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爷一愣，才想起自己忘记问林小兰联系地址了，又不想让她错过这么难得的机会，一拍脑门，接话说道；“宋厂长，你看我这记性，林小兰留联系地址了，我忘记填写了。”宋志诚把名单递给了李大爷，说道；“李叔，现在就写上。”李大爷接过单子，拿起笔，想了想，把何叔铺子地址写了上去。宋志诚接过李大爷递过来的名单，粗略扫了一眼，抬脚进了棉麻厂院。李大爷目送宋志诚进了院，伸手挠了挠头，自言自语说道；“宋厂长现在都监管人事部的事情了？”宋志诚是不知他所想，要是知道了，指定会说，监管个屁，他只是想把林小兰弄进厂里罢了。目的嘛，慢慢他会给出答案的，不然他可不是管这种事儿。宋志诚是个行动派，回到办公室，喊来人事部主管高大海，扔出三个人的名字，用散漫辞退了两男一女。高大海很纳闷，不知这三人的事情怎么被厂子知道的，也不好为他们说好话，只能应承了下来。“刚才我路过门卫室，李叔跟我说，有人应聘，我顺手把应聘登记名单拿了回来，你看看这上面的人，随意挑仨就行。”宋志诚坐在办公椅上，一脸淡然说道。高大海看着推到他跟前的名单，拿起来扫了一眼，目光又看向了宋志诚。“宋厂长，跟你商量点事儿呗。”“你说。”宋志诚抱着膀，目光再看高大海。高大海一脸的不好意思，把名单放在了办公桌上，搓了搓手，看着宋志诚说道；“就是我上次跟你提过我侄子的事情。”“哦，我想起来了，既然有位置了，那你就让他过来吧。”宋志诚不在意说道。高大海一听高兴坏了，急忙道谢。“还剩下一男一女两个名额，就从名单上选吧。”宋志诚说道。高大海想起车间老刘跟他说得的事情了，舔着脸又跟宋志诚提了起来。宋志诚很好说话，跟平时判若两人，答应了老刘外甥进厂一事。高大海一看，有点得意忘形了，名单也不看了，又跟宋志诚提起别人托他帮忙进厂一事。宋志诚再次听完高大海的话，觉得他这个主管快干到头了。“高大海，你也是革命老同志了，怎么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呢？卖给你一个面子，我以为你会适可而止呢，结果顺带把车间老刘的事情也说了，之后还不满足……。”高大海听着从宋志诚嘴里说出来的话，三伏天，惊得他是一身冷汗。第13章“宋厂长，我错了。是我觉悟不够高，求您看在我上有老下有小的份上，饶了我这一次吧！”高大海是接替他父亲的职位，三十多岁的年纪，人品还能说得过去。宋志诚瞧着高大海那怂出，心中冷笑连连，等他把话说完，他却一言不发。高大海见宋志诚一言不发，冷汗顺着脸颊滴了下来，急忙伸手擦了擦。他心想；自己怎么就忘记宋厂长的脾气了呢？这下好了，捅了蚂蜂窝，怎么收场还不知道呢！宋志诚想了想，决定看他接下来的表现再说。“少给我哭叽尿嚎的，赶紧从名单上选人。”高大海一听，哪敢耽搁，拿起名单看了起来。六人当中，五男一女，三个名额已经占了两，到这时候，高大海要是还反应不过来自己领导的用意，那他真的可以卷铺盖回家了。“呐个，就这个林小兰吧？宋厂长你看行吗？”高大海小心翼翼问道，眼睛始终留意宋志诚脸上的神色。宋志诚听见自己想听见的名字了，心情略微转好了那么一丝丝。“你是人事部主管，你自己拿主意。”高大海没从他脸上看出什么，心中有点不确定，低头又研究起名单了。把事情前前后后在心中分析一番，高大海试探跟宋志诚说道；“宋厂长，这上面就一个女工，没有可挑选的人，要不要贴个招工呀？到时候也能筛选筛选。”“为了一个女工贴个招工？不浪费人力物力财力嘛？”高大海脑子够用，听出自己领导外话音了，急忙点头，说道；“宋厂长，那就用这个林小兰吧。”宋志诚咳嗽了一声，一本正经说道；“你自己看着办。”他敢看着办嘛？刚才差点丢了乌纱帽，教训历历在目，可不能再胡来了。“就用她了。”高大海说道。宋志诚没吱声，事情敲定了，高大海出去忙了。高大海从宋志诚办公室离开，越想此事越是觉得不对劲，马不停蹄去了门卫室。跟李大爷一番深聊，得知前因后果了，高大海暗骂自己糊涂，把林小兰这个名字记在了心理。“李叔，刚才我问你的话，不要让第三个人知道。”李大爷点了点头，察觉不对劲了，问道；“大海，是不是出事儿了？”高大海摇了摇头，看着李大爷说道；“李叔，你不用多想，记住我的话就可以了。对了，既然你认识林小兰，还得麻烦你老给跑一趟……。”李大爷听完高大海的话，都惊呆了，有些不确定问道；“这么快工作就安排出来了？”高大海没说发生在宋志诚办公室里的事情，只说这是杀鸡儆猴。不管是杀鸡儆猴，还是其他的事情，林小兰能进棉麻厂工作，李大爷挺开心，也省得他舔着脸求高大海帮忙了。俩人又说了会话，高大海起身说道；“李叔，昨个我爸还念叨你了，改天你去我家跟我爸喝两盅。”李大爷笑着应下了此事，高大海回了厂里。中午下班后，李大爷连家都没回，顶着烈日直接去了何叔家，想让林小兰尽快得知此事，省得她错过规定报道时间。再说林小兰是怎么消失的，是在大车进了厂院后，她就连跑带颠上了马路，不想后一辆大车紧随而来，逼得她站在了隔壁厂门口了，恰巧在这时她肚子疼，跑人家厂里上了趟厕所。而此刻林小兰还不知自己已成棉麻厂临时工一事，这儿会她在家里做活呢！天气太热，她一点食欲都没有，午饭都没做。眼看还差半截裤腿，这条裤子就缝完了，林小兰速度又快了几分。下午两点多钟，半截裤腿缝完了，林小兰起来活动活动筋骨，顶着大太阳去了何叔铺子。“小林，你来的正好。李大爷让我转告你，让你明天早上七点半去棉麻厂报道……。”林小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确认一遍，知道不是幻听后，激动的差点没蹦起来。跟何叔说了会儿话，交了活，何叔把手工费付给了她。随后何叔跟她说，让她把押金条拿来，到时候好把押金退给她。林小兰看着自己手中的钱，说道；“何叔，还有活给我做嘛？”“你不是要去上班吗？怎么还想做活呢？”何叔有点不解问道。林小兰笑了笑，把钱揣入裤兜，说道；“何叔，不满你说，我家里急需用钱，上班不耽误做针线活的，只是不能隔两天就交一次活了……。”何叔听完她的话，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说道：“你这孩子是真能干。既然你都这样说了，那行，我在给你拿裁好的衣服回去做……。”林小兰笑了，说了几句感谢何叔的话。检查面料，见没有任何问题，跟何叔道了谢，林小兰提着东西回去了。人逢喜事精神爽，这话一点也不假，林小兰在回家的路上哼着小曲，让不知情的人，频频回头看她。林小兰也不在意别人的目光，一路哼着小曲到家的。到了家，林小兰把三角兜往床上一放，人也跟着躺下了。躺在床上，她翻了身，看着空荡荡的屋内，自言自语说道；“很快我就会有属于自己的房子了，到时候找木匠做套聚和家具，攒钱买台电视机，在买辆自行车，手表也要买，还有……。”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追求跟梦想，林小兰自然也有。她的追求是物质上的，梦想是有个幸福美满的家庭，老了希望自己可以儿孙满堂。絮叨絮叨，林小兰自己把自己给絮叨睡着了。这一个多月里，她神经一直都是紧绷着的，如今工作有了着落，那根紧绷着的神经终于被她放松了下来。可能是太累了，这一觉她从下午睡到第二天早上。林小兰起来洗漱一番，洗过早饭，精神气爽早早去了棉麻厂。她到棉麻厂时，才六点半，足足提前了一个小时。敲了敲门卫室的小窗户，在看报纸的李大爷目光看了过去，见是她，起身打开了门。“怎么来这么早呢？”她之所以来这么早，是想向李大爷打听打听厂内的情况。“在家没事，我就提前过来了。李大爷谢谢你了，我真没想到，这么快就能来上班……。”林小兰进了门卫室跟李大爷说道。李大爷笑着说道；“快坐吧。只能说你这丫头运气好，运气好到让大爷我都嫉妒的地步……。”他想了伴宿林小兰进厂的一事，最终得出的结论是这丫头运气好。林小兰坐到小板凳上了，专心听李大爷所说的话。李大爷没跟林小兰提宋厂长一事，也没说高大海一事，主要是在他看来，那些事情都跟她无关。自己运气这是时来运转了？林小兰听完李大爷说得话那番话以后想到的。林小兰回想从那间漆黑潮湿仓房内醒来到现在，自己运气的确要比曾经好太多太多了。心想；运气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跟自己经历也有关……，假如没有那几年炼狱般的生活，造就不出来如今的自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林小兰岔开了话题，问起了厂内的情况。李大爷在棉麻厂工作了大半辈子，对厂内情况了如指掌，跟林小兰滔滔不绝说了起来。林小兰把李大爷的话听在耳中，有用的谨记在心，不知不知当中到了上班的时间。她要先去人事部报道，随后才能去车间。按着李大爷告诉的路线，林小兰来到了人事部办公室门外。见门上没有上锁，林小兰整理一下仪容，伸手敲了敲门。“进来。”高大海屁股还没坐到椅子上呢，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林小兰听见里面的回应，有点紧张，伸手轻轻拽了拽躺在肩膀两侧的麻花辫，松手又整理一下额头前的刘海，深呼吸几口气，咬了咬唇，鼓足勇气推门进去了。她推开门的那一刹那，高大海屁股刚坐到椅子上。高大海看向了来人，第一感觉就是漂亮，第二感觉就是眼生，第三感觉这姑娘好文静。“怎么看你这么眼生呢？你是那个车间的？”棉麻厂几百号人呢，不是每个人都能被他记住的。林小兰略显有些拘谨，两只手像是无处安放，一会捏捏自己衣服边，一会又把手放下的。“你好，我是林小兰，收到雇用通知来报道的。”对于这份工作，林小兰很是看重，怕自己表现不好，再被领导不喜。林小兰？高大海听完她的话，再次瞧了瞧林小兰，也就是几眼而已，随后目光很自然移向了别处，伸手拿起人事登记档案夹，边翻档案夹边说道；“过来登个记。”林小兰面带微笑走了过去。“坐吧。”高大海没端他主管的架子，表现的很是平易近人。林小兰见他人很随和，紧张的心情得到了缓解，应了一声，拉开椅子坐了上去。高大海低头看似在看登记档案夹，岂不知是在想林小兰跟宋志诚之间的关系，考虑自己要不要给她安排到轻巧岗位上的问题。琢磨了半天，他没揣测出领导的用意跟具体用心，怕自己马屁拍不明白再拍马腿上，决定先看看再说其他。翻到登记那页，本夹被掉了个，推到了林小兰面前。“在这一栏里填写你个人具体信息。”高大海手指往登记页面空白处那一栏指了指。第14章林小兰字倒是认识百八十个，写字她完全不行。高大海得知她是文盲，心中倒没觉得有什么。主要是这年代文盲太普遍了，他早已见怪不怪了。林小兰口述，高大海代笔，很快个人信息就填写好了。高大海拿出一张空白的信纸，在上面刷刷写了十多个字，拿印章，在纸张上盖了一个印章，又签上他的名字，说道；“拿着这个条子去对门的财务科，登过记再回来。”林小兰拿起条子跟高大海道过谢，转身后，她呼出一口大气，抬脚去了对门的财务科。财务科门敞开着，里面有两张办公桌，有位二十多岁打扮很时髦的女子坐在其中一张办公桌后在化妆。林小兰把里面情况看在眼里，伸手敲了敲门。化妆的女子听见敲门声，放下手中的小静，目光看向了门口。见是一位穿着朴实，长相很好看的姑娘，顿时心生不喜。她最讨厌比自己长得好看的女人，至于原因，当然是嫉妒惹的祸了。“门开着呢，直接进来吧。”语气傲慢的不是一星半点，一副爱答不理的态度，就差没拿鼻孔看人了。林小兰笑着走了进去，把条子递给了她。她接过条子看了看，抬起头目光在林小兰身上扫了一眼。心想；也不知是那个走后门送进来的狐狸精，真讨人厌。伸手拿出一个登记夹，扔到了林小兰面前，说道；“填写一下。”“我不识字。”林小兰跟她说道。“文盲呀？”她大惊小怪看着林小兰说道。如果有条件能读书，谁想当文盲呢？这点问题，是个人都能想明白，她却像不明白这个道理似得。林小兰点了点头，说道；“家穷，没念过书。”对方露出了轻视的笑容。“那你等一会吧，等我化完妆的。”林小兰什么都没说，站在那里等对方化妆，估摸过了十多分钟，对方才化好妆。妆化好了，她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白开水，把水杯放在办公桌上后，扭身出去了。林小兰又站着等了十多分钟，她手上带着水滴回来的。当她坐到办公椅上以后，手冲着林小兰所站方向甩了甩，水滴溅到林小兰的脸上了。连句对不起她都没说，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似得，又甩了甩手，又擦了擦手，一副目中无人的架势。林小兰从她放小镜子放下那一刻开始，瞧着她的面相，就知她是个很难相处的人，却没想到她会如此的难相处。伸手擦掉脸上的水，虽然心中很气愤，可林小兰还是忍了下来。就在林小兰想着不知她接下来会如何刁难自己时，身后响起了高大海说话声。“万慧，林小兰信息登记完了吗？登记完了，我把她送车间去。”高大海干等林小兰不回来，还有其他事情等着他处理呢，就过来看了看。万慧听见高大海说话声，急忙说道；“高经理，这种小事怎么轮到你来做了？小赵呢？”她口中的小赵是高大海得力助手。“小赵老婆生孩子，今个请假了。”高大海走进来跟万慧说道。万慧笑着跟高大海又说道；“咱们又来礼份子了。”高大海笑了笑，岔开话题说道；“登记完了对吧？回执条给我就行了。”万慧听了高大海的话，张嘴就说道；“刚才我忙其他事情了，这儿才倒出空来，现在就给她登记。”她递给林小兰一个威胁的眼神，意思让她不要乱说话。林小兰收到来自万慧威胁的眼神，一句话也没说。心想；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日后咱们走着瞧。有高大海在一旁，万慧不好为难林小兰，手续很快就办好了。高大海拿着回执条，跟万慧说了几句话，带着林小兰离开了。林小兰走到财务科门口时，突然回头笑吟吟看了万慧一眼。万慧在低头收拾桌上的登记夹，并未看见林小兰看她这一眼。跟着高大海来到六号车间，林小兰被移交给了车间主任韩卫国。六号车间干的都是脏活累活，除了几个主管是正式职工以外，其他人都是临时工。这个车间主要负者亚麻分类跟品相。要把亚麻当中的杂质跟有瑕疵的亚麻杆筛选出来，再把亚麻的品相分出三种，打好捆，运往五号车间。听完韩主任介绍的工作流程，林小兰表示自己记住了。“张丽呢？”韩主任大声在车间内喊道。“在这儿呢。”张丽在工作台上呢，听见韩卫国喊她，挥了挥手，站起来走了过来。“韩主任，喊我啥事？”“林小兰，新来的，放在你组里了。”张丽听完韩主任的话，目光看了看林小兰，说道；“知道了。”韩主任事情交代完了，扭身就走了，留下了林小兰跟张丽二人。“跟我来吧。”张丽觉得林小兰长得真好看，干活如何，暂时她还不知。林小兰应了一声，跟着张丽去了，很快她们二人来到了张丽小组。六号车间有十个小组，每个小组有六人，其中不算小组长，张丽是六号小组的组长。“大家停下。”张丽跟自己小组成员说道。大家停下了手中的活，目光看向了张丽跟林小兰。“林小兰，新来的同事。”张丽简单给大家介绍了一下林小兰，其他人在各自岗位上相互介绍起了自己。介绍过后，大家又接着干活，张丽为林小兰说起了她要干的活。每组每天每人的活是定量的，超量完成任务，会有额外生活补贴费。“组长，我记得了，那我的位置在哪儿？”“叫我张姐就行，叫什么组长。你的位置挨着我。”林小兰跟着张丽来到了她的位置上，张丽又教了她一遍怎么筛选亚麻杆，怎么分类等等事情。事情被林小兰一一记在了心理，随后着手干起了活。“小兰，明天你得戴个护袖，还要自己准备个罩衫，像我们一样，不然衣服很快就会被磨损坏的……。”张丽边干活边跟林小兰说道。“张姐，我知道了。”亚麻杆很干，放在工作台上筛选时，直冒灰尘，没有工作经验的林小兰吃了一口灰。张丽见她吃了口灰，笑着说道；“刚开始都这样，习惯就好了。”林小兰笑了笑，边跟张丽唠嗑边干活。张丽是边跟她唠嗑，边观察她干活的能力。这活只占手跟眼睛，不占嘴，女人多的地方话就多，林小兰是新来的，大家对她怎么进厂有些好奇，一个个跟她搭上了话。林小兰不能说自己是走李大爷后门进来的，就说自己是靠运气进来的。“小兰，你这运气真不是一般的好。”四十多岁的秦淑华跟林小兰说道。林小兰笑了笑，说道；“秦姨，你也感觉我运气好吧！”“你的运气不是一般的好，真的。”二十多岁的吴小凤笑吟吟把话接了过去。“可不咋地，当初我为了进棉麻厂，等了小半年呢！你瞧小兰的运气，这边刚登上记，第二天就来上班了，这运气好的没话说了。”跟林小兰同岁的朱洁说道。二十一二岁的刘玲听完朱洁的话，低头在干活的她撇了撇嘴，明显是不信林小兰说得那番话。“这叫什么？这叫人比人气死人。”二十多岁的陈萍笑着接话说道。几人围绕着林小兰运气一事说了起来，除了刘玲没怎么参与外，大家说得是热火朝天。一上午的时间，林小兰跟她们几人熟悉了起来，慢慢大家话题也越来越多了。到了午饭时间，大家伙离开车间，去了共用的洗漱池，洗过手跟脸，各自到物品存放处，在一个小组共用的小柜子里各自取出了饭盒，然后三五成群去了食堂。棉麻厂的食堂很大，同时可以容纳三百多人用餐。林小兰第一天来上班，不知要自己准备饭盒，张丽一看，就把自己饭盒盖给了她用，秦淑华一看，也把自己饭盒盖给林小兰用了。盛饭装菜的问题解决了，没有筷子她怎么吃饭。张丽一看，就去后厨给她借了一双筷子。午饭主食是杂粮面馒头跟玉米饭，菜有大白菜烧豆腐，豆角炖土豆，炝的芹菜丝，鸡蛋少辣椒，以及鸡蛋汤。四菜一汤，各个菜中虽然没有肉，但油水却很大。排队打菜打饭，一组的人几乎都是在一起吃饭的，吃过饭洗饭盒，回到车间休息半个小时，大家又开始干活了。上午林小兰已经熟悉过工作流程了，下午她干活的速度又上来了一些。但跟干了好几年的老职工还是没法比的，毕竟她算是新手。五点半下班，其他人的活，有的早就干完的，有的即将要干完了，林小兰比她们晚了一个多小时才干活的，就属她剩下的活最多。这活是自己干自己的，人家干完自己定量的活，在干活能拿生活补贴费，所以她们这活自然没用互帮互助这一说。秦淑华定量的活已经完成了，见到了下班时间，她起身说道；“家里有点事儿，我先走了。”“秦姨，等等我。”朱洁腰疼，定量的活干完了，她要跟秦淑华一起走。第15章很快一个两个职工都下班了，原本热闹的车间渐渐冷清了下来。记工员要等到所有人下班她才能下班，将近七点钟，林小兰定量的活终于干完了。偌大的车间就剩下记工员孙云帆跟林小兰了。“孙姨，不好意思耽误你下班了。”孙云帆不在意的笑了笑，说道；“你的情况特殊，情有可原。”搁在老职工身上，她早就急眼了，新人第一天，心中虽有怨言，可也不好发脾气给人家甩脸色。李大爷可跟她说过，在六号车间工作，千万不要得罪两位记工员，人家握着她们一天的工作总量，到月总结时，少写点个人超额产量，谁也看不出的。孙云帆是正式职工，年近五旬了，大高个，人很瘦，长得普普通通，皮肤有点黑。另一位记工员也是正式职工，年龄在三十多岁，名叫郭海燕。郭海燕跟孙云帆是一替一天等完不成定量职工下班的。林小兰笑着跟孙云帆再次道了谢，等孙云帆忙好手中的事情，林小兰帮忙关上车间大门，俩人一前一后朝外走去。孙云帆是骑自行车来上班的，她取过自行车先一步离去了，林小兰笑着朝棉麻厂大门口走去。“小林，怎么才下班呀？”李大爷都等林小兰好半天了。“定量的活才干完。”李大爷一听是这么回事，跟她说了几句话，就让她回家了。林小兰没直接回家，先去了供销社买饭盒，随后去了何叔铺子，想找点碎布头，做个护袖跟罩衫的，等她从何叔铺子出来时，天擦黑了。回家她先擦身子，换过衣服，才做的晚饭。吃过饭，把换下来的衣服洗出来，忙活好已经八点多钟了。上了床，林小兰又做起了护袖跟罩衫，快凌晨她才睡觉。第二天醒来，林小兰换过衣服，吃了口早饭，因为是阴天，也不知具体几点了，提着准备好的饭盒跟护袖早早去上班了。她到棉麻厂时，将近七点，离上班时间还有半个小时呢。“小林，你怎么又来这么早呀？”昨个她早来为了了解厂内的情况，今个她又早来了，李大爷有点不解了。“李大爷，我家没有时钟，今个阴天，所以就来上班了。”她也不想早来的，家里没有时钟，万一来晚了，怕被领导批评。“上班家里没个点可不行，回头先买个时钟吧。”买时钟的钱林小兰有，差的是买时钟的票证。“买时钟钱我有，就是没有票证。”林小兰嘀咕了一句。如今是一九七八年，买什么都离不开钱跟各种票证混搭使用，要等到一九八四票证才能取消。对此林小兰也很无奈，想看看，过段时间能不能在厂里申请一张购买时钟的票证。其实她还知道，还有一种途径可以得到票证，那就是去黑市置换或者花钱购买。问题是，没有熟人带着去，去了黑市也不会有人跟她做交易的。再者，在黑市上购买各种票证，要花双倍的钱不说，一般还买不到，大多数人去黑市卖各种票证，都是为了换粮食的。别看李大爷一把年纪了，耳不聋眼不花的，林小兰嘀咕话那句话的声音虽然不大，却被他听在耳中。“时钟票应该不难搞吧？一般人家有个时钟都能用十多年，回头问问你同事有没有时钟票证，有的话就借来用用，有了再还就是了，那种票证谁有多的也不会留在手中的……。”李大爷的话，林小兰在来的路上就想过这个问题，只是刚来上班才两天，跟同事又不算太熟悉，张嘴问人家借票证感觉有点不好。她还是再等等吧，反正只要在厂里上班，就有申请各种票证的资格。“嗯，我回头问问。”林小兰应了一声。李大爷又说道；“你也可以去财务科先申请票证的，等有了，你不就可以先拿到票证了嘛？”这个问题她也想过，问题是，财务科的万慧不知是什么原因对她产生了很大的敌意，现在她还没在厂里站稳脚跟，不想跟万慧发生任何冲突，这条路暂时也走不通。“好，回头我去申请试试。”林小兰没有跟李大爷提发生在财务科那些不愉快的事情，一是不想给李大爷增添烦恼，二是她认为自己可以处理好万慧一事。被万慧欺压只是暂时的，林小兰不信，万慧可以长久骑在自己头上作威作福。李大爷又跟林小兰说了几句话，渐渐有人陆陆续续来上班了。“李大爷，我去上班了。”“去吧。”林小兰把自己带来的物品放到了她们小组存放物品的柜子里，带上护袖去了车间。“张姐早。”车间内在陆陆续续进人，林小兰走到自己岗位上，跟张丽打了招呼。张丽坐在自己工作岗位上，端着透明大茶缸再喝水，笑着跟林小兰说道：“小兰，你来的挺早呀。”现在还差五六分钟才到上班时间，她进厂时就看见林小兰在跟李大爷说话了。林小兰那时也看见张丽了，人家骑着自行车没停下，直接从她身旁过去的。“我家没有时钟，今个又阴天，我也不知几点了，就来早了。”林小兰笑着说道。张丽喝了一口水，弯腰把茶缸放在了地上，盖上盖子，回身说道；“咋不买个时钟呢？夏天早来一会就早来了，冬天来早了，不开厂门，你还要在外挨冻……。”林小兰笑了笑说自己会买的，没跟张丽说自己的难处。她俩说话的功夫，其他人也都来了。朱洁打着哈欠说道；“昨晚不该看那么晚的电视，现在困死我了。”张丽瞪了她一眼说道；“你这丫头，我都说你多少次了，少熬夜，你就是不听话，活该。”朱洁听了张丽的话，俏皮的吐了吐舌头，笑嘻嘻的说道；“要不是十二点没台子了，怕是我得看一夜。”秦淑华在一旁接话说道；“还是年轻好呀！瞧我，回家又要洗衣服又要做饭的，躺下累得浑身难受，连看电视的心情都没有……。”张丽笑了笑说道；“可不咋地，我也是那样，在厂里一坐坐一天，多累到谈不上，就是腰疼的厉害，到家还得挺着僵硬的腰伺候全家老小。”“谁不说呢，工作一天了，回家连口热乎饭都吃不上，伺候完老的，还要伺候小的，我都够够的了。”秦淑华又把话接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