到了极为忧心的难题,那张小脸上满是忧色。眼睑轻闪,他不自禁抬起手,修长手指轻轻地落到小女人脸上。女人白皙娇嫩的脸颊如同有魔力一般,陆斩疾一碰上便舍不得再丢开。总归女人在装睡,便是想拒绝也不好突然睁眼……这念头在他脑中滋生,瞬间便像野草一样疯狂生长,野蛮又强烈。陆斩疾控制不住,眸光越发幽深,喉结微微滚动,贪心的想得到更多。沈曦早关了和零零三的对话,这会儿浑身精神都紧绷在陆斩疾摸着她脸的指尖上。若是只摸脸也就罢了,可他摸着摸着竟然慢慢往下划,一点点的摸到耳朵、下巴、脖颈……这厮想干什么?!该不会真的色欲熏心了吧!?呼吸声逐渐凌乱,沈曦眼皮颤动,心道这厮再敢往下摸,她可就睁眼和他硬刚了!某人的手指却恰到好处的戛然而止,大拇指摩挲着沈曦侧脸上软乎乎的肉,食指和中指托着她的下巴,无名指跟小指随意搭在她脖颈上,没再往下动弹。可沈曦脸颊上,被这厮摸过的地方却莫名热乎乎发烫,又麻麻的发痒。心也不自觉地“怦怦怦——”,跳得极快。她这是什么情况?沈曦觉得自己怪极了。她不敢深想,急忙翻身躲过陆斩疾的触碰。指尖软乎乎的触感陡然消失,手上一空,陆斩疾顿时有些怅然若失。不过……不急,往后还有很长时间。……沈曦背过身,一直到身旁的陆斩疾重新躺平,呼吸慢慢均匀平稳,紧绷的心神才松了下来。但她还是睡不着。零零三带给她的消息太糟糕了。三个月……意味着她甚至不能陪陆斩疾一起走完剧情。也就是说,她必须在死之前就想办法让陆斩疾把七皇子这个人拉进黑名单。只有这样,陆斩疾将来才能平安活下去。思及此,沈曦咬咬牙,再次翻了个身。这次,她翻到了能看见陆斩疾的这一面。深吸口气,她壮了壮自己的怂胆。小手一伸搭在了陆斩疾的胸上,而后又抬起小腿,憋着气小心翼翼的攀上这厮的腿……陆斩疾呼吸瞬间变得又粗又重。他刚闭上的眼猛地惊开,瞳色幽暗如悬崖下的寒潭。“谢三……”他哑声唤了一声。想知道女人是真睡着了,还是在……故意勾他。他本是念着今日将谢允正送进牢中怕她心存芥蒂才没与她圆房,可若是她不介意……陆斩疾喉咙紧了紧,想着哪怕女人“嘤”一声,他今晚都不会再放过她。但沈曦再没有任何动作了。额头抵着陆斩疾的肩膀,眼睛闭得紧紧的,四肢僵硬,一动不动。没错,沈曦是在像陆斩疾示好。如果能让陆斩疾对她的感情更深一点,圆房也不是不行。她刚刚问过零零三了,两不准则里的不能圆房,其实主要是为了保护她的灵魂能安安稳稳的在原身身上待够一年。避免她圆房时……咳,因为情绪太过激动,从而导致灵魂不稳。这时候如果有人想害她,都不用使什么阴损的招数,随便带她去个家祠宗庙、道观佛寺,她的灵魂当即就会从谢希身体里飘出来,并且再也回不去。换而言之,圆房的确会死。但不是一定会死,只要在第一次圆房之后的七天内小心点,就能好好活着。零零三说主要就是第一次的时候危险大,后面的危险会慢慢变小。但她最多只剩三个月时间,估计也不会有什么后面。然而眼下最大的问题是,沈曦在勾人这方面……实在没什么有用的经验。作者有话要说:老金:今天去市图书馆,我坐的那张桌子,除了我以外都是小学生……嗯,深深深深的认识到自己是个老阿姨(捂脸哭)。ps.上章加了一千字呀,觉得衔接不顺畅的小天使阔以再去瞅一眼上章~晚安。第四十七章 沈曦怂了沈曦手脚僵硬的搭在陆斩疾身上以后, 浑身就像被人冻住了一般,大脑里也一片空白,再也想不出下一步。直到头顶传来一道喑哑的“谢三”, 她好不容易壮起来的胆子“嘭”地一下就缩了起来,就像是一个涨鼓鼓的气球让人扎破了孔, 眨眼间变瘪。沈曦怂了。闭眼装死。不过若是陆斩疾能强硬一点,沈曦大概也不会怎么反抗。但偏偏如今的陆斩疾心中亦有诸多犹豫与担忧, 半晌, 他深吸口气, 长臂一伸,却只是小心将沈曦搂进怀中。沈曦:“……”好一阵提心吊胆。好大一会儿后,发现陆斩疾再没有任何不规矩的动作,才稍稍安下心。长夜漫漫,无心睡眠。第二天一早起身时,沈曦眼底的黑眼圈拿细粉遮了两层都没遮住,整个人憔悴得很。而另一个整晚无心睡眠的人,除了眼中隐隐约约透出几根红血丝以外, 精气神却几乎和平常无异,甚至好像比往常更有精力了一些……譬如此时,他竟然在院子里练起了拳脚。——明明以前都不练拳脚功夫的!沈曦瞧着院中耍拳耍地虎虎生威的某人默默腹诽,这厮昨晚竟然能睡得这么安稳香甜?到底还是不是男人!院门外, 厨房的人送来早膳。陆幸早在院门处侯着,从厨娘手中接过膳食便立即让人退下。厨娘正低着头偷瞥一眼院中耍功夫的陆斩疾,闻声飞快收回视线, 转身离开了琼院。陆幸端着早膳进了院子。看见陆幸进来,陆斩疾停下拳脚,和早膳一起进了屋。沈曦早已经收拾妥帖,在窗口看见陆斩疾回来,便也起身来了外间。秀兰秀清从陆幸手中接过早膳摆桌。摆完之后,两人识趣地拉着陆幸一起出来,关上房门,候在廊下。可廊下几人贴心为房里的人留出来独处的时间、空间,房内的两只崽却丝毫体会不到外面几人的良苦用心。沈曦默不作声坐到饭桌前,看着对面精神奕奕的陆斩疾微微弯唇……假笑。陆斩疾瞧她一眼,飞快垂眸,清声:“用早膳罢。”沈曦心下轻哼。没作声,自顾端起面前的白粥往嘴巴里送。自从镇远侯府里的小厮仆妇骤减以后,厨房送来的饭菜就再也没有好吃过,日日清汤寡水,活得仿佛一只兔子。夹起一筷子新鲜的胡萝卜丝,沈曦塞进嘴巴“嘎吱嘎吱”嚼着,而后抬眸看一眼旁边细嚼慢咽的陆斩疾,生无可恋的叹了口气。“好吃吗?”她凉声问。陆斩疾闻言盯着桌几上的饭菜,目不斜视,轻咳一声道:“尚可。”说完他便又夹了一筷子胡萝卜丝,动作看上去却有些慌乱。他昨晚其实一夜未眠。软玉温香在怀,呼吸间萦绕着的全是谢三的气息,叫他如何安睡?……且不仅睡不着,浑身精力更是无处发泄。若不然,他不会在院中打一个时辰的拳。这会儿甚至都不敢抬头看谢三,方才他进门时只是看了谢三一眼,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气血便不受控制地再次翻涌起来。沈曦抬眸看着陆斩疾。见他真心吃得愉快,不由放下碗筷,咬牙笑道:“好吃你就多吃点啊。”陆斩疾目光落在沈曦还剩半碗的粥碗,眉心皱了皱:“你不吃了?”沈曦继续假笑,点头道:“嗯,我吃饱了。”陆斩疾挑眉,他平时虽不常和沈曦一起用膳,但谢三的饭量他是知晓的,早上的清粥会喝得干干净净,中午和晚上的白米饭也能吃一整晚。这次却只喝了半碗粥……他放下碗筷,沉吟道:“不喜欢吃这些?”“没有。”沈曦果断摇头,平静否认:“胡萝卜炖汤、凉拌胡萝卜丝、再加胡萝卜粉条馅的素包子和白粥,简直是丰富营养又健康,兔子都要嫉妒我了,我怎么会不喜欢吃呢?”怎么这么多胡萝卜?陆斩疾眼皮一跳,这才认真看向桌几上的食物。“……”嘶,这鲜艳的颜色似乎是太过相似。作者有话要说:金金:今天字数少一点,明天会更一个大肥章哒!另外小天使们注意,最近几天没事最好不好不要出门,如果出门的话一定要戴好口罩,还有多喝热水勤洗手,健康安全第一!小天使们晚安!第四十八章 食欲不满辰正时分, 京兆尹府的官差准时出现在镇远侯府来请陆斩疾和沈曦两人上公堂。看着院中从高到矮整齐列队的几位官差,廊下的陆幸抬手敲门,“世子, 人来了。”屋内,陆斩疾正低头凝望满桌的胡萝卜思考人生大事——他该怎么解释面前这堆统一鲜艳的颜色?他虽吩咐陆幸“特殊时期、一切从简”, 可却不是这种“简”法。至少,送到这儿的膳食不该如此糊弄了事。陆斩疾眼眸不禁眯起, 直到屋外响起敲门声, 才临时挽尊道:“明日我便让陆幸多招几个厨娘。”沈曦方才听到院中官差请人的话, 这会儿自然不会不识大体的在这种小事上揪着不放。但所谓民以食为天,这回选厨娘可是关乎她在“生命的最后一段时光”里能不能好好享受一把的关键。若是没有条件也就罢了,如今既然有条件,她当然不想委屈自己的嘴巴。略一思索,她道:“那我到时候要考一考她们。”这些小事陆斩疾无心干预。况且他本就计划把府中杂七杂八的人清理干净,便将镇远侯府的中馈交到她手里。陆斩疾点头答应,“自然要选最合你心意的。”沈曦心底那点别别扭扭的气一下子就消了。不可否认,陆斩疾这话成功抚慰了她“食欲不满”的心。“好吧。”沈曦抿着唇起身, 不好让自己的满意太外露,矜持地眨了下眼睛:“外面都来催了,去京兆尹府吧。”说完率先迈步,走出房门。陆斩疾看着她眼角上挑的那点小骄傲, 有些意外她竟然这般好哄。唇角不自觉微勾,起身跟了上来。*沈曦和陆斩疾在一队高矮排队十分有序的官差陪同下,踩着马凳, 登上了镇远侯府的马车。这宗案子陆斩疾是原告,她是证人,所以这队官差不是来押送他们进京兆尹府,而是来保护他们在去京兆尹府的路上不受伤害。再加上秀兰秀清、陆幸小九几人,一行十数人跟着辆马车,倒是让马车车头和车尾上雕刻得不太起眼的镇远侯府标识忽然间变得极有气势。镇远侯府有近十年没这般张扬过了。雪色消融,街道两旁人来人往,路过的百姓瞧见这阵势,忍不住同身边的人好奇坐在马车里坐着的是何方人物?许多人摇摇头,道“不知”。京城里数得上来的贵人,酒楼茶肆的店小二早在掌柜的耳提面命下记得滚瓜烂熟。如今突然出现一辆没甚印象的马车标识,聪明机灵点的得了空便急急忙忙的跑去找店里老人打听去了。一番打听下来,倒也真有人打听到了故事因果。年轻的店小二虽不认识那马车标识,也不认识那标识里刻的字。然明年二月便是三年一次的春闱,如今聚集在京中的书生可是不少,但凡耳朵灵敏点,便知道那上头刻了个“镇”字。而且还听到那刻字用的是小篆体。再加上京兆尹府那队人身上明显的官服,略一打听便得出答案,马车里坐得——是那位“年少体弱多病,近十年都没甚精彩消息、传过无数次病危却仍然没死”的镇远候世子。而在吃瓜群众打听到故事因果时,“传过无数次病危却仍然没死”的陆斩疾和“因跳河未遂而在京城贵人后院刮起过一阵风”的沈曦齐齐走下了马车。抬头望了眼湛蓝如洗的天空,沈曦深吸口气,做好了和陆斩疾手挽手上公堂的准备。岂料她这厢刚搂住陆斩疾的胳膊肘,耳边却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女音——“三表姐。”这么叫她的只有一个人。她福运爆表、总能化险为夷的女主表妹。沈曦脚步蓦地顿住,一把松开陆斩疾这厮的胳膊肘,兴高采烈地朝声音的来源望去。待看清来人果真是女主表妹后,她脸上的笑容瞬间扩大数倍,飞一般地朝林玉焉跑过去,并且附赠一个“真情实感、异常结实”的大大拥抱——“焉焉表妹啊,我可想死你了!”抱!她要使劲儿抱!只有她抱得够用力,一定能蹭到好运气!“……”林玉焉愣住。片息后,林玉焉满眼疑惑的看向秀清秀兰两人,用眼神问:我就几天不在,三表姐的心智是又疯了一点吗?作者有话要说:——被丢下的老陆怎么看怎么不痛快。ps:我会一天比一天肥哒!第四十九章 忍不住了片息后, 林玉焉满眼疑惑的看向秀清、秀兰,用眼神问:我就几天不在,三表姐的心智是又疯了一点吗?触及那抹询问的目光, 秀清秀兰两人亦一头雾水,只能目光飘忽不定的表示——也许、也许姑娘是真想您了?“……”想个鬼!林玉焉默默收回视线, 她往日在京中待着的时候也没见三表姐让人送个帖子邀她串门儿,如今出门不过几天就想她了?唬谁呢!八成是又遇到了解决不了的事!她无奈叹息, “三姐姐不必如此热情, 我赶来便是为你解决问题的。”沈曦听出了这句话里的潜台词, 玉焉表妹是让她结束眼下这个“大庭广众之下不成体统”的拥抱。抿抿嘴巴,她不太情愿的松开人:“哦,你要怎么解决问题?”林玉焉昨夜凌晨才和大哥赶回家,一到家便从三哥口中得知今日这出故事的原委。事已至此。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不过……“尚且不能告诉三姐姐。”这段时间,林玉焉算是亲眼见证了沈曦自“跳水自尽未遂”之后的蜕变史。经逢一场生死关,人的品德性情多少都会有所改变。且如今看来,这“改变”也是在往越来越好的方面发展, 无论是林玉焉亦或是林家众人,反而都觉得这是因祸得福。可毕竟时日太短。沈曦“个把月的蜕变”哪里比得上谢三用“十几年时间努力耕耘”留下来的印象深刻?林玉焉怕她三姐姐的改变只是一场虚无缥缈的假象,稍微遇到点事儿就会被打回原形。“总之上了公堂,娄大人问什么你便如实回答什么, 不用担心其他。尤其!”林玉焉低低地声音突然重了一下,“尤其不能说谎知道吗?”沈曦挑了下眉,估摸着玉焉表妹是收到了谢家大夫人和谢娉到过镇远侯府的消息。她正要点头告诉她不用担心。一抬眼, 却看见谢家大夫人和谢娉身着素衣、满面愁容的朝她走了过来。——唉。怕是没时间串气了。沈曦叹息。下一瞬,她倏然向后退了半步,眼眶满含热泪地瞥了谢娉她们一眼,而后飞快转过身,摇晃着身子步履凌乱的返回陆斩疾身边。“??”林玉焉对她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下一秒,余光瞟见快步走过来的谢家母女时,她便什么都没明白了。瞥了眼沈曦背影,林玉焉不禁扶额,瞧三姐姐这点出息……谢家母女方才远远看见谢希和林玉焉说话,原本是想快步赶来再探探谢希的口风,从她那儿得到声确切的回答。不曾想还是来迟了一步。等她们走来时,谢希已然回到了陆家那病秧子世子身边。谢家大夫人脚步微顿,愁容里露出三分踌躇。谢希性子向来胆怯,担不住事儿。若是这时候贸然把她从陆世子身边带走,万一她在陆家世子面前露了怯,让陆家世子瞧出些什么,她和娉儿昨日岂不是白下功夫?可昨日到底没得到谢希实打实的应承,谢家大夫人心里又有些打鼓。就在谢家大夫人犹豫的这几秒钟空档里,不远处的沈曦却忽然像只惊弓鸟躲过了身旁陆斩疾伸出的手,有些慌乱害怕的向后退了半步。谢家大夫人一直瞅着谢希这边,自然将这一幕收进眼底。她打着鼓的心在看见谢希明显抗拒陆斩疾接触的动作时彻底被抚平。这厢,陆斩疾却是心口微滞。停在半空的手僵了半刻,在他来来回回数个呼吸之后,才极为隐忍的落下去。沈曦抬眼偷偷瞥他。昨天她去药房找他便是打算把谢家母女所谋事情告诉这厮的,可后来……她“脆弱的心灵”遭受了一遭又一遭来自各方面的打击,一不小心就把这件事抛到九霄云外去了。直到方才再看见谢家母女,她才想起来忘了和陆斩疾通气。如今在谢家母女眼皮子底下更是不方便,只能寄希望于陆斩疾能火眼金睛的看出她“精湛演技”下的真实目的。不过为防陆斩疾没那么“火眼金睛”,沈曦在躲了某人靠过来的大手之后,还是悄悄侧身,飞快向他眨巴两下眼睛。她没敢开口。玉焉表妹和谢家母女都在向他们靠近,若是开口说话,根本逃不过她们的耳朵。“走吧。”刚眨完眼睛,沈曦耳边便响起陆斩疾略显清冷的声音。只见陆斩疾收回视线望着前方,落下身侧的手缓缓攥紧,神色很是紧绷。这是看到了还是没看到?他这会儿的表现是入戏了还是在生气?沈曦一时琢磨不透。正巧前去府衙门口通报的官差折返,告知他们可以进入府衙。一旁陆斩疾迈步而入,她也只好放弃琢磨,畏畏缩缩跟在他身侧半步远的地方。秀兰和秀清等在府衙外,陆幸和九言却跟在陆斩疾身后一起进了衙门。当日他们两人都在场,和沈曦一样是本案的证人。谢家母女随后进入。这两人是谢允正的妻女,沈曦猜想她俩可能是来给谢允正做不在场证明,顺便再“表点感人肺腑的情”来感动一下法官——哦不,是娄大人。也是人之常情,无可厚非。如果她们没有来找沈曦让她做伪证栽赃陷害陆斩疾的话,她或许会愿意相信谢允正对二皇子的行事并不知情。可谢家母女来了,还附带一出陷害局。沈曦便知道,她果然是对谢允正这人渣存了不该有的期待。他,果然从头到尾都没考虑过谢希这个女儿的死活。公堂上,沈曦状似胆怯的低着头,娄大人尚未出堂坐审,她便开始垂着眼打量。这一打量才发现,公堂还真是古代版法院。被告方竟然连律师都准备了。——谢家母女身前,赫然站着位圆脸高眉胖乎乎的讼师,手上拿着张讼纸。字透纸背,沈曦觑见那纸后面写得密密麻麻的黑字团。嘶,陆斩疾这儿怎么没有呢?恰逢官差押来谢允正,谢家母女忙着哭哭啼啼的关怀谢允正。沈曦便趁她们不注意偷摸扯了下陆斩疾的袖袍。陆斩疾转眸望过来,目光极其凶狠的瞪了她一眼。沈曦一怔,为什么瞪她?来不及明白他眼神的含义,手腕又忽然被这厮抓住,猛地一用力把她拉扯到他身边。“忍不住了?”含着笑意勾起的尾音却不合时宜地在沈曦耳边小幅度的、低低的扩散,散得她耳朵发麻、脸颊充血。“??”众目睽睽之下这厮在问什么?语气怎么……怎么那么不正经!?作者有话要说:是小曦曦自己想歪了,其实老陆问的还是……有一点正经的。——我错了我还是不长。——我争取明天的我比今天的我长。第五十章 哭兮兮“说吧, 你答应她们什么?”薄唇贴近沈曦的耳朵,陆斩疾低语,语气轻得仿佛在说情话。沈曦的耳朵霎那间便痒得不行, 脸颊敏感地向后一躲,连带着整个上半身都颤了颤。不过, 升腾在她脸上的那股燥热却是消散不少。原来刚才那句“忍不住了”是在说她终于忍不住和他串气说谢家母女的事了。真是,说句话能不能说完整?随便露字少句很容易让人误会好嘛!再说她又不是故意瞒着不告诉他, 还不是他昨天太打击她, 她才没找到机会说!可半秒后, 沈曦张口说出来的话却是——“她们让我作伪证陷害你。但是你放心,我才不会让她们得逞。”她的声音低且迅速。虽然心里指控出无数条陆斩疾的罪行,但眼下这种情况沈曦选择不追究……哼,谁让她这个人特别明事理呢。陆斩疾闻言神色间却没有任何讶异,似乎早就料到一般,薄唇又往沈曦耳边靠近:“既如此,那便如他们所愿。”不太正经的声线穿透耳膜瞬间游遍沈曦的四肢百骸,酥酥麻麻, 这下不只上半身,沈曦莫名觉得她腿都有些软了……而这番情景落入听不清两人究竟在说什么的谢大夫人眼里,却恰好有了另一番解释——“胆小怯懦的谢希被陆家世子吓得站都站不住了。”谢允正也将这一幕看进了眼里。“希儿答应了吗?”昨天中午谢大夫人得到谢允正被关押的消息后,便立刻赶来大牢见了谢允正。而在谢大夫人见谢允正之前, 谢允正已然得到上头指点。否则以谢家母女的性子,绝不会上镇远侯府伏低做小求沈曦。“她说考虑……”“答应了!”谢大夫人抢在女儿谢娉之前急急落下话音。谢娉不由转头看向她母亲,眼里露出疑问。听着妻子和小女儿不太一样的回答, 谢允正不禁拧起眉想质问,却在这时看见娄大人和二皇子一起进了公堂。他立即噤了声。公堂上刹时一片肃静。沈曦看着整间屋子的人瞬间安静如鸡,抿抿唇,咽下想要问陆斩疾的话。她相信陆斩疾让她这么做必定是有把握全身而退。只不过……她有一丢丢担心这厮“过河拆桥、卸磨杀驴”。“啪!”惊堂木倏地发出一声惊响。沈曦眉头轻跳,配合的抖抖身子,以示对它的尊重。可她刚“尊重”完,便见谢家三口齐刷刷全跪了下去:“罪臣\臣妇\臣女见过二皇子,见过娄大人。”沈曦被这阵势骇一跳。大脑想起自己的人设,低着头膝盖不情不愿地随着他们一起向下弯曲。一双大手却在这时及时握住她的手臂,一股力量向上拉扯,阻止她下跪。“站好。”陆斩疾的手用力拽住人后飞快松开,语气冷淡疏离,显然已入戏。这么多年,在外人眼中陆斩疾便是一个待人接物挑不出什么错处,看上去彬彬有礼但又对谁都客气疏离的人。谢希和陆斩疾的婚事是典型的封建社会包办婚姻。况且这场婚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两人之间从前没得感情,以后也不可能会生出什么感情。不对。准确的说,是不会有以后。二皇子不动声色观察着陆斩疾,很满意他所看到的。而沈曦则在陆斩疾的话音落下后瞬间入戏,顿时将头垂得更低,由身入心散发出一种“哀怨小妇人”的颓丧气,颤颤巍巍缩在陆斩疾身后。公堂之上,娄大人拍下惊堂木、喝声“升堂”,严肃着脸眯起眼睛聚起光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扫视完转头看向二皇子时,脸上却陡然变化出抹浓厚谄媚的笑,“二殿下,那下官这便开始审案?”二皇子微微颔首。父皇虽答应让他来陪审,但命他只能旁听,不能出声主导案情,为此还特地派了袁公公来监视他。娄大人见状陪着笑转回来脸,五官霎时变得严肃。变脸本事堪称一绝。二殿下特意来京兆尹府走一遭为的便是给镇远侯府家的世子定罪。并且,这亦是圣上的意思。今日这桩案子,娄大人已经知道怎么审了。照例询问几句话,娄大人毫不拖泥带水的进入主题:“谢大人,你可认罪?”“娄大人,谢某冤枉。”都是官场同仁,前几日谢允正还和娄大人一块吃过小酒,旁边又有二皇子坐镇,因此他这声“冤枉”喊得不卑不吭,分外从容。“哦?这么说谢大人不承认勾结贼匪杀害陆世子?”“娄大人,谢某与陆世子无冤无仇,怎么勾结贼匪杀害他?且小女希儿数日前刚嫁进镇远侯府,陆世子乃是谢某女婿,便是为了小女谢某也绝不可能做这等事。”听谢允正说完,娄大人便将视线移向陆斩疾,耷拉着的眼一挑,质问:“这么说来难道是陆世子故意构陷谢大人,意图致谢大人于死地?”“娄大人。”陆斩疾轻掀开眼皮,看着公堂上的人语气淡漠:“您此言可有证据?”证据?原本自然是没有。可没有证据可以创造证据。娄大人眼尾余光偷偷瞧向身边面含笑意的二皇子。二殿下今日可不是白来一趟的,能让陆斩疾“谋害忠良”罪名做实的证据他也一并带来了。不仅有物证,还有人证。娄大人眯眯眼,看了眼陆斩疾身后安静伫立的谢希。“数日前,赵家村曾有一宅院失火。次日赵家村村民将此事上报,本官派人去查,查了数日皆无进展,可就在本官以为那场失火只是意外之际,不曾想这桩失火案在昨日竟有了新进展。”说出早就准备好的说辞,娄大人对身边侍卫道:“赵力,将证据呈堂。”赵力应声,很快呈上证据。一个乌漆麻黑的木匣子,上面灰尘斑驳、右上角还有一块地方烧没了,一眼看过去便能让人联想到它是从大火灰烬中扒拉出来的。娄大人指着木匣子继续盘问:“这木匣子便是从那间失火宅院里找出。万幸它藏的深并未被烧毁,里面书信更是保存的极为完好。”“陆世子,昨日你派下人来报官,本官才知那间失火的宅院乃是镇远侯府产业。那此木匣,陆世子可认得?”陆斩疾目光淡淡从那匣子上扫过,缓声道:“不认得。”娄大人“啪”地再次拍响惊堂木,大声喝问:“本官再问你一遍,你当真不认得它?”陆斩疾蹙眉:“娄大人,像这种木匣那院子里有很多,镇远侯府里亦有很多。”“但这木匣子里藏着陆世子和贼匪勾结来往的书信。”娄大人三拍惊堂木,反声质问:“陆世子的意思是镇远侯府里还藏着更多书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