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至于到了府上,连自己手上的鲜血什么时候渐渐干涸都没有意识到。下人被他一手的鲜血骇了一跳,唯独他像是个没事人一般的魔怔横冲直撞的跑去房中掏出那个木匣子颤抖着一双手要打开却怎么都打不开,最终用左手扶着用力才勉勉强强打开捻了那药丸往锦书嘴里送去。看到人咽下去,才放心下来,但也像被人抽去了全身力气一般跌坐在榻边。为了方便照顾锦书的伤势,惜慈这些日子以来一直住在公子府,听闻下人谈论到周寻的一双手废了不禁匆匆赶来,待看见周寻的右手已经是血肉模糊,又不禁是心疼躲过了生气:“你怎的这般糟蹋自己的身子,你自己的身子对你来说就这么不打紧吗?”周寻费劲的抬起手看,手指现在失去知觉,已经不听他的操控和使唤了。他还是仔细的看了又看,最终笑起来:“只是一只手换一颗救命药,很值当。”“周寻,你疯了!”祝惜慈从未直呼他全名,且如此声嘶力竭的像是嘶吼一般对他说话。“我好得很。”周寻起身就要走,祝惜慈拦在他身前。随后无奈也是妥协,找来金创药和带子,却并不着急给他包扎,只是让人去寻了人来。待那人来,祝惜慈将周寻拉到他面前:“烦请为他将这手筋接上吧。”那接骨游医两手拖着周寻的手看情况如何,最后看来看去神色越发复杂:“公子的手是......”周寻扯了下嘴角:“接不上也无妨,并不碍事。不强求。”那游医道:“我还是头一次见着伤得如此重的,手筋尽断。不过勉强应当也是可以接上的,只是再也没可能恢复到从前的那般了,比之从前何止一星半点的差别。”惜慈心疼他,偏偏周寻自个儿总是这般不以为意的模样,咬了咬牙还是替他回答道:“接!”总不能传出去,陨都左相公子周是个只有一只手的废物,他不在乎别人眼光看法,可她见不得别人说他半句不好。那游医为他费了很大劲才堪堪接好,索性才断不久,尚且能接好,时间久了就是再有能耐的人来也救不了这双手。饶是他都不免觉得可惜,这么好的一双手,平白添了这许多伤痕,以后生活也多有不便,他是这陨都颇负盛名的公子周,往后却是右手残疾的废人,说出去,何其让人扼腕叹息。接筋骨是一件极为痛苦的事,游医看着都觉得疼偏偏周寻就是一声不吭。最后接好,惜慈才放心给他上药又包扎起来。“那边的事安排好了吗?”周寻冷不防的一问,身边的下人很快反应过来凑上前去:“已经安排妥当了,只是您的手......”他对着人晃了两三下已经包扎好的手:“无碍了。”“公子,锦书姑娘醒了!”觉浅匆匆忙忙跑进来,险些跌了一跤,还是周随不动声色眼疾手快的扶住她,但两人抬头目光相触时却又不自觉的别开,就连周随耳朵尖上也冒出一点可疑的粉色来,觉浅脸上也泛起一点红晕。几乎是她话音落得同时,周寻就赶去瞧锦书了,直到见到人安好的醒过来,身子虽然仍旧是虚弱的,但把过脉后惊奇的发现人竟然已经没有大碍了。周寻一手捏着她的手,先是慢慢红了眼眶,然后又当着她的面滚落一滴又一滴眼泪。他几乎已经再没有在任何人面前掉过眼泪了,这一次又因为她破了例。周寻一直没露出右手,而是一直把自己的右手往身后掩着不让她看见。索性她一直在榻上并未看见,只是笑着:“我躺了好久呀,阿寻哥哥,我饿了。我想吃酱鸭、糖葫芦、芙蓉酥、梨膏.......”小姑娘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着,不停地思考着一件件细数要吃的东西。周寻很耐心的跪在榻边平视着和她说话,耐心到了极致。她每说一件,周寻都点头应一句好,再用那双温柔到让人足以愿意沉沦溺毙其中的带着笑意的眸子看着她。锦书看着他,然后伸出手给他抹去眼泪:“阿寻哥哥不哭,糖葫芦记得买两串,这样回来了我正好分你一串。吃一点甜的,就不会觉得那么苦了。”就像那个雪天,小姑娘把自己吃了一口的糖葫芦塞给他说的一模一样。那时候她的小脸上还带着游移不定和不舍,可是现在的她已经会坚定的告诉他“我们一人一串”了。周寻先是怔了怔,然后认真的应好。糖葫芦他根本就不喜欢,只是因为是她送的,所以才喜欢了。作者有话要说:其实……我最喜欢最后一句话。那也是我要对你说的:我不喜欢看文,我喜欢的是看文的你们~宝贝们看文愉快鸭>3早点睡~☆、与君为盟这是时隔这许久, 众臣子再一次瞧见周寻来上朝。昔日的少年左相又恢复了那般神采奕奕的景象, 仿若这么长时间以来的事都是一场噩梦,梦醒了就过去了。但唯一不同的大概就是周寻那双手,自上朝那日起便有人发现上面缠满了厚厚的带子,每每行礼之时那只右手都是一直颤动个不停的, 眼尖的愚钝的都瞧见了。也不敢妄加议论更不敢随意猜测。待到后来什么时候拆掉带子, 众人看到周寻手上满是可怖的伤痕刀疤不禁都倒吸了一口冷气。常以宁却反应如常, 甚至在每每目光触及周寻那只丑陋无比的手时还会极小幅度的勾动嘴角似是在笑。“前些时日的围猎一事,微臣觉得还有诸多可疑,但王上这些日子以来并未再提,臣等也不敢随意提起。”常以宁乍然开口,梁政清听了眉头微不可查的皱了一下。“当日的刺客已经着人去寻过了, 但尚且还没有音讯。”“围场当日是安排好的,且只有宫中众人在,排除过宫中诸人便只剩下诸位大臣和其家中家眷了。”常以宁话是对梁政清说的, 目光却有意无意的往周寻看过去。周寻直接忽略了他的目光,或者说, 周寻早就料到他会挑这么个时候来细细说说围猎的事。围猎场上, 只有宫中众人, 梁政清却险些遇刺,若非锦书及时护驾救了他一命, 想来性命难保的便是他了。只是明摆着是这些人中的,过了这么久却还没有寻到真正的凶手是该说守卫办事不力,还是说有人故意借此机会有心筹谋目的就是为了对梁政清下手呢?看似简单的事情, 实则着实是细思极恐的。若当真是冲着梁政清去,怎么会如此巧合,碰见了周寻和程锦书,又怎么会正好梁政清被程锦书所救?当日御前献舞,程锦书分明以死明志誓死不愿为妃,怎的如今见到梁政清反而愿意舍命相救了呢?这其中缘由,众臣子即便是常以宁不开先河先来开这个口也未必能堵住悠悠众口,此事不查明得到交代,这一团疑云就永远在众人心中消散不去。异己难以铲除,最后互相怀疑,朝堂便会陷入一片混乱落得人人自危的下场。“周公子,此事你怎么看?”梁政清一直没开口,不代表心里没有衡量,实际上这会儿子沉默的时候,各人心里都有自己的一番心思和算计。周寻低着头,像在认真的想事情,又像只是借着这个时候垂手假寐什么也没想,早已经神游天外。待提及他的名字,周寻后知后觉“啊”了一声,而后抬头有些懵懂:“其中细节,我是没资格来品评且琢磨的。只是我只对一事不甚明了。常大人怎么就觉得,王上遇刺和我与程姑娘是个巧合呢?”他这话很清楚的捉到了重点,先前都还百般猜测周寻是如何安插人手行刺王上,几乎都已经把这行刺的罪名给他坐实了,这时候经过周寻这么一提,才想起来这周公子同常右丞似乎向来都是水火不容的这一回事了。单单仅凭常以宁的话,在这时就已经已经明显的失去了所谓的信服力,有失偏颇了。咂摸了一下,梁政清又开始企图在常以宁脸上寻到一丝半缕的伪装破绽,可是常以宁仍旧是那副神情。“当日,我因身手不好自愿留在了营地中,众位大人可也都是有目共睹的。王上一路上也是好好的,怎么就遇到周公子就出事了?论起佐证,诸位大人当日都在,皆可为我作证才是。”“这......是啊,是啊......”诸位大臣面面相觑纷纷应和。梁宣在周寻身侧,周寻想了想也许这是个绝佳的机会,看他几次要开口都重缄默,周寻也知晓他在这次事件上立场身份特殊,若是由他开口,即便当真,梁政清也是不会相信的。“王上,”周寻抿了下唇,“此次围猎除了宫中无人知晓,然而查遍却也没有寻到可疑的人,那便相反地证明此人是有极大的本事,或者换一句话来说,是这人背后的人拥有极大的本事,既能助他顺利进入围场埋伏,又能助人及时逃脱围场不让任何人发现。”他的目光一一扫过大殿之上的众人,被看着的人都纷纷垂下了头,无一不怕周寻借题发挥将此事扯到他们身上牵连一家上下,别的罪责也就罢了,唯独这行刺王上的罪名谁都不敢担上,一旦有了丝毫的嫌疑,动辄就是株连九族的后果,没有人愿意轻易冒这个风险去做如此以下犯上的事。可是一个个看过去,唯独只有那么一个人的神情是有异的,他第一反应是迎上了周寻的目光,在周寻略带笑意的瞧他时,他一开始毫不畏惧的看了过去,又很快左右看了看。六殿下,你的演技到底还是应该好好磨砺一下。可是周寻不能念在他是初犯亦或者他年岁尚轻的份上就放过他,他对他一时仁慈,受苦的就会变成他和锦书。于是还是开口道:“容微臣冒犯,王上为什么从来没想到过这一场围猎是怎么开始的?又是谁默默推动的呢?”“这论提议,是常大人提出来的,也是王上您思虑过后亲自应允的,论从开始到结束,是......”他刻意说到这里停下,面上表情变幻得很快又十分精彩复杂,让人信以为真他是有什么斟酌和难言之隐。“但说无妨。”直到得了梁政清这一句应允,周寻才接着说下去:“是王上让六殿下一手操办的,地方也好,猎场也好,按理说都是六殿下仔细确认过的,不应当会出差错才是。”臣子不禁都捏一把汗,周寻恃才放旷如此,这一番话,看似只是陈述缘由和事情,一下子就将梁政清、常以宁和六殿下全都囊括进去,不仅变成了周寻无罪论,反而倒像真是他们三人的错了。话的力量不重,也足够堵住众口。就连梁政清都下意识地看向了朝堂上的六皇子,六殿下也未曾想到他当真会看向自己的反应,这一眼过来,就意味着梁政清对他多多少少有了怀疑。常以宁也没想到,三言两语颠倒了过来,他们成了风口浪尖上众矢之的。探询的目光太过强烈,六殿下实在是撑不下去招架不住,直接就“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父皇明察,父皇明察啊。”“明察?明察什么?朕还什么都没说,你这个样子成何体统!”“无需再如此大费周章了。我都替王上查好了。”周寻往后一抬手,有人正好带着一个人上了殿。那人始终低垂着头,看不清表情,待到被人拉到殿前一扔,几乎是跪在了大殿之上。抬起头来,双手已经被牢牢绑上,脸上俱是伤痕,整张脸的样子都已经是模糊不清的了,血肉模糊,根本就分辨不出本来的面目。他身上的衣裳也早已经是烂了,看见地上一同跪着的六殿下,一时激动起来,拽着六殿下的衣角哭到:“殿下,殿下,你还记得我吗?当日围场,你可要救救我啊!”六殿下一下甩开了他,声音都拔高了几分:“你在胡说什么,我根本就不认识你!”那人先是怔了一刻,而后小小声嘟囔了一句,旁人没听清,可是身侧的周寻和六殿下却听得清清楚楚:“好,既然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是你背信弃义在先的。”他指着六殿下,大声道:“王上,是他,就是六殿下,当日就是他给了我许多银两,雇我在围场中行刺,我先前以为是什么无关紧要的人物,我们这些普通百姓也并没有见王上的机会,只是殿下给的赏银丰厚,我又急需大量银两这才鬼迷心窍答应了他,是后来才知晓原来他让我行刺的竟然是王上您。”梁政清额头上青筋隐隐暴起:“你可知当日不是那位姑娘,我就没了性命!”“我并不知什么姑娘,只是殿下让我行刺您,待箭射过去,殿下那时也在我身侧,他见箭未射中就催促我快些离开,自己也赶快离开了。可后来我离开围场不久便被这位公子身边的侍从抓住了。”说完,他目光就看向了周寻。他接下来还交代了诸多自己的事情,诸如他原本是远近闻名的猎户尤其箭术精准,六殿下某一日特意寻到他给了他许多赏银说是要他刺杀一个人。他当时并未多想,到后来东窗事发才知晓自己闯了大祸。臣子听着,皆是心惊肉跳,不敢插话。“来人。给我拉下去。择日问斩。”梁政清道。这下子殿上跪着的就只剩下六殿下一个人了,他身上一阵接着一阵的冷汗,身子也抖个不停,这时候已经不敢再抬头看梁政清了。“皇儿。”梁政清开口,提到他,他身子骤然一缩,这时候梁政清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在对他的处刑一般。“儿臣在......”他的声音和人一样,都害怕得紧抖得不成样子。他突然两手撑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两下头,颇带着些破罐子破摔的感觉:“父皇想知道,我为什么大逆不道,想着刺杀您是吗?”“我幼年时,父皇便极少来瞧过我,您最常去看的是二哥,我便极为艳羡二哥,时常能有您去瞧他,给他带许多好玩意儿,大一些,您宠爱贤妃娘娘,连带着三哥一道儿喜爱着,唯独剩我,您既不喜欢我母妃,也厌倦我。到了前一阵,突然想着让我一手操持围猎之事了,这才想到我。我没想过让您死的,只是想让您受一点小伤,不过既然到了现在,我是真的很想问一句,若是今日没有这么一个人站出来拿足够的证据戳穿我,您还会不会相信我?”随后,他又很快释然的笑了:“所以父皇不知道,没有爹疼娘爱的孩子是怎样的,不止是您不喜欢,连带着母妃也觉得是我的过错,动辄打骂我,觉得我不争气。如果没有这么一个人,父皇会不会信我?”梁政清没回答,看着这个自己的皇儿,他只觉得前所未有的陌生。殊不知,他的皇儿看着他,也是从一开始的熟悉、敬爱走到了如今的陌生。梁政清没有回话,六殿下自己给自己了答案:“父皇也不会信的。”有没有,都不会信。梁政清偏过头去没再看他,六皇子直接就被带下去了。可是他仿佛被发现了,是解脱的,因为直到人被拉出去很远还能听到他的笑声。是开怀的,大抵比他从前要真实许多。下了朝,梁政清面上显露出一种前所未有的疲累来,可能连他自己也未曾想到原来自己缺乏关心的皇儿有一天竟然会这么怨恨自己。怨恨到想要他性命的地步。周寻看见梁宣走了,跟上去。他想事情很认真,周寻跟了一路他都没反应。“他的事情你是怎么知晓的?”梁宣停下来问他。其实早在常以宁向梁政清提起要去围猎,周寻就觉得事出有因留了个心眼。那一日去围猎,周寻是进了猎场不错,可是他事先让周随等在营地外叮嘱了一番:“此次围猎很突然,事有蹊跷。恐怕有人瞅准了这次机会想要做手脚。你带着另外几个人在围场四处出口,看看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也是因为他这般提前的筹谋布局,才正好抓到了那一日匆匆要逃走的人。但是方才大殿之上的却并不是当日他们抓到的人,而是天牢中一个十恶不赦的罪犯。作恶多端之人。那猎户生活困苦,很是可怜。周寻仔细斟酌一番还是放过了,转而和周随去了天牢中选了个十恶不赦的罪犯,他那时已经因为各种牢狱中的严刑拷打而变得面目全非了。也正是因此才方便掩藏他的真实身份让他帮猎户顶罪。猎户不知是无心之过,而顶罪之人是心甘情愿想让周寻帮着给他个痛快。总好过他在牢狱中受百般折磨。只是真正身份一事便没必要再同梁宣细说了。“周寻,你和他们不同。我想姑且一试,试着和你站在一条线上。”梁宣说出这句话来,周寻就知道,自己这一次的谋划成功了。从一开始对六殿下下手,到现在梁宣主动同他为盟。皆在他掌控意料之中,为何拿积怨已久的六皇子开刀,也是因为他知晓梁宣开始担忧了,他害怕每一个可能在以后威胁到他地位和身份的人。从他装疯卖傻,愚笨蛰伏的时候,他早就不愿意再只是一个平庸的皇子了。而周寻愿意帮他,是因为梁宣能护他。……回府的路上,周寻乘了马车。锦书自伤势逐渐好转,又因为册封公主的缘故顺理成章被接回了宫中。没了锦书在府上,周寻又开始觉着这回府变成了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最要紧的永远是只消在心里搜肠刮肚找各种借口和理由去后宫寻锦书瞧她。到底是后宫,不可随意让外臣男子出入,周寻也不好多去。马车忽然停下来,车夫对着马车唤了一声:“公子,前面儿过不去了。”周寻:“罢了,那就下来走吧。”于是下了马车,这才发现原是有群人在闹事,几个壮汉围着个小少年,对他拳打脚踢。周寻从人群围着的空隙中隐约看见那孩子将自己缩起来抱成一团,不回话也不还手。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任由他们对自己一边言语侮辱一边拳打脚踢。有人踢翻了他面前的破碗,少年听到声音顶着他们的拳脚将碗抱在怀里护住。他不愿意看见这些,也向来见不得这些。瞧了两眼就要走开,才走了没几步又退回去,拨开人群。周随知晓他的意思,帮他把另外几个人拦住,周寻便将孩子扶起来。孩子先是看着自己怀中的碗,然后再恶狠狠的瞪着方才打他的那伙人。“嘿,你还敢瞪我们?”说着就撸起袖子又要上前。周随直接抽出剑鞘中的剑,那几个人气势顿时熄灭了一些,还是不服输道:“别以为仗着人给你撑腰你就……你就……”但话还没说完,身旁的人拉了拉他,指了指周寻悄声:“这个人我曾远远见过一眼的,是公子周,算了吧?”果然,一听到“公子周”这个名号几个人顿时面色白了几分,一下子行了个礼就匆匆离开了。“为什么不还手?”孩子抱着碗,没有感激,眼神里只有戒备:“还手?还手他们只会更凶狠的打我,只有做出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他们觉得无趣,才会早些收手。”周寻:“你一个人?”孩子晃了一下手中的碗:“还有这破碗,没了它我就没法儿吃饭了。”“要跟我走吗?”那孩子也是一双眼睛很好看,周寻本不是喜欢多管闲事的人,只是见到他被羞辱被拳打脚踢,忽然又觉得不该置之不理。孩子没说话,周寻以为他是不愿,从银袋中掏出银两准备给他让他自己珍重。那孩子眼疾手快一把从他手中抢过了银袋,笑嘻嘻道:“走,当然跟你走。”“你就不怕我是坏人将你带走卖了?”孩子一边眉毛高高挑起,觉得他说出这句话很怪异一般用狐疑的目光看着他:“有那些每日来变着法儿羞辱我打我的人坏吗?”周寻摇摇头,语气故作轻松:“那倒没有。”孩子拍拍身上的灰:“那就比在这里等死强。”周寻看着他走了,也招呼了阿随一同走。不远处几人身后,方才拳打脚踢那个孩子的几个壮汉围着一个人:“大人,可还满意?”那人微微勾起唇角:满意。满意于想不到周寻这么轻易就将人带走了。没白白枉费他费心演了一场戏给他看。作者有话要说:宝贝们看文愉快>3☆、与君离别下人们见周寻突然带回来一个小孩子, 都满是惊讶:公子喜欢动物什么的也就罢了, 怎么现在还喜欢上小孩儿了?周随轻咳两声:“这是公子从外头带回来的小孩,身世坎坷,公子于心不忍才将他带回来。”众人便围着小孩打量起来,直将他在众人面前围在中间外边儿成了一个圈儿, 越看越觉得这孩子很是喜人, 便开始动手去捏捏他的脸或摸摸他的头。都被孩子的手一一毫不留情的给拂开。下人咂摸着嘴:“公子您瞧瞧, 这孩子模样长得多俊哪,和您一样好看。”周寻将人看了看没附和也没否认。孩子从众人中挤开凑到周寻身边,下人又开始笑着:“这孩子唯独就和我们公子亲近呢。”周寻觉着总这么叫孩子不行,于是想着给人起一个名字,但他想不到特别好的。孩子跑过来, 很会识人眼色。周寻懒懒道:“小孩,我给你起个名字吧。”可小孩嗤之以鼻,似乎并不稀罕, 只道:“我有名字的。我叫常安。”长安?这名字不错,寓意也挺好, 免得他再费心起一个了:“就这么用着吧, 这名字挺好。”见周寻起身要走。常安开始耍起无赖来, 抱住他的腿不让人走。“怎么?”常安一边不住摇头一边命令他:“你不准走,你不是公子吗?是你要带我回来的, 我想读书。”“为什么想读书?”常安:“读了书就能当大官挣好多好多银两,不愁吃穿,再没人敢欺负。”“可是当了官, 也得是臣子,也得听别人的,还是有很多无奈。”常安松开他,两手抱着臂:“那也总好过四处流浪,漂泊无依。至少还有饱饭吃,有人伺候。”这一番话,像极了他年少时的想法,就像他那时会说的一样。他看到常安,就看到了那时的那个周寻一样,站在他面前和现在的他说话。他背过身还是要走的样子,常安又开始拽住他:“不是你带我回来的吗?怎的连读书也不许!”可是周寻吩咐下去:“带他去沐浴干净换身衣裳到我的书房来。”下人应了好带着他就要走,可是常安不乐意非赖在那儿最后大有一番撒泼打滚的架势。这是周寻头一次因为不在朝堂上的人头疼,还是个小毛孩。“你先起来,我是让他们带你去沐浴更衣,难不成你要这副样子去读书?”常安低下头看了看自己身上,觉得的确很不妥,这才跟着人走了,还是一步三回头的那种。待常安终于沐浴更衣后被领着进了周寻的书房。周寻一手背后一手运笔临帖。常安走过去自顾自凑近看,最后看着人拿左手写字且写得十分歪斜,嘴角不禁抽了抽:“我以为,郧都颇负盛名的人会是文韬武略样样精通的,没承想这字……”即便他没有直白的说出来,但仅仅是他的表情,已经足够让周寻从其中读到他的一言难尽了。他叹了口气:“是啊,其实外界都是谣传,我是连字也写不好的。你可别说出去,叫我跌了这公子的面子。”常安眉目间有些许不屑,碍于这所处毕竟是公子府并不好发作。那临帖上的字着实是丑得过分,左看右看都寻不出一点儿好来,让人想找着话夸都找不出来。周寻便手将那纸一团扔到了一边:“你来试试。”常安直接接过他的笔在纸上写起来,他的确很有天分,三两下就学的像模像样,字还说不上好看,已经有了那么几分意思。周寻在一边看得很满意。方才常安就发现了,周寻的一只手有问题,丑陋且布满了可怖的疤痕。于是心里暗暗猜测着是否是因着这一只手的缘故,所以才只能用左手写字。但他心里有分寸,眼下初来乍到,不该他问的最好不要多嘴。就和他来之前在街上等着他时那人告诉他的一样:“谨言慎行。”临帖,读书,谈诗论道,常安一点点被周寻口中的讲述所吸引,那个在他眼底的世界,通过言语竟然变幻成了一幅无比绚烂的河山图,对他有着致命的吸引,小小的引诱着这个涉世未深的孩子。周寻待他,比之做门客教导宗庆时更有过之而无不及。许多时候不用他多加点拨,常安就能理解个十成十,周寻内心也有作为人师的骄傲和自得。然而欣喜之余,实在是可以从其中窥见许多不合理的诡异来。常安不仅相貌生得好,就连这股聪明劲也像极了周寻,可是众人沉醉于常安的聪明伶俐,久而久之也感觉这孩子身世凄苦,实则很是乖巧体贴,便不自觉忽略了所有的可疑之处,全心全意接纳这个初来乍到的孩子。用尽全部的心力补偿他,渴望让他卸下那些不该属于他的忧愁和防备,感受到快乐。顾念教导常安的缘故,周寻难以时常去宫中见锦书一面。这一日好不容易得了空来见她。才到了宫殿门口,觉浅见着人还没等周寻招手反而很快跑开了,片刻后回来直接让两个守卫关上了殿门。留在周寻一个人在紧闭的宫门外无可奈何。最后只得故技重施从围墙翻了进去吗,落地后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却见面前正好有一只狗。周寻脸上笑得有些勉强,一边打着手势示意它不要冲动,一边脚步很自觉的往后退。看着他自觉地后退,那狗也很自觉地往后退了两步,周寻拍了拍胸脯,才松了一口气,却忽而见着那狗对着他咧开嘴露出尖利的牙齿来后腿在地上用力蹬着。他忽而觉得十分不妙了,那狗果然一个往后蓄力就朝着他扑了过来,那一瞬间,它的动作和某个动物一同重合起来。周寻蹲下身子下意识就两手挡在面前闭上了眼。可是半晌过后,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而是感觉到脸上一阵温凉的濡湿。周寻缓缓睁开眼,见到的是狗伸出舌头舔他的脸。他大着胆子鼓起勇气去摸了下它身上的皮毛,那家伙却很温顺,并不反抗。而后是姑娘抱着猫走到他面前,周寻总算见到她:“锦书,为何将殿门关上?”“觉浅来通传说是见你来了,我便让她去将殿门关上。”小姑娘是生气了,气他这么久都不曾来寻她。“那这狗?”锦书:“它很乖,并不咬人。我怕有些闲杂人等进殿,特意寻来看门的。”周寻被她逗弄得哭笑不得:“所以我只能翻墙进来。”锦书冷哼一声:“若是当真不愿你进来,围墙你都翻不进来。”他行了个礼:“那还要多谢公主的宽宏大量了。”锦书一手捏住彐寸的耳朵揪了揪:“为什么就这般不听话,旁人的事就重要的,我说就怎么都不听。”她这指桑骂槐的意味太明显,很难不让人听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