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莫景很满意:这次你考得不错,继续保持。回教室去吧。见到同桌回来,江年说:找老师没什么大不了的吧。确实没什么大不了。私下里两个人的时候,老莫反而没有平时那么凶了。其实他也不是怕老师,就是觉得不自在,所以会本能地避免单独找老师。遇到难题的时候,要么自己深思,要么请教学霸。李风说:刚刚老师问了关于你的事。我?江年懒懒地笑,随他吧,爱怎么猜就怎么猜去。嗯?李风一脸困惑:猜什么?江年显然没有要回答他的意思。李风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见状就闭嘴了。中午放学的时候,他跟周临吃完午饭,又去学校的书刊亭,找新一期的哲思。他投中的散文,就是这一期的。散文名为时间断点。配图是一副巨大的钟摆,渐隐式嵌在文章里。篇幅总共占据了两页,在文章最后,落款是桃李春风。这是他给自己起的笔名,从桃李春风一杯酒中提取的。李风这个名字,实在有点太平凡了,他感觉比张三李四也好不了多少。他有很长的一段时间嫌弃自己的名字。直到,他学到黄庭坚的《寄黄几复》这首诗。我居北海君南海,寄雁传书谢不能。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这上半阙充满了诗意侠情,瞬间成为李风最喜爱的诗句。而且,他意外地发现,自己的名字就藏在其中的半句里。自那以后,他再也不嫌弃自己的名字了。江年落座时,发现同桌又开始偷偷看什么东西了。他有点乐。同桌这样用数学练习册遮着,翻页动作反而更加明显,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他想知道同桌看的到底是什么,又记起上回对方是怎么防备自己的,便佯装没有发觉。趁李风新翻过一页,重新在杂志上覆盖练习册的时候,江年瞅准时机,一把夺了过来。李风被吓了一跳,还以为是老莫。待到看清抢书的人,他斜了江年一眼:有病啊。也没打算再抢回来,反而是顺手低头做练习册了。反正就算被老莫看到,老莫也不会收江年的书。江年将前后几页翻了几遍,也没发现任何异常。这就是一本普普通通的杂志。他把书还给李风,颇为无语:这有什么好藏的?李风轻哼一声,才不告诉他江子枫的访谈呢。李风又把书翻到《时间断点》这一页,推过去,你看这篇文章写得怎么样?江年刚才已经粗略地扫过一遍,说了个印象:挺矫情的。李风:江年见他一脸不高兴,便问:你很喜欢?没有。李风郁闷地说。他自认为比月考那篇作文写得好,还改了好多遍。本想着江年说完彩虹屁之后,自己再骄傲地说出这是我写的来着,现在却完全不想说了。江年又拿过文章仔细看了一遍。最后,他的视线定格在笔名桃李春风四个字上面。桃李春风?李风?江年扬起嘴角,得,敢情是在求表扬。他一把揽上同桌的肩,笑道:原来是你写的。很厉害嘛,我这当哥的也脸上有光。突然被江年搂住,李风心里一跳。不过,此时他的注意力都在江年前后两次的评价上,没心思想别的事。他崩着一张脸说:你也太假了。江年道:我以为这是杂志社里的人写的,那些个中年人写这种东西,当然矫情;可你才多大,写出这样的文章,那就是厉害了。同样一首诗,学生写的和诗人写的,评价标准能一样么?咦?李风想了想,好像有点道理。他觉得以江年的性格,肯定不会刻意说好话。既然他说厉害,那就是真的厉害了。李风的心情瞬间好了起来,脸色不自觉带了笑意。江年也笑了。李风说:江年,你要不要去我家做客啊?闻言,江年挑眉:你想让我去?李风觉得他的问题很奇怪:我在邀请你,当然就是想啊。此时此刻,他已经完全把江年当成了朋友。爷爷说过,好朋友是一定要请他到家里做客的。好。江年说:我去。周六下午放学后。周临照常来找李风一起回去,李风说:今天你自己先走吧,我等会儿要跟我同桌一块儿。周临一愣:你们要去哪儿?我请他去我家做客。周临露出狐疑的神色。他其实一直有个秘密,谁也没告诉。那就是,比起美女,他更喜欢看帅哥。尽管f县是个封闭落后的地方,但在网络发达的时代,想要搞清楚同性恋是怎么回事简直不要太容易。江年这样的人物,要说他不动心,那是不可能的。但是从看到江年的第一眼起,周临就明白,这种档次的帅哥不管是不是同类,都不可能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因此,虽然有所关注,但是他从来没抱过什么想法。然而,最近他越来越觉得江年跟李风之间有点不太对劲。江年对李风很不一般,这点他早就察觉了。现在李风邀请江年去他的家李风这种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学生,邀请一个倒数第一去自己家,也同样很不正常。没对江年抱过想法,与眼见着自己的发小跟江年走到一起产生异样感,两者之间并不冲突。他不知道这种异样感到底算什么,他觉得应当不至于是嫉妒。羡慕更加合适一些。他相信此刻李风并未意识到这份超出友谊的感情,江年也是一样。两个人只是凭借本能在进一步加深友谊。但是早晚有一天会意识到的。在这样落后的地方,出柜的后果简直难以想象。这也是周临从来没有向任何人透露过自己性取向的原因。可江年那样骄傲的人,等到意识到的那一天,能忍得住吗?偏偏李风是个又乖又怂的人。周临隐隐期待这一天的到来。这么想着,他忽然又觉得自己的想法太差劲了。李风可是自己的好哥儿们!不,或许以后该叫做好姐妹李风歪着头,看着自己的哥儿们脸色变来变去,好奇道:你在想什么啊?没、没什么,周临不太自然地说:我先走了。几乎是落荒而逃。搞什么啊,李风皱起眉。要不是江年正好回来了,他还真想追出去问个清楚。走吧。江年背起包说。f中本就位于县城一角,十分偏僻,而李风的家还要更偏僻些。爷爷,我回来啦,我带了同学来家里做客。爷爷?家里的门是开着的,但是里面并没有人。李风挠了挠头,我爷爷出去了,应该很快就回来了。没关系。江年跟着他走进。同在一个县城,李风的家却出乎他的想象,好像另一个世界。他刚来f县的时候,跟着奶奶住的老房子,都比这里要现代得多。门前的大路连水泥都没铺,可以想见,如果是大雨天,出门一定会沾一脚泥。大门是木头做的,看起来弱不禁风,江年估摸着自己一脚就可以踹开,这使得门上的锁完全是个摆设。里面的院子倒是不小,养了几只鸡,还种了菜。总而言之,这是一副真正的农村的景象。李风指着那群鸡说:上次给你的鸡蛋,就是它们下的。江年微微笑了下,四处打量着。毕竟在f县生活了近十年,他也见过不少老房子老院子。但也只是远远地看见过,从来没有真正走进去其中一家,他仍然更像是一个城里的孩子,对眼前的一切都很陌生。江年走到了做饭的地方。他盯着一个漆黑的、凹下去的地方,问:这个是什么?灶台啊,生火做饭的。李风也有点惊讶:你连它都没见过?江年摇头。李风突发奇想,江年坐在这里生火烧饭会是个什么样的情景呢?江年跟f中的大多数学生不一样,他总是穿的很时尚,比如此时此刻,不知道是哪个名牌的蓝色毛衣搭着黑色针织裤,再加上一张英俊的脸,活脱脱偶像剧里走出的男主角。这样的人站在自己的家里似乎就已经格格不入了,要是再坐在这里李风简直有点迫不及待了:你想不想试试看?见江年没有反对,他搬出一个小板凳儿,踮起脚尖把江年往板凳上按:你坐这儿。是要生火么?旁边就有木头条和稻草,江年觉得这个不难。李风打了一壶水过来,放到灶台上面,又递来一个打火机,说:你把水烧开,就算成功了。江年开始生火。他虽然没做过类似的活儿,但以前看过荒野求生的电视节目,里面就有教授生火的技巧。很快就成功了。李风又找了个爷爷戴过的草帽子,说:你戴上这个好不好?江年也接了过来戴上。似乎觉得还不够,他主动在锅台边缘蹭了蹭,然后往自己脸上抹了下。李风被江年的样子逗笑了。江年说:噢,你邀请我来你家做客,就是这个目的啊?听江年这样说,李风觉得自己好像有点过分。他努力板起脸,严肃一些,可惜不小心又看了江年一眼,瞬间就破功了。江年一脸无奈:还有什么别的要求吗?一次性的。作者有话要说:江年:媳妇儿想看农村cosplay,当然得宠着第16章李风被说得有点不好意思了。他摇摇头,说:我爷爷做饭可好吃了,他年轻的时候当过厨师。尤其椒盐蘑菇和猪肉豆芽,比学校食堂的好吃一万倍。江年眉毛一扬,问:你请我来你家,就是要请我吃饭?李风点点头。带江年洗了手,李风去看时间,已经下午六点半了,爷爷还没回来。不应该啊,一般六点就下班了。李风问:你饿吗?菜虽然提前处理好了,但就算现在回来开始做,也要七点后才能吃上。不饿。江年往远处眺望,问:你家后面是什么?荒郊野岭,再使劲往北走,还是墓地呢。李风说。江年认为同桌的胆子很小,你住在这里,晚上睡觉不害怕吗?小时候会吧,早就习惯了。李风说:而且我们学校下面也是坟地啊。两人就着神鬼之事聊了一阵,外面天渐渐暗下来了。爷爷还没回来。李风这下子有点着急了,不会出什么事了吧。江年也意识到了老人傍晚迟迟没归家的严重性,你先别着急,你爷爷身上有手机吗?没有。李风家只有一部电话,没有手机。江年说:那他常去的地方是哪?关系好的都是谁?先打电话问问。李风突然想到,爷爷最近一段时间经常性健忘,不会得了老年痴呆,不记事找不着家了吧!他脸一下子白了,赶紧冲进堂屋打电话。理论上最有可能是去找姑姑,不过姑姑家在市里,所以不可能。李风开始给爷爷熟悉的人家里打电话。问一个,一个说不知道。李风心里越来越慌。他决定出门找人,把爷爷常去的地方找一遍。江年说:你爷爷识字不,家里留个纸条,免得他回家了又找不到你。爷爷是识一些字的。李风在纸条上说明情况,又在上面留了江年的手机号,让爷爷回家了就打电话。他跟江年先在附近几个常去的地方找了找,之后又去超市问了人。后来实在没办法,跑到厂子那儿,在墙上找到一个电话,辗转几次总算联系到里面的人。一问,才知道原来李爷爷被人派出去送东西了。对方说这个点了应该也快回来了,让李风不要着急。李风倒是不急了,他快被气死了。哪有人支使年纪这么大的人下班了再去很远的地方送东西?这不是有毛病吗?他费了好大力气才忍住骂对方一顿的念头,挂掉电话。虚惊一场,我们回去吧。他抱歉地看了江年一眼。这事儿最对不起的是江年。原本是请他来自己家吃饭的,结果害人家跟着自己到处跑了这么久,快八点了还没吃上晚饭。江年不以为意,脸上没有丝毫的不耐烦:没事就好。回到李风家,李爷爷正在做饭。李风看见了有点生气:爷爷,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打电话给我?没多久,李爷爷笑呵呵地,打什么电话?你没看到我留的纸条吗?李爷爷吃惊道:你留了纸条?李风跑出去看,纸条果然还贴在门框上,爷爷压根都没发现。大晚上的确实不容易注意到。可是,李风说:那你回来看到我没在家,不担心我出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