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我们来岭南探亲,一路漫长,就一边走一边玩。其实主要是大哥和行云想看风景啦,我都无所谓。他们做什么,我就跟着做什么,反正一切都有大哥和行云安排好,我只要放松心情就好。”萧妙磬继续捋着发辫,“你大哥仪表堂堂,气质不凡,想来出身很好。”“其实也不能算特别好吧,不过他争气,我很为他自豪!”小晔说罢,又继续吹起箫来。没套出什么有价值的信息,萧妙磬也不恼。她只是觉得灵隐先生这一行有些奇怪,从上次在石榴花林里见他们,被他们所救,就已是巧合非常。现在到了岭南交州一处荒野山洞,竟然还能遇到他们,萧妙磬实在不认为这是巧合。他们说是来岭南探亲的,以他们的穿戴来看,必是不缺钱之人,如此何不在县镇的客栈里住宿,何须到这荒野山洞?耳畔箫声又起,依旧是婉转悠扬,一转一拐间寄托了少女欢畅又夹杂丝愁绪的心事。从曲子中,萧妙磬感觉到,小晔应是有恋慕之人,并且极憧憬着两个人能有美好的未来。萧妙磬猜测,小晔恋慕的人可能是那个行云。又吹奏完一曲,小晔深深呼吸山野清新的空气,抚摩着紫竹箫,忽然问:“颂姬姐姐知道弄玉和萧史的故事吗?”“知道。”“我最喜欢的就是这个故事了,也是我最向往的故事。”萧妙磬看着小晔,她脸上的神往色彩不似作假,双目如带着希冀的光亮,望着远方夜下的群山。弄玉和萧史,那大概是每个姑娘家都向往的故事。春秋时代秦穆公的爱女弄玉公主,擅吹箫,举国闻名。秦穆公将她嫁给同样擅吹箫的少年郎萧史。据说萧史面如冠玉,风度翩翩,才华横溢,箫声宛如凤鸣,其人与弄玉公主志趣相投,天造地设。二人成婚后,秦穆公为他们建造了凤楼居住,萧史日日教弄玉吹箫,琴瑟和鸣。后来他们的箫声引来了一对龙凤,弄玉乘凤、萧史乘龙,夫妻登仙而去。明明是春秋乱世,却有如此花月春风、天长地久的幸福。这对同样是乱世的如今来说,怎能不引人向往?小晔抚摸紫竹箫的动作,就好似抚摸一个柔软的美梦般,兀自喃喃,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我就是因为这个故事,喜欢上吹箫的,希望我能够找到属于我的‘萧史’,和他一起快乐的生活。”萧妙磬笑道:“你应该已经有了心目中的‘萧史’。”小晔讶然瞧着萧妙磬的眸子,“颂姬姐姐怎么知道?”“从你的曲子里听出来的。”“颂姬姐姐真是我的知音,我很高兴能认识你!”小晔说这话是发自内心的,那种真诚的力量,令萧妙磬的心为之一软。“小晔,你会幸福的。”她说。“嗯,颂姬姐姐也会幸福的,也能找到属于你的‘萧史’!”小晔说罢又丧气嘀咕,“只是我心目中的‘萧史’,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娶我呢……得看大哥的意思。”半晌后,两个人结伴回到了山洞。灵隐先生这会儿醒了,见了小晔,向她招手,“过来吃点东西。”小晔蹦蹦跳跳的去了。萧妙磬也在附近坐下,袁婕撑起双眼皮,看了她一眼,又翻身继续睡。萧妙磬拿起水袋喝水,不妨一滴水自唇边流下,淌到下颌。她正要以手擦水,面前忽的出现一张干净方帕。“擦一下吧。”抬眼,对上灵隐先生那张刀雕斧凿般的俊脸,萧妙磬客气道:“谢谢。”她接过方帕用了,将方帕递还给对方。四目相对,灵隐先生一双眸子深沉如星潭,施放着浓浓的善意和关怀之情,好似要将人吸进去。这个人生的冷酷,笑起来便分外迷人,尤其还是行为这般体贴又君子,萧妙磬想,可能许多女子都会为之心动。渐渐的,夜深了,士卒们按照顺序值夜,其余人等全部休息。萧妙磬就这么半睡半醒的,捱到了第二天。太阳升起来了,萧妙磬爬起身,活动酸麻的身体。算起来,自从儿时萧家举家逃难那次,她已很久没有露宿野外了,当真艰苦。用手打理了头发,这时小晔和行云从外面回来。他们打了水来,分给所有人喝。士卒们谢过他们,陆续拿了水袋去接水。灵隐先生则体贴的洗了个干净的碗,盛了碗水给萧妙磬。“喝点水吧。”“谢谢。”萧妙磬接过碗,送到唇边。可就在这时,她眼底蓦地一凛,心中乍紧,握着碗的手没控制住抖了一下。有两滴水溅出碗沿,落在地上,萧妙磬脱口而出:“都别喝!”她的话令所有人都安静了一下,纷纷看向她。萧妙磬面前还立着灵隐先生,她抬眸,在对方眼底看到了一抹吃惊,却迅速转变为浓厚的笑意。那笑意越浓就越冷,渐渐变得狠戾,像极了戏弄一头困兽时所流露出的玩味与冷酷。下一瞬,萧妙磬骤然起身,将碗朝着灵隐先生面门砸去!灵隐先生眼神一沉,一个侧身避开。一碗水泼了一地,淋到了山壁下生长的一排绿草。陶碗砸碎在地,发出迸裂的声响。萧妙磬趁机从灵隐先生面前挪开,这时听见有人惊呼:“快看那儿!”那人是士卒之一,此刻手指着被清水泼到的绿草。只见那些绿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垂蔫、枯萎,竟是须臾的功夫就成了焦黑色。饶是大家没见过这等景状,也纷纷明白怎一回事了。水里有毒!所有人表情难看万分,已喝了水的,赶紧用手抠着自己的嘴巴喉咙,使劲呕吐,试图将水呕出来,连连咳嗽。没喝水的,反射性的把水倒掉,庆幸之余又将冰冷愤怒的目光剜向灵隐先生三人。灵隐先生欣赏众人的表现,抚掌哈哈一笑:“居然被你给发现了。”他看向萧妙磬的视线既充满可惜,又充满欣赏,萧妙磬道:“添了毒的水,我还是嗅得出来的。”这些年她为萧钰找来无数医者,自己也研究过草药和毒.药。她的感觉没错,灵隐先生果然没安好心!她甚至大胆猜测:“上次在建业郊外,我遇上的那条五步蛇,是你养的吧?”小晔和行云都大吃一惊,他们的反应告诉萧妙磬,她猜对了。灵隐先生冷笑:“不错,聪明,倒是我小瞧了你,看来萧家父子将你教得很好。”他知道她是谁?!萧妙磬心下一凛,袖子下的手握紧了百珑,即将出鞘。这瞬思路快速飞转,她想明白了。上次在建业郊外,灵隐先生故意制造英雄救美的场景,想让她先入为主的对他有好感,以备不时之需。接着不时之需来了,萧钰攻打交州,灵隐先生一行便尾随大军而来,趁着她带人出来寻找薏苡仁,他便在山洞里对他们一行下毒。他们若中毒而亡,便无法将薏苡仁带回军营,就会拖慢攻打交州的速度。所以灵隐先生是交州势力的人?不一定。不想萧家坐大的诸侯比比皆是。看灵隐先生的气场,不像细作,倒像哪个诸侯公子亲自下场。她忽的想到萧钰提及的幽州牧章诏,那个狠戾冷酷,豢养毒蛇的奸雄。难道灵隐先生是幽州牧?也不对,幽州牧章诏不是正在讨伐厉太师、攻去洛阳的路上吗?怎么会来这里?萧妙磬止住思绪,眼下最重要的是将薏苡仁带回军营。她环顾了众将士,所幸大家没怎么中毒,都还保持着行动力。萧妙磬道:“走吧。”“呵,天真。”灵隐先生负手在后,“真以为你们走得出去?”他“啪啪”拍掌两声,应着这声音,只见山洞外聚集来二十几名手持刀剑的男子。看那些人敏捷的身形,和浑身涌现出的杀戮之气,不难看出各个都是以一顶百的高手。萧妙磬一行被堵在了山洞里。灵隐先生欣赏着这一幕,“好了,萧妙磬,你们打算怎么出去?”作者有话要说:从明天起恢复每天上午9-10点更新感谢订阅请留言领取入v红包,48小时内有效-感谢在2020-04-07 14:32:59~2020-04-09 15:20: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倾城离梦 1个;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仙女、小香竹 1个;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25章 抱入怀中拔剑的声音此起彼伏, 百名士卒都亮出了刀剑, 只待亭主一声令下, 他们就突围!可外面那些人一看就不好对付,纵然人少,士卒们却知道他们极难生还。要把薏苡仁带回去, 还要护着亭主安全,所有人掌心都出了汗, 咬紧了牙关。该怎么办?谁也没想到, 他们的亭主只在瞬间的惊慌后, 容颜便覆了层平静无澜。照进山洞的熹微晨光落在她脸上,是暖黄的浅色, 遮住了她藏在眼眸深处的一抹决然。“颂姬。”她唤了袁婕。“在呢。”袁婕答了一声。彼此交换眼色。下一刻,两人同时出手,萧妙磬拔.出百珑,袁婕拔.出匕首。两人并未向山洞外突围, 反而奔向行云和小晔二人。萧妙磬离行云近, 袁婕离小晔近。各自以最快速度冲到他们跟前, 一把将他们反身扣向自己, 刀刃架在了他们脖子上。“啊!”小晔吓得惊叫,面色惨白如纸。袁婕抓着她, 冰凉的匕首贴着她脆弱的脖颈, 她不敢动,身子却止不住的发颤。她带着哭腔唤道:“大哥!行云!”行云被萧妙磬挟制,他比小晔要沉得住气, 可也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士,见百珑就压在脖子处,不敢轻举妄动。灵隐先生没料到这一出,面色瞬时阴冷下来,目中透出毒蛇般的阴狠,“萧妙磬,我真是小看了你啊!”萧妙磬不语,她和袁婕就这么手持人质,一步步后退。士卒们背着薏苡仁,保护在两人周边。他们渐渐退出山洞,灵隐先生步步紧逼。走出山洞,夏日晨光在照落脸上时,有些过于刺眼。四周是烦躁的蝉鸣声,萧妙磬眯着眼睛适应日光,将心弦绷得紧紧的,继续后退。山洞外的杀手们见状只得让开,亦步步紧逼。终于,双方成对峙形势,灵隐先生狠声道:“还不放了行云和小晔?”放了两人是不可能的,若是放了,灵隐先生那二十多个杀手就会冲上来,将他们血洗。但若是带着两个人质回军营,一路上变数大风险高,不方便他们以最快速度回去。这样的道理萧妙磬是懂的,她在心里权衡了一番,对袁婕道:“我把行云放回去,我们带着小晔撤退。”袁婕艳丽的罗裙似一团浓艳的云,她在眼角处,用胭脂描画了一朵夹竹桃花,看起来分外妖异。她不赞成的拖着腔调:“我倒觉得,放了小晔,留下这个行云比较好。”萧妙磬蹙眉,行云是灵隐先生的手下,小晔却是亲妹妹,难道不是小晔比行云更有价值?何况小晔心性天真,该是被灵隐先生娇宠着长大,挟制这样的人,比挟制行云这种有心眼的人稳妥。“就放回行云,留下小晔吧。”袁婕哧一声笑:“好吧。”可这一回,事实告诉萧妙磬,她判断错了。她素来厉害的直觉和观察力也有失败的时候。在她放回行云后,灵隐先生快速变了脸。“好、好。”他拍着行云的肩膀,霸气非凡的脸上,笑容狂放又残忍,他向杀手们发令,“给我上,杀了他们,把萧妙磬留下!”萧妙磬是真的狠吃了一惊,怎么会?她呼道:“你不要你妹妹的命了吗!”小晔在袁婕的挟制下,颤抖得更加厉害,泪如雨下道:“大哥……大哥你救我……”“别怕,大哥会救你。”灵隐先生用哄人的语气说着,更用眼神安慰小晔。但谁都看得出来,若是待会儿两方人马杀成一团,小晔的安全根本保不住!小晔自己却还想不到这点,竟是信了灵隐先生的话。反倒是行云心急火燎,不顾以下犯上,揪住灵隐先生的袖角喊道:“主……公子!救救小晔,她是你妹妹啊!”是啊,她是你妹妹啊,萧妙磬的心不断下沉,一股说不出的烦闷难受充斥了五脏六腑。她从小就有偏宠她的兄长,纵然如今已非她的兄长,却仍旧对她好。还有吴纪和吴琪兄妹,彼此那样好,吴纪会替吴琪担下军令状,会给吴琪剥香蕉。怎么会有灵隐先生这样的哥哥?萧妙磬忽然意识到,这世间朝夕相伴的亲人们,不是只有萧钰和吴纪那样的好人,还有袁繇那种抛妻弃女的冷血者。她下意识的看向袁婕,怪不得袁婕会说,放小晔,留行云。那是因为对袁婕来说,最不可信的就是亲情啊。像是印着萧妙磬的心思,袁婕嘲弄的笑起来:“看吧,妾就说吧,什么亲妹妹啊,该舍弃的时候就是这么眼睛都不眨一下,就和袁繇一样。”小晔这才又想明白自己的处境,顿时又哭得泪如泉涌,绝望极了。眼看着杀手们就要发起攻击,萧妙磬所不知道的是,萧钰派来保护她的暗哨们准备要出手了。这些暗哨比之灵隐先生的杀手,更加精锐无匹,只要出手,保住萧妙磬和大部分士卒不难。但暗哨们听见了袁婕的话,“亭主,你们都走,妾留在这里应付他们。”这使得暗哨们暂且按兵不动。萧妙磬如何能同意?“你一个人怎么对付得了这么多人,就算你有心,也没法凭自己一个人为我们赢得撤走的时间。”袁婕不以为意的哧了声,说:“赶紧走吧亭主,妾自有办法,长公子都要急得来找你了。”萧妙磬沉默片刻,道:“你保重,一定要平安回来。”说罢便赶紧同士卒们一道撤退。灵隐先生见他们要走,举手一挥,他手下杀手们霎时扑上来。哪料袁婕早有准备,她在这当口拿开挟制小晔的匕首,将小晔往前一推,推向那些杀手。小晔毕竟是灵隐先生的妹妹,杀手们又怎敢真杀了她?只能赶紧让开,还扶了小晔一下,然后行云上前,接过小晔。就这段时间里,萧妙磬和士卒们已撤开一段距离。袁婕趁热打铁,又掏出一枚核桃大小的红色小球,往地上一扔。小球落地,砰的一声炸开一大把灰色浓雾,一下子就将灵隐先生等人的视线遮住了。他们不禁发出呼喊声,在满眼灰色的浓雾中,不辨方位,无法轻举妄动。而当烟雾消散开时,萧妙磬和百名士卒们已然失去了踪影,只有袁婕还立在原地。丝丝烟雾中,火药的味道呛人而刺鼻。灵隐先生震惊的看着袁婕,她还站在那里,侧身对着他们,手里玩着她的匕首。而她的身边,竟多出许多人。这些人的数量同样是二十多,他们全都和袁婕一样,穿着艳丽的红衣,乍一看去,像是绽放在山林中的一朵朵殷红莲花。而他们的手里,皆持着一根雀翎。袁婕立在主心骨的位置,雪白的手将匕首往上一抛,又在匕首下落时,轻巧的接住。她像是只山精鬼魅,斜睨灵隐先生,“来啊,不是想打架吗?要不要看看是你的人厉害,还是我的人厉害?”灵隐先生脸色沉到谷底,就这么对峙良久,万般阴沉而不甘道:“走!”……萧妙磬回到军营时,看到的是好几个武将跪在萧钰面前的画面。她迟迟未归,又因昨晚遭到了大雾,即便是萧钰的暗哨也难以穿过浓雾,准确的找回军营给萧钰报信。要不是萧钰精通天象地理,看出附近出现了雾气,怕是昨夜里说什么也要四处大搜,将萧妙磬找回来。到了天明,还未见萧妙磬回来,萧钰面沉如水,点了几个武将领人去搜寻萧妙磬。正巧萧妙磬就在这会儿回来了。当看见她身影时,萧钰一怔,顿时放缓的面色就好似满空阴霾被驱散,天光照亮大地。几个武将注意到萧钰的神色变化,皆下意识回头看去,瞧见的是萧妙磬自远处一路跑来的画面。“钰哥哥!”总算归来,萧妙磬心里的石头渐落。看见熟悉的人和熟悉的军营,潜意识里就好像回归了避风港般,一股喜悦并安心的感觉翻涌而出。所有人见她回来都松了口气,武将们忙给萧钰让开路。萧妙磬朝萧钰跑去,萧钰亦匆匆划着轮椅向她而来。她跑进辕门,跑入营寨,方才拿着地图不断赶路的余悸还缭绕在胸,让她不禁跑得更快,像是使劲儿要回到萧钰身边。可是这凹凸不平的地面不作美,萧妙磬一个不小心用力过猛,身子失去平衡,直接朝前扑倒在地。萧钰倒吸一口气,“音音!”萧妙磬摔得有些狠,她摔倒时,听见周遭武将士卒们好些都发出惊呼声,夹杂着频频倒抽。而萧钰的尾音带着丝拔高的惊颤,直贯入耳。“音音。”冲到她跟前,就见她支起上身,一双抓了满手红土的手像是生了铁锈。更见她表情痛苦,强忍着说了声:“钰哥哥。”她肯定摔得极痛,不知道伤了没。萧钰眉目间难掩焦急,也顾不上那么多,他低身一揽萧妙磬,将她抱到腿上,牢牢搂着她纤细的腰。“传军医,快。”萧妙磬心里是复杂的,一面气喘吁吁的还未平静,有些担心袁婕,一面又埋怨自己怎么就摔了,还要被萧钰抱着走。膝盖火辣辣的疼,身边还有一群直勾勾看着她的武将和士卒们,萧妙磬靠在萧钰怀里,懊恼的头都低下去了。武将士卒们这片刻还没回过神,只觉得向来处变不惊的长公子,竟也有如此焦急的一面。果然亭主在长公子心里分量重的很,即便不姓萧了,他还是护得紧。旋即大家猛地回过神,离得近的士卒冲过来替萧钰推轮椅,其余人则去请军医。萧钰把萧妙磬带回军帐,放在床铺上。这个动作对坐轮椅的人来说并不容易,其余士卒碍于男女之别,不敢搭把手。他让萧妙磬抱着他的肩膀,一点点小心松开,直到把她放好了,他的眉头才有微末的舒展。“是不是摔伤了?”他问。萧妙磬弯腰掀开自己裙子,真摔伤了,左右膝盖上两处伤口,鲜红的血浸湿破了的皮,红红的两团,看着就教人心疼,尤以左膝盖最严重。萧妙磬就这么看着萧钰的眉头再次沉下去,她讷讷:“是我不小心……”萧钰叹了口气,“我哪有怪你?稍等等,军医马上就能到了。”军医来得快,是一路飞奔过来的。来了后也没那么多虚礼,忙为萧妙磬处理起伤口。在涂药前,都是要朝伤口倒酒水消毒的。军医拎着酒水,抬头看一眼萧妙磬,生怕这看起来弱柳扶风的亭主会疼得哭叫。他战战兢兢倒上了酒,酒水刺进伤口所带来的痛意,萧妙磬觉得就像是刮骨似的。她疼的紧,便双手死死揪着坐下的毯子,将毯子揪得深陷。饶是如此,两条腿一起疼痛的感觉,还是令她的眼眶湿了,眼泪不由自主漫到眼角,身子也控制不住的打颤。“音音。”她转眸,见萧钰不知何时挪到她身边,并排坐着。他一手揽住她肩膀,一手递到她跟前。“受不住了就咬我吧。”作者有话要说:本章继续发红包,24小时内留言有效。-感谢在2020-04-09 15:20:28~2020-04-10 09:45: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谢君王 1个;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26章 海滩双人游萧妙磬心里一颤, 在他认真的神色下, 心里不觉有了丝暖意。她微笑:“我没事的。”这么说着, 倒觉得也没那么疼了。军医这便开始给萧妙磬上药,心里不免钦佩。亭主虽不是主公之女,但颇有他们江东子弟的心性, 看着宁和娇婉,实则很是坚韧。也难怪长公子与她要好, 都是一类人。处理完伤口后, 萧妙磬撩下裙子。萧钰松开她, 转身自床头倒了杯水,递给萧妙磬, “喝点水。”“谢谢。”萧妙磬确是渴坏了,捧起水杯无声的灌了起来。喝了水,基本缓过来了,萧妙磬忙将采摘薏苡仁过程中发生的事告诉萧钰。她提到灵隐先生, 提到行云和小晔。萧钰听着, 眼底幽沉一片, 不知在想什么。却是半晌后, 看向萧妙磬的视线带了些心疼,抬手抚了下萧妙磬的肩膀, 低语:“让你受累了。”萧妙磬笑着表达没关系的, 能带回薏苡仁,她就很高兴了,只是灵隐先生的身份令她在意。而比起灵隐先生, 更令她在意的是袁婕。她对袁婕一直充满怀疑,所以在袁婕说要一个人挡着灵隐先生一行时,萧妙磬由着她了。袁婕真有这个本事吧?只是她怎么做到?“钰哥哥,袁婕……”萧妙磬刚开口,忽听见帐外有人唤道:“长公子。”萧钰道:“进来。”他对萧妙磬解释:“我派了些暗哨跟着你与袁婕,他回来了,听听他怎么说。”随即暗哨进来,将他看见的袁婕如何抵挡灵隐先生的过程说了出来。红衣人、雀翎。这样的信息令萧妙磬和萧钰皆脸色一肃,萧妙磬旋即目露苦恼,眸子深深沉下去。她蓦地想到一件事。“钰哥哥,还记得出征前,我和敏晶在建业遇到的那个红衣人吗?”萧钰自是记得,他顺出了萧妙磬的意思,“你是觉得,他潜入建业,是想联络袁婕?”“我觉得有这个可能。”然而那个红衣人死了,俨然是没有联络上袁婕。但后来他们大军出征,离开了建业,或许那些红衣人远远的跟了过来,直到袁婕召唤,他们才来到近处。挥退暗哨,萧妙磬和萧钰整理了一下关于这些神秘人的信息,基本可以认定,这些红衣人和当年的黄衣人的确隶属同一个组织。这个组织从多年起,就因为不明原因盯上了萧家,在制造了一场混乱后又逃之夭夭。眼下他们派了袁婕这个类似小头目的角色,接近萧家,又是想做什么?萧妙磬隐隐有种不好的感觉,就像是有人在暗处布了张大网,做了一个连绵多年的局,他们萧家就是这局中的一环。毛骨悚然。这会儿袁婕回来了,为免她起疑心,萧妙磬去找袁婕聊天,询问她是如何脱身的。袁婕直接从衣服里取出一枚核桃大小的红色小球,往地上一砸——可想而知接下来是什么局面,小球爆炸,满眼灰雾,熏得萧妙磬眼睛都要睁不开,满眼灰不溜秋。更是惹得周遭士卒们全往这儿看,一时骚动起来,甚至提着兵器靠近,询问萧妙磬怎么了。“这东西,妾临行前做了好大一把,亭主若是喜欢,妾给你两个。”烟雾散去,袁婕手里玩着一个新的红色小球,眼角的夹竹桃妆容更显艳丽。萧妙磬却之不恭的拿走了这个烟雾球。晚些,萧妙磬和百名将士采回的薏苡仁,被发放给全军。大家在军医和萧妙磬的指导下,服用了薏苡仁,在第二天的破晓时分,向盘蛇谷发起奇袭。交州刘暌的军队始料不及,自以为天堑的盘蛇谷瘴气,却是对越军一点用都没有。越军花了两天的时间,攻下盘蛇谷。交州军大势已去。又是一个月的时间,萧妙磬每天看着萧钰在地图上标记夺取的地盘。被标记的范围越来越大,整个交州犹如一轮满月被天狗吞噬,只剩下最后临海的一小块土地。这是最后一场战役了,刘暌躲在坚固的城池里,将所有残余的力量用来守城,孤注一掷。这场战役打得尤为艰难。萧妙磬坐在战车上,眼睁睁看着他们的将士一批一批的冲上去,再一批一批的阵亡。有的人还没有冲到城墙前,就被敌军的弓箭射死了。有的人被投石器砸中,粉身碎骨,一团血肉模糊。还有的人爬上了云梯,在即将登上城墙时,被守城的敌军一刀砍下。他的尸体坠落,下面的同袍继续往上爬。越军将士们九死一生的爬上城墙,与守城将士肉搏。城墙下,将士们的尸体越堆越高,犹如一座座小山。萧妙磬认出一个从城墙上坠下的人,正是同她一起去采摘薏苡仁的其中一位。虽然彼此只有短暂的相处,她连那人的名字都不知道,可看着他死在面前,那种感觉仍是犹如身体里的血液被抽空一般的窒息和冰冷。她不忍再看,转眸看身边的萧钰。他坐镇军中,面不改色的指挥将士们攻城。那些死去的人,那每一条性命的陨落,何尝不是刀子在他心口一刀一刀的划着。但他是主帅,所有人都可以乱,唯有他不能。哪怕亲手堆砌了尸山血海,也要啃下交州最后这一块骨头,方对得起每个阵亡的将士。这场攻城较量,持续了五天五夜。敲鼓的将士换了好几个,最后,萧妙磬举起了鼓槌,狠狠的敲在皮鼓上。那些汉子敲得有多重多响,她就敲得多重多响。与鼓声同时响起的是袁婕杀气浓烈的琵琶声,一首《破阵》如大雨般涤荡整个战场,摧枯拉朽的传到每个攻城将士的耳中。将士们士气大振,更加的不惧生死。城楼上死守的敌军慌了阵脚,他们恼了,开始向萧妙磬放冷箭。萧钰就守在萧妙磬身边,手中不断飞出暗器,将所有冷箭拦路截断。最后一支冷箭朝他面门射来,他面不改色抬起手,直接握住冷箭。箭矢强力的冲劲儿被他浑厚的内力所化去,只能不甘的在他掌心震动了几下。萧钰握着这支暗箭,向着城楼上反手一扔!直接刺中射箭之人的心口,那人连惨叫声都来不及发出,便坠落城楼。这下子,敌军气势大竭,再也抵抗不住越军的攻势。城破了。刘暌战败。纵横一方的交州军事集团,从今天起,覆灭。收拾战场和接管交州,耗费了几天。刘暌不欲投降,自刎了,他膝下三子亦在战乱中负伤而死,只剩下一个十几岁的女儿。虽知道斩草除根的道理,但萧钰还是放了刘家女儿一条生路。至于刘暌的家眷奴仆,直接遣散。有了袁婕的前车之鉴,萧钰自是不会再将刘暌用过的下人收入建业。整理好交州的事务后,已经是秋末了。交州的秋天,比建业暖和的多。虽也能见到满地的红叶,但依旧温暖的像是春天,鸟鸣声从树丛中传来,此起彼伏。上次萧钰攻打庐陵回来时,为萧妙磬带回了一本《南海趣闻》,讲的就是交州南海郡的事。那本书萧妙磬后来看完了,因故事里把大海描述的浩瀚美好,萧妙磬对海边充满了向往。这几天正好去海滩玩。阳光晴朗,湛蓝天空上飘荡着些云丝,不规则的镶嵌在海平线上。这片沙滩是银色的,沙子细腻滑溜,萧妙磬抓起一把沙子,用手捧着,看着沙子像是流水那样从指间滑落下去,这种感觉很是有意趣。第一次来海边,总是新鲜的。她脱了木屐,往沙滩上一丢,双手稍提着裙子,赤脚踩过软软银沙。她穿了件茜红色的抹胸长裙,外头罩着薄如蝉翼的粉霞藕丝罗裳,发髻随手绾的,簪了片岭南的红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