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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艳冠六宫》TXT全集下载_1(1 / 1)

文案:奸臣老男人非要逼他坐皇位,还要逼他和皇后生孩子给他。*——陛下一人便已经艳冠后宫了,要三千粉黛无颜色,陛下就可以。——还从未有人这样说过陛下是不是?那臣来说,陛下比女子还娇,嫩花一样,哭哭啼啼,滴滴答答。——陛下,这龙袍很衬您的娇贵……下一次记得称“朕”。又名《寒梅著花未》。虐文,慎入。第1章 陛下“邑安王归京!”宫门口,随着阉人这一声尖利的传礼,马车的玉簟掀开,衣如雪,面如花的裴子西从马车上下来。正是三秋风凉,他刚由人扶着下了马车,那边已翘首等了许久的陈皇后便走了过来,转手接过宫女手里的披风仔细给他披上:“才离长京半年而已,怎忘了这个时节天凉,你不是最怕冷么。”“皇兄他……为何走得这般急。”皇上驾崩,实在是有些突然,裴子西因为这一路赶得急,一身仆仆风尘,如今倒似那白玉兰湿了雨,秀白面容添几分憔悴。陈皇后瞧着,又垂下眼,一双葱白细嫩的手还在慢慢替他系着披风:“你也知皇上早夭前便身子不好了,你自长京离开后他还大病了一场,本想告知你的,但你这性子最是放不下,皇上怕你担忧便瞒了这事。”裴子西心中只伤怀兄长猝然离世,没有注意到同陈皇后姿态如何亲昵,两人靠得极近,像是依偎着互诉衷肠。旁的宫人当没看见,只有角落站着的一个人看似姿态淡淡,实则目光冷然,抿着唇,若是裴子西见了当知道,他是在生气。而裴子西也确实看见了他,只因他忽然咳嗽了一声。“阿虞……”见那人转身走了,裴子西绕开陈皇后要去追,但是刚追了两步又被陈皇后抓住手腕,示意他说,“传话的人来了。”顺着去看,果然有一个老太监朝这边走来,他是宫里的总管太监徐公公,裴子西认得。“皇后娘娘,王爷。”徐公公先向两人见了礼,这才扯着笑脸对裴子西说,“丞相和另两位顾命大臣就等着王爷呢,听遗诏的事可马虎不得。”这是在说裴子西耽搁了时辰,让他快些,裴子西又看了一眼那边已经走远的人,想着裴虞是唯一的皇子,皇位是传给他的,那一道听遗诏的时候便能见到了,所以也就没急着去追,就跟着徐公公去了太和宫。丞相陈末年领着另外两个大臣在里面等着,见了来人略略打量一番,客气道:“王爷清减了不少。”裴子西颔首算是回礼,就听陈末年对徐公公示意:“既然王爷到了,那开始吧。”四下扫了一圈,裴子西没有看到裴虞,想说殿下他还未到,那边徐公公已经拿出遗诏开始念了。“邑安王朕手足——子西,人品贵重,身兼治国之才,必能克承大统。著继朕登基,即皇帝位。”“皇上,万岁!”话落后陈丞相带头对他跪下,稽首叩拜,额头都贴着冰凉的玉砖。裴子西也是跪着的,被那一道他觉得不可思议的圣旨给劈得整个人都愣住了,好一会才狼狈地往后退想要避开大礼:“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是不是看错了,我不是……”陈末年抬起头,看着他惊慌失措的秀容,深沉的眼神像在看小孩子玩闹一样,淡淡道:“王爷,这就是先皇遗诏,您要亲自看吗?”说着竟然真的拿了遗诏给裴子西,他接过,看了一眼便落在地上:“……那阿虞呢?”“殿下自有他该去的地方。”陈末年亲自弯腰捡起了那一卷诏书。*裴子西知道了这是一个早就筹划好的阴谋——是在再次见到裴虞的时候被他点醒的。陈末年说裴虞自有他该去的地方,其实就是将他流放——不过表面说得冠冕堂皇,是要他去青州做长靖王。他走的那天是裴子西回长京的第三天,太和宫里一直看着他的人这天忽然都不在了,他才有机会跑出去送裴虞。但是裴虞已经不信他了。“子西的封地离长京并不近,却能在父皇驾崩后的第二天就赶回皇宫,你说,要我怎么想?”他想的,自然是他裴子西和陈末年那群老狐狸沆瀣一气,抢走了本该是他的皇位。“没有,你误会了。”他不想再让裴虞用那种陌生疏离的眼神看自己,急忙解释,“再有半月就是你的弱冠礼,我只是想及早赶回来,你不是说喜欢独山玉的温润吗,我想着回京时可以绕路去独山取玉,刚好能赶上你的生辰。”“独山玉。”裴虞看着裴子西喃喃,半晌又道,“是吗?”他没有说信还是不信,只是那反问的语气让裴子西听出了几分自嘲的凉意,裴虞转身,最后一眼是一个失望的神色。去青州的马车就在裴子西面前驶离,让他觉得有些茫然,这皇宫只剩下他一个人了,阴谋诡计将他笼罩,而昔日和他最是亲近的人却不懂他。就在他看着马车离开的时候,远处,陈皇后也在看着他,她的臂弯里搭着一件玉色的披风,又忽然似有所感地回头,看到了徐徐走来的陈末年。“叔父。”收回视线,她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礼。“嗯。”淡淡的一个字,听不出什么情绪来,不过陈皇后看到他脚步就停在自己面前,没有移开。陈末年才过不惑三载,但是却早已老成得叫人看不透,他是陈家的掌权人,却无妻女行事诡吊,别人说他城府深,都怕他惧他,陈皇后也是。她这位少年得志的叔父曾才冠京城,二十五就做了丞相,位极人臣十八年不倒,如今已经是万人之上,无人之下了。又等了一会,陈末年还是没走,也没说话,陈皇后才抬起头,却看到他在看着前面裴子西的背影。“这孩子,这么大了还跟小时候一样。”他微微眯着眼看了一会,又意味不明地说了一句,“他和殿下关系倒也跟幼时一样好。”陈皇后还没思忖出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就见陈末年朝自己伸了手,她又愣了好一会才,去看他却见他还是在看着裴子西,就耐心地维持着这个伸手的动作。她迟疑地把臂弯上的披风放到了他手里,陈末年便走了,她看着他走过去,替裴子西系好披风,又将他的长发一一从领子里理出来。远远的却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见到人了?”放好最后一缕乌发之后陈末年收回了手,一道笼在袖子里。裴子西情绪十分低落,也不答话,径直解了披风还给他转身就走,若是寻常他断然不会这样做,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他知道。但是现在,或许是明白真相的他太过气愤怨恨了,气得乱了分寸。“臣是瞧皇上这几日茶饭不思,才让您来送一送长靖王的,现在见了也要闹脾气?”裴子西兀自走远,陈末年抱着披风闭着眼“啧”了一声,淡淡说,“反正以后也见不着了。”*“陛下,新做的龙袍送来了,试试吧。”徐公公说完,陈末年就抚着托盘里盛着的衣裳,也侧首来看坐在角落里的裴子西:“试吧,臣想看看。”再有八天就该登基了,这阴谋逼得急,先皇入皇陵后他就要去坐上那个位置,可是他不愿。“我不是什么陛下,皇兄的遗诏也不可能是真的!”“为什么这样说,遗诏陛下不是看过了吗。”陈末年垂着眼,眼皮耷拉着落在金丝线绣的金龙上,有些漫不经心地问。“我又不是皇室血脉,名不正言不顺,再说明明阿虞他才……”“够了。”慢慢收回手负在身后,陈末年微微仰着头,深靛色的官服让他看起来十分的庄严年长,他的脸上都是岁月铸造的沉稳。“陛下这是非要逼死殿下。说什么不想做皇上,这天下哪有人不想当帝王的,陛下你和殿下如今形同陌路也不过就因为这皇位罢了。”“你口口声声说着不想、不要,但做的事、说的话却不留余地,是要不给殿下留活路啊。”他停顿了一下,低下头用眼神示意捧托盘的宫人让开,这才一步步朝裴子西走过去。用十分低沉仿佛真的看透一切的声音叹道,“你啊,口是心非,不过到底太年轻了,这点段位还不够臣看的,臣知道,皇上只是不安心。”“你……你到底什么意思?”听他说了这么多,裴子西还没弄清楚他到底在胡言乱语些什么,只觉得讽刺。事实上陈末年确实有些讥讽他,面上却露出体贴了然的微笑,仿佛很理解他:“陛下其实一直是在说反话,这样做的目的就是暗示臣去杀了殿下,这样皇上才好无后顾之忧地登基……放心,为了陛下,臣愿意扮这个黑脸让人去取他性命,您便名正言顺了,陛下现在可以安心了吧。”“你胡说!”裴子西被他那一番话气得站了起来,愤怒直冲头顶,口不择言地脱口而出,“想做皇上的是你!想杀人的也是你!”话一出口便知失言,但是收回已经来不及,僵了一下,裴子西面色有些不自然地坐回去,现在他如阶下囚,说了这些惹怒了对方自己也讨不到好果子。不过陈末年却并未动气,他站得笔直,深深地看了一眼因为太激动而还在椅子里喘着气的裴子西,冷冷问:“那陛下,到底要不要穿这龙袍?”穿不穿?裴子西还在出神,他知道刚才那番话是陈末年在威胁他,可是阿虞已经不在长京了,他是安全的,那现在他或许也就不用……陈末年皱眉了,显得耐性不怎么好,见裴子西还没有给出答案便嗤笑了一声,像是看穿了他的想法,却没有说破,只是一甩衣袖,吩咐宫人:“给他换上!”“你们……”尽管竭力挣扎,但是裴子西从小到大都是被护着长大的,从未有人这样对他,他的的确确是个文弱秀气的人,又敌不过他们人多,很快还是被人从椅子里轻易就拖了起来。第2章 陛下比女子还娇陈末年负手背对着屋内,仿佛听不见身后的动静,只放远目光看着窗外的残霞,在他背后裴子西被一群人扯了外裳强自换上那华贵非常的龙袍。陈末年终于转回身,上下打量了裴子西一番,像是在估价什么难得的货物:“这龙袍一上身,人就不一样了,更金贵了,从前您像是玉做的人,如今像是金镶出的小贵人。”他走过去,其他宫人便自动退开,只有裴子西还站在原处,陈末年从衣襟到下摆仔细替他理了袍子,没留下一丝多余的褶皱,最后才扶着他的肩膀,凑在他耳边说:“陛下,这龙袍很衬您的娇贵……下一次要记得称‘朕’。”陈末年撤身离开,裴子西悬着的心还未放下,他又蓦然停住脚步转身回来:“对了,有一个东西要给陛下。”于是裴子西僵硬地站着,看陈末年从身上拿出一块精雕细琢的玉牌来,很自然地系在他的腰间,系好之后用手托着打量了片刻:“这是先皇给陛下留的东西,先皇知道陛下怕黑,‘熙’有光明的意思。”都说长兄如父,裴子西确实把先皇当做父亲一样,他看到腰间悬着的玉牌刻着一个‘熙‘字,又想到先皇离世难免和陈末年有些关系,不由心中愤然,这豺狼如今就站在他面前,还有更多阴谋诡计要使。陈末年走了之后,如今已经从皇后变成太后的陈秾月又过来了。她养尊处优身份尊贵,身后跟着一大群人,一来便是兴师动众,她又是陈家人,是陈末年的亲侄女,裴子西如今看着她忽也觉得有些陌生,终归心里是生了芥蒂。但纵裴子西待她有异,她却依旧是对他最是上心的,还劝他:“这龙袍你便安心上身吧,如今也就你配得上了,只要子西你坐了这龙椅,叔父不会为难你的。”说是坐龙椅做皇帝,其实不过做一个傀儡。但不等裴子西说些什么,她又看到了他腕上的淤青痕,不用多问就清楚怎么回事,瞬间面露责怪之色,秀丽的眉目显得有几分凌厉,瞥着那边鹌鹑样立着的一干宫人说:“好没规矩的下人,下手也没个轻重,皇上这腕子都让你们这群毛手毛脚的人给抓青了,当谁都跟你们一样糙呢?”以前裴虞总是取笑说裴子西最是金贵命,身子像个娇小姐,性子是大家闺秀。他是文静温雅又娇气得很,不过身体总是过于羸弱,他单薄清瘦,他漂亮秀丽,他身娇肉贵,碰不得磕不得,稍微有些磕绊了身体就要大张旗鼓的闹气,就像现在这般有了这点淤青,不好好养护怕是十数日也消不了的,娇贵得不行。他像一支漂亮花,要人怜。陈太后怜他惜他,捧着他的手细心给他揉上药,十分不悦地罚了那几个粗手笨脚对他动手的人,却依旧不解气似的说:“皇上就是真龙命,贵气,你们这般待皇上,这伤短时间内好不得,要是登基那日被群臣瞧了去,谁不知你们苛待皇上?”这话说出来,把那几个跪在地上的奴才直接吓得面如死灰。被年轻的陈太后拉着手的裴子西动了动唇,想说什么,到底也没说出口。他只想起从前和裴虞开玩笑,说自己这样孱弱的身体,若非是被抱养到富贵滔天的皇家,可能早夭了。那时裴虞总笑说他天生命金贵,到哪都是娇养得金尊玉贵的人,每每这时裴子西就要开始同他扯些命理虚无来说,一次说着说着,说到前世今生。前世不问,今生安好,裴虞说这次要护着他一辈子,做护花人。护花人他走了,他也不想做什么皇宫里最金贵的花。可是护花那人,又回来了。——护送裴虞去青州的马车离开不过两天,就又回来了。“长靖王在路上遇了猖獗的匪徒,身边的人死的死伤的伤,没办法赶路了,只能暂回长京,这去封地的日子得再议。”那天,陈末年忽然告诉裴子西这些,像是忽然想起有这样一件事似的。裴子西惊了一瞬,但他也是极聪明的人,一听便知道这是陈末年在威胁他,也是给他上次不听话的教训,他在拿裴虞开刀。裴虞去封地才是安全的,留在长京就像踩在刀锋,稍有不慎就会被人拿捏丧命。事关裴虞性命,裴子西这回晓得怕了,一下子就压弯了脊梁:“我……朕会好好坐在皇位上的,丞相不要伤害他。”“朕”这个字,代表着九五之尊万万人之上的高贵,他用了好一会才勉强挤出。“臣听说皇上跟殿下相交甚好,看来是真的。”陈末年十分满意裴子西的驯服,看他一直低着头,更加愉悦,“皇上这才乖。”“……朕要见他。”有一有二,这次很容易了。“殿下受伤了,皇上见不着。”“你不是说朕是皇上么,怎么连一个人都不能见?”他十分不愤又气恼自己的无力,气冲冲地质问陈末年。“臣说,皇上见不着殿下。”陈末年不轻不重地回了一句,每一个字都说得极慢。他在陈末年面前,永远显得太过生嫩,他撒气闹事在他眼里就跟小孩子过家家差不多,于是裴子西又缩回了那点可笑的锋芒,抿着唇沉默了。陈末年轻轻掸了掸衣袖,一边往外走一边道:“臣乏了先行告退,皇上素来体弱,喝了药也早些休息吧。”天生身体底子弱,裴子西这么多年也未曾调理好,喝药已是常事,如今到了这太和宫来药食更是三餐不断,之前倒没什么,现在陈末年一提总让他觉得居心不良。不过心思不良又如何,还不是只能照样喝。只是见不到人裴子西的心便放不下,如今他最担心的人就是裴虞,但现在这皇宫他也是自身难保,在陈末年这边碰了壁,他能求的人也就只有深居后宫的陈秾月了。他出不了太和宫,只能托人把陈秾月给找了过来。“你能让我见见阿虞么?他受伤了,我怕他……”“恐怕不能。”陈秾月都没有多犹豫就拒绝了他,“我便知道你唤我来是为了他,他昨日回宫,叔父将他安置在长远殿里,你也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外头多少人守着,我都没法子进去。”她越是说得严重,裴子西便越是担心,他从前被保护得好好的,在皇家享受的是富贵安逸,从未如今日这般陷入绝境要他一人面对,他慌了,无助了,便哭了。“你现在是太后,他是你叔父,肯定有办法的……”“这……”一见他哭,陈秾月就显得有些为难了,又是心疼的,连身边宫女递上来的帕子都没有接,就用手替他拭着落下的泪。这落下的哪里是泪,分明就是金珠子。“子西快别哭了,这哭得我心里难受,我答应你便是了,去求求叔父让他放你去见殿下。”正说着,外面就进来一人,不是旁人正是陈末年:“再过几日都要登基了,皇上怎么还哭,哭有什么用。”被他见着这样哭,裴子西觉得很狼狈,自己抬手狠狠擦了擦脸,但是眼里的泪却一时收不住,不管不顾地往外落,倒像是故意犟着脾气不肯认输的小孩子。陈末年显然从未把他放在眼里,看着裴子西,当着众人的面忽然伸手一抬他的下巴:“瞧瞧咱们这如花似玉的陛下,真是可怜,哭也好看,哭得楚楚动人,哭得梨花带雨,后宫里面的嫔妃怕也不遑多让,男人爱色相,女人也看皮相,你看太后娘娘多怜惜你。”陈末年捏着他的下巴硬生生转向了陈秾月,裴子西被这番话羞辱得忘了反抗,面色只余一片空白。“对太后用美人计,皇上真有心思,不过臣早说了皇上手段生嫩,这么轻易就被瞧出来多尴尬。”陈末年却还不肯放过他,像上次那样故意曲解奚落他,要他无地自容。这番话故意将裴子西踩低,他容貌是生得颇为秀美姣丽,但从前还从未有人这么说过他……“还从未有人这样说过陛下是不是?”陈末年洞悉所有,他看着脸上还带着泪痕,眼睫上也挂着泪珠的裴子西说,“那臣来说,陛下比女子还娇,嫩花一样,哭哭啼啼,滴滴答答。”他说话的时候,不管是高兴或发怒,旁人都不敢吱声或打断,甚至大气都不敢多出,只能默默听着。陈末年就看着裴子西长睫颤了颤,上头的泪珠弱不胜力的滚落下来,顺着发红的眼角洇下湿润的痕迹。等他终于放开了裴子西,气定神闲地将手负在身后时,才又说:“臣原想着皇上就要登基了,也该要立一位皇后了,还想着要找一位怎样的绝色佳人才能入得了皇上的眼,现在看来是谁都不行了,毕竟皇上一人便要艳压后宫佳丽了。”将人贬够了,陈末年又说:“你以为你哭着求太后有用?除了臣,你求谁都没用。”要求他?陈末年将他说得一文不值,那样的言辞让裴子西觉得自己在他眼里万分低贱,他也是有傲气的,这么多年养尊处优的他,咬着牙开不了那个口。陈末年也没有逼他的意思,反倒是也觉得他不开口才好:“记得上次臣说过什么吗,‘反正以后也见不着了’,让你们见了,皇上倒要跟臣翻脸,臣也懒得枉做好人。”以退为进,拿捏人心,陈末年最是擅长,裴子西确实被他那句“以后再也见不着了”给刺激到,也再顾不得其他,服个软而已,拉下脸而已,尊严比阿虞重要吗?“朕……朕会记得丞相的好。”他动了动唇,说,“朕求丞相,让朕见一见殿下。”“见谁?”“……见长靖王。”第3章 可我不脏陈末年带着他去了长远殿,裴虞果然在里面,不过他待裴子西的冷淡,一如那日。陈末年在外面等着,殿内没有旁人,两人默默无言许久,裴子西才嗫嚅着说:“我听说阿虞受伤了……”“我很好,皇上不用担心。”裴虞的脸色有些白,但是说话却并没有多虚弱的病气。两人如此生分让裴子西心中酸涩难受,眼里湿润了又忍下,忽听裴虞问:“丞相还给你了?”“嗯?”顺着他的视线,裴子西看到了自己腰间挂着的玉牌,便点头应声,“是。”裴虞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又目光复杂地看了裴子西一会,才缓缓说:“父皇待你是好的,你……”他没有说完,大概是觉得自己在说什么可笑的废话,及时住了嘴,转而道:“人心变了,是挽回不了的。”“我没变!”知道他在说自己,裴子西很急迫地解释,“阿虞我没变,你知道我的,我怎么可能和陈末年他们狼狈为奸?”“我知道你没变。”裴虞很平静地说,“你只是……太单纯了,单纯的白纸,最容易被染脏,这是本性,不是变心。”“可我不脏。”“要做皇上,哪有不脏的。”*“陛下又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臣是不是不该让你来看长靖王。”从长远殿出来之后,陈末年就看着神色郁郁的裴子西说。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在眼前,裴子西厌恶他喊自己“陛下”,忍不住想要回嘴:“帝王多变,喜怒无常,你不知道么?”“现在知道了。”又过了三日。那日他同裴虞说的话这几日总在他脑中辗转,让他寝食难安,他能说的都说了,裴虞却仍旧是不信他,与他形同陌路。裴子西心心念念着这件事,几日都不得安生。他还想去见一次裴虞,于是又去央了陈末年。“长靖王只是病了,又不是死了,过几日病好了便能出来走动,皇上到时候就能见到了。“陈末年几乎每天都会来太和殿,然后坐在那里慢慢品他的茶,今日也是,他呷了茶,过了一会才说:“再说殿下他正病着呢,需要休养,皇上若是真的关心他,就该让他清净些,现在不该去的。”往往很多时候,陈末年说话的语气越是淡而随意,那越是代表了他不容忤逆。或如这次,他都这样说了,裴子西便以为这次是真的去不了了,上次……只是奚落他之后兴之所至的破例罢了。以往陈末年来是要喝完一盏茶的,但是这次他只喝了那一口便放了茶盏,用手指扣着桌面,像一株经寒历霜的松柏一样端正而沉稳的坐着——他不论什么时候,仪态都不曾放松,松柏的松针永远苍翠,永远冷硬扎人。他的身形动了,侧首去看也坐着的裴子西,像是在思量着什么。或者说……算计。他在算计什么?裴子西正心下暗度,他却先开口了:“曾听闻陛下茶艺甚佳,先皇在的时候也常嘉奖陛下。”“……是。”“不知道臣有没有这个荣幸。”陈末年要他煮茶,裴子西便照着做,他素来是个皇宫的金贵人,也就会这些风雅事,但他又是灵巧的,有旁人所没有的灵动,煮茶的动作十分的流畅且优美,先皇并未虚夸。单是看他煮茶,便是赏心悦目。广袖微微滑落,那一双腕子白生生的,隐约能看到一点还未消下的青痕,但是很美,像软白玉上生出的一抹点缀。他的指尖有灵气,一举一动行云流水,雪白的十指在茶熏出的水汽里灵动的飞舞,像在隔雾看花。陈末年眼角有些纹路,眼神深如暗井,姿态岿然不动,用一种微沉而并不突兀的声音随意说:“陛下的手很漂亮,会弹琵琶吗?”琵琶素来都是女人拨弄的东西,裴子西以为他又在羞辱自己,闷闷答:“只会琴。”“还是琵琶好。”说完这句之后陈末年就再也没有说话了,只坐在对面等着裴子西的茶,等茶煮好了,他品了一盏,赞赏道:“陛下果然是心灵手巧。”又一盏后,他才起身理了理衣裳:“走吧,去长远殿。”这次裴子西没有同裴虞说上话,他去的时候裴虞正在休息未醒,等了一盏茶也没见人醒。裴虞受着伤,裴子西轻轻唤了他几声也没有动静,便不敢多扰他休息。一直到离开,裴虞也没有醒,裴子西跟陈末年一起往回走,路上闷了一会还是忍不住开口:“前几日来看不是还好好的么,怎么今天看着病情重了不少。”明显是怀疑的语气,谁都听得出来。“皇上这是在怪臣?”裴子西不说话,算是默认,陈末年有些可怜地看着他,不轻不重的点破:“陛下难道看不出来么,长靖王是在装睡,他不想见你。”裴子西愣住。陈末年说:“臣就说陛下不该来的。”*一直等到快要到行大典的日子,在登基大典的前一天,陈秾月又到了太和宫。裴子西却不想见她,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乱了心绪的他什么都没有理清,也不想见现在对他来说实在是不知道是什么立场的陈秾月。但是陈秾月直接闯到了寝殿来,见裴子西正坐在殿内出神,她便走过去,很温柔又冷静地问:“为何避我?”被扯回神思的裴子西也茫然了片刻,其实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倒也不是非要避着她,只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但是陈秾月却好像非要他说出个原由来,一直耐心地看着他,等他开口,裴子西也知道不能一直沉默逃避,半晌才勉强憋出一句:“现在你是太后。”有多勉强?勉强到谁都听得出这是借口。“不。”陈秾月一双眼盯着他,她很漂亮,这样认真地看着人的时候双眸有些凌厉,但是眼梢却又带着丝丝少女般的干净柔情,她很直白地说,“我是陈丞相的亲侄女。”在裴子西诧异的目光下,陈秾月自嘲一笑:“在子西心里难道不是这样想的?说什么我是太后,我们生疏了,其实呢,归根结底还不是在介怀我是陈丞相的侄女。”她早知道这点,却偏偏要他说,故意问他,也知道他不可能说出实话,就看他为难地想出借口,裴子西觉得无地自容。但是他们毕竟是自小一起长大的,这么多年的情谊不可能说断就断,何况陈秾月并未做过什么伤害他的事情,他这样闹气反倒有些寒了人心,于是还是忍不住想要解释:“丞相他……”“是叔父让你落到如今的地步,你恨他,我知道,也理解。”陈秾月在他犹豫时接过了话头,“但那是他而已,与我无关。”“你以为我跟他沾着血亲,就是也要害你的,也要替他做些让你难过的事,但是你该知道叔父如今在朝中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哪里用得上我这个后宫无权无势的女流之辈?我于他无用,他也没必要利用我做些什么。”“在皇宫里,我没有任何特殊的点,只是一个被关在这里的寻常人,和那些宫女一样平庸,没什么分别。”“你把我当做在这宫里,信任依靠的亲人就好,你我竹马青梅,你也不想我们变成你和殿下那样,我们本没有芥蒂和误会,莫要因猜疑生了无端嫌隙……我还是你的月姐姐。”她轻轻将他揽到自己怀里贴着自己的肩头,声声剖白,也在一点一点剖开他的心:“我不想让你难过,如果可以,我想子西一直如从前一样,在宫里一辈子做一个无忧的小贵人。”她的话让裴子西冷静了。她是聪慧的,自小如此,她是疼他的,也是自小如此,裴子西听了她的话,顺着她的话拨开了云雾,瞬间理清楚了这杂乱的思绪,让自己终于可以心安理得地在她面前卸下扛着的重担。陈秾月抱着这段日子以来一直不曾放下心防好好休息过的裴子西,让他在自己怀里安安心心的,暂时不去想那些复杂的人心,她雪白的手指慢慢抚着他的乌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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