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是头胎,好在年岁大,骨架子长开了,素日身体又好,从羊水破了直到生下来,也就大半天时间。等到了半夜,子时过半,就见春景小丫头惺忪着眼儿回来拍门。真真早睡下了,春水夜里警醒,赶忙过来开门,问道:“如何?生的小阿哥还是小格格?”春景呼呼直喘粗气,“生了,是个……是个小格格!”春水□□景去歇着,自己去了正屋东梢间。夜里是春风上夜,听见有人进来,问道:“甚么事?”春水低声道:“大小姐说的,庶福晋要是生了,不论什么时候,都来回一声。”二人便一齐将真真叫醒。真真也没睡的太踏实,听见人叫就起来了,“给我穿衣裳,我过去瞧一眼。”春风还犹豫,“都半夜了,等明儿早上再去瞧,也不迟。”真真道:“明儿虽说也不迟,这毕竟是八阿哥第一个孩子,他又不在家,咱们早些去瞧了,也不打紧。我不过是少睡一点,明天中午多睡一会儿就补回来了。”于是给她穿了棉袍子,二人随她去了产房。第38章 秋狝归来喜洋洋周嬷嬷也在,见真真过来,还嗔道:“怎么就过来了?这大半夜的,仔细冻着!”但心里也觉她懂理,王氏跟前大丫鬟也觉着不枉平日自己主子跟她要好。忙殷勤道:“大小姐快坐!”伺候她坐在外间炕上,又泡了滚茶来给她暖手,“庶福晋今日累得很,已是睡了。”真真点头,上了炕坐下,“她没事儿罢?大夫可怎么说?”那丫鬟便一五一十回了话。果然是主子跟前得用的丫头,口齿利落得很,将大夫的话复述清楚,且还说:“收生姥姥也说,庶福晋这一胎极好,大人虽累了些,也是寻常,不碍事的;小格格也是极好,适才哭了几声,十分响亮。这会儿刚洗干净了,正睡着呢。”真真便道:“把小格格抱来我瞧瞧。”保母早就是内务府选好了送了过来的,此时抱着襁褓,小心翼翼的送过来。真真也不敢真去抱她,见那孩子小脸皱巴巴的一小团,皮肤红红的,诧异不已,“怎么生的像个小猴子似的?皱巴巴,这样丑!”说的几个嬷嬷都笑了。周嬷嬷道:“小孩子生下来都是这个样子的。”春风也道:“小孩子是这样的,大小姐当年刚生下来的时候,也是这样皱巴巴,小小一团。老爷也说,怎么这般丑!简直不像我生的女儿!”真真顿时嘟嘴皱眉头。次日,隔壁四贝勒府上得了消息,四福晋就让李侧福晋过来瞧了王氏,还送了若干补品人参鹿茸之类的过来。虽是个小格格,但毕竟是八阿哥的第一个孩子,母女平安,孩子哭声健康有力,八贝勒府上下欢天喜地,雅齐布一大早儿就遣人急往热河送信去了。小格格洗三那天甚热闹。几个大皇子们虽说都不在京里,但各府上的福晋都遣了人来给八阿哥的大格格添盆。大福晋、四福晋是亲自来的;三福晋没亲自来,但也让田氏侧福晋带了添盆礼来;五贝勒府上也是一位侧福晋瓜尔佳氏;七贝勒府上来的是庶福晋李氏,因侧福晋纳喇氏八月十四日刚为七阿哥添了他第三个孩子,也是他的二格格,尚未满月,嫡福晋又身怀六甲将要临产。余下没开府的年幼皇子就随了自己母妃的份子。各宫的主位妃子也都遣人赏了布匹首饰补品等,真真特别留意了惠妃并良贵人的赏赐,见惠妃无非也是布匹首饰补品,良贵人却另送了一套小孩儿衣裳加一双布底小鞋子。真真同王氏道:“毕竟亲妈就是不一样。”真真给的添盆礼是两个小金元宝,又送小格格一个金璎珞。王氏也是感动,这套小孩衣裳虽说不值甚么钱,但定是良贵人亲手制的。只是她不免遗憾,“若是个小阿哥……就好了。”真真晓得安慰她,“你瞧七贝勒,他也是先得了格格,再得了小阿哥的。再说了,小格格多可爱!我就喜欢小姑娘。”小格格落地几天,眉眼已经展开,再不似那个皱巴巴的小猴子,只是皮肤仍是红彤彤的。周嬷嬷说,小孩子小时候皮肤红红的不怕,长大就会显白的。真真一想,八阿哥自己就是个极白皙的皮肤了,王氏虽比不上他,但也算是肤白,这小格格以后大概也会是个雪肤玉容的小美人儿。她还问春风春雨,“我小时候也这般红么?”春雨就笑,“可不是!老爷当时还愁得慌,怕大小姐就这么一直红彤彤的长大。”真真瞪眼,“阿爸竟如此埋汰我!”康熙銮驾尚未返京,九月十一日,却将三阿哥诚郡王降为贝勒,原因是他在敏妃丧期未满百日的时候,竟剃了头。并降谕宗人府:“敏妃丧未满百日,诚郡王胤祉并不请旨,即行剃头,殊属无礼。著收禁宗人府,严加议罪。办理王府事务官、王府长史等不行规谏,甚属可恶,将伊等锁拿,从重治罪。胤祉革王爵,授为贝勒。办理王府事务侍郎辛保、王府长史马克笃、一等侍卫哈尔萨,俱革职,鞭一百。”当即着人押送三贝勒回京,羁押宗人府。留京的嫔妃、皇子都觉惊诧莫名。真真是早知道会有这么一桩事的,只是她有时候会饶有兴味的想,到底这个历史还会不会有不同呢?想那原本会成为八福晋的郭洛罗氏已经成为深度植物人,除了还吊着一口气之外,跟死去了并无不同。这就已经是极大的不同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八阿哥在二十岁之前,康熙必定会重新给他栓婚,届时就真的没安亲王外孙女甚么事了——哪怕她忽然又活蹦乱跳的出现在人前。銮驾九月中返京,九月底进京,皇太子率皇子宗室文武百官等在德胜门外迎驾。八阿哥随皇上进了宫,给惠妃、良贵人请了安,即时出宫回府。他今年十九岁了,大阿哥在他这个年纪,已经有了两个孩子,太子十八岁也得了长子嫡孙大阿哥,就是只比他大九个月的七阿哥,如今也有了三个孩子。他算是皇子里面比较晚育的,所以这个大格格的出生,可说是让许多人松了一口气。一路飞马回安定门内的八贝勒府,石青等一众侍卫跟在他身后,等到了府邸门口,小厮早已瞧见自家主子,眉开眼笑的上前打千,“恭喜贝勒爷!贺喜贝勒爷!”八阿哥偏腿下马,笑着拿马鞭子轻轻抽他一下,“小猴崽子!”喜形于色,眉飞色舞。小厮牵了缰绳,笑得看不见眼睛,“主子您快进去,庶福晋等您半天了。”八阿哥眼角都是笑意,快步进去了。石青等人也下了马,他们是进不去二门的,就在门厅问了小厮,大格格生的如何,那小厮伸手讨赏,石青笑骂,“说你是个小猴崽子!八爷少不得赏你们大大的红包,你还来找我们讨赏!”给他脑门来了个爆栗。八阿哥到了内院,怜怜就迎了上来,柔柔唤道:“爷!”娇滴滴软糯糯。他心里着急想看女儿,随意敷衍两句,就拔腿往王氏院子里去。怜怜只得跟在他身后。少时到了王氏的院子,见那两个先打发回来的随他去了热河的宫女正在屋里,一个就说:“瞧这副俊俏的小模样,很像咱们爷呢!”八阿哥顿时心中满满的都是得意:这是我的孩子呢!初为人父的,大抵都是这个德性。第39章 八阿哥闹绯闻小丫头见自家主子回来了,忙打帘子,“爷来瞧福晋和大格格了。”一时屋里能动的女人都起身福礼,“给爷请安!爷吉祥!”就连王氏不能下床,也在床上俯身行礼。八阿哥忙上前一步,“快别多礼。”虚虚的扶了一下,随即坐在旁边炕上。她这屋里跟真真小院不同,盘的是关外的大炕,屋里两面是炕床,一面临窗,一面临门,也是三间正屋的格局。王氏在正炕上,那两个宫女子坐正对着门的小炕上,没满月的小格格正被她们抱在手上。也不愧是宫里出来的,知趣懂礼,立时就笑着将小格格抱过来,“爷快瞧瞧,小格格多乖。”那小婴儿已经醒了,大概是见人多,声音响,小脸一皱,小嘴一扁,顿时哭了起来。八阿哥简直束手无措,“这……她……她怎么哭了?”看那么小小一个襁褓,也不敢伸手去抱。一旁的保母忙上前接过襁褓,轻轻拍拍,哄着。忽听真真在外噗哧一笑,“八阿哥,你怎么不抱抱小格格?”王氏笑道:“爷哪见过这么小的孩子?就是我,现在也不敢抱她。”两个宫女也悄声笑。王氏看一眼规规矩矩站在地下的怜怜,对那二人道:“秋芸,玉琴,你们两个这次伺候爷辛苦了,这几日且好生歇着。”二人齐声道:“是奴婢的本分,不敢说辛苦。”王氏微微一笑,见真真已经进来,她也就没再说甚么。八阿哥又坐了一会儿,小格格好容易不哭了,便让王氏抱着,给他仔细看了看眉眼。这么小的孩子,也确实看不出来甚么,八阿哥嘀咕,“怎么你写信来说,大格格像我?这哪里看得出来?”真真道:“自然是像你的,你瞧这眉毛、眼睛,可不是像你?我听人说,说女子的第一个孩子,外貌一定很像生父。”看着他就忍不住笑,“你这个当爹的生的这样俊俏,女儿像了你,岂不是好得很!”八阿哥被她这般夸赞还是第一回 ,禁不住脸也微微一红。过了一会儿,八阿哥说要去梳洗歇息,王氏就叫怜怜跟过去伺候,却留了真真下来。真真不解为甚么王氏竟让怜怜过去伺候,她也不好去问王氏,想来不过是一些后宅女子手段,总要雨露均沾嘛!用过午膳,八阿哥的东西也送了回府,他也没顾上午睡,就命人将硝好的各种皮子拿进来给真真挑选。真真问他:“是专给我一个人的,还是人人都有。”八阿哥迟疑一下,“先紧着你挑选。”“十三阿哥、十四阿哥不是说也有皮子给我?”“那是他们的。”八阿哥一撇嘴,“我早想好了,这几张紫貂紫狐的皮子定是要给你的,那十张鹿皮还是汗阿玛赏的,给你做几双靴子穿——这天也越发冷了,不穿皮靴子肯定是不行。你今年第一次在北方过冬,可不能冻着。”想一想,又蹙眉,“如今王氏也照管不到你,张氏还小,自己都顾不好;周嬷嬷也忙,不一定顾得全你,你自己也别甚么都不管,但凡有甚么她们想不到的,你要知道差人去要,可别委屈了自己。”真真一一应了。他虽然唐僧一点,但都是为她好,她不是那么不懂事的,当然要领情。于是挑了两张紫貂两张紫狐,留了四张鹿皮,其他水獭皮猞猁狲皮灰鼠皮兔皮羊皮各留了若干张,要做皮袄子、皮褂子、皮手筒、皮靴子,还有八阿哥心心念念的那种仿苗疆皮裙子。真真直抱怨,说没有白狐皮子,不然做个护耳,最是俏皮。但这个遗憾很快就给补上了。下午十三阿哥、十四阿哥就一齐过了来,又拿了一堆皮子给她,其中自然有白狐皮。真真疑惑,“为甚么你们八哥没有白狐皮?”十三阿哥瞧一眼十四阿哥,“白狐本来就少,哪能谁都有?这还是四哥猎着了,我们俩死乞白咧找他要来的。”十四阿哥忙道:“汗阿玛那儿几张白狐皮,也都赏了我。你瞧够不够用。”“够了。”真真细看这俩青春少年。敏妃百日仍未过,二人不过是梳洗干净,头皮儿还是没刮,冒出一层短发。戴着帽子还看不出来,这会儿进了屋子,因屋子里面点着炭盆子,热得很,就把帽子给摘了。十三阿哥本来就是尖下巴,这会儿看来越发的尖了,于是显着眼睛越发的大,白皙的皮肤也被塞外的野风吹得泛红;十四阿哥脸上也颇有风霜之色,但也越发显着神态坚毅。果然与蒙古兄弟进行围猎联谊是有益身心的一项重要活动啊。真真本来睡在东梢间,是汉人传统的黄花梨木大床,因天冷,现在就歇在砌了大炕的西梢间,西梢间里还有个暖阁,春雨正在暖阁里面做绣活,两个少年阿哥则上了炕,同真真对面坐着,地下小丫头子们翻着皮子,屋里面老大一股儿皮子的味道。春风端了水果点心进来,一掀帘子,先给呛得连打两个喷嚏,忙不迭道:“哎哟!这个味道!”赶紧把地下小桌子上的珐琅兽足鼎里面撒了一把百合香末,又将最外面的窗户给半开了透气。“把要用的皮子给包起来,其他的还给搁箱子里。”春雨对小丫头道。小丫头忙又收拾起来。春雨在一本册子上记着账,十四阿哥好奇,道:“你记的那是什么账本?拿来我瞧瞧。”真真道:“我也看看。”春雨遂把账本子拿过去,见是个新本子,专门登记皮子,上面按照类别分别记着数。十四阿哥翻了翻,道:“你今年得了这许多皮子,只怕宫里的娘娘们都没你得的多。”真真不理他,问道:“我记得还有个账本子呢?”春雨就去东梢间,将那个账本拿了来。这上面记的都是她得的布匹首饰等物品,真真也翻着看了,十四阿哥就在炕上挪了位置,坐到真真身边,跟她一齐看。一面道:“你这小库房里面,东西可不算多。对了,我上次给你的首饰,怎么不见你戴?”“在家里戴那么多首饰干甚么?”真真今日手上也只戴了两对银镯子,头发则是打了个利落的大辫子,素净的别了一支珍珠发夹,胸前一个红宝石璎珞,一个小拇指粗的银项圈。真真指了璎珞道:“这个是你八哥给的。银项圈是哥哥上次送来的。”十四阿哥细细打量她一番,“你没打耳朵眼呐。”“怕疼。”真真伸手揉揉耳垂。十四阿哥嘻嘻直笑,忽然神神秘秘的,在真真耳边低声道:“在热河的时候,八哥瞧上了我额娘那儿的一个宫女。”第40章 送你一筐梨真真怕痒,咯咯笑着躲到一边去,且一面笑一面道:“跟我说这个干甚么?我可不管这个。”十三阿哥瞪了他一眼,“好好儿的,跟她说这个做甚?”“那不是凑巧么?那宫女正巧也得了四哥的眼缘,想跟额娘讨了她去呢。”真真倒感兴趣了:什么样的姑娘,能同时得到八贤王和冷面王的欣赏啊?“那可稀奇,我以为你四哥不是这样多情的人呢。是不是这个宫女好得很,所以——”真真难得主动八卦,十四阿哥也不愧为新一代八卦小天王,俩人兴致勃勃一个说一个听,十分开心。十三阿哥只能摇摇头,自己拿了一只香柚子,取了腰间解手刀,细细的切开,剥开皮肉,将果肉堆在一只粉彩瓷碟子里,推到真真面前。十四阿哥也没客气,径自拈了一块果肉,就吃了。又拈一块,喂给真真吃了。毕竟两个人年纪都还小,春风春雨都不觉着有甚么不妥,十三阿哥也没觉着不妥。旁边一壶柠檬茶,十三阿哥倒了三杯出来,茶碗也是粉彩细瓷的,一人面前放了一杯。真真眼角扫到是他自己动手,抬头对他一笑,“谢谢十三阿哥。”“谢甚么?你家里,你的茶,我不过动下手,累不着。”懒洋洋的,有些意兴阑珊的样子。真真往杯子里搁了一勺子雪花白糖,“柠檬茶要是夏天放了冰块喝,也很好的。”她是最不会说安慰人的话的,也不知道要怎么开解他,只是觉着这孩子年纪才十来岁,忽然没了娘,好生可怜——可他表面上还不能太过悲切,毕竟他的亲爹不是寻常人,是一国之君。要保持适度的悲伤又不能显得太过悲痛以免影响到君王的情绪,这也是颇需要技术含量的一个事情啊。又看看十四阿哥,他是被父母宠爱着的幼子,大概是没法体会他家十三哥这种心情的,又是个没心没肺的孩子,怕是根本不会照拂十三哥的伤感。听他说,四哥这段时间颇为照顾十三阿哥,想是这冰山四四念及他自己也是在这般年纪的时候,失去了额娘佟佳氏的关爱——对四阿哥来说,生恩不如养恩,德妃娘娘面对一个十来岁的少年,大概也有不知如何照顾的惶恐罢。想到这儿,忽然记起,十阿哥的生母温僖贵妃薨逝的时候,十阿哥也才是个十二岁的少年。想他生母身份之尊贵,自幼也是说一不二的主,没了亲娘的照拂,怕之后的日子也不大好过的罢?叹一口气,纵然这些少年贵为皇子阿哥,也不过如此——甚至还不如寻常人家的孩子,连痛痛快快的哭一场都不成。十四阿哥道:“那宫女会唱极好听的小曲儿,词儿又新鲜,调子也古怪稀奇,但是极好听,四哥那般清冷的性子,也被打动。人生的也好,嘴又甜,做事也伶俐,额娘本就极中意她。不过未必肯给了四哥。”煞有介事的摇摇头,“八哥先走了惠妃娘娘的路子,找额娘开了口呢。现在这事算是暂时僵在那儿了。你不知道四哥这个人,轻易是不肯找额娘开口的,所以这事现在可不大好办呢。”十三阿哥便道:“你难道不偏帮自己亲哥哥?”“都是我亲哥哥。”十四阿哥斜睨十三阿哥一眼,“左右我们几个是说不上话的,就看四哥会不会再找额娘要一次。额娘总归是心疼他,他要再开口,额娘定是许了他的。”真真不知道想到了甚么,竟伏在桌上痛快笑了一场。笑完了,问春雨,“府里还有没有秋梨?有的话,去给四阿哥送一篮子过去。”十四阿哥莫名其妙,直问:“做甚么给四哥送梨子?有梨子我也要吃。”十三阿哥想了一下就明白过来,于是也伏在桌子上笑。笑完了才道:“偏你就这样促狭!等四哥见了梨子,准闹不清楚到底是甚么缘故。”真真道:“等我再写个笺纸过去。”遂着春风拿了笔墨纸砚来,用一张粉紫的百合笺写了一行字,交春雨附在果篮上,一并送过隔壁四贝勒府上去。也不知道冰山四四看了梨子跟纸笺后甚么表情,晚膳时候,却将果篮原封不动又送了回来。八阿哥正留了两个弟弟吃饭,见四哥忽巴拉的送一篮子梨子过来,百思不得其解。十三阿哥、十四阿哥只是偷偷的笑,真真道:“春雨,再给四阿哥送过去,再带一句话:四哥是个好哥哥,好哥哥就吃了这篮子梨子罢。就说是八阿哥说的。”八阿哥瞪眼:她怎么可以这样自作主张!爷能说这种小女儿家姿态的撒娇话儿么?!春雨忍住笑,又将梨子果篮送了过去。这次四阿哥到底没再给送回来。十三阿哥笑着对十四阿哥道:“瞧见没有?真真这是帮八哥呢。”十四阿哥兀自懵懂,“怎么送梨子就是帮八哥——哎呀,我明白了!”这才反应过来。八阿哥还在问:“你们到底做了甚么好事?为何给四哥送了一篮子梨子去?”第三天,德妃娘娘便将身边一个叫白歌的宫女儿赏给了八阿哥。十四阿哥下午自己过了来,得意洋洋道:“我额娘原本不知道为甚么四哥忽然说,就将那女子赏给八哥罢。我回去跟额娘学说了一遍,额娘笑得很,说你是个鬼灵精。不过到底也还是赏了四哥另一个宫女。四哥总算也不亏。”那白歌进门先去见过王氏,因没有嫡福晋,她也不算正式的侍妾,连敬茶也不用。八贝勒府的后院有五、六个小院子,真真、王氏、张氏各居一个院子;怜怜得宠,虽没有名分,但也单住一个小院子;其他宫女子、使女儿是没资格单独住院子的,几个侍寝过的宫女子和使女儿,是住在三进门内的一排厢房,距八贝勒的主屋卧房很近。这白歌也给安排在厢房住着。真真原先不知道,后来听王氏说了,想是她平衡后院的手段,这白歌虽是八阿哥找德妃要来的,但也没让特别对待了,于是就一视同仁,跟其他宫女住一起,吃用都是一样,也犯不着克扣。作者有话要说:这个意思是:孔融让梨……四四被真真取笑了,本来装样不理睬,结果真真又送一次梨,四四只好忍了。第41章 同床这个白歌倒也乖巧,也不知从哪里听说,是真真使了手段,令四贝勒退让了,她才能进八贝勒府,伺候八阿哥用了午膳之后,就过来拜见真真。进门先跪下磕头,“奴婢见过大小姐,给大小姐请安,大小姐万福金安!”又见一旁坐着十四阿哥,她是认识十四阿哥的,也磕头见礼,“奴婢给十四阿哥请安,十四阿哥吉祥!”十四阿哥一挥手,“罢了,起来罢!”真真见她生的果然妩媚,眉如远山,眼含秋波,身材纤细,倒有些儿江南佳丽的纤弱,眉目间又带一丝英气,跪拜见礼动作干净利落,循规蹈矩半步不错。能在德妃身边伺候好了,得到主子赏识,又勾搭上两位爷儿们对她青眼有加,想来是个有心计的,心里暗想王氏这回可有对手了。“今后在八贝勒府上,八贝勒就是你主子,把他伺候好了,就是你的本分。”十四阿哥一本正经煞有介事的小神态实在可爱万分。真真看看他,就禁不住笑起来,把十四阿哥笑得莫名其妙。白歌磕头,“是,十四阿哥教诲,奴婢谨记在心。”真真便道:“下去罢,八爷一会儿要歇午觉,你赶紧过去伺候着。”白歌领命退下,神态十分恭敬,看不出半点异样。真真问十四,“你四哥,跟你八哥,谁个好看一点?”“当然八哥好看。”十四阿哥不假思索,但又道:“不过男人可不能用‘好看’来形容。四哥的面相,我额娘也说了,是有些失之刻薄的,不大好。八哥的面相极好,看起来也很让人舒畅,使人禁不住要多看几眼。”真真点点头,“我还没见过你四哥呢。不知道这个白歌到底瞧上你四哥了呢,还是瞧上你八哥了呢?”“你还管她?爷儿们能看得上她,就是她的造化!”嗯,十四是个小沙猪。“当然得弄明白,不然她要是被你四哥驯化了,我这么送梨子过去,你四哥顺水推舟,表面做了好人,让了弟弟,却叫她专门来刺探你八哥府上的消息,可不是坏事儿了!”“你不是当真的罢?”真真在炕上抱肚打滚笑,“就是说真的。”十四阿哥半响没做声。真真诧异,“你还真的往这上面想呢?你四哥是那种会把自己喜欢的女人拱手让人的主么?”“那也得他真心喜欢罢?”十四阿哥看来是真的被说动了,“四哥心思深,没准儿——不过我向来以为,他跟八哥是一样的……”说着自己也不相信了。“咱们不说这个了。”真真可不想背负挑拨他俩兄弟离心的重责。不管这孩子今后因了何事跟他家四哥疏远,都不是她的错。“我□□雨给你量身,也给你做一身我们苗人的衣裳。”这话题十四阿哥爱听,忙下了炕,让春雨给他量好了尺寸。量好了他又爬上炕,“我瞧你的银首饰好看的紧,我也要。”真真含笑,“咱们苗人男子是不戴那么多银首饰的。”“我要个项圈,跟你这个一样的。”“春雨,你去把我首饰匣子拿来。”“都拿来么?”“全都拿来。”春雨叫了几个小丫头去了,一会儿将十个首饰匣子都搬了过来,一溜儿摆在炕桌上,打开匣子盖儿,顿时一阵白花花,闪花了十四阿哥的眼睛。“这么多!”就是见多识广的皇子也吓一跳。“我哥哥把我过年过节的盛装都送来了。等过年的时候我穿戴齐整了给你看。”“不如现在就穿起来。”真真瞪他,“这一整套有十几斤,非必要我是绝不肯全都穿戴起来的。”拿了一个银项圈,“这个项圈就好几两重,我要是穿全套,要戴三个项圈,一个压领,光是脖子上就有两三斤重,头也不能乱动,不然回头闪着了,不端庄。”“压领是甚么?”好奇宝宝十四问。真真将一个匣子拿起来,“就是这个。”十四阿哥见那是一个如圆月一般的大银项圈,项圈是扁平的,上细下粗,下端坠着半圈花样极其繁复的银链坠,数量很多,大约有二十来根,长度约有三寸。仔细看了,那银链坠是由大小银锁片、菱形银片、银鱼儿、银树叶、银铃铛及各种大小银环组合而成,入手极沉。十四阿哥咋舌,“这个多沉!真戴起来,你的小脑袋还动得了么?”“所以都是空心的,不然脖子也得压断了。你戴上我瞧瞧。”对春雨招招手,笑眯眯道:“来帮十四爷。”十四阿哥也就大大方方,将那压领给戴上了。他生的俊秀,看起来也并不怪异,只是觉着别有风情。真真歪头看了半晌,道:“若是穿了咱们苗人的衣裳,一定好看的。”诱惑他,“要不,我给你做套女装来穿?”十四阿哥坚决不受诱惑,“那怎么成?爷是堂堂正正男子汉!”一挺小胸膛。真真抿嘴儿笑。又拿过一个匣子,里面是一个极大的银锁,“这个给你,我们那儿男孩子小的时候是可以戴银锁的。等你衣裳做好,咱们一齐穿戴齐整了,叫西洋画师给我们画张画像儿。”二人又说了一会儿话,真真困了,就□□雨收了首饰匣子,春水伺候她歇下。十四阿哥也没往外去,也在炕桌这边歇下了。八阿哥歇了午觉起来,过来就看见自家弟弟糊里糊涂竟跟真真躺在一个炕上睡了,不由得又好气又好笑,对春水道:“怎生如此糊涂?”春水也委屈,“十四爷压根不听奴婢说话。”“好在真真还小,不然怎么了得?”八阿哥跺脚。但也没去叫醒她俩,只静静坐一边,随手拿了床头一本书来看。翻了几页,发觉不对,冷了脸,把书往地下一摔,叫来春水骂道:“怎么就让大小姐看这种书?”春水忙噗通一下跪下了,“奴婢该死!大小姐爱看,奴婢怎么拦阻得了?”“她才几岁,懂甚么?是谁给她买了这种——这种杂书进来的?你们见了这种书,就该赶紧的给毁了去,还敢拿给她看!”一脚踢在她肩上,“爷要你们这种无用的奴才做甚?!”真真被吵醒,睡眼惺忪坐起身来,拉着他袖子问:“怎么了?”第42章 都是闲书惹的祸八阿哥恶狠狠瞪一眼她,“待会儿再跟你说。”真真一怔。她打出生就被阿爸和哥哥们捧在手心里,宠爱非常;虽然被八阿哥“请”来了京城,一路上石青、和泰等人也没敢对她大声呵斥过;等到了京城,八阿哥、十三阿哥、十四阿哥也从没对她大小声过,所以乍一听八阿哥声音清冷又凶狠,简直呆住了。八阿哥继续骂几个丫鬟,连着春风春雨都跪下了。“还不赶紧去把大小姐屋里的书都翻一遍,但凡有这种□□书儿,都给烧了!这事没有下次,若有下次,你们一个个就自己去大管家那儿领四十板子!爷是宽泛,不爱管事儿,可不容你们这般胡闹!带坏了大小姐,你们哪一个当得起?!”这边十四阿哥也醒了,听了半天,隐约明白他家八哥是为了甚么事情恼怒,也把脸色一沉,喝道:“你们是不是欺着大小姐年纪小脸皮嫩不懂事儿,就来糊弄她?你们是怎么伺候主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