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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夫总想让我怀孕 完结+番外》TXT全集下载_8(1 / 1)

闺中少妇不知愁,春日凝妆上翠楼。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或许是心情像吧。呸呸呸。夏焉捏着拳头使劲儿敲脑袋,转身进屋:都是这两天被小方和薛晨星说的,他都迷糊了。宁安微雨。浅浅灰云笼罩着偏僻小县,程熙坐在干净却有些破旧的县尉居所厅堂中,听着淅沥雨声,闻着泥土清味,正认真阅读县志,阿白回来了。他立刻站起来,拆包袱时,期待与紧张交杂。看画?打开画轴,密密麻麻歪歪斜斜的批注令人哭笑不得,他索性摆好纸墨,按四皇子殿下的要求,微笑着开始重画。半个时辰后新作完成,他浑身僵硬面上发热,捏着纸缘的双手微微颤抖,连续咽了好几次口水,使劲儿睁了好几回眼睛,最终起身重喘片刻,一阵风般绕开书案,冲向小院细雨中。案上画纸被风带起,一起一落,悠悠停住,上面画的是个与卷轴中的十幅肖像全然不同的年轻男子:玉冠束发半发垂胸,面如朗月眼若寒星,英俊潇洒温润无匹……一分不多一分不少,恰恰好是程熙。这是按夏焉的意思改的。是他心中喜欢的模样。是他……想要成婚的夫君。院里,程熙先耍了一套剑法,耍得浑身微汗;脱了外袍又耍了一套掌法,大汗淋漓;脱掉里衣光着上身,再气势汹汹地打了一路长拳,最后将衣袍搭在肩上,顶着微湿的发与半身汗水及雨水回房,痛痛快快地沐完浴,更衣束发修面,对着铜镜与绘着自己的画纸前后仔细比照。除了新婚那日,他从未如此在意过自己的形象。打开夏焉送来的锦盒,其中卧着六块做成了芍药花模样的糕点,望之精致,闻之清香,还是白色的。寓意鲜明。程熙微笑,捧起锦盒,指尖轻轻地碰了一下,嗯,果然是软软糯糯的。物随主人,一模一样。晚上,程熙翻开本儿,在今日那页上,勾着嘴角写了个大大的“喜”字,又喜不自胜,在一旁寥寥几笔,勾出一朵精致的芍药花,而后躺上床,将绘着自己的画纸与装着芍药花糕点的锦盒郑重地摆在枕边,安然入睡。翌日清晨,他迫不及待地包了件东西,再让阿白送出。“哈啊……”辰时二刻,夏焉伸懒腰打哈欠,从床上迷迷瞪瞪地爬下,更衣洗漱后四处转悠了一会儿,阿白就又来了,送来一块温润净透的玉佩,夏焉认得,这是程熙的随身之物。什么意思?他捏着玉佩翻来覆去地看,感受着上面存留的专属于程熙的温度,想象着程熙平时佩戴它的模样,想确定又不太敢。正纠结间,如归暖阁来了位稀客,是君后身边的掌事宫女秀姑姑,奉命来送秋日新果。两年来的头一次。夏焉谨慎地请人进来,收了果品奉上茶,秀姑姑恭敬地饮了一口,突然开始咳嗽,取出巾帕掩口忍了一会儿,躬身低眉道:“殿下恕罪,奴婢年纪大了,一时失仪。”夏焉便道:“没关系,秋日干燥,姑姑要注意身体。”“多谢殿下。”秀姑姑再行一礼,告退离开。夏焉兀自困惑,无意一瞥,见桌角地上多了方巾帕,应是方才秀姑姑不慎掉落的。他走过去弯腰拾起,打开一看,登时大惊!白绸红梅!四方巾帕!回过头,案上檀香盒中,正放着一方一模一样的!呼吸急促起来,浑身冒出冷汗,他再不多想,攥紧巾帕径直前往玉晓宫。第21章 身世大揭秘玉晓宫偏厅,门窗紧闭,檀香低回。君后虽已年过不惑,但保养甚佳,面容沉静,一副与世无争的美男子气度,低调而尊贵的宫装更给他添了几分高位者的疏离。他对一旁坐着,神色谨慎的夏焉微微一笑,将疏离调换作亲切,温声道:“四殿下回宫两年多,还是头一回到本君宫里来。”夏焉眼眸低垂,沉默不语。君后并不介意他的无礼,径自饮了口茶,将语调中的温和收了一些,“不过今次既然来了,可见四殿下是聪明人,本君也就不卖关子了。”抬眼一瞥夏焉,神色郑重。“你回宫时,皇上昭告天下,说曾临幸西征路上一位偶遇的孤女,兜兜转转近二十年,才发现还有个你流落民间。老实讲,当时包括本君在内的所有后宫君秀心中都在打鼓:皇上勤政爱民,一向不流连美色,怎会突然临幸偶遇的孤女?但圣旨如此,我等不得相信。直到前不久你与苏兰儿起了争执,本君听她描述那方被弄脏的巾帕,这才想起了一些旧事。”低眉轻叹,“曾经有段时候,宫中侍女所用巾帕便是白绸红梅。”夏焉眼眸猛然一缩,搁在腿上的手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二十多年前,丽贵妃的玉华宫中有个宫女名唤月瑶,相貌不输后宫任何一位君秀,做事勤快又聪明机灵,据说还懂些武艺。这般出挑必遭妒忌,故而丽贵妃一直只让她做杂役。建平六年,皇上西征大胜归来,因为一些私事,内心有些沉郁,好长时间都未入后宫。不料突有一日,皇上开始频频驾临玉华宫,接着又传出消息,说伴驾的并非丽贵妃,而是宫女月瑶。”君后微有不屑,“将手下人推出去给皇上尝鲜,借以巩固地位,此等手段在后宫很是常见。”夏焉看向君后,忍着急促的呼吸与喉间的滚动道:“父皇与那宫女……”君后摇摇头,“皇上与月瑶究竟如何相处,本君没见记录,不敢乱说。怪的是又一段时日后,皇上突然不去玉华宫了,月瑶也不见了。本君按例询问丽贵妃,丽贵妃说月瑶父母生病,想回去尽孝,她觉得月瑶可怜,就放她回家了。”嘲讽一嗤,“不怕四殿下见笑,丽贵妃与本君斗了这么多年,她的性子本君太清楚了,她哪里能做出如此善事?何况她当时眼神躲闪,分明就是撒谎心虚。”神色一凛,目不转睛盯向夏焉,炸出一记响雷——“四殿下有否想过,按照皇上所说的生辰,你明明比三皇子大,为何却是四皇子?如此大事,当真会因为怕麻烦就不改了吗?”夏焉一怔。“唯一的解释,便是你的的确确比三皇子小,绝不可能是在西征路上有的。”君后笃定道。夏焉如遭雷击,不可置信地看向君后,君后却恢复了淡然,一指在瓷制茶盏上轻点,“你比三皇子小,又小不了太多,如此推算,恰能与月瑶失踪的时日对上。而且仔细观察,你言行举止间的某些神态气质,其实颇与月瑶相似。”夏焉简直匪夷所思,努力平复了片刻,怀疑道:“当真?”君后一笑,“若非如此,丽贵妃为何总找你的麻烦?仅为侄女私情就公然与皇子作对,那也太傻了。”揭开盖碗,拨动茶面浮叶,悠然道,“派人偷你功课给她侄女背的事真是笑死人了,普通人家争几十两的财产都比这城府深,所以本君觉得,那只是无所收获的气急之举,她真正的意图应当是想在你宫中找到更多你是月瑶之子的证据。”夏焉:“!!!”他有点坐不住了,头开始痛,强忍着问:“父皇既然认我,定是查清了我的身世,果真如此,父皇为何隐瞒?”“圣意难测,皇上做事自有其考量。毕竟你若真是月瑶之子,丽贵妃又若真地害了月瑶,更害你流落良久,这事儿可就大了。丽贵妃正二品君秀,皇子生母,背后牵扯众多,不是轻易就能动的。”夏焉垂头,片刻后问:“你当年就有怀疑,为何不对父皇说?若丽贵妃倒了,你也受益,不是吗?”“四殿下很单纯。”君后不急不缓地抿了口茶,笑道,“本君当时不说,原因有四。其一,出首他人要讲实证,但本君只是推测。同样的,以上所言,本君亦无法给你任何证据,信不信由你。其二,身处深宫,从来不是想说什么就能说什么,亦不是什么对就能说什么。你瞧着本君统领后宫,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风光无限,但其中诸多苦处又有谁知?其三,想要扳倒某人,必须扳得彻底,否则便是反害自身,没有绝对把握的事,本君不会做。其四,时机不对,那个时候,皇上本就有意让后宫二人抗衡。”“如今风向变了?”夏焉立刻蹙眉,“你想借我的手除去丽贵妃?”君后眼中含着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反问道:“若本君说今日找你前来是一心一意为你着想,你信吗?”静静望了夏焉一会儿,笑容收住,露出一点伤感,起身走到窗边,秋光映着他高挑华贵的身影,半明半暗。“本君身边,太子、三皇子、长公主都已立府成婚,各自过着各自的日子,本君是一个孩子也没有了。你也是一个人,这份心境本君再懂不过,若你愿意时常来玉晓宫坐坐,本君也乐得将你当作自己亲生的孩子。”夏焉沉默,片刻后起身低声道:“我要去查证。”君后点点头,“可以,选择权永远在你的手中。”夏焉躬身告退,茶与果点放在小几上,与来时一模一样,分毫未动。他憋着一口气出了玉晓宫,在宫道上快步猛行一阵儿,停下,抬头,耀目的阳光刺入双眼,他的头一痛又一沉,身体失力跪在地上。缓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好转,他思索片刻,起身折上通往宫门的路,出宫前往太子府。太子夏昭白日需进宫伴驾,此时不在府中,韩梦柳前来招待,瞧出夏焉神色不对,立刻遣退了下人。“四殿下突然到访,有话尽可直言。”韩梦柳泡了一杯安神茶给他。夏焉呼吸急促,像抓住救命稻草般看着韩梦柳,说:“阿梦哥哥,你帮我个忙好不好?”一气儿说了从君后那里听来的话,苦闷道,“我不知道他说的是不是真的,你交游甚广,我想让你帮我查一查。”韩梦柳神色有些艰难,沉默片刻,问:“你的身体近来如何?”“挺好的。”夏焉躬了躬身,“谢谢阿梦哥哥,先前多亏你救我。”“哎。”韩梦柳深深一叹,“所以我怕真查出些什么,你会受不了,引得旧病复发就糟糕了。”“不会的。”夏焉认真地摇摇头,“最坏的结果我已经想到了,也想好该怎么做了,现在我只想要证据,要真相。”韩梦柳漂亮的双眸一凛,带着一丝不好的预感问:“一旦坐实,你要怎样?”夏焉想也不想便坚定地吐出两个字来——“报仇。”第22章 身世再揭秘韩梦柳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像是浸入了无数往事回忆之中,垂下眼帘道:“四殿下,被仇恨左右是很痛苦的。而且即便报仇成功,也定将付出难以挽回的代价。”“可明知母仇而不报,我会更加痛苦,甚至……死不瞑目。”夏焉苦着脸,失去了清亮光芒的忧郁眼眸在灯影下晦暗地眨着,他起身走到韩梦柳身边,拉着他的袖子忐忑地恳求:“阿梦哥哥,我真地想清楚了,你……愿意帮我吗?”韩梦柳为难地望着他,突然道:“不如这样,我先与你说说别的吧。”夏焉一愣,满脸茫然,“……说什么?”。韩梦柳示意他坐到自己身边,望着他的眼神越发悲悯,关怀问道:“你与程熙相互喜欢,没错吧?”夏焉一滞,与韩梦柳询问的目光相撞,连忙心虚地躲开。他沉默,唯独指尖控制不住地颤抖。“你需知道,这一步走出去,伤害的绝不只有你自己。”韩梦柳略一思索,提议道,“依我看,不如我们想个办法,将此事揭发出来,逼皇上秉公处理,你觉得如何?”夏焉眼眸谨慎地转了转,而后坚定摇头,“我想过了,君后有句话说得很对,就是丽贵妃势力甚大,果真东窗事发,且不说父皇愿不愿意为此事办她,就算愿意,她也一定能找个替死鬼糊弄过去,所以这件事根本秉公处理不了,这是其一。其二,”突然一顿,从玉晓宫出来就开始发抖的手指攥紧,眸中难得地地迸发出锐利的光,“若真是她害了我娘亲,那我就只有一个想法:亲自手刃仇人,让她血债血偿。”“你果真做如此想?”韩梦柳深深蹙眉。夏焉面庞清瘦却决绝,用力点头。“那程熙怎么办?”韩梦柳逼问。夏焉一听,眸中的光瞬间暗淡,嘴唇来回动了数次,终究没有开口。这个问题实在是太艰难、太残酷了。然而越是艰难残酷,就越是说明抉择其实早已定下。沉默中,夏焉忍着脑顶和胸口的疼痛吸气,上前向韩梦柳坚决一跪,决然道:“阿梦哥哥,求你帮帮我!”韩梦柳立刻起身侧开半步,对上夏焉的眼,全部的言语与心意从那微含水光、清晰明亮的琉璃之中投出,他刹那间就明白了。“看来,你是不会退却了。”韩梦柳闭眼道。宿命降临,唯有承受,劝说、道理不过都只是浅薄无力,虚有其表。天色阴沉,窗外风起,雨丝飘了下来。“四殿下,你起来吧。”今日夏焉到访,对于韩梦柳来说,亦是不可阻挡、无法逆转的宿命。他行到一旁,打开灯罩,以银剪轻轻拨了拨跳动的火光,平静道:“其实先前我替你治病的时候,就已经托了江湖上的朋友查了你的身世。”夏焉猛然一震,双眸不可思议地睁大。“我的朋友辗转寻到了一位无名剑客,此人曾暗中保护过月瑶姑娘。”夏焉:“!!!”“据他说,二十年前,有雇主找到他,不止酬金可观,还能介绍名医为他的老母治病,他便接下了这事。他以暗卫身份来到月瑶姑娘身边,除他之外,暗卫还有两人,他们互不相识,也没见过面,月瑶姑娘也不知道他们的存在。当时月瑶身怀六甲,临盆之后,孩子被送走,不知去了哪里。接着,月瑶的生活恢复了平静,日常以针线活维持生计,闲时种菜养花,读书练武,只是经常搬家改名。”“大概是第六年吧,月瑶开始与人通信,收到的东西有少量银钱,还有孩童画像。她每次看到画像都很开心,看完之后会缝许多孩童用的小物件,但她却只有在搬家时才会回信,那些小物件更是从未送出过。”“就这样又过了十多年,一直无甚特别的事情发生,然而今日之幸往往是他日之危。三年前,月瑶突然启程上京,在京郊树林中等人时遭遇了一场布置得十分精密的埋伏。这名剑客与其余两个暗卫随即杀出,无奈对方杀手众多,武艺又极为高强,连逃跑都寻不到时机。苦战之下,他们渐渐负伤,若再坚持,唯有全军覆没。”说到此处,韩梦柳停了下来,抱臂看着夏焉,脸上现出哀伤,语气更是沉痛——“这剑客说,他本以为月瑶只是个身份复杂的弱女子,全没想到最后一刻……”夏焉不由自主地提气。韩梦柳背过身去,望向窗外,身影修长。“据他说,双方拼杀至最危急的关头,月瑶突然冲入阵中,挡在他们与杀手之间,对着他们一跪,磕了个重重的响头,趁着所有人怔愣的一瞬,转身冲上杀手的长剑……当即殒命。”…………韩梦柳声声掷地。夏焉心口狠狠一疼,冒了一背的冷汗。“谁都没有想到她会这样做。”窗外雨水激起一层雾气,韩梦柳感慨一叹,接着道:“杀手退去,这名剑客收葬了月瑶,给雇主留下追踪暗号后离开,去办自己的未尽之事,而后等待雇主前来,告知事情始末后,奉上自己的性命——江湖规矩,此类雇主单线联络的保护委托一旦失败,便需在说明原委后以性命回报。只是后来他一直活得好好的,到我的朋友寻他之时尚没有人去找他算账。”夏焉微讶。韩梦柳走去一旁,打开一侧立柜,从中取出个带锁的小巧锦盒,开了锁,又由锦盒中拾出一小块金牌,放在掌中。“收葬月瑶时,他发现她手中紧紧攥着这个,决意赴死,重要之物不是贴身存放而是握于手中,想来是想用它传递消息,所以那剑客将此物取走,本想交给雇主,无奈却一直等不到。我便亮明身份,托朋友要了过来。”“是……什么?”听到这里,夏焉泛白的嘴唇狂抖,胸口疯狂跳动并疼痛着,他感觉得到,真相离他很近了。韩梦柳走上前,漂亮夺目的面庞卷着无穷无尽的怜惜,他在夏焉面前站定,叹道:“方才说了许多,然千言万语,终是不敌。”摊开夏焉的手,反掌一扣,修长的手指撤开。夏焉垂下眼帘,掌心里,于满室灯光中闪耀的金色小牌上,清楚分明地镌着个漂亮秀气的字——“嫣。”窗外惊雷猛动,雨势汹涌。夏焉呼吸一滞,头皮发麻,双膝软倒直直跪下,“唰”地泪流满面。第23章 身世又揭秘窗外灰蒙一片,夏焉握着金牌瘫坐在地,瞪着双眼无声流泪。在韩梦柳的顺背安抚之下,终于接连急喘,身体颤抖,“呜呜”地哭出了声。韩梦柳像兄长关怀幼弟,又像父亲疼惜孩子,覆住他的后脑,将他按入怀中。倾盆大雨模糊了夏焉的哭声,许久后他终于抬头,红着眼睛吸着鼻子说:“谢谢阿梦哥哥。”神情怔愣地望向窗外,用仍有哭意的语调闷声道:“早上还是晴天。”韩梦柳摸摸他的头,叹道:“是啊,上天就是这般,时有不测风云。”出外片刻,端回来一大碗热热浓浓的姜汤。夏焉坐在桌边抱着大碗,嘴唇在碗沿挨了一会儿又放下,“阿梦哥哥,你知道我娘亲的忌日是何时吗?”韩梦柳道:“据那剑客说,遭遇埋伏是建平二十五年五月初一。”“建平二十五年五月初一?!那是我回宫的日子!”夏焉的脸色变了,回忆道,“当初程熙来提亲,我知道自己不是女孩子,不想骗他,本欲拒绝,可谭相突然对我说我是皇子,因为一些原因不得不暂时隐藏身份,假作他的孙女。又说程熙他们也知道此事,成婚其实是为了帮我回宫。我想他们既然都谋划好了,就同意了。可是婚后我发现程熙的表现与谭相说的不大一样,我询问谭相,谭相只说仍有内情,让我稍安勿躁,还说一旦轻举妄动,不止我与谭府会有危险,程熙他们也会有危险,我便继续忍着。但时间一长,我越发觉得不对,下定决心朝谭相要说法,谭相推脱了几次,最后终于松口,约我那年五月初一在城北一民居见面。”“我准时去了,可那里空无一人,等了好久谭相才来,居然还有景相,还带着许多侍卫!当时景相瞧我的眼神十分不对,谭相更是一副快要哭的样子,说了句‘谢天谢地尚未铸成大错’便与景相走了。我与侍卫们又呆等许久,谭相与景相终于回来,跪下喊我殿下。我茫然极了,接着被他们带去换男装,其间匆匆见了程熙一面,然后就进宫了。”“父皇来看我,说我是他在西征路上与一位偶遇的孤女所生,但西征忙乱,他无法停留,很快便与那孤女断了联系。又说那孤女生下我后没多久就过世了,临终前托人带我上京,一路辗转,最终交给了谭相。但我的身份没有实证,谭相不敢直接面圣,正赶上他的孙女夭折,年纪相仿的我便被充作那个女孩儿抚养。拖了十几年,谭相终于将证据找全,父皇这才知道还有个我。父皇还说谭嫣这个名字是谭相取的,谭相于我有恩,他便不给我改名,只将女旁去掉,又给了我那方白绸红梅帕,说是娘亲的遗物,接着第二天就昭告天下了。”韩梦柳蹙眉道:“身世那段实在漏洞百出。”夏焉“嗯”了一声,面露苦恼,“但我当时很混乱,根本没想那么多。”韩梦柳点头表示理解:夏焉自小封闭,没甚阅历,浑噩糊涂多时,骤然得知自己竟有另一层身份,又处于欺骗了程熙并与其分离的巨大动荡中,自是很难清醒。他再一思忖,道:“合理推测,那日谭相应当是想带你去见你的娘亲。”夏焉:“!!!”“但你娘亲去的不是民居,而是京郊树林,可见连通消息这一环出了差错。然后……谭相寻不到你娘亲,或是寻到时她已遭毒手,担心你也被害,便立刻联合景相向皇上说明,迎你回宫。”夏焉思索道:“如此说来,谭相最清楚事情所有的来龙去脉,父皇和景相应当是后来才知道的。可他们为何要编造假身世骗我?谭相又为何要我到了十八岁才让我回宫?”“编造身世,定是不想让你悲伤,不想让你陷于仇恨,以及帮你避过仇家。”韩梦柳道,“至于为何一直将你当作女孩儿养在谭府,恐怕就只有谭相与你娘亲才知道了。”夏焉仍是疑惑,“但若果真是丽贵妃派人杀了我娘亲,为何先前她不怀疑我,直到最近才有所动作?”韩梦柳道:“或许当年她并不知道你娘亲有孕,甚至不知皇上是否临幸过你娘亲,只是觉得你娘亲有威胁。又或许你娘亲与丽贵妃之间还有其他过节。再者皇上昭告天下时改了你的身世,并对你娘亲被害一事毫无反应,这些年来对待丽贵妃更无半点不同,以上种种即便不能让她彻底放心,但至少会迷惑她,让她不至于对你轻举妄动。”夏焉懂了,道:“看来娘亲当年之事还需细查,或许不止丽贵妃,君后也有可疑。”想了想,急切地将碗捧紧,“可父皇为何不为娘亲申冤?娘亲对他来说就那么不重要吗?!”韩梦柳眼神一暗,低声道:“皇上的心思绝非仅只申冤与否这么简单,他啊,喜欢下棋。”夏焉一愣。“以人为棋。”韩梦柳坐在桌边托腮,缓缓饮茶,“棋艺更是深不可测,随随便便就能布下一个冗长委曲的大阵,一环套着一环,重重迷雾难解。你瞧着他平日里什么都不说,你以为他是这样想的,后来才发现他其实是那样想的,再过一段时日才恍然大悟,原来他真正的意思还在后头。”不屑一笑,“曾经我便着了他的道,不过好在……”不屑之意敛去,仅余些许无奈,不再言语。“阿梦哥哥你这么聪明都会着道。”夏焉瞧向韩梦柳,抱起碗喝了一口姜汤,又说,“父皇能一统天下,自然是很厉害的。”“你敬佩他?”韩梦柳问。“我……”夏焉露出苦闷。他还不知身世时就听说过不少建平帝的事迹,对这样一位建立了如今这昌盛大齐的英雄人物的确生出过敬仰;后来知道了那是自己的爹,也的确有过震撼与喜悦;然而回宫相处两年,他觉得自己有点不太喜欢建平帝,但也并非讨厌,那种复杂的情感很难描述。“你放心,”韩梦柳又道,“皇上再深不可测,对你们这些儿女却是深爱的。”“深爱太子哥哥,不包括我。”夏焉委屈道。韩梦柳一笑,“他也曾狠狠地折腾过小昭儿。”夏焉撇嘴,“那是为了历练太子哥哥。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正是如此。”韩梦柳点头,“所以我觉得皇上此次,一定又在下一盘很难看透的大棋。”夏焉抱起碗咕嘟咕嘟喝了好几大口,喝至碗底松了口气,说:“我猜不透,也无需猜,不管他要下什么棋,我只做自己想做、该做的事。如今我的身世是确切了,仍有的疑问是娘亲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丽贵妃是如何害她的、君后做了什么、还有为了迎我回宫,谭相他们做了什么。唔,最后这点景相应当清楚,但我现在没法问他……阿梦哥哥,我还有一些不情之请。”“一些?”韩梦柳露出你还真是不客气的神情。夏焉立刻有点尴尬,韩梦柳不逗他了,笑道:“但说无妨。”“哦。”夏焉真挚祈求道,“阿梦哥哥,我想请你帮我介绍几个能人异士,教我易容术与一记杀招。还有日后,请你照拂我的侍卫阵八方。”韩梦柳大体猜到了他的想法,凝眉问:“你当真要这么做?”夏焉双手攥紧,闪烁的目光变得坚毅,用力点头。韩梦柳望向虚空沉默片刻,再度劝道:“程熙是良人。”夏焉垂头,手指搅在一起,然而数度犹豫,终究只得道:“或许我们……有缘无分吧。”“不要放弃。”韩梦柳闭眼叹息,而后睁开漂亮的眼眸,露出鼓励的神采,“想来已无人能劝得住你,但你需知道,万事皆有转机,只要尚未发生,便没有什么是注定的。譬如我与小昭儿,放在两年前,即便醉酒做梦,我也从不敢想今日。”夏焉认真地想了想,点头信服道:“我明白了。谢谢阿梦哥哥一直帮我,尤其是帮我弄清自己的身世,让我知晓娘亲的冤情,让我有机会做一个儿子应做的事。”起身,再次郑重一跪,“阿梦哥哥,请受我一拜。”端端正正地磕头下去。韩梦柳本想退开,最终却是顺着夏焉的心意,接受了这一礼。大雨中,夏焉坚决告辞。太子府外,他披着蓑衣撑着伞,从雨帘后露出白白净净的面庞,对韩梦柳由衷微笑,“阿梦哥哥,你叫太子哥哥小昭儿,你们感情真好,我真羡慕。”韩梦柳笃定道:“你也会拥有属于自己的幸福。”夏焉点点头,收下千叮万嘱,转身走入雨中。拒绝了车轿,此时此刻,他不想回宫,不想见任何人,只想独自走一走、静一静、想一想。雨中京城萧索,街道涌着细细流水,店铺生意冷落,行人俱是匆匆。这样的景象于他来说仍是新奇,回望过去,出门的经历一一可数,独行更是少之又少。凉意浸入内心,二十多年来缠绕着他的所有迷惑纠结一扫而空,他目标坚定、信念执着,唯独有一处放不下。所以如今,便去放下。走到城东一座院墙外,他放下伞,四处找来杂物踮脚,费劲九牛二虎之力从墙上翻了进去,下地时狠狠一摔,滚了满身泥水,他爬起来,抬起湿袖抹了把脸。这是一座宅院的后园,冬日虽寂寥,但春天会开出各种各样的花,又香又漂亮。深处有个小亭,亭外绕着一圈流水和竹林,夏日避暑恰恰刚好。向外走是主屋,屋中格局、物件摆放甚至哪身衣裳搁在哪个柜里他至今仍记得清楚,只可惜屋门上锁,他只能趴在窗上勉强看看。院里一如往昔,他坐在这石桌石凳上喂过鸟,认识了阿白。院外左侧是侍从住所,右侧有浣衣房、仓库、厨房……前院开阔,影壁大气,他依旧记得被程熙牵着手走进这里时的感觉。这是他们新婚的宅院,如今空无一人,在日晒雨淋中孤零零过了两年。以后还将继续这样过下去。大雨滂沱,夏焉浑身湿透,发丝粘在脸上,他看着周围微笑,双目却通红。蹲在前院花圃旁,他用手指在被冲刷得极为柔软的土地上画出程熙小人儿,画着笑着便模糊了双眼。泪珠与雨水接连砸在程熙小人儿身上,砸得线条渐不成形,程熙小人儿一点点消失。他连忙将手按在地上,却无法阻止这势不可挡的逝去,最终只能无助地抬起沾满泥水的手背抹眼睛,借着雨声掩盖放声大哭。“最、最后一次说……”他绝望地呜咽。“程熙……我、我喜欢你……”第24章 不要见面了夏焉当夜就病了。高烧来势汹汹,他在床上迷糊了十日才清醒,跟着身体酸痛头晕流涕,只得继续卧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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