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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楠木有依》TXT全集下载_15(1 / 1)

她没哭,甚至连想哭的感觉都没有。她弯腰触到水龙头下的水,反复揉搓着双手直到手背通红,过了许久才离开了洗手间。她没有再回到会场,而是关了手机,打车去了ken。林鸣表哥收到消息,走进楠之单人独坐的包间,看着桌上一字排开的十几杯酒,脸色十分难看。“谁给上的,撤走撤走,只留这杯四海为家就行。”手下的人还未动作,楠之抬头定定地看着他:“不许撤,是我点的。”“楠之,这是怎么了?”“没什么,忽然想喝酒。”“我打电话让小鸣来陪你喝。”林鸣表哥顿了顿,“或者我让方清欢过来陪你。”“不用。”楠之道,“我现在只想一个人喝,让我一个人静静好吗?”“楠之……”“如果我醉了,麻烦你帮忙打电话让清欢来接我。现在,你们可以先出去么?”林鸣表哥哪里看不出来楠之有心事,只是他知道楠之的性子,不好强迫,于是沉默着走出了包间。楠之右手的食指在并排的酒杯上一字划过,精致的指甲碰撞杯壁发出清脆好听的声响。她拿起第一杯,慢而稳定地将一整杯酒灌进嘴里。熟悉的味道,两分涩,四分辣,三分甜,只是今天却比以往多了一分苦。她端起第二杯,看见什么东西轻轻砸进杯子里,搅乱了平静的酒面。她伸手摸了摸眼睑,方才发现,是自己一直在掉眼泪。第41章 第四十一个他林鸣赶到ken的时候,看到的是已经醉眼朦胧的楠之。她还穿着参加晚会特意换上的礼服,高跟鞋扔在地上,双臂抱膝,把头埋在臂弯里,缩在长椅靠墙的一端,看上去小小的一团。林鸣平复了一下呼吸,放轻了脚步走过去,在她面前蹲下。“楠之。”她抬起头,漆黑的眸子里一片茫然,再无往日熠熠点点的星光。他的心像是被人揉捏成了一团。这是第二次了,他看见她在自己面前这样无助地哭,她的难过比上次更甚。“小明。”她认出了他,“只有十九天了。”“……什么?”她红着眼睛,喃喃地重复:“只有十九天了。”他伸手轻抚过她被晕得一塌糊涂的眼妆,笨拙地哄:“没事的,别哭了。”她望着他,那双会说话的眼里再次涌出两串泪珠:“我想要的东西没有了。”“不会的。”他哑着嗓子,“大小姐想要的东西,小明拼了命也帮你拿回来。”“拿不到的。”她歪倒下去,声音含混不清,“你拿不到的。”她闭着双眼,呼吸声逐渐平静,终于是睡了过去。林鸣在原地半跪了很久,轻轻地伸手去碰她的脸,只是在手指触及前就收回了手。她是他独一无二的大小姐,他只是她随处可见的路人小明。他千辛万苦奔赴到她身边,只是为了看她一眼,他明知道她的王子不是他,她的骑士也不是他。不知过了多久,他站起身,将她抱在怀里走了出去。一切看上去都是那么嘈杂,又是那么明亮。酒吧里热舞的人群和炫目的灯光,车库里发动引擎的声响和车灯,道路上喧嚣的车水马龙和不远处的红灯。楠之被他安置在车后座,林鸣觉得自己很清醒,却又十分不清醒。绿灯亮起,他拨动档位,踩下油门冲了出去,车身在夜色里疯了一般地奔驰,越过一个又一个车身,将它们通通甩在身后。不知什么时候,一辆车从右侧追了上来,在中间车道不管不顾地横冲直撞,带着不言而喻的疯狂意味。逼近,加速,反超。那辆车不要命了似的变了车道,一个甩尾横摆在林鸣的车前。林鸣脚下急刹,吱呀地刺耳刹车声直袭人的耳膜,车身摇摆了几下,终于在离前面那辆车不到两米的地方彻底停下。后座的楠之因为急刹车而撞在前座椅上,低低地闷哼了一声,幸好上车时他记得帮她系上了安全带。林鸣喉咙里像是冒出一团火,觉得自己狂躁到极点的情绪急需一个宣泄口。如果不是他反应够快,以这个速度撞上对方的车侧面,几乎可以肯定对方会车毁人亡。对面的驾驶座上下来了一个人,林鸣在看到他的一瞬间,忽然想着,若是刚刚来不及刹车直接撞上他也不错。男人单手扶着车门,发丝微乱,目光冰冷隐隐发红。是郑启。林鸣握紧了手里的方向盘,看着这个自己没见过几次却排在自己厌恶名单榜首的人,拉开车门走了出去。他靠着车点了一支烟,一言不发,几个吞吐间烟便燃了半截。郑启径直走过来拉开他的后座车门,替昏睡的楠之解了安全带,把她从车内抱了出来,从林鸣身旁越过。“站住。”林鸣沙哑着嗓子。郑启停下步子,没有回头:“再敢靠近她,我会让你永远也见不到她。”“郑启,你以为我怕你?”林鸣扔了手里的烟,又低头接着点了一支,猛吸了一口,“别叫我第三次看见你让她这么伤心,否则就算她不愿意,我也要把她从你身边夺走。”郑启抱着楠之的手紧了紧,指节微白,沉默着将她安置进自己的车后座,随即开车扬长而去,从始至终没有再看过林鸣一眼。林鸣定定地望着车身消失的方向,过了许久才抬手将手里的烟再次送进嘴里,只是他的手已经不再那样平稳,烟灰簌簌地撒了一地。……身子沉重得很,头疼欲裂。楠之双手捂住脑袋,艰难地撑起身子。月至中天,银幕如水。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刺鼻的烟味,她皱着眉扫视一圈,看到房间角落里一点微微跳动的红光,火星若隐若现。“醒了?”男人的嗓子沙哑得不像话。原来他在这里。楠之想着,她该下床去拿掉他手里的烟,半真半假地抱怨一番,再问问他累不累,为什么深夜还不休息。但是心底里又有另一个声音在说,沈楠之,你已经够累了。她没有动弹,甚至连回应也不想给予。嗓子干涩得厉害,她探身去床头摸水杯,胳膊却十分酸疼。角落里的火星跳了跳,然后被捻灭在烟蒂已经堆成一座小山的烟灰缸里,他站起身走了过来。刚刚摸到水杯的手被按住,他拿了水杯到窗边的小几上倒了水,然后递到她身前。楠之没接,也没说话,翻身钻进了被窝,拿被子蒙住了头。安静了一会。她身上的被子被掀开,她整个人被从被窝里拉扯起来,被他强制性地搂在怀里,然后他低下头吻上她的唇,强硬地撬开她的牙关。一缕清凉微甜的水从他口里被渡了过来。楠之下意识用力挣扎,水从嘴角溢了出来,他却不肯放开她,一只手擒住她的下巴,唇舌强硬地侵入,将嘴里的水分尽数灌入。饶是如此,他仍是没有放过她,将这个动作变为更深一步的深吻。楠之并不配合,只是挣扎的力度与他而言毫无效果,直到她呼吸急促喘息困难,他才终于肯松开些许。她却并不买账,刚一得了空隙,便用力咬住他的下唇,淡淡的甜腥味弥漫在两人唇齿之间。他没有任何反应,只是任她咬着,到下唇几近麻木时她终于松开。“你在生什么气?”他的声音沉沉的,面庞隐在黑暗中看不出神色,“沈楠之,该生气的是我。”楠之推了他一把,身子有些哆嗦。他静静地看着她,过了会儿又说:“以后不许再去ken酒吧。”楠之涩着嗓子,第一次出声回应:“凭什么。”“我不想再看见你喝得烂醉出现在别人的车后座上。”那么清醒着挽着自己的前女友去参加大型展会又怎么算?谁又比谁更好呢?楠之几乎要冷笑出声,用尽最后一丝理智告诉他:“我困了,现在不想说这些。”“为什么你在我面前总是这么累。”他搂在她腰上的手臂未动分毫,“我从未看见你在我面前毫无顾虑地放松过。”楠之的眼睛一瞬间胀痛得厉害,几乎要落下泪来,于是她在黑暗中用力睁大了双眼,不肯叫眼里的水迹溢出眼眶。“大概是因为我很在意吧。”她的声音维持着平静,“郑启,我很在意你,我在意自己在你面前出现的每一秒。”腰上的手力道松了些许。“可是你说的没错,这样真的挺累的。”“我似乎每一分每一秒都在认清我们之间有多不合适,就好像我非常讨厌你此刻身上的烟味。”“我很累,我很讨厌现在的生活,每过一天我都好像是看见了我们在一起的尽头。”平静而残忍的话语不断地从她口中说出,甚至并未来得及经过大脑的检验,情绪的积累已然到达了临界,让她停止了思考。他的呼吸乱了些许:“沈楠之,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我很清楚。”楠之平静而木然地继续着,“当初你是不是很奇怪我为什么一定要嫁给你?那不过是因为沈家一心想要和郑家结亲,而郑越心里早已经装进了一个无法动摇的人,换言之,你不是我主动选择的,你是我仅剩的选择,郑启,难道你就没有想过我只是应付应付你而已?”“别说了。”他哑着嗓子。“像我们这样的夫妻,本来就不该奢求真爱,面上能维持已经是难得了,何必为难彼此。”“别说了。”“既然心知肚明对方心有所念,不如索性大方成全,郑启,我们离……”“沈楠之,我让你别说了!”他猛地一挥手,将手里的杯子砸碎在墙上,噼啪一声巨响,无数玻璃碎片飞溅。房间内一时间寂静得可怕,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身上的气息阴沉得叫人害怕。楠之从未见过他这副样子,一时间竟连难过伤心也忘了,抬头看着他,怔怔流下两行泪来。他的呼吸声听上去很不平静,不过须臾后便平复下来。他垂眸看着她的泪水,伸手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拿了一支叼在嘴里。“抱歉。”他动作僵硬地抹掉楠之的泪水,声音干涩得像掺了蜂蜜的沙子,“我出去抽根烟。”随即他转身离开了房间。屋内霎时间变得静悄悄的,被黑暗浸染的寂静变得无比可怕。楠之坐回床上,双臂紧紧地环住曲在胸前的双膝,把脸埋了进去。她的心如同一团乱麻,并不知道等他再次回到这个房间时自己该说些什么,她还能继续刚刚那样一腔孤勇的态度吗?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只是楠之怎么也没有想到,郑启这所谓的出去抽支烟的离开,竟让她在接下来的很多天里都没有再见到过他。这一天,郑启连夜整理行装,搭上凌晨最早的一趟航班,出差去了美国。第42章 第四十二个他楠之并不清楚,这于她而言绵长难熬的一夜,发生了许多她不知道的事情。比如林鸣抱着她离开ken的时候,暗处有人按下了快门;比如郑启在她睡着的时间里,在房间里发现了些什么;再比如,齐连雄收到了法院的一张传票,得知原委的沈长乐因为血压升高而住进了医院。天越的某个角落里,秦潇吐了个烟圈,眯着眼问对面的男人:“怎么样?消息放出去了吗?”陈明上前两步走到她身边,搂住她的腰身,掌心向下游移:“潇潇,你放心,我都按你说的做了。”秦潇再次吐出一口烟,薄薄的烟雾喷在陈明的脸上。陈明不仅不生气,反倒笑着将她搂得更紧了些,探身去吻她:“潇潇,你身上好香……”她侧了脸,红唇避过他的吻,任他的吻落在自己的脸上,脖颈上,锁骨上。“照片可靠么?”她的声音仍是清冷的,“你派了人在那里盯梢?”“算不上我的人,就是一个刚入行不久的服务生。”他冷笑一声,“前几天我给了她十几个巴掌,谁知道开车带她出去了一晚她就死心塌地,一见了沈楠之和林鸣,就第一时间拍了照片发我。”秦潇没说话,陈明的手越加放肆起来,口里不停叫着她名字,语气尽是讨好:“潇潇,你放心,这个爆料一出,那个什么缪斯女神,连你的一块衣角都及不上。”“没那么夸张。”秦潇道,“我只是不想让他们好过而已。”陈明把手探进她衣服,抚摸着她光洁滑腻的腰身,脸色涨红,急不可耐。秦潇忽地笑了,伸出食指轻轻抵在他额头上,将他推开:“今天没兴致,我先回去了。”陈明愣了:“秦潇,我他妈现在硬成这样,你耍我?”“怎么会。”秦潇理了理被他扯乱的衣领,伸手拍了拍他的脸,“回去找你的小服务生去吧。”她推开陈明,高跟鞋在地面上撞出哒哒的声响,昂首阔步地走了出去。……楠之看到那则绯闻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缪斯女神vs新晋爆红流量歌手,真相竟是这样!”点进去是一则绘声绘色讲述林鸣和自己之间杜撰经历的通稿,毫无营养,但让这则新闻点击讨论爆炸的,是文章最底下附注的一张照片。楠之穿着礼服被林鸣公主抱,走在ken酒吧的地下车库里,照片的角度明显是偷拍,但是两个人的脸清晰可见。楠之愣住,点开微博,发现数不清的营销号都在发这份通稿,连稿子里的故事内容都大同小异,就像是照着同一个模板去编撰的。知乎,豆瓣,微信,就连各大浏览器的首页热点都不约而同地大肆宣扬起这件事情,发布时间十分接近,那些稿件在中午快下班时一股脑冒出来,意图十分明确,那是所有人都有先下打开手机的时间段。楠之拨通了凌凌的电话,那边是她安抚的声音:“事情确实有些严重,不过楠之,你别太担心,启阳已经动用手段撤热搜了,很快就能摆平。”其实在凌凌看来,这甚至是一次根本就不需要公关的事件,毕竟这张照片并不能说明两个人真的有什么实质性的关系,而且眼下正是两个人热度正高的时候,这一波天降的流量和曝光度对双方来说都不算坏事。让事情发酵一番,再发表严正声明两人是朋友关系,这才是这个圈内一贯的做法,想必盛华那边也很乐意看到这个局面。只是这条新闻被启阳公关人员发现汇报后的第一时间,王淮安那边就下了死命令,不惜一切地撤搜,降热度,把痕迹完全抹除。挂了电话,楠之稍稍平静了一点,只是心头仍惴惴不安。不料事情的发展并没有预想的那样简单,这次的热搜竟怎么也撤不下去,有一部分营销号大v似乎铁了心要把这份新闻坐实,尽管开价已经到了以往的数倍,却还是收不到任何效果。任是楠之再外行,也能看出来这是有人在背后针对她。中间joy和方清欢甚至启阳的一些同事都打电话过来询问情况,事件的另一个当事人林鸣却毫无动静,似乎一点也不在意。这场暗地里的风暴一直持续到下午五点,那是m市某局的下班时间。得知了消息的沈长安放下手里的茶杯,吩咐了秘书几句。一个小时之后,所有的通稿已经被删除干净,连后续等待第二波爆发的照片和文案也全部都被沈长安拿在了手里。一切喧嚣和暗潮都被按死在摇篮里,所有人平静得似乎什么也没发生过。沈长安脸色铁青地拨通了楠之的电话,对面响起的却是久久无人接听的忙音。……“爸,你怎么这么糊涂?”楠之守在沈长乐的病床前,看着颓然坐在一旁的齐连雄,心里已经乱得不像话。沈长乐还没醒来,她的心脏一直不太好,血压上升带来的危险期才刚刚度过。楠之抖着手握住沈长乐,极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空壳公司,资产负值,私募自用,逃税避税。这一个个词汇都像大山一样压在楠之的心头,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她对这些事情只是一知半解,但是已经足够让她了解到事情的严重性,现下齐家的公司不仅债台高筑马上就要破产,更是已经涉及到了违法的事项。“楠楠,是爸没用。”齐连雄低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公司好几年前就开始不行了,我没告诉过你妈和你哥,想着自己努力再搏一把,是爸糊涂。”楠之强自冷静下来,指责的话却怎么也再说不出口。“通知哥了吗?”齐连雄点点头:“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也通知了你哥,他从外地赶回来,还要一段时间。”“天真现在怎么样?”“在家里,保姆守着。”楠之沉默了一会:“这两天我回去住吧。”齐连雄默默地看着昏睡的沈长乐,没有拒绝。“我去问问哥到哪儿了。”房内的气氛太压抑,楠之找了个理由出去透透气。只是她没有想到,以目前这样糟糕的事态,还可以变得更坏。她拨通了齐安然的电话,响了许久才有人接起,是个急促的女性声音。“这里是m市第二医院,手机的主人出了车祸现在正在抢救,如果你是病人家属的话,请尽快赶过来!”楠之木然地听着,只觉得眼前一黑,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在飞奔下楼的路上。她冲进电梯按下楼层,双手死死地攥着手机,终于再也忍不住,蹲在电梯的角落里呜呜地哭了出来。……经过了几个小时的抢救,齐安然的手术终于结束。麻醉的药效还未过去,他仍被留在icu观察。楠之穿着无菌服进去看他,他浑身都已经缠满了纱布,那双向来温柔的眼睛此刻紧紧地闭着,不知名的药物随着输液针管一点点注入他苍白的身体里,叫她的心脏如同被一抽一抽地撕扯着。她舔了舔干燥发裂的嘴唇,走出病房拨通了一个电话。那头很快就接起,声音仍是一如往常的元气满满。“清欢。”楠之抬手揉了下干燥发肿的眼睛,“能帮个忙吗?”短短的电话结束,方清欢很快赶到了医院,守在齐安然的身边,连眼睛都是红肿的。楠之匆匆和她交代了一番,打起精神,叫了一辆出租车。她有些累,脑袋也有些晕,需要好好地休息一会儿,现在已经没有精力自己开车。等司机到达了地点,楠之的小憩也就此结束。她拧了把自己的大腿,让自己的困倦消退一些,然后上楼,在某一户门前停下。敲门声响起没多久,就有人来开了门。楠之扯出一个笑,轻轻叫了声:“妈。”顾纭看着她的神色有些责备,皱着眉问:“怎么这会儿突然过来?”楠之红肿的眼睛和憔悴苍白的面容似乎全然没有引起她的注意,她站在门边唠叨了几句才让她进去。屋内有客人。楠之认出那人是市内一把手的夫人,旁边的女孩大概是她女儿,看上去和榆之一般大,两个孩子正在家长的注视下聊得很欢,沈长安脸上挂着和蔼的笑容,让楠之觉得看上去十分陌生。楠之进洗手间拿粉底盒遮盖了一下自己红肿的眼睛和苍白的脸,然后默不作声地出来烧水煮茶,跟着沈长乐一起在厨房忙前忙后。天色渐暗,那位夫人带着女儿起身告辞。楠之跟随着沈长安一路送她们去了电梯,送走了两人,沈长安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十分冷硬。他看都没看楠之一眼,转身回屋。楠之默默地跟在身后,进了屋子,她又替他续了一壶茶水,倒了一杯递到他面前,终于第一次开口,轻轻地叫了他一声:“爸。”沈长安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扬手一个耳光重重地打在她脸上。他冷声道:“养了你这么个女儿,真是把我的脸都给丢尽了!”第43章 第四十三个他坐在一旁打游戏的沈榆之被惊动,站起身往前走了两步,伸手去拉被这一掌打得摔倒在地的楠之。“爸,你这是怎么了?”沈榆之显然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顾纭看了眼沈长安的脸色,过来把沈榆之扯到一旁:“榆之,你别管,进房间写作业去。”“可是……”沈榆之有些犹豫地看了眼楠之,又看了眼顾纭和沈长安,最终还是依言乖乖地走回了房间。关上房门前顾纭又嘱咐了一句:“没事别出来。”沈榆之闷闷地回了句:“知道了。”楠之慢慢从地上爬起来,直起身子。“我早就说过,让你不要进那个肮脏不堪的圈子。”沈长安的声音阴恻恻的,“郑家那小子特意来和我保证,说你只是拍几张照片,结果现在呢?深更半夜喝得烂醉被别的男人抱上车,还被人拍到大肆宣扬!你是已经结婚了女人,不是窑子里的□□!”楠之木然道:“我什么都没做。”顾纭皱着眉:“楠之,怎么跟你爸说话呢?快给你爸认错。”楠之仍是说道:“我什么都没做。”沈长安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既然你觉得自己没错,还来这里干什么?滚出去,别脏了我的地。”楠之脑袋晕晕沉沉,不断地浮现出沈长乐昏睡的脸,齐连雄愧疚的声音和那根一滴一滴汇进齐安然身体里的输液管,仍牢牢记着过来这里的初衷,于是她低下了头,慢慢跪倒在沈长安面前,低声道:“是我的错。”沈长安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哼了一声。“爸,我以后什么都听你的,你别生气。”她的嗓子沙哑得厉害,声音也有些发颤,“姑父那边好像出了点事情,现在只有你能帮他了……”“你是我的种,本来就应该听我安排,你有什么资格谈条件?”沈长安看着她,“齐连雄那边的事,我不会管,当初还以为他能扶得上墙,谁知道根本是一滩烂泥,背着我踩了这么多坑,要不是我谨慎,连我也要被他牵扯进去。”楠之抬起头,露出一个笑:“爸,我知道是姑父不对,是他一时糊涂,你看在他这些年对沈家的心意,帮他一把吧。”“你也说了,我们是沈家。”沈长安抽着烟,面庞在烟雾里有些模糊,“这次的事情是原则性问题,再不和他们撇清关系,就连这次调任的事情也会有风险。”“职位有那么重要吗?”楠之红着眼睛,“和姑父这么多年的感情,难道说不要就不要了吗?他以前对你有恩,你怎么能这么自私?”顾纭大惊失色:“楠之,你住口!”沈长安眯着眼睛,冷冷地看着楠之。“沈楠之,你是不是忘记了自己姓什么?”楠之从地上站起身子,两行泪再也克制不住地滚落,她点点头,喃喃低声道:“没错,你说的没错,一直以来,我确实忘记了自己姓什么。”沈长安和顾纭都静静地看着她,楠之一边喃喃,一边缓缓地向后退去。“我忘了我的姓名其实和沈家没有任何关系,我原本就不是沈家人。”“我忘了二十岁以前,我一直姓齐。”“我不该忘的,一直以来,我都不是沈楠之。”“我是齐楠之。”她转过身,平静地拉开门走了出去。眼前的一切都模糊不可见,唯一能感受到的是刚刚下过雨的空气和湿漉漉的地面。楠之走出了小区,在路边的花坛旁蹲了下来。她从来没有忘记,十五岁那年,她被沈长安打得几处骨折脑震荡住院,回到沈家的当天晚上,齐连雄一家人驱车过来,和沈长安夫妇谈了许久,最后接走了她。她那时伤势已经恢复得差不多,只剩下额头上的纱布还没拆,从楼下到停车位那短短的几百米路,齐连雄和沈长乐却硬是怕她累着,坚持让齐安然把她背在背上。那时他们已经分别了几年,不再如十岁前那般亲密,她感受着他还不十分宽阔的背脊,觉得他传达给她的温暖如此陌生,让她觉得局促又生疏。她有些惶然,在他耳旁低低唤了一声:“安然哥。”他顿下步子,沉声道:“以后别叫我安然哥。”她收了声,轻轻咬住下唇。他把她从背上放下,让她坐在花坛的边檐,蹲下身子,伸手刮了下她的鼻子,轻轻一笑:“叫哥。”楠之忘记了自己那时候有没有哭,从那之后,他果然一心把她当作自己的亲妹妹,而在她心里,他也再不是自己的表哥,而是自己的亲哥。她怎么能忘记,她的家,从来都姓齐。……去沈家走的这一趟,楠之没有告诉任何人。第二天她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在沈长乐和齐安然的病房间游走,幸好有清欢帮忙照顾齐安然,让她多少安心了一些。齐连雄已经收到了法院的传票,楠之忙着替他奔走,联络了一切自己曾经接触过的人脉,除了打点消息,最重要的当然是找到一位靠谱的律师,可楠之从前与这个圈子毫无了解,根本无从下手。也通过朋友的关系接洽了几位,可是他们给出的最好的结果亦是楠之不能接受的,甚至有那些注重口碑爱护羽毛的律师直言,这种必定败诉的案子不会有人接手。说到底还是钱的问题,现在齐家的公司已经是个巨大的负累,就算楠之把名下的不动产全都抵押售卖也补不了这个亏空,就算齐连雄能够没事,齐家的公司也已经倒了,大家都看好的齐家二代齐安然出了车祸生死未卜,怎么看都不是笔划算的买卖。对这点楠之看的很开,公司没了便没了,得优先保证人没事,她抵押了名下的全部房产,放出风去,不管是高昂的律师费都会极力负担,现在正在等着消息。她试着联络过郑启,但是对方杳无音信,接连几天都没有接她的电话。她想,他大概是真的生气了,不再想看到自己,也不愿意再听见她的消息。“姐姐,我到学校了。”楠之回过神,看着满面乖巧的天真。天真这几天似乎也察觉了什么,一直异常听话,不提问题,也不提任何要求,就算楠之忙碌的时候把她丢过去和保姆独处一整天,她也不会抱怨,懂事得让人心疼。天真软软的手摸上她的脸,脆声道:“姐姐,你这几天好累呀,都没有时间睡觉,真真会心疼的。”楠之鼻子一酸,摸摸她的头:“真真乖,姐姐没事的,等过几天哥哥醒了,我们一起带你去迪士尼,好不好?”天真摇摇头,眨了眨漆黑的大眼睛:“真真不想去迪士尼,真真也不吃冰淇淋了,妈妈说我的压岁钱都存起来了,我想拿压岁钱给哥哥治病。”楠之强行抑住情绪,笑着道:“好,真真最乖了。”女孩下了车,一路小跑进了幼儿园。楠之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人群里,开车离开,再次开始了疲惫忙碌的一天。意外的是今天终于收到了一些好消息,齐安然醒了。“这几天,怕不怕?”齐安然看着她,“好像都瘦了些。”“你可太小瞧你妹妹了。”楠之举了举手里的水果刀,“虽然一开始有点慌乱,不过后来可是游刃有余呢。”终于削完了苹果,她递给一旁安静坐着的方清欢,然后绘声绘色地说起这几天的进展,说着朋友又推荐了一个业绩很牛的律师,约着明天正式洽谈云云。齐安然看着她眼下深沉的黑青色,知道她是为了不让自己担心,于是轻轻笑了笑:“嗯,真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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