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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非梦》TXT全集下载_45(1 / 1)

黛玉闻言,心下一凛,暗道:“此话虽说来轻巧,究竟有多重,只怕再无人比他更为清楚了。只是他既同我这般说,自然是不欲教我耽心的意思,横竖我也帮不上甚么忙去,纵急也是无法,却不可辜负了他的心意,更不可再将那些小心思露出端倪,教他分心。”是以顺着笑道:“我有甚么不耐烦的。哥哥且去忙自己的便是;若有要分付的,只管教人说,——想来也没有甚么分付的。我只在家里看账本子罢了。”瑧玉闻得这话,倒笑了,便道:“你如今且养精蓄锐,他日自然有你忙去。”黛玉听他这话,却正撞在自己方才那番心思上,怔了一怔,却也不敢再深思下去,便笑道:“我也替你忙不了许多日子,到时自然有人替你管的。”瑧玉笑道:“这可奇了。谁替我管?也只有妹妹不嫌这些事情繁琐;换了旁人,只怕推都不及,那里还管。——眼见的妹妹也嫌烦了,还不曾管起,就要推将出去。”黛玉不待他说完,忙笑道:“这话从那里来?我哥哥少年英才,又是天命归依之人,只要你想,那有人不愿的。”瑧玉摇头笑道:“那里能人人都瞧得上我。”黛玉道:“那一个瞧不上你,是他有眼无珠。只是我这许多年也不曾见一个;可见哥哥不过自谦而已。只是你在他人面前装假罢了,在我面前却很不必这样。”瑧玉笑道:“何必往远处寻?眼前便放着一个不愿的。”黛玉闻言便知他说自己,登时飞红了脸,忙道:“哥哥何必打趣我。你明知我所说何事,却只顾拿话趣我。”一面便垂了头,假意看桌上的字帖。若是平日里,瑧玉见他如此,也就罢了,多半便将这话题转了别处去,两人笑闹一回罢了;只是这一回黛玉低头半晌,却不见他作声,不免微觉有异,便抬头看他;那厢瑧玉却是怔怔望了黛玉半日,是以黛玉一抬头,正撞进他眼神之中,二人目光一对,黛玉先就红了脸,讪讪道:“这早晚的,好吃饭了。我教他们摆晚饭罢。”一面便起身往外走去。尚不曾出门,便闻得身后瑧玉低声道:“如今若我说我想,你却愿意不愿意?”此话虽轻,却似在黛玉耳畔响了一个炸雷仿佛,先前虽也大略猜出瑧玉心思,心下也隐隐存了个念头,却觉此事太过惊世骇俗,始终不敢触及;如今瑧玉此话一出,无异于将此事直直摆到了二人面前,不由心下五味杂陈,一时怔在那里,半晌无话。原来此事在瑧玉心中也已盘桓许久,只是一直不曾出口;如今冲口说了,却见黛玉站住脚在那里,始终低头不语,本待再说些甚么的,见他如此,心思早灰了大半,不免又暗自后悔,心道:“若是不说,尚且还可相安无事些日子。如今说了,日后定然不能再似往日一般;依此看来,不如不说了。”一面却又想道:“千里搭长棚,那有不散的筵席?纵今日不说,日后终究是要说的,横竖我便是如此,只凭玉儿自己罢了。他要如何,是他自己的事情。”如此瑧玉心下想定,见黛玉默然无话,乃勉强笑道:“我明白了,咱们且吃饭去的是。”一面便起身往外去。不想正要踏出房门,却闻黛玉低声道:“哥哥留步,胤然愿意。”瑧玉闻言浑身一震,只疑自己听错,恍惚回头问道:“妹妹,你说甚么?”只见黛玉抬头望着他,一字一顿道:“胤然愿意。”这几字可谓有千钧之重,黛玉说罢,却似将全身力气抽空了仿佛,斜倚在桌旁,垂头再不发一言。瑧玉却怔怔站在那里,心里千头万绪,似有许多话想说,却终究觉得说甚么也都无用,只是叫了声妹妹,便不知说甚么了。如此呆了半晌,忽闻瑧玉腹中骨辘一响,倒教黛玉掌不住笑了,瑧玉微觉尴尬,却不免也笑将起来。黛玉笑道:“说去吃饭的,又混了这半晌。我教他们摆饭去罢。”一面便越过瑧玉出门去了。瑧玉待要说甚么,却见他已去得远了,只得无奈笑叹两声,自往外面而去不提。一时厅里摆上饭来,二人依旧照往日坐了,用罢了饭,伏侍人尽皆退去,瑧玉方对黛玉笑道:“过些日子只怕咱们也不得一道吃饭了。待那旨意下来,我是要先往那边去几日的;你却要在这里耐烦几日,那东府里少不得要聒噪。”黛玉笑道:“那有甚么。不过外祖母要问两声;大舅母向来不多嘴的,况近日大舅舅又病了,正是忙乱时候。二舅母同咱们又不亲近,料想也无甚话。姨妈那厢有薛大哥哥在,必也不来问我的。宝姐姐素日如何为人,咱们也是知道的,只怕竟将此事不提,也未可知。”瑧玉笑道:“也是这话。”二人又说了半晌,忽闻外面有人通报,道是来人寻瑧玉,瑧玉方去了。却说黛玉送了他哥哥出去,自坐在房里,心下犹自突突乱跳;不觉神魂驰荡,一时惶恐不已,却又模模糊糊有些欢喜,因想:“哥哥原来这番苦心,能领会我这番苦意,又令我可喜;然我这番苦意,不知将来如何,又令我可悲;我二人在那厢掂掇半晌,却终无人敢提此事,不过皆小心试探,又令我可笑;此事竟冒天下之大不韪,却又可惧;我方才情急之下,冲口说了,又令我可愧。”如此左思右想,一时五内沸然炙起;抬眼却见瑧玉将帕子忘在几上,忙拿起攥在手里,暗想道:“我本待向他要个物事做念想的,只是恐他笑我,又觉有些不吉,一直不曾开得口。如今机缘凑巧,他将这帕子忘在这里,我横竖是不还他的了。”一面果然将帕子收了,自往房中而去。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是真的卡……后文都差不多写完了。小伙伴们蹲坑辛苦了=3=第139章 第一百三十九回【第一百三十九回 】林胤之认祖归宗嗣·薛姨妈称病拒议亲果然过得几日, 今上下旨昭告天下,道瑧玉便是五皇子,当年宫中大火, 为异人所救,辗转到得林海家中;因前日先皇后托梦与今上, 言说其为小皇子,今上乃使人多方查访, 又亲见瑧玉身上红痣,方知此事不错, 乃将瑧玉认回,复归本姓;又因林海当日抚养皇子有功, 今将其所遗之女林氏认作义女,进封安和郡主。于是令人择了吉日, 祭过宗庙, 便将瑧玉之名复记于玉牒之上。却说此旨一出,朝中尽为震动,各怀心事不提;单道三皇子在外闻得消息,乃如泥塑木雕般呆了半晌,暗道:“当日派遣之人明明前来回报,道是他必死无疑;如今却又是那里来的一个?莫非是从地府里跑出来的不曾?”因又苦苦思索往日所见瑧玉之情形,奈何昔时未将其放在眼里, 终不得头绪。待要寻人对质,然当日所派之人,也早已灭口;是以不免心下惶然, 暗自忖道:“若林瑧玉并非五弟,倒也不可畏,不过是有些人恐我即位后对他们不利,是以假借他之名欺瞒父皇,以博富贵;然若那人当真未取他性命,父皇便十有八九已知当年之事了。”如此三皇子想到这里,不免出了一背的冷汗,暗道:“父皇此举却为何意?如今且不说其身份真假,既是下旨昭告天下,究竟天家血统不容混淆,显是父皇已认定他之身份;只是他这一认祖归宗,背后之事少不得也要露些在父皇面前;若已知当年之事是我所为,为何又下旨封我做太子?”想到这里,一时并无头绪,只得唤了几个心腹来,教再私下查问,又命加派京中人手,以防万一,一时无话。那厢冯家却又是另一番光景。朝宗虽先已得了消息,却也心中震荡,自往宗祠里祷祝了,暗道:“如今陛下得知真相,妹妹在天有灵,也可稍安了。冯家这些年风雨飘摇,虽陛下念及旧情,多有照拂,依旧岌岌可危,以致险些坏了岩儿前程。现今好容易有了出头之日,万望小皇子此后一路顺遂,莫再教奸人所害;教那人万箭穿心而死,以报妹妹当日焚身之恨。”如此祝告半晌,方才出得外面,吩咐下府中家人,将一应物事打点齐备,往宫中谢恩罢,又往瑧玉府上走动不提。且说林府中事。如今黛玉封了郡主,乃是认在先皇后名下的,自比亲王之女又有不同,这住处依例却是要换的。只因黛玉尚且年少,况有瑧玉上书,言说大成方经战役,不敢因此事耗费国库银钱,讨了今上口谕下来,只命将府中所用之物换为郡主品级应用的,并未再另建府邸,今上怜其孤苦,又额外赐了几个教养嬷嬷下来,便伴着黛玉依旧住在林府。瑧玉便暂往宫里住了;今上将自己往日所住之潜邸赐下,教人加以修葺,过些日子便住进去。各家往日有些交情的,皆来道贺,如此几日皆人来人往;不必赘述。宝钗在家中闻得这话,倒唬了一跳,心下暗道:“此事定然非同小可。往日便见林大哥哥与别人不同,果然如此;当日皇后焚宫一事,虽隐约听过,却不知其中究竟,想来皇家秘辛,知道得愈少愈好。只是哥哥在其中却又不知牵涉多少?如今林大哥哥认祖归宗,同哥哥有了君臣之别,日后又当如何自处?”如此宝钗自想了一回,见他母亲来了,忙起身让座。薛姨妈在炕上坐了,见丫鬟们皆往外去了,对宝钗笑道:“这可是大大的喜事!你哥哥当日同林大哥儿结拜之时,可曾想过有今日?我素日便见他气度不同别个,谁知竟是皇子。”宝钗见他母亲欢喜,乃不言语,又听薛姨妈道:“果然林丫头也是有福气的。如今封了郡主,尊贵无比,别人且不说,那里是一定要巴上来的了。当日老太太原有个想把林丫头定给宝玉的意思,只是你姨母不愿,况两个年纪也小,就将此事搁下了。如今想想,可不悔青肠子。”薛姨妈一行说着,见宝钗依旧不言语,乃话头一转,叹道:“只可惜蝌儿和琴儿婚事订得早些。若是这时再定,只怕也寻好些的亲事。”宝钗听到这里,倒笑了,乃道:“妈也不必可惜。甚么是好的?甚么又是不好的?只要他们能过好,也就罢了。咱们且备林妹妹那厢的礼才是;他同咱们家原好,只怕也有人等着瞧咱们家如今做派。切不可在这时惹了不自在。”薛姨妈点头应是,又道:“咱们明日便去林家看你林妹妹去。”宝钗笑道:“这不急,想来林妹妹这些天是要忙的,没得给他添乱去。先教文杏合几个家人娘子去走一回,待哥哥回来同他商议了,改日再去看他。”薛姨妈闻言点头道:“你这话有理,是我糊涂了。你哥哥今日必要回来的,待同他说了再去不迟。”果然到了下晚,薛蜨从外面回来了,母子三人用过饭,薛姨妈便同薛蜨说此事;薛蜨听了,乃点头道:“妹妹这话很是。如今胤之要从那里搬出去住,收拾东西便要忙乱几日;还是过些日子去是正经。”宝钗一面听他哥哥说话,留神看他面色,倒也不见比往日有甚么欢喜,隐隐证了自己方才所想,心下难免担忧,是以只不作声。薛姨妈却犹似未觉,见四下无人,乃问薛蜨道:“想来陛下要认回林大哥儿,也非一日之想。此事却是甚么时候有了苗头的?”此言一出,宝钗先就脸色一变,忙悄拉薛姨妈衣角。薛蜨面上也微微改变,只是也不曾恼,乃平声道:“母亲,有些事可问,有些事不可问。这是皇家家事,那里是咱们能知道的?”见薛姨妈依旧懵懵懂懂,乃叹道:“母亲近日不要往别处去,连姨母那里也少去的是。京城皆知我同他好,少不得有些有心之人便想从咱们这里问出些甚么;只是咱们也不知道,实话实说罢了。”一面便看宝钗,见他点头,道:“在这个当口,咱们家越发该谨言慎行的是。那们多世家大族都怕在这时候惹人眼,咱们还是避风头罢。”一面向薛姨妈告了一声,便出去了。薛姨妈见薛蜨出去,乃向宝钗叹道:“你瞧瞧,你哥哥如今大了,越发地教训起我来了。”宝钗笑道:“母亲这可冤枉哥哥了。哥哥方才那些话,那句不对?咱们都是一家人,还要先客套半晌,才肯说不成?”说得薛姨妈又笑了,道:“也是你会宽我的心。横竖都是一家人,你哥哥在外面多有不易,咱们别的不能替他,好歹不教他悬心的事;只是你姨妈家有些难办。”原来薛姨妈听了薛蜨那话,乃暗想道:“幸得蜨儿明白,主张不教他妹妹早定亲事。如今蜨儿同林大哥儿是结义兄弟;宝儿便是皇子义弟的亲妹妹,何愁没有好亲?只是姐姐往日便想同薛家结亲,如今有了这事,说不得又要动心思。”只是这话不好同宝钗当面说得,心下一转,暗道:“常言说,‘皇帝也不使生病人’。我如今只推腰病犯了,那里也去不得,难道强抬了我去不成?往家里一躲,可不清净。”如此薛姨妈打定主意,乃向宝钗笑道:“我儿,我这两日有些着了风,我这腰又见酸疼起来,少不得又要在床上躺些日子,那里也去不得。给你林妹妹家的礼,你且带着人看罢。”宝钗便知他母亲已是将哥哥的话听进去了,方才放心下来,乃点头应是,令丫鬟进来,扶着他母亲歇下了,方才往外去打点。那厢贾府中得了消息,却又是另一番光景。因前些日子贾赦中了风,半边身子动弹不得,贾琏几个皆过去朝夕侍药,邢夫人亦借机将家中之事皆推将出去,只在自家院中起坐。那日贾琏夫妻两个前来回禀了林家之事,邢夫人听了吃惊不已,心下暗想道:“幸得我们一早便同他兄妹两个交好。二太太当日短视,得罪了林丫头许多次,如今林丫头得势,那里有他的好处?况如今这个光景,林家无后,同贾家之联系也不过一个女孩儿家罢了;虽他日后定有好前程,也未必能拉扯上他外祖家甚么。只是同他人说起,道是陛下义女的外祖家,到底好听些儿。”如此邢夫人思忖到这里,因又想道:“如今迎丫头已是终身有靠,——琏儿向来不是读书材料,幸得先拿钱去置办下些产业,日后哪怕府中艰难,也可度日。那老鬼如今病得七死八活,料想也没有多少日子,只盼他好歹别这几年咽气,免得误了若儿进学。”原来贾若如今长了七岁,生得聪明伶俐非常,虽较贾琮合贾兰小了几岁,于这学业上却强于他两个。如今将至乡试之期,自是立意要下场一试的,邢夫人喜不自禁,暗想道:“果然老天有眼。兰儿读书虽也不差,不过是用功罢了;若儿却是天生的聪明,保不齐也中一个状元回来。”是以对贾若更为看重。却说邢夫人一想到这厢,转念想道:“若儿日后进学做官,只怕也能从林丫头这层上得些益处。只是也不可过分奉承,到时教人厌弃了,可不没意思。”因对贾琏夫妻两个笑道:“此事大喜,待会子咱们且往老太太面前道喜去。”第140章 第一百四十回【第一百四十回 】苦心妇惟求全今世·老圣人一力尽此生且说贾琏夫妻二人, 听得邢夫人这话,乃一同应是。凤姐儿却觑着邢夫人的脸色,道:“我斗胆问太太一句, 这们大的喜事,太太缘何不见甚喜欢?”邢夫人闻言一怔, 乃笑道:“猴儿,偏你眼尖。”一面便将自己方才所想略略讲与他两个, 又道:“我想林家如今只留了林丫头一个,况听你两个说, 也不曾见皇上教林家再过继一个儿子,想来林家纵有起复, 也是不可能的了。咱们家也没有朝里的人,横竖借不上什么光儿;你二妹妹又成了亲, 琮儿也定了亲事, 难道还能仗着什么势不成?是以倒也觉得罢了。”贾琏夫妻两个闻了这话,倒将那心头的火浇灭了一半,贾琏便道:“还是母亲料得周到。”邢夫人笑道:“我原是个最小气不过的。一旦有甚么事,倒要先想想于咱们有甚好处;只是回头想想,林家外甥女儿委实可怜见的,自小便没了爹娘,一个哥哥也不是亲生手足;他自小也不曾在咱们家住多少日子, 一个为舅母的却不曾照管得他,倒教我不安的。——幸得老天有眼,他哥哥竟是个皇子, 连着他也得了造化,这一项却也值得一喜。横竖林丫头是你嫡亲的姑表妹妹,他如今有了喜事,咱们难道不替他喜欢不成?”贾琏闻得他母亲这番话,倒觉有些愧起来,暗道:“我枉读了这些年的圣人书,倒不如母亲一个内宅妇人见识深远。此事一出,我只顾想着于自己有甚么益处,却全然未曾想过骨肉亲情一节;更险些得意忘形,以为日后有个‘鸡犬升天’的光景,可不是混账么?”想到这里,便与凤姐儿对视一眼,见凤姐儿脸上亦有些神色改变,忽地想到一层,不免心惊,暗忖道:“慢说姑姑已是过世多年,纵姑姑还在,也是林家之人,和贾家何干?况林家大妹妹合小皇子自小也不曾在这里长大,还是在自己家中住着的,贾家不曾有甚么功劳;若只顾拿自己当起皇亲国戚来,只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呢!”邢夫人方才说罢,便留神细看他二人脸上神色;见贾琏合凤姐儿皆垂了头,便知他两个已是听进去了,乃放下心来,暗想道:“琏儿的性子我是知道的,做不成大事,偏会想些一步登天的混账主意。假使他在这上拎不清,只怕日后要捅大娄子呢。况若儿是否能得益,也要看他自己,暂且不提的是。”因笑道:“咱们先收拾了,往老太太那边去罢。回来凤丫头瞧着,把给小皇子和外甥女的礼备下来,改日咱们也要过去瞧瞧。”二人忙答应了,凤姐儿便伏侍着邢夫人换了衣裳,教人抱了大姐儿,一道往贾母院中而去。几人行至贾母房中,却见王夫人李纨等人已是到了,各自见了,邢夫人又向贾母道喜。贾母因笑道:“这可是万万想不到的事,倒唬了我们一跳好的。”邢夫人道:“可是呢,这也是妹妹合妹夫当日之德;外甥女儿果然也是个有造化的。只是我到底见识浅些,乍闻得此事,只吓得心里突突的,现在还不曾好。”说得众人皆笑了。贾母乃向邢夫人笑道:“你也忒胆小些。天大一桩喜事掉下来,先不说喜欢,到吓得这般光景。”邢夫人陪笑道:“果然老太太见了,这却是我的小心思。我因想着咱们素日不知他原是小皇子,也不曾敬着,如今皇家认了回去,不知他心里怪不怪我在他面前摆当舅母的谱儿。”贾母闻言面色一沉,依旧笑道:“那却不会。咱们昔时也见他,原是最知礼不过的一个孩子,不过比其他孩子稳重些儿;每每往咱们家来,只有恭敬的,那里怪你?你且宽心罢。”邢夫人闻言便笑应了。几人又说了一回,不过是如何贺他,又要择日请他兄妹两个,暂无别话。一时邢夫人告辞,便同贾琏夫妻两个往自己院中而去。及至邢夫人一径回房坐了,心下暗想道:“老太太心下倒也有些明白,只是并不知他究竟何想。往日见老太太意思,是想把林丫头定给宝玉的;如今定然是不能的了,约也有些悔意;也是老天有眼,依我看,宝玉同林丫头原是不配的。然自闻得此事,我心里委实有些不自在,是福是祸,却也难说。”一面邢夫人想到这里,不免更为叹息,暗道:“果然我此生难得一个舒心日子。娘家无人,倒也罢了,原不指望他们甚么,好歹别粘带我便罢;只是眼瞧着将他兄妹几个拉扯大了,却一点帮不得我;那老鬼更是不消提得。若真有甚么大事,那一个能拉扯得?只能睁着眼儿等死罢了。”却说邢夫人如此想了一回,心下酸楚,不觉尽力落了几滴痛泪,方才横下一条心来,想道:“常闻得人说:‘尽人力,知天命’。我已是尽心竭力,再有甚么,也是不能的了。只是我往日虽是为自己后生作想,却究竟不曾害了一个人去;素日也常修桥补路,一年也有些时日持斋礼佛;那几个孩子虽不是我亲生,我也替他们谋划了。若老天有眼,好歹教我平平安安过这一世;却也不希求甚么大富贵了。”似这般想了许多,不知几时,方才朦胧睡去。如今暂将贾府不表,且说三皇子那厢光景。前些日子往京中遣的耳目,现已将京里人事传回消息来,三皇子自取密报看了,乃向地下二人笑道:“往日只厌那贾家人无才无德,不想今日他竟还有些可用之处。”一面说着,自想了一回,道:“我记得他家是有个女儿在宫里的?他家原无得用之男丁,惯会使这些法子。”二人闻言对视一眼,约也明白三皇子所想为何;其中一个便道:“太子爷明鉴。他家大姑娘原是在娘娘面前伏侍的,只是前些日子,今上已是恩准放出宫去了。”三皇子听罢乃冷笑道:“也罢了。横竖他家没有这般造化,也省得日后多少麻烦。难道我不收他女儿,他就敢违了我的意思不成?”一面铺开纸笔,自写了一封手书,缓缓吹干墨迹,交与两人看罢,复又拿上来向灯上烧了,笑道:“就这样去。”二人闻言,便行礼出来,自去安排,不在话下。反观宫中之事。今上正斜倚在殿中小榻上,信手翻了几翻送上的密报,便向戴功示意。戴功会意,便将火盆移近了,揭开上面的盖子,将桌上纸张收拾了,一张张放将进去。正在烧时,忽闻今上叹了一声,低声笑道:“当日宁荣二公到底也是忠臣良将,谁承望如今子孙不济;若老三即位,只怕贾家也难逃一劫。然他家同臻儿却又有一番牵扯,想来他日臻儿即位,必不至将他家斩尽杀绝,却也不会教他们再如往日一般得意,这样才好。”戴功闻言,却恍若未闻一般,依旧低头在那里焚密件。今上也不以为意,自想了半晌,笑道:“老三倒也是好主意。贾家原是有糊涂人的;只是未必个个糊涂。我本想如今我也有了年纪,这些事皆一笔勾销罢;谁知竟这样,料想是不死不休的了。”见戴功将字纸焚罢,乃招手命他上来,道:“你也累了这些年去。我已是替你留了后路,待我过身后,便寻个地方养老罢。”戴功闻言,忙跪地道:“陛下折杀老奴了。老奴如今伏侍陛下,日后自然奉小皇子如今日奉陛下一般,那里敢往他处去?”今上笑道:“你也跟着我这么多年了,难道连这都看不破不成?他年纪尚轻,自然缺不了伏侍的人。我见你徒儿小六就很好;当日原也是为伏侍他的,这些日子在他身边,瞧着也勤谨。”此话却是明着敲打戴功了;戴功又是在宫中这许多年,那里不知今上心意?无非是恐自己在宫中根基深厚,于瑧玉不利。只是他原抱着再伏侍一代皇帝之心,依旧做他的首席内监;今日闻得这话,忽地猛醒,才晓得自己已是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不免冷汗涔涔,暗道:“陛下未必不曾对我动过杀心。只是究竟这许多年的情分尚在,既有这话,想来命是可保住的。”因叩拜道:“老奴多谢陛下恩典。”今上见他如此,笑道:“这样就好。”因命他近前来,向他耳畔低语几句;戴功闻言惶然,方要再度下拜,却被今上摇手止住,嗫嚅道:“此事当真不同小皇子说么?”今上微笑道:“他本不是在宫里长大的,心性纯良,为人又极重情分。若此时同他讲,定然不肯依我如此。”戴功再拜奏道:“陛下所言极是。然只恐他日老奴告知小皇子此事,教小皇子愧悔无极,再生变故,可怎生是好?”今上起身笑道:“他若当真如此,也不配做皇帝了。我自己的儿子,难道竟不清楚不成?”戴功闻得这话,料知今上主意已定,乃唯唯应了,自去伏侍今上宽衣卧下,再无别话。作者有话要说:怎么说呢……贾琏这个人可能真不是什么当官的好材料……之前确实想上进一下,结果还是干不好,邢夫人也是没办法才放弃了这倒霉孩子,只求他别惹麻烦就行,转而指望贾若争面子了。感觉大太太还真是挺不容易的,几个孩子能给自己帮忙的不多,儿子闺女都不行,还不如儿媳妇……唉。满心无奈。皇上也是挺不容易的……事儿居然还真的给瞒住了,四爷最后才弄明白真相。怎么说呢,可怜天下父母心。加快进度。第141章 第一百四十一回【第一百四十一回 】思留恋见终身难定·欲舍离知大厦易倾转眼便是月中。湘云之二叔史鼐早于前些时日便捎信回来, 道是不久便将回京;过不得几日,果然外任回来,少不得又在家中设宴相请一干亲友相知, 又让其二婶接湘云回家去。湘云虽心下不舍,却也无法, 只拉着贾母撒娇撒痴道:“我在老祖宗这里住的惯了,只怕回家去倒不惯。老祖宗好歹教我多留几日罢。”贾母见湘云如此, 只得搂着他哄道:“好孩子,你二叔新回京里, 你倒是往家里住几天的是,也好跟你婶子往人家顽些工夫, 过些日子我定教人再接你来。”如此湘云方罢了,看着嬷嬷丫头收拾了东西, 方往家里去。贾母见湘云去了, 心下却暗想道:“云丫头如今也大了,只恐他二叔一回来,便是要替他议亲的。怎生先同二太太说了,再往他家去提亲,先将此事定了才好;若一味拖下去,只怕不由我老婆子做主了。”因又想道:“宝玉如今也大了,房里倒是先放几个人的是。鸳鸯如今我且离不得他, 好歹教他再伏侍我几年,再与宝玉去;往日拨了几个丫头,晴雯病了出去了, 袭人近些年倒似眼里没了我似的,瞧着竟不如鹦哥。怎生先将鹦哥与了他做通房,再寻上一个;或是琥珀,或就抬举了袭人也罢。”如此想了半晌,渐觉困乏,乃朦胧睡去。如今暂起一话头,且说那袭人兄长花自芳之事。前几年薛蝌寻伙计,便将那花自芳也招将进来;见他为人妥帖,倒也有些倚重。花自芳本是个晓事的,见薛蜨用他,少不得下意小心奉承,更不敢有一丝一毫瞒哄主家之事,更在前年将薛家商号一宗积压许久的货物运了往南方去,一番计算下来,竟还小有盈余。薛蝌见他机敏,索性将一家商号交与他打理。花自芳得了这个差事,更为感戴,少不得更要做好起来,过不得几年,竟也成了薛蝌手下一得用之人,家中亦颇有资产;两个儿子送往书馆念书识字,家中也买了几个人伏侍,显见的是个殷实人家了。虽说花自芳如今与前些年相比,可谓一步登天,然心下终究有几桩事梗着。其一便是父母早逝,并未跟着他享一天的福,思及此事,不免嗟叹;乃雇人将父母坟茔修整一新,又在家中设了祠堂,时时祭奠,聊以弥补往日未尽之孝道,方觉了了一桩心事。街坊邻居见他如此,倒也称赞。却说花自芳那日回得家中,夫妻二人说了些闲话,瞧着丫鬟送上茶来,他娘子便道:“大郎,我有件事在心里搁了许久,一直不曾有空,今儿倒要同你说道说道。”言毕不待花自芳说话,便道:“如今咱们也有丫头使着了,家里也有些根基,怎么不把妹妹赎了回来,倒教他往那边伺候人去?教人听了,可不说咱们做哥嫂的不像么!”这话却正戳中了花自芳的第二桩心事。原来他这些年开了眼界,见了世面,倒也长了见识,通共只得这一个妹子,却也想替他谋划。况当日卖妹子原是无法;往年家中稍见宽裕,也曾想着赎了他出来的,谁知袭人当日原存了个心思,虽不曾说得,也只将此事含混过去了。如今又闻妻子提起,倒觉惭愧,是以低头不语。他娘子见他听进去了,乃进一步道:“要我说,咱们改日往那厢去,将妹妹接了出来罢。妹妹如今也大了,总在那里,也不是长法;况你素日也常说,那府里光景倒是一天不如一天了,何必教妹妹赔在里头?”花自芳听到这里,实则心下已有七八分活泛了,只是道:“那里当日原是买的死契,恐他们家不放呢。”他娘子笑道:“这值得甚么!改日你往主家那里去求上一求,多叩几个头去;再不然,我舍下脸去求两位太太。骨肉团聚的好事,再没有强留人不放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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