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礼有些不知所措,他虽然对女生不太感冒,但这是祁湛的亲人。他缓缓伸出手,嘴角扯出一个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那只手就被祁湛按了下去。你在这干嘛?祁湛看着顾心媛,眼底是明晃晃的嫌弃。我跟朋友去滑雪,她说着,又转向喻礼,笑嘻嘻道,小哥哥一起来吗?可好玩了,跟我们一起肯定比跟这个木头一起好玩多了,我们有好几个小姑娘呢!先加个微信呗!她直接点开手机露出自己的二维码递了过去,没有半分不好意思。这么外向的性格,倒是跟祁湛半点不像。喻礼抿了抿唇,祁湛丝毫没有放开他的意思,只能抱歉地看了一眼顾心媛。不加!祁湛直接拒绝道。人家都没说什么呢,你这个人,管天管地管语文数学还管人家加不加微信?顾心媛蹙着眉,满脸愤愤不平,我跟你说,你给我买三套试卷那事儿没完!一,我确实可以管他加不加微信,二,我觉得我应该跟舅舅提议,再给你买三套试卷,毕竟你也快要升高三了。祁湛冷冷地看着她,语气很强硬,你觉得呢?顾心媛涨红了一张小脸,哼哼了两声,这么护着?是不是上次那个人?喻礼瞬间僵住了身体。祁湛察觉到了他的不自在,捏了捏他的掌心,看着顾心媛,你该回你的座位了,不要挡在过道上。哼!小姑娘一甩头发,拎着自己的小包快步走了,没过三秒又折了回来,趴在喻礼的座位上,从上往下探头看他,小哥哥真不考虑加个微信?我可以跟你讲很多这家伙小时候的糗事哦!喻礼没忍住笑意,轻轻笑了出来。别说,还真有点心动。然后被祁湛轻飘飘瞪了一眼,只能扭过头去看窗外,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听到。等到人走了,喻礼才凑过去,看着那微微有些泛红的耳垂坏笑道,小朋友小时候有什么糗事啊?说出来分享分享呗别闹。祁湛把暖烘烘的杯子塞进他手里,两只手都牢牢按在了杯壁上。掌心是温热的水杯,手背是祁湛温热的掌心,里里外外都透着暖意。她比我还小呢,能记得我什么小时候的事?祁湛无奈道,这丫头就是有点唯恐天下不乱,你别听她瞎说。哦喻礼拖长音道,其实就算有,也没什么丢人的,毕竟是小时候嘛不过我真的很好奇你小时候什么样?不会也像现在这样,板着脸都不说话吧?祁湛沉默了三秒,一把将人半揽过来,把喻礼的脑袋摁在自己肩膀上,又抬手捂上了他的眼睛,睡!言简意赅。喻礼微微勾起唇角,遇到不喜欢不想回答的话题,就用这种方式转移注意力,这家伙真是别扭得可以。但不知是因为真的累了,还是因为那熟悉的好闻气息格外熟悉,喻礼竟真的沉沉睡了过去,等他被祁湛叫醒的时候,已经快要到b站了。起来把衣服穿好,下面很冷,围巾手套不准忘,皮肤绝对不可以露在外面。祁湛伸手帮他捏了捏酸痛的脖子,自己开始收拾那些垃圾和行礼。等他们下车的时候,喻礼才真正感受到北方的冷。一种几乎透进骨子里的冷,哪怕脸上戴着口罩,眼睫毛上也很快结上了冰霜,甚至能感觉口罩外面都有细细的冰碴。祁湛肩上的包里背着所有东西,包括两人的换洗衣物,他另一手还紧紧拽着喻礼的胳膊,这里的地上全部都是冰,对于从来没体验过的南方人来说,着实有些危险。等回到祁湛在b市的别墅,才算松了口气。别墅很大,打扫得非常干净,但是却没有人。地暖开得很足,进屋就要脱衣服,穿着轻薄的衬衫看着外面的鹅毛大雪,这种感觉实在太过奇妙,喻礼就趴在床边,着迷般得盯着外面的美景,甚至还有心思吃一根雪糕。只准吃一根,不然肚子该不舒服了。祁湛倒也没阻止他,放了一杯奶茶在他手边,陪他一起在床边坐下,翻开一本书,等下午雪会小点,到时候才能出去玩,知道吗?嗯嗯嗯!喻礼根本没听清他在说什么,就胡乱点头应了,两只眼睛直勾勾盯着外面,满是惊奇与赞叹。祁湛难得见他这幅纯然小孩的模样,不由得失笑,突然想起网上的段子。南方人第一次见雪觉得好玩,却不知道北方人眼中的南方人更好玩。在喻礼眼巴巴的期盼下,三点左右的时候外面纷飞的鹅毛大雪终于停了,他匆匆起身穿上外套,就要往外冲,却被人拉住了胳膊,仔仔细细又套了围巾和手套才放出去。哇啊啊啊啊!喻礼小孩子一般地在雪地里撒欢,看着原本平整的雪地被自己踩出一个个脚印,顿时来了兴趣,就像追着自己尾巴的猫咪一样,一下一下算计着脚步,硬生生踩出一行字来。祁湛。歪歪斜斜,跟他写在纸上的字比,丑得太多了。也幸亏别墅前这块空地够大,不然怕是根本写不下这幅巨作。他抬头看着站在对面,眼神温柔的祁湛,慢慢蹲下身,脱了手套,在他的名字下面画了一颗爱心,然后添上了自己的名字。只是小小的,甚至比不上一个脚印大小。而仅仅是这么短的时间,那根手指头就已经冻得失去了知觉,喻礼抖了抖,连忙戴上了手套。再怎么闹也不准摘手套。祁湛见状走了过来,脸色微沉。喻礼连忙伸脚把自己的名字和那颗爱心抹掉,假装无事发生。先进去让我看看你的手。祁湛拉过他的手就要往屋里拖,喻礼干脆蹲下来,耍赖一般盯着他,就那么一会,没事的,来打雪仗吧!不行,你祁湛蹙了蹙眉,话还没说完,眼前就扬起了一片雪花,睫毛鼻尖都挂上了晶莹剔透的雪花,然后迅速融化,变成亮晶晶的水珠。无奈只能陪着他先玩游戏。等到闹够了,喻礼才干了他一直想干的事。用小雪球不断滚出了一个大的,堆了一个矮矮胖胖的小雪人,捡了两块石头当做眼睛,看起来蠢萌蠢萌的。他就像是突然点醒了什么奇怪的技能,兴致颇高地又堆了一个差不多高的,以及一只小猫样的白色雪团。乍看之下,有点像一家三口。他没好意思问祁湛这像不像他们,只是略微遗憾道,可惜带不走,我感觉这已经耗费了我所有的艺术细胞了这倒是实话,他智商超高,却独独在动手能力方面,几乎算是半残了。可能真的是人无完人。祁湛看了他一眼,也把这三颗雪球都拍照留念,两人就在这别墅里住了三天。睡前看雪,睡醒玩雪,好不惬意。一直等回到s市,喻礼还有几分恋恋不舍,可过几天小朋友就要去欧洲跟父母一起跨年了。这次的回忆,已经足够他支撑那段分离的时光了。然而祁湛递过来的盒子,却让他楞在了原地。里面有三个雪白的陶瓷娃娃。形状跟他堆的那三个雪人如出一致,完美缩小的比例,甚至连那两块丑丑的石头眼睛都那么有特色。我第一次做,做的不好,但还是想送给你。下次,再一起去看雪吧?第51章 你把我当孩子哄?看着手里白白胖胖的瓷娃娃, 丑萌丑萌的,喻礼有些想哭。他就那么捧在手上,宝贝得不知道该怎么是好。曾经他所拥有的一切,都被封在了那所房子里, 而现在只有那些旧书, 房东遗留下来的木质家具等,似乎除了身上这套校服和那只手机, 都是可以随意丢弃的东西。但他手里的这份, 名为心意的礼物,让他有几分不知所措,直接排除了凌乱破旧的出租屋。若是放在那里, 仅仅是想想, 都觉得是种玷污。最后喻礼捧着盒子回到了寝室, 把它放在了抽屉里, 想想又觉得不安心, 左右看了看, 拉开衣柜, 塞进了最边缘的角落,最后在上面盖了两件衣服。寒暑假一般没人住宿,但也不是不能住, 另外交两百块钱一个月就行, 算是相当便宜的房租了。不过这段时间,喻礼基本都睡在小朋友那套小房子里。两人一起结伴探索了所有的边边角角,摸过每一块地砖, 仔细聆听每一个小物件背后的故事。他想认真地了解这个人的一切,那些开心的不开心的,遗憾的怀念的。一个完整的小朋友。明天明天我有事,就不过来了。喻礼窝在沙发上,怀里抱着有段时间没见的团团,毫不介意白色的细毛沾了他一身。怎么了?祁湛随口问道,也坐在了他身边。喻礼摇了摇头,没有解释的意思,他也就不问了。好,那我也回家一趟,收拾一下东西。祁湛温声道。这小崽子最近胖得多了,你真的没有喂过量吗?喻礼把团团的两只前爪握住提起来,长长的一条,人立起来正好可以够到他的下巴,团团便伸出舌尖一下一下舔着,喻礼被它闹得直往后缩。不会,它不胖的,只是毛比较蓬松。祁湛也伸手过来,在团团的下巴处微微挠了挠,让他不要去闹喻礼。喵呜小团子闻到另一个主人的味道,马上转头朝他怀里拱过去,在祁湛身上蹭了蹭,小脑袋来回拱着,喵喵直叫。嘿,小崽子果然更喜欢你。喻礼笑着歪在沙发,大咧咧毫无形象地躺着。不会,它也喜欢你。祁湛看着他,认真道。果然没多久,团团在祁湛身上撒欢撒够了,又扑腾着两只爪子往喻礼腿上爬,成功拱进喻礼怀里之后,呆不到三分钟,再次往祁湛那里移动。啧,这小崽子还挺花心!喻礼看得好笑,来回几次折腾之后,团团似乎终于找到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后爪踩在祁湛大.腿根上,脑袋和大半个身子都拱在喻礼怀里,抱着他的一只手臂来回舔着蹭着。身体被拉成长长的一条,展示出极佳的柔韧性。担心它长时间维持这个高难度的姿势会伤到脊椎,两人只能靠的极近,头碰着头,大腿挨着大腿,让这只花心的猫能身子在一个人怀里,脑袋埋在另一个人怀里。这倒不像是他们在撸猫,而是猫在撸两个主人。说,这猫这么花心,是不是你教的?喻礼捏了捏团团软绵绵的小爪子,举起来朝祁湛挥了挥,还是说主人其实也很花心?祁湛无奈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他这么没营养的问题,直接伸手在喻礼腰上轻轻戳了一下,接过他软倒的身子靠在自己肩上。直接用行动表明了立场。喻礼笑眯了眼,偷着乐。可是之前的气氛再美好,到了第二天都会变得稍显沉重。这是喻礼母亲的忌日。说起来也讽刺,就在过年前夕,原本该是阖家团圆的日子,她却没能熬过那个寒冷的冬天。这里是s市郊区的一片墓地,荒芜,偏僻,但是便宜。把他们母子两所有剩余价值都榨干之后,那群黑心肝的亲戚才恩赐般的,给她置办了后事,埋在这么一个荒无人烟,鸟不拉屎的地方。甚至入目可见的几百米内,只有这一座荒坟。墓碑上刻着慈母徐黎敏之墓,而周围已经长满了杂草,挂满枯枝落叶,看上去萧瑟极了。喻礼拿出毛巾和水瓶,细细把墓碑擦拭干净,又拔了杂草,在地上放了几块小蛋糕,和一些水果。然后毫不在意地席地坐下,轻轻摸了摸冰凉的碑石。妈妈,我好久没来了,很想你。喻礼的指尖轻轻滑过那凹进去的字体,在她的名字上细细摩挲了一遍,眼前逐渐模糊。曾几何时,他是这世上最幸福的小孩,但可能老天都看不过去那份幸福,才会一样一样,全部从他身边夺走。毕竟在此之前,他怎么也想象不到,生命真的会如此脆弱。对不起啊妈妈,喻礼任由泪水流了满脸,轻轻摩挲着自己手腕上的疤,我怪过你为什么那么狠心,为什么那么脆弱,可我现在明白了,那些崩溃,真的只在一瞬间罢了。之后的日子,的确说不上多好,依旧是痛苦的。喻礼垂着头,回想着自己那段浑浑噩噩的时光,那些晦暗的,疼痛的,洒满了汗水与鲜血的日子,竟在不知不觉中变得模糊。而逐渐清晰的是,大大咧咧很讲义气的江辰,刀子嘴豆腐心的宋淑娴,那只软乎乎的白色小奶猫,以及那个几乎占据了他所有思绪的人。但似乎也没那么坏。喻礼眼睑微垂,手指不自觉地揪着地上的杂草,我遇到了一个人,一个很好的人。他深呼吸一口气,快速补充道,妈妈一定也会喜欢的,他很乖,很厉害,又懂事又上进,你们肯定会揪着我的耳朵说,你就不能跟人家祁湛学学?模仿着自己父母的口气,喻礼自己把自己逗乐了,眼泪却流的越发凶。他很好,特别好,对我也好。喻礼挪了挪屁.股,稍稍有些不安,所以我也想努力,跟他一起变成更好的人,本来我以为自己就要腐烂在那里了。其实我不太怕疼,断了骨头稍微会疼一些,但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可平时哪怕是手上割破一个小口子,那小孩都要紧张很久,真不知道他那么小的年纪,怎么那么会操心喻礼抿了抿唇,摇头笑了笑,别人都以为他可闷了,冰山男神高岭之花,但是他管起我来,真的比管家公还啰嗦。你们以前常说让我以后找个管得住我的,我这可是远超预期,你们会高兴吗?他一个人对着墓碑絮絮叨叨,一会哭一会笑,好在这一片根本不会有人来,不然怕是怀疑他精神失常。那个人是我嗯,喻礼思考了一下措辞,轻轻咬住下唇,很喜欢的人,喜欢到不会去考虑他的性别,年龄,脾气性格等所有值得思考的一切。就只是单纯很喜欢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