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妙磬心里甜甜的,想了想没有拒绝萧钰,她爬到他背上去。她身量纤纤,萧钰背她很是轻松。他直起身,她搂着他脖子。萧钰背着萧妙磬继续往上爬,萧妙磬趴在他肩头,感受他黑色发丝滑过脸颊的触感和他身上温热的气息,她渐渐有些沉醉。“夫君。”“嗯?”“你累不累?”萧妙磬问。“不累,无妨。”萧钰好笑,同样的问题音音问他好几次了。被她如此记挂着,他即便累也感觉不到,反是满腹甜蜜。萧钰一路背萧妙磬上山顶,他放她下来。山顶风光好,她却顾不上看,而是先打量萧钰确实没累着什么,这才与他并肩共赏万里风光。清爽的风拂面,天高云阔,山川秀丽。目之所及宛如画卷,远山从苍蓝色化作浅蓝,融入天际。湖水似平铺的绸缎般美好,湖面上星星点点的小舟似点缀的玉块。萧妙磬由衷道:“真美啊,虽然这景色不是第一次看,却每次看都觉得心中激荡。”萧钰深切道:“这仿佛是我第一次登临高峰,俯瞰建业。”“也是第一次我们两个一起爬到这么高。”萧妙磬说,“以前我都是和敏晶一起来,要么干脆直接自己爬。”萧钰握住萧妙磬的手,倾身在她脸上亲了下,“以后再登高,都有孤陪音音,必不教你孤单。”“嗯。”萧妙磬娇羞低笑,贴近萧钰,挽住他手臂,把头靠在他肩头,“说定了,不能食言。”“不食言,出口之诺,必守一生。”他们在山顶又待了半个时辰左右,一起下山。下山之路,萧钰依旧牵着萧妙磬,谁也不松开谁的手。待下山后,两人未直接回建业宫,而是去秣陵湖泛舟。很快,他们的乌蓬小船便漂荡在湖面上。萧妙磬坐在甲板处,脱去木屐,将双脚放在水里。萧钰站在她旁边,持一对船桨,时而划着,时而停下。同样的泛舟他们年年都会来,却每年都是新的体验。萧妙磬想起前年这会儿,她还在四处找游侠打听黄衣人的事,还在和萧钰说,她想嫁给一心一意的夫君。去年这会儿,她便和萧钰表白了,还被他气得赤脚跑路。他为了追她,带着她遗落的木屐爬上百层台阶,那时种种历历在目。而今天,他就站在她身边,像是顶梁柱般为她划船。而她这条小盘蛇,只需要坐在船头享受就好。她心里甜蜜放松极了,真希望这样的时光可以一直持续。只有一点膈应的,那就是别的船上有女子向萧钰抛荷包。虽然萧钰都将荷包扔回去,再道一句“我已有爱妻”,但萧妙磬就是膈应。她正膈应着,旁边来了一船书生,瞧见她就开始作些赞美她美好的诗,还有人要铺纸画她。萧钰皱眉,顿觉吃味,又心忖这些人还算知晓礼数,只作诗画画,没做冒犯之举,否则……不远处忽然响起一声口哨声。萧妙磬和萧钰看去,原来另一侧又来一船男人。这船男人比起书生那船,修养可欠缺不少。有人冲萧妙磬吹口哨,说出的话也颇为轻佻。萧钰眼神一冷,握着美玉的手狠狠一用力,另一手立刻飞出一连串暗器。这些人都是他的子民,他自不会用刀刃伤他们性命,用的是木珠子。但他们对音音如此无礼,竟敢当他面调戏,他若不教他们吃点苦头,便枉为人夫!一串暗器精准打在所有对萧妙磬不敬的人身上,没漏一个,也没冤枉一个。偏偏这些人还看不见自己被打到哪儿,只知道骤然一阵剧痛,令他们站不住也坐不住,东倒西歪,惊恐呼喊着跌入湖中!江东人水性没几个不好的,萧钰不怕淹死他们,何况他们船上还有没被波及的人可以捞他们。落水的几人有人呛了,伸出手要爬船,场面一片狼藉。萧钰冷冷收回目光,看向萧妙磬时,目光又重新变得温和轻柔。萧妙磬看一眼那些男人,无所谓的笑道:“不管他们了,我们离远点儿吧。”“嗯。”萧钰将船划走。另一船上的书生们则惊讶的望着这一幕,实在不明白那船人怎么就落水了。他们连忙去救援。约摸半个时辰后,萧妙磬觉得玩够了,便提议回宫去。萧钰也已尽兴,不多时,他便划着乌蓬小船靠岸。他先下船,再回头拉萧妙磬下来,两人一起回宫。在回宫的路上,夕阳西下。世间万物被笼罩一层浅浅的橘红色,岁月静好,现世安稳。可两人都没想到,在即将抵达建业宫门时,忽然响起震天彻底的朝天鼓声!宁生殿前的朝天鼓被敲响,像是一记记闷雷蓦然炸裂宁静的世界。每逢天下出大事,便有信使敲响诸侯的朝天鼓,将大事送来。萧妙磬大惊,忙看向萧钰。两人交换眼色后都很快镇定下来,连忙去见信使。因鼓声传遍宫阙,两人见到信使时,小甘氏和甄夫人也来了。接着他们从信使口中得知雷霆万钧的大事——天子以“资质平庸,江山当托付能者”为由,下诏退位,禅位给蓟王章诏!章诏不日将举办登基大典,并宣越王萧钰、成武侯齐徽赴洛阳觐见!小甘氏当场惊呼:“章诏狼子野心,这是废了天子自己篡位,还以此宣诸侯觐见!予珀,你可不能去,齐徽也不能去!”“母亲放心,我自然不去,齐侯爷也不会去的。”萧钰道,“章诏……终于是坐不住了。”萧妙磬听得心中一沉,章诏坐不住要称帝,便意味着彻底与天下人翻脸。天下人尽知天子不正统,百姓反倒更支持萧妙磬携子上位。眼下章诏此举,摆明了要靠武力负尽天下人,与萧钰一决雌雄。是了,两虎相争、必死一方的时代,正式开始了。谁胜,谁问鼎天下;谁败,谁尸骨无存。作者有话要说:还剩几万字啦!认真搞事,认真完结我们的口号是:作者虽然水,但文要认真写!搞完这个,搞大黑鹊。《嫁给一只蛇精病大黑鹊》,搞这个,轻松放飞开脑洞第69章 凤凰台风云变幻, 整个江东都笼罩在紧张氛围中。萧钰召集文臣武将, 于宁生殿议事到深夜, 又向萧妙磬带话说怕是要通宵商议抉择,要萧妙磬先睡。萧妙磬如何睡得着?她替萧钰铺好被褥,打理好明玉殿, 之后回到自己的朝熹殿。袁婕一直宿在朝熹殿的侧殿,她步入后殿看望萧妙磬时, 萧妙磬正在拿着一块方帕, 擦拭她的百珑。自从与萧钰心意相通后, 萧钰将她保护得很好,她很久没让百珑出鞘。但她从来不是躲在萧钰身后的金丝雀, 她知道,接下来最激烈的战争要开始了。在这场决战里,她要和萧钰迎风而上,她的百珑也会频频出鞘, 斩掉那些拦在他们面前的荆棘。擦拭罢百珑的剑刃, 萧妙磬抬眼, 看见袁婕靠在窗户旁, 正百无聊赖看着她。袁婕没上妆,那张与她有着四五分像的容颜, 在灯火中望来有些恍惚。“颂姬。”萧妙磬打了个招呼, 接着又去柜子处,打开一个抽屉,取出一块磨刀石。她将磨刀石放好, 细细研磨百珑。剑刃在磨刀石上划过发出的砺砺声,为大战前夕的紧张气氛又添一笔。袁婕走到萧妙磬身前坐下,也拔.出自己匕首,笑问萧妙磬:“还有多的磨刀石么?我这匕首也该磨磨,怕是接下来要饮血呢。”“有。”萧妙磬唤侍婢,“去为颂姬拿一块磨刀石。”一块磨刀石被放在袁婕面前,袁婕雪白的手将匕首往上一抛,稳稳接下,转了个圈落在磨刀石上。两个人半晌都没说话,整间后殿只闻砺砺的刺耳之声。夏日闷热而躁动,一场夏雨席卷建业,满楼狂风呼啸,仿佛预示着什么。这场雨猖狂狠烈,摧枯拉朽,裹挟猛烈的风一路吹过江北,吹向洛阳。洛阳,连降暴雨,阴风大作,好似末路来临。大白天里,洛阳宫中遍烧灯烛,整座大殿火光明亮。雨水被风卷着敲打在窗户上,发出让人心烦的声响。紧闭的殿门被风吹得嘎吱作响,仿佛要将大殿彻底掀去。章诏坐在上首,手中持一樽酒,冷冷看着下面跪在地上的天子。没有五步蛇蕲艾的章诏,少了几分邪恶毒辣,却多了让人窒息的冷傲阴沉。而无论是何种模样的章诏,天子都不敢直视,只低着头,完全是逆来顺受的姿态。章晔站在天子身边,嘴角扬起期待而庆幸的笑。自从她从巴蜀回到洛阳,行云就和大哥去攻打关外的土地,扩大版图。行云答应过要劝大哥废掉天子的,就这么食言,章晔心里别提有多失望委屈。她不得不继续待在洛阳宫这个牢笼,面对她不喜欢的天子。别人不知道天子的性子,她却太清楚了。这个人懦弱却暴力,每当在章诏那里受了操纵和侮辱都会小心翼翼忍住,待章诏走后就会将一切发泄到她身上。每个和天子共寝的夜晚,都是暴虐的折磨。她很疼,怎么挣扎都没有用,反会激起天子更多的兽性,把气都撒在她身上。在洛阳宫的日子生不如死,若不是还相信着行云会接她出来,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要怎么承受下去。而如今,大哥终于逼天子禅位。她的恶梦终于结束了!章晔不由看向晏行云,她感动的两眼发红,多想现在就扑进他怀里,和他永远在一起。她终于苦尽甘来了!可这时,她听见章诏阴沉的声音,仿佛一道阴风将章晔从云端扫落,扫向地狱。“陛下虽已禅位于朕,自降为鲁安公,但朕受之有愧,兼之敬重鲁安公,所以打算请鲁安公仍旧居于洛阳宫中。”天子如何不明白章诏这是要将他软禁在宫中?或许他此生都将困在宫中某个角落,可他身不由己。“但凭陛下安排。”已成为鲁安公的天子恭敬说道。“很好,那就将凤台赐给鲁安公居住。”章诏道,“小晔身为鲁安公夫人,也移居凤台,好好侍奉鲁安公。”什、什么?章晔唇角那苦尽甘来的弧度还勾着,眼中已露出不能置信的震惊,这样上下违和的表情让她看起来极度的惊惶怪异。她愕然:“大哥……说什么?”章诏道:“你是朕的妹妹,自该忧朕之忧,别让朕说第二遍。”章晔完全傻了,章诏的话就如一记重拳击在她胸口,击得那么狠,令她浑身颤抖,喉间几乎要冲出血来。“行、行云!”章晔下意识去喊章诏身边的晏行云,“行云我不要去凤台……大哥,为什么我也要去?行云,你不是说等废了天子就接我走吗?你不是说要用八抬大轿娶我——”“啊!”话没能说完,章晔便被一支酒樽砸了额头,额头上顿时红肿!只见是章诏拿酒樽打章晔,他站起身道:“胡说些什么?你是鲁安公的妻子!章晔,记住你的身份!”章晔捂着额头嗡着嘴唇,疼的要命,她却顾不得。她一把扑向晏行云,“行云!行云你不是答应过我的吗?我不要和天子在一起,那是恶梦,是恶梦……”见章诏仿佛要一脚踢开章晔,晏行云忙抱住章晔,用自己的身体挡在这对兄妹之间。可他说出的话却是:“小晔,听话,陛下这么做必是为了大局。你再委屈一段时间,待陛下统一天下,便什么都结束了。”章晔泪如雨下,狠命摇头,“不!我不!我忍不下去了,行云我求求你,我求求你别把我留在凤台!”晏行云眸中满是痛苦和不忍,他似乎在经历一场天人交战,而半晌后,他目中化作勇往直前的坚决,语调更温柔下来:“小晔,你放心,待陛下收拾了山河,我定以全副身家聘你为妻,且绝不另娶!”不、不……她想听的不是这个答案啊!她想听的是行云恳求大哥,不要让她跟鲁安公去凤台!可是他们都要她去,为什么啊!为什么她一定要受这些生不如死的折磨,为什么她的哥哥将她当作工具,她心爱之人屡屡要她受苦?铺天盖地的绝望死死扼住章晔的喉咙,就像是外面连天灰暗的风雨,无法抵抗,无法喘息,犹如阿鼻地狱。章晔是被章诏命人拖去凤台的,她和鲁安公一起,被关进凤台。她的挣扎和哭喊无济于事,看押他们的人将凤台团团围住。凤台里只剩下章晔和鲁安公二人,已受够屈辱的鲁安公爆发了。他几乎是野蛮的拽住章晔的头发,将她拖向床榻。章晔拼死尖叫、挣扎、哭喊着求饶,鲁安公狠狠一巴掌打在章晔脸上,打得她头晕目眩,双耳轰鸣。嫌她还要吵,鲁安公劈头又是一巴掌,将章晔打翻在地。他弯腰拽着章晔的头发,章晔被拖行过冰冷的地砖,头皮仿佛要被拽掉般痛不欲生!“求求你放了我!求求你……”她嚎啕着,绝望的哭喊,却被鲁安公粗暴扔在床上,衣服紧接着就被撕碎,露出皮肤上新新旧旧的一道道伤。章晔翻滚挣扎,而鲁安公铜绿的眼睛就像是穷途末路的豺狼,恨毒了她般,恨不能将她撕成千万段!这是地狱啊!阿鼻地狱,是阿鼻地狱……章晔在昏厥前,绝望的哭出一个名字:“添音姐姐,我活不下去了,活不下去了……”雨还在下,犹如要将整个天地洗劫般,不留余地。这座洛阳宫里最高的凤台,在风雨中孤零零的伫立。夜幕降临时,章晔一袭残破,双目无神,登上凤台最高之处。她像个行尸走肉般立在那里,俯瞰整个宫阙,手中握着她的紫竹箫。弄玉公主和萧史所居住的宫殿,也叫凤台,那是秦穆公专程为爱女所建造的。弄玉和萧史日日在凤台上吹箫,终有一日引来一对龙凤,带着他们飞往天阙。同样的凤台,是弄玉公主的幸福极乐,也是章晔的恶土泥犁。她后悔了。一次次天真的相信行云、相信爱情,却一次次的被伤害抛弃。每一次她付出希望,都迎来更惨痛的绝望。她后悔回到洛阳宫了!可如今她被困在凤台,和一个暴虐的男人朝夕相处,这样的日子还不知要持续多久。“添音姐姐,我好后悔……”“添音姐姐,你说,如果我死了,是不是就能自由幸福了?”“那个世界,是不是比这个世界要好许多呢……”……章诏很快就举办登基大典,登基为帝。他改国号为燕,大赦天下,极尽恢宏之态。紧接着章诏便下诏痛斥萧钰与齐徽,将两人打成觊觎朝廷大奸大恶的逆贼,兴兵讨伐。南北决战就这般在狂猎的风雨中,开始了。此番不同以往,乃是二者存其一的决死之战。萧钰亲赴各个军营调兵遣将,亲自激励鼓舞。萧妙磬更是站出来,于军前以公主之身勉励众将士,鼓舞大家的士气,号召大家保卫江东,还人间太平。随后,萧钰亲率各路文臣武将与几十万大军,浩荡赶赴与章诏地盘交接的边境。这次连吴纪、姜叙都随行。萧钰最放心不下萧织,临行之前好好的陪萧织待了三天,最后哄着她去小甘氏的梦海阁。甄夫人则同萧妙磬一道随军北上,只盼能早日攻入洛阳。萧麒与萧麟二人亦一文一武,随在萧钰左右。连萧银瓶都因担心吴纪和萧钰,主动求着萧妙磬带上她一起北行。大军分好几路,各就各位。萧钰亲率的这一路,在奔波数日后,抵达陈仓城。这陈仓城正是吴琪与夏侯阕镇守的城池。在萧钰与大军抵达前,这里便已遭到章诏军队的强烈猛攻,吴琪和夏侯阕死守城关,极是刚烈。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5-11 15:49:57~2020-05-13 14:09: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聪~、卿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隐 3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70章 被掳走越军的到来, 缓解了陈仓巨大的压力。他们从南城门入, 屯兵陈仓内外。在这里, 萧妙磬见到了阔别近半年的吴琪。“敏晶。”萧妙磬忙迎上去,和吴琪互相执手。这半年来萧妙磬变得愈发水嫩丰盈,除却纯然剔透的风姿, 还多了那么点成熟温婉的韵致。可吴琪却沾染了边城的战火风霜,多日死守城关令她精神紧绷, 明明憔悴万分, 却硬是要洗把脸继续提着剑奋战。这让萧妙磬心里酸酸的, 敏晶从小到大就没有过过几天正常女子的生活,如今更要以她娇小的身躯, 为越国铸起坚固防线。吴琪握着萧妙磬的手,明明疲惫,却因援军的到来而激动不已,“添音, 你也来了, 何必到这里来受苦。”萧妙磬道:“你和江东儿郎都在这里浴血奋战, 我也能来的, 和你们一起。”吴琪眼下青黑,瞳底却焕发神采, “我是武将, 拼死抗敌是我的职责,你却……”萧妙磬摇摇头,“我是大邺的公主, 是江东的女主人,守护家国、清除逆贼也是我的职责。”“添音……”有温情染了吴琪的双眸,不由将萧妙磬的手握得更紧。这时吴琪忽然看见萧钰与一众人走来。当瞧见萧钰不必再坐轮椅,吴琪怔了一下,尔后热泪盈眶。“王上。”她快步迎来,跪倒在地。萧钰忙双手托起吴琪,“快起来,你们辛苦了。”“不辛苦,这是我们该做的。”吴琪说道,“比起我,夏侯将军才是更辛苦。若无他在,我一个人都不知能不能守得住这陈仓。”萧妙磬相信若是只吴琪一人,也定能守住陈仓。他们江东女儿宁死不屈,宁折不弯,哪怕死也不会向逆贼章诏投降。但吴琪此言显然说明,夏侯阕用了多大的力量在守城。若无他,陈仓怕要损失得更厉害。正说到夏侯阕,就见他前来迎接萧钰。夏侯阕拎着天狼吞日,向萧钰行了一礼。他铠甲上还沾着血,是新鲜的。站在萧钰身边的萧银瓶见了,吓得低呼出来,下意识就往吴纪怀里钻。吴纪扶了萧银瓶一下。夏侯阕转眸向萧银瓶道:“吓着二小姐了。”吴琪眼神一变,“你为何身上沾血?是城里又混进细作了?”“是,刚揪出了三个,被我杀了。”夏侯阕抬手在铠甲上一抹,将血抹去,“功夫倒是不错,其中一个还是稚龄女童。啧,章诏手底下的人也不是吃素的,可费我一番功夫才给解决。”随行的袁婕在后面幽幽低语:“想我七八岁的时候,也做过类似刺探打听之事,幸亏没碰到像夏侯将军这么难缠的敌人。”袁婕声音小,基本是自言自语,没什么人听见,只离她近的几人包括姜叙在内听全了。他们都露出讳莫如深的目光,姜叙目光尤其复杂,盯着袁婕好一阵看。吴琪因夏侯阕的话微微一惊,问道:“你没受伤吧?”“没事!”夏侯阕全然不当回事。吴纪一边推开萧银瓶,一边黑着脸,视线在吴琪和夏侯阕身上徘徊来徘徊去。正想说话,却见自家妹妹跑到夏侯阕跟前杵着,看架势竟是要翻夏侯阕的铠甲检查,她口中说:“王上都已来了,你不必再强撑,若是受伤了就赶紧去医治!”夏侯阕拍开吴琪的手,“啧,麻烦!”吴纪脸色黑如锅底,两眼仿若在喷刀子。夏侯阕总觉得有两道杀气腾腾的视线射在他身上,扭头一看,和吴纪四目对个正着。夏侯阕黑浓的眉毛一挑,啧,这吴纪用一种防狼的眼神看他是什么意思?麻烦,还是把他丢给吴琪料理吧。夏侯阕对吴琪道:“你哥在看你。”吴琪忙回头,接着快步跑向吴纪。吴纪忙张开左手抱住吴琪,仔细打量她。“敏晶。”他一边心疼看着自家妹妹,像是检查瓶子那般生怕有一丝裂纹,一边又警惕且厌恶的甩了夏侯阕几眼。夏侯飞羽这畜生,看在他把敏晶照顾得还算全须全尾的份上,先不跟他计较!当然这也是敏晶自己有本事,也不用那畜生照顾!……随着到来的越军巩固陈仓防线,蓟军无法再攻,便退回自己的驻地。萧钰整合军马,安排调度,并向其他两路越军的将领下发命令。三路大军一起,向蓟军展开反攻。战争的场面萧妙磬早已不是第一次看见,经历的多了,再见到流血与死亡,已不会再像初时那般脸色煞白、血液冰冻倒流。但那些生命的陨落,仍旧犹如冰冷的针尖,一针一针扎在她身上。每每站在战车上看着两军相搏,若是越军胜了,萧妙磬自是欢欣鼓舞,可那些阵亡的将士,无时无刻不激发她心里的悲悯和尊敬。他们都是乱世中的蝼蚁,生命的消逝,就像是雨水落入大地,毫无痕迹。甚至他们的尸骨都不能归乡,回去的只有衣冠之物。越军拔下蓟军的两座郡县,继续向前攻进。沿途收降的蓟军补充进越军的军力里,曾是敌人的人成了战友。而这样的事对于普通士卒来说,几乎每天都会发生。“添音,你知道我第一次随家父上战场时,想的是什么吗?”在行军路上,吴琪策马到萧妙磬身边,对她说。萧妙磬骑着匹枣红马,旁边是骑着黑马的袁婕,吴琪则骑着一匹花马来到萧妙磬另一侧。“你想的是什么?”“那时我看着对面的敌人,不论是将军还是士卒,都和我们一样穿着战袍,提着武器。那时我想,他们是不是有父亲母亲,有兄弟和孩子。会不会有人和我一样,是被家父收养的义子女。我们好像都是一样的,而他们看我们的眼神也是这样。”她说到这里,苍凉一笑:“可等到鼓声一响起,双方将帅下令交战,一切都没有了,只剩下你死我活。上一刻我还在同病相怜的人,下一刻就将长矛对准我,而我也颤抖着拔剑,抢在被攻击之前砍下他的头颅。那一场战役,我们这些被家父收养的孩子死了六个,活下来的无不压抑难捱。但渐渐我就发现,只要开始杀第一个人,就越来越麻木,后面连眼皮子都不眨。”“不说这个了。”萧妙磬忍耐住心底的苍茫悲凉,柔声道,“都会过去的,这个乱世,一定会迎来结束的。”吴琪饱含夙愿的叹道:“愿早日太平,再无烽火狼烟。”另一侧的袁婕听着两人的话,冷不丁轻哧了声,低低道:“怎么一个个都这么天真了,日子得过且过嘛。”萧妙磬和吴琪都没答袁婕的话。袁婕嘴上这么说,其实两人都清楚,袁婕才是她们中间最狠的。吴琪虽也提剑杀人,却毕竟是学正统兵法长大的,而袁婕却是刺客出身,极为狠辣,对自己也是。就像数日后,越军与蓟军在原野上展开鏖战时,袁婕整整弹了两个时辰的琵琶为大军助威。她十指佩戴的拨子被弹断了八个,她便直接用手指继续弹,最后弹的十指鲜血如注。可这时双方军马仍在鏖战,袁婕气急,一把扔下琵琶,自琵琶里抽出她的匕首便扑了出去,与越军一道杀敌。她一身红衣,在士卒中间分外显眼,所经之处遍开血花,狠辣至极。到最后越军打赢这仗,占领这方平原,袁婕提着匕首走回萧妙磬身边,浑身都是敌人的血,一路滴答滴答的蜿蜒。萧妙磬也从战鼓旁下来,去扶袁婕。可她自己敲了一个时辰的战鼓,双手已酸麻不堪,差点与袁婕相互拖拽着一起倒下去。萧钰眼疾手快,忙把萧妙磬揽进怀里。吴琪也赶紧收弓箭过来,搀了下袁婕。“音音。”萧钰直接抱起萧妙磬,坐到战车上,把她安放在旁边,让她靠着他。“我没事。”萧妙磬额头上全是晶莹的汗滴,她一下下喘着气,“能帮到你和大军,为他们击鼓鼓舞士气,我觉得很开心。”萧钰心疼的把萧妙磬揽在怀里。萧妙磬又看向吴琪。吴琪眼下用的弓不是月神穿云,听吴琪说,她已经掌握了将月神穿云拉满的技巧,但每每搭箭射出,无法保证准头。这些日子夏侯阕一直在教吴琪提高准头,只有她用月神穿云射出的箭和普通弓射出的一样准时,她才肯罢休。经历数月,终于,越军打到长安。长安之战最是艰苦,打了整整一个月才攻下,其间不知多少人战死。那样惨烈的景象,萧妙磬一生都不会忘记。拿下长安后,萧钰命令大军先行休整,待养足元气,再向洛阳进发。却是长安之战越军受伤者极多,治伤的草药不够用,城里无存货,后续补给尚还未到。于是,萧妙磬主动担起去野外采草药的工作,点兵出发。因着此次草药用量极大,不单萧妙磬去,连萧银瓶、萧麒萧麟也自告奋勇加入。吴纪在长安之战中也受伤了,他将所剩不多的草药让给伤重之人,自己打算硬扛。萧银瓶一听就不干,干脆跟着出去找草药,也好亲手给吴纪带回来一些。故而,出去找草药之人分三队,萧妙磬、萧银瓶和萧麟、萧麒各在一队,每队里都配了两百名士卒和几名军医。萧妙磬从前在岭南交州战场就做过找草药的事,加之自己也是懂草药的,行动自是比另外两队快些。萧妙磬找到一处生长草药之地,便命士卒们开始采集。三个时辰后,他们满载而归。回到城中,萧妙磬忙组织军医将草药投入使用,优先稳定住伤重者的伤势。大约半个时辰后,萧麒那队人马也回来了。他们同样采了许多草药来,足够给剩下的伤兵使用。就差萧银瓶和萧麟那队,只要他们回来,长安就有一批草药库存。然而,一个时辰过去,他们仍没有回来。眼看着太阳已移至西面,萧妙磬和萧钰不免担心。萧钰忙派人出去寻。不想,寻人的士卒还未出长安,便有人告知萧钰,出事了。萧钰和萧妙磬忙赶向城门,在路上,他们震惊的看见浑身是血的萧麟跌跌撞撞扑来。“大哥!”萧麟手里还握着剑,浑身与人交战过的狼狈痕迹。他在扑到萧钰面前时,便已力竭,整个人往前栽倒。萧钰忙扶住他,“三弟。”再看萧麟带回的士卒和军医,竟是数量锐减,且大多都挂了彩。萧妙磬看得心惊胆战,忽然间倒吸一口气,发现萧银瓶不在其中!“萧麟,银瓶呢?!”萧麟吐字带着艰难的气音,“大哥,我们遇到……蓟军……二姐被他们……抓走了!”他在昏迷前红着眼睛道:“怪我……是我没护住二姐!”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5-13 14:09:26~2020-05-21 10:51: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深水□□的小天使:柳五 4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隐 2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71章 萧家儿女萧银瓶做梦都没想到, 出去采药竟会遇到蓟军, 就这么打起来。这队蓟军像是专程冲她而来, 她不知道萧妙磬和萧麒的两支队伍,有没有也被蓟军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