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微微侧过身,一只手扣住对方的胳膊,另一只手搭上了对方肩膀,接着对方的力道让赵四喜整个人失去了平衡,很快失去了重心踉跄朝前去了几步。他好不容易稳住身体,马上挥舞着拳头回转身朝邹淼的方向袭去。赵四喜远不如邹淼灵活敏捷,一番自以为是的狂轰乱炸之后,不过是擦到了对方的衣角,而自己则是被邹淼打重了好几拳。他本来是又怒又气,可对方拳脚下催生出的疼痛又让他内心隐隐产生一股惧意。没错,他赵四喜就是这个一个欺软怕硬的孬种。因为没有本事,只能在欺凌比他更加弱小的人身上寻求满足感。他根本不敢招惹那些一看就比他要强的人,所以今天才打扮的鬼鬼祟祟,特意等到下班的时间,在门口摸清楚对方唯一的男性员工根本不在场,他才敢明目张胆的进来作恶。第25章就在邹淼还在犹豫,要不要继续教训对方的时候,自己的思绪被一个人的声音当场打断。“邹淼你没事吧!”陈卓穿着蓝色的抓绒加厚长裤一件同样面料的套头连帽卫衣,踩着拖鞋,头发也是十分随意的三三两两的随意支棱着,就这样形象十分“随意”出现在这里。此时捂着肚子跪在地上龇牙咧嘴的赵四喜一见陈卓,身上残留的那点气焰瞬间犹如被冰水浇灭,彻底不敢作声。邹淼:“你怎么来了?”原本还想仗着自己是女人的“弱势”身份再狠狠的削一削对方,可眼下又来了一个大男人,形势瞬间逆转,倒是不好再继续动手了。赵四喜一手捂着脑袋,一手摁着肚子,跪坐在地上口中发出吃痛的呜咽声。陈卓飞速将现场勘查了一圈,发现邹淼虽然胸前崩开了两颗扣子,头发也微微有些凌乱,但是对比一下赖在地上起不来的男人,情况看上去简直不要好了太多。他松了一口气,再次开口时语气镇定了不少。刚才陈卓接到沈曼的电话,马上火急火燎的赶了下来。他看了看屋子里一站一跪对峙着的两个人,向邹淼询问:“需要我报警吗?”邹淼看了他一眼,并没有回答他。她嘴角噙着一丝冷笑,微微弯下腰,上身前倾,以一个十分具有压迫感的姿势朝着赵四喜的方向探过头去。“我的办公室里有二十四小时的监控,刚才这位先生气势汹汹,持械擅闯,还意图对本人及刚才还在这里的另一位非常可爱的女士进行人身伤害。虽然结果和他想象中的有些不太一样,不过过程都是有翔实记录的。”她微微转过头,抬手指了指插在自己书柜上的菜刀,又笑了笑:“你看,证据多么明显。”赵四喜面孔微微扭曲,随即又露出心虚的表情。他虽然鲁莽又冲动,但也不是真的傻。并不是真的一点普法意识都没有。他心里大致是清楚的,虽然今天挨揍的是自己,但对方确实只是出于自卫。想到这里,他立马摆出另一幅无赖的嘴脸。“太没有天理了!”赵四喜伸着脖子吼出一嗓子哭腔,“我和我媳妇日子本来过的恩恩爱爱,你们凭什么横插一脚!怂恿她跟我提离婚!”邹淼和陈卓对视一眼,神色中有些茫然。因为自从上次过后,无论是邹淼还是陈卓都再也没有见过楼下的李娟。更别说劝她和赵四喜提出离婚。陈卓:“这是你们夫妻之间的私事,外人哪里管得了。今天你就这么不分青红皂白的跑上来,已经触犯了法律。”陈卓不动声色的隔在邹淼和赵四喜中间,似乎是防着对方突然暴起伤人。他看了看书柜上的菜刀,脸上露出心有余悸的神色。邹淼:“你说的事情,我们并不知情。不过如果真如你所言,那我只想说你妻子的做法并没有任何问题。对于像她这样长期处于家庭暴力环境下的情况,就算你们不能和平达成协议,法院起诉宣判离婚的概率也会非常大。”赵四喜抱着自己的脑袋,喃喃自语:“不可能的,我是不会让她得逞的!”邹淼眼神冰冷,嘴角带着讥诮,冷冷的说了一句:“这恐怕由不得你。”赵四喜吼道:“凭什么!这么些年,都是她欠我的!我是不会让她就这么一走了之的!”邹淼冷冷一笑,懒得继续搭话。她看了陈卓一眼示意对方让眼前这个男人哪里凉快回哪里去。陈卓虽然有些不解,还是按照邹淼的意思将人赶了出去。“我是不会让她好过的!”邹淼坐在靠背椅中,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陈卓回到室内后,看了她一眼又转身出门,没过多久受伤拎着一个医疗箱重新回到邹淼跟前。他取出脱脂棉和碘伏,又伸出手去拉邹淼的袖子。邹淼:“你拿这些干什么?”陈卓指了指邹淼的手背,她翻过手掌看了看,才注意到自己右手的手背上出现了一道不深不浅的刮痕,伤口的边缘正向外渗透出丝丝血迹。“哦,没事。大概是刮到了他的拉链。”邹淼轻描淡写的扫了一眼,丝毫没有在意。陈卓却是隔着对方的袖子一把拽过她的手,不由分说的处理起邹淼的伤口。他脸上的表情似乎有些生气,态度也不像几分钟前那么焦急关切,反而显得有些冷淡。但下手时的动作却又那么轻那么柔。当脱脂棉扫过邹淼的手背,如果不去考虑冰冷的药水触感,那简直就跟羽毛轻轻刮过皮肤没有分别。邹淼看着眼前大男孩的别扭模样,长长的睫毛随着目光的移动而轻轻颤动,嘴角轻轻抿着,严肃又认真的模样,偏偏还微微皱着眉头不发一语,像是在无声的抗议着自己内心的不满。扑哧…邹淼忍不住笑出声来。陈卓闻声抬头瞪了她一眼,露出一个不明所以的表情。陈卓:“你还笑的出来?”邹淼:“为什么笑不出来,看你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简直太搞笑了行不行。”陈卓忍不住白了她一眼,咔哒一声合上了医疗箱。邹淼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在这样的视线之下,陈卓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竟然有些不安起来。他用手指抠着医疗箱上的搭扣,问了一句:“对方有刀子你还和人动手,真不知道你是太自信还是自负。这么冲动,你还是个女人吗?”“而且,你为什么不报警。”陈卓抬起头,对上邹淼的视线。他的瞳孔似乎比常人要大一点,在灯光下显得眼睛又黑又亮。就在那一个对视的瞬间,邹淼第一次发现对方的眼神竟然是那么深邃。此时她从陈卓眼中看到的全部,都是她自己的倒影。什么是电光石火?就在这个瞬间,两人之间像是突然产生了某些细小的变化,就像是催化剂滴入了一个化学反应的装置。有什么东西出现了,改变了,但那种感觉却让人无法抓住,转瞬即逝。空气仿佛静止了几秒钟,但很快被邹淼打破僵局。“这样的事情对你来说可能看起来很少见,但是上根本不算什么。虽然是他起的头,但是我连轻伤都没有,很可能就是片警上门调解两句,最多抓起来拘留两天。这些对我来说不算什么,可他回去之后,只会把气撒在自己身边的人身上。”邹淼露出一个无奈的微笑:“没有必要的,他这种人不会因为这点小教训有任何改变的。多半只是变本加厉罢了。”这世界上有一类人,他们卑鄙又无耻,偏偏拿他没有任何办法。因为他们就像是一块被人嚼过的口香糖,你想要和他硬碰硬,他可以随时变成缩头乌龟。可如果你打算对他视而不见,他又偏偏粘在你的鞋底,裤脚甚至是头发上,挥之不去,还能将你恶心到骨子里。他们自有一套奇葩的逻辑,信奉着宁可我负天下人,不能让天下人负我的准则。自以为是,却又欺软怕硬。就在刚才,邹淼在赵四喜的脑中读取到了一串思绪。并不是如何再来找自己麻烦,而是要好好教训打算离开他的妻子。邹淼叹了口气,她只希望这一次楼下的女人真的能摆脱自己的过去,有机会开始新的人生。陈卓:“你发什么呆?”他伸出手在邹淼的眼前晃了晃,对方却是毫无反应。“你怎么了……”下一刻还没等陈卓收回自己的手,就被回过神来的邹淼本能的一把抓住。陈卓下意识的想要将手抽回,却发现邹淼的力气比他想象中要大一点,而自己并没有真的发力,所以一下子没能抽回。两人就这样以攥着手腕的姿势来回拉扯了一个回合,看上去有点像言情剧里的低级桥段,唯一不同的是男女双方的角色有些颠倒。邹淼意识到之后,自然的松开了手。陈卓也看起来十分镇定的收回了手。“你怎么突然下来了。”沈曼跑了出去,多半是给陈卓打了电话。她当然能想到,不过是没话找话罢了。陈卓闷着嗓子:“沈曼的电话。”“不管怎么说,今天谢了。”邹淼感觉自己好久都没有出现过现在这种感觉。她从来都是我行我素,这一刻,却莫名其妙的有些发虚。陈卓也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自己原本是担心邹淼会出事,可眼下怎么有点像是在兴师问罪,自己是不是管的有点太多,无论是作为朋友还是下属,他现在的态度丝毫都有些过界。陈卓转身离去,边走边说:“你没事就好,那我先回去了。把门关好,如果他再来,你不要再和对方正面冲突,直接给我打电话。”邹淼笑了笑:“他不会来的,不用担心。”不知道是不是邹淼这样若无其事的态度哪里惹恼了陈卓,他内心深处原本已经压抑下去的火气再次蓬勃生长。他回过身,语速加快,音量也有些失控:“不会来?这样一个人,他今天能作出这种事,你觉得他正常吗?要是他回去怀恨在心,再做些什么防不胜防的事情,你能保证一定不会给你造成危害吗!”邹淼看见对方严肃又生气的模样,一本正经的教训着自己,一时间竟然也是有些措手不及。她下意识的脱口而出:“可是如果他要真的做了什么让我都招架不住的事,就算叫你也不顶用吧,况且你胆子还小。”陈卓闻言,深吸一口气。突然大步向前,一把抓住邹淼的小臂。他的动作太快,邹淼对他也没有防备,一下子就被抓了个正着。邹淼有些莫名其妙:“你抓我干嘛?松开,我要去厕所。”陈卓盯着她,突然嘴角一勾,露出白森森的牙齿,脸上摆出一个不怀好意的冷笑。“有本事,挣脱我。”第26章邹淼以为对方是在和她开玩笑,只是象征性的甩了甩手臂。没想到对方竟然跟自己来真的。陈卓的手指握住她的手臂,她试着收了一下却是纹丝不动。一开始她并没有感觉到陈卓有多用力,可是随着自己的发力,陈卓的力道也在一点点增加。这让邹淼产生一点错觉,仿佛自己只要再多加一点力气,自己的手臂就能脱困。可偏偏尝试了几次,都是无济于事。陈卓就这样看着他,脸上的表情也变成了云淡风轻,一切仿佛是游刃有余。邹淼感觉自己被耍了,有些不爽:“松手松手,再不松手我要动真格的了。”几秒钟之后,陈卓松开了自己的手。邹淼揉了揉自己微微发疼的手臂,抱怨道:“知道你力气比我大行了吧,毕竟男女有别,你得意个啥?”陈卓一本正经道:“我没有和你力气。我是想说就算是我,看见有人拿着刀,第一选择也是跑。”“而我还比不过你所以更得跑是吧。”邹淼撇了撇嘴。她明白对方的意思,知道陈卓绕来绕去,无非是不希望自己胡来。陈卓看见对方那副不置可否的模样,难免有些无奈。正想继续苦口婆心的劝说两句,却被邹淼接下来的话给打断了。“今天的事,真的是突发状况。况且他的刀不是脱手了吗,不然我也不会这么干,我又不是傻的。”邹淼顿了顿,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你说你不会对上持刀歹徒,可我怎么记得上次你救我的时候不是挺神勇的吗?”邹淼说到最后,尾音俏皮的上扬,眼角眉梢沾染着笑意。陈卓却是噎了一下,干咳两声清了清嗓子,顾左右而言他:“我先回去了,你好好休息。”接下来的几个星期,沈曼一直精神极度紧张。生怕楼下的男人又会莫名其妙的跑上来找麻烦。于是陈卓每天的工作又额外增加了一项,就是每天送沈曼乘坐电梯下楼。一日,距离当日事发已经过去了差不多三个星期,沈小姐内心的恐惧随着时间的推移差不多已经要烟消云散。于是终于有了心思开一开陈卓的玩笑。不知道今天是怎么回事,电梯总是停留在负一层不上也不下,像是出了什么故障。两人等了几分钟,还是毫无动静。陈卓有些不耐烦,于是转头对沈曼说不如一起走楼梯。沈曼虽然有些不情愿,但看了看一直显示着红色的-1的指示灯,只能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这里小区的楼梯间与电梯间隔着一道防火门,陈卓率先推开沉重的门板,露出漆黑的楼道率先钻了进去,沈曼紧随其后跟了上去。还没走几步,一转弯却看到一道光亮从八楼的楼道□□了出来。八楼的常闭式防火门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被人打开了。陈卓心里有些奇怪,经过的时候忍不住探头看了看。他身后的沈曼忍不住伸手拉了拉他的袖子,因为上一次的阴影让她每次电梯纽亮起8字的时候都心里一阵紧张,更别提此时实打实的“途经”了。半开的防火门另一侧传来嘈杂的人声,陈卓不禁联想起邹淼楼下的那一对夫妻。他毫不犹豫的走出了楼梯间打算一探究竟。沈曼神色有些为难,却又不好意思表现的太没有义气,只得硬着头皮紧随其后。结果两人穿出楼道却是被眼前的一幕震惊了。只见803住户的铁门大敞着,好几个穿着制服的警察进进出出。白色制服的医护人员正抬着担架从室内往外走,担架上的白布地下明显包裹着一个人体的形状。两人面面相觑,内心不约而同“咯噔”一响。难道那个家暴男真的把自己老婆打死了!好在不一会儿,就看见一个女人怀里还搂着一个十来岁的女孩出现在视野之内。女人的神色慌乱中带着难以置信,其中不乏夹杂着几分悲戚。可她怀中的女孩神情麻木,看上去简直可以用呆若木鸡四个字来形容。这女人正是之前陈卓见过的那名妻子,怀中的孩子应该就是他们夫妻的女儿。那女人此时表现出来的情绪既有些出于意料,又能算得上是情理之中。可是她的女儿,看上去麻木的有些奇怪。沈曼心里觉得害怕,可又架不住内心深处的好奇。忍不住跟站在一旁的8楼其他住户搭讪问起话来。陈卓在一旁默默听着,过了好半天终于弄清楚事情的原委。原来803的夫妻前段时间在闹离婚,女住户原本带着女儿一起搬了出去。可就在三天前,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又搬了回来。就在众人以为这对矛盾重重的问题夫妻,就要像过去一样“破镜重圆”的时候,丈夫却在今天突然猝死。人群中议论纷纷,虽然不好明着说些什么,但话里话外都是意有所指,脸上也挂着神神秘秘,一副心照不宣“你懂的”表情。李娟的眼睛发红,站在大门口。看着裹尸布下自己丈夫的躯体,她神情复杂。她眼睛既有悲痛慌乱,又不乏解脱释然。或许她的心在这一刻也是十分的迷茫,自己究竟是失去了生活的依靠,还是重回了人生希望开启的转捩点。“你怎么在这里?”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突然出现,拉回了陈卓的注意。他扭头一看,发现说话的男人正是自己在区分局的刑侦大队的表哥刑非。“哦,你好像说过你搬家了,就在这个小区是吗。”刑非大约没时间和陈卓叙旧,直接自说自话的和陈卓打了个招呼,然后拍了拍他的肩旁转身离开。陈卓也拉了拉还在和群众们一起紧张交流的沈曼的袖子,示意离开现场。第27章陈卓送走沈曼之后就直接回了家。邹淼是在警察上门问询的时候才知道楼下出了事。赵四喜的死因,从表面上看像是突发急病引发的猝死。可是从他的家庭和社会关系上,也不能完全排除他杀的可能。邹淼当时吃了一惊,虽然她很看不上楼下那个男人,对方的身体看起来因为酗酒也不算太健康,但毕竟才三十多岁,不像是会突然因病猝死的样子。第二天一大早,邹淼的事务所里来了一个不速之客。李娟神情憔悴,面色苍白,几日不见,她像是又苍老了十岁。邹淼已经知道她的家里出了事,对于对方不忙着料理自己亡夫的身后事,反而跑来这里有些意外。此时沈曼和陈卓都没来得及上班,事务所里只有邹淼一个人。李娟拘谨的站在门外,看见对方走了过来,显得有些欲言又止。“李小姐,对于你家里的事,真是十分遗憾,还请节哀。”邹淼客套了一句。李娟:“邹小姐,今天来我是跟您道歉的。之前我丈夫来找您的麻烦,非常抱歉。”邹淼摆了摆手:“这些话不必你来说,况且现在死者为大,这些不愉快对我来说都是小事。反倒是你……”她本意是为对方感到忧心,毕竟之前李娟的家里事情闹的那么严重,可对方不但不肯离开自己的丈夫,还屡次三番在外维护。如果不是还对对方抱有期望,那一定是在生活上颇多依赖。无论是哪一种情况,赵四喜的突然离世应该都可能对李娟的生活造成一定的影响。李娟:“邹小姐,你是文化人。我能不能向你咨询个事儿。”邹淼:“我也不是什么都懂,不过你可以先说说。”对方支支吾吾了半天,才吞吞吐吐的问道:“我现在住的房子是我老公当年拆迁的补偿,我公公婆婆说这些都没我的份,可我带着孩子,又没有稳定的工作,不知道……”对于李娟这样的疑问和可能面临的处境,邹淼能够理解。可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对方此时看上去有些底气不足的慌乱。本来是理直气壮争取自己利益的时候,可是她却心虚的有些奇怪。而且此时的李娟虽然一副无依无靠脆弱迷茫的模样,但邹淼却能感觉到此时她内心防备极重。“你做为他的配偶,自然有继承的权利。不过具体的情况可能需要协商。如果在这个过程中遇到了阻碍,你可以选择申请法律援助。”李娟听到这里,脸上的表情轻松了些。朝着邹淼道了谢,便离开了。邹淼眯了眯眼睛,她心里有种预感,事情或许并不想看上去的那么简单。她叹了口气,不禁有些同情那个离开的女人。希望只是自己想多了吧。陈卓出电梯的时候也恰好看见进电梯的李娟,对方惊了一下,下意识的朝后退了一步,很快又意识到了什么,脸上露出一个勉强的微笑,朝着陈卓点头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陈卓忍不住多看了对方一眼,他觉得眼前这个女人虽然看上去苍白又憔悴,眉宇间凝聚着化不开的忧愁,但委实没有多少悲伤的情绪。陈卓进门之后,看见邹淼正一手拿着一盒常温奶,一手捏着一片吐司。她侧身背对着大门口,站在陈卓的角度恰好能看到对方被食物微微撑起的脸颊。邹淼因为生的很瘦,脸上的线条原本不算柔和,可此时此刻却生生的鼓起了圆嘟嘟的一块,还随着咀嚼的动作微微颤动。陈卓忍不住看了好一会儿,惊讶的发现自己竟然觉得对方吃东西的样子竟然有些像某种小生物。这是陈卓第一次将邹淼的样子和“可爱”这个原本应该和她格格不入的词汇联系在一起。“oh!我的天!你一个人静悄悄的站在门口做什么,吓我一跳。”邹淼突然发现站在门口的陈卓,嗓音因为突然的惊吓一下子飙高,甚至还从嘴里喷出了几点面包渣和牛奶的混合物。陈卓皱了皱眉,他瞬间反省。刚才自己一定是瞎了,竟然会觉得这个女人有点可爱!“今天十点有预约,等下帮我做个记录。”邹淼一边说一边将剩余的吐司一下子全部塞在嘴里,声音也变得含含糊糊:“你吃了没,面包牛奶还有自己拿。”她一边说一边钻进了自己的办公室。陈卓看了眼被邹淼随手扔在写字台上仅剩下的半袋面包,看上去有些干巴巴的,不是太好吃的样子。可刚才她吃的好像挺开心的。已经在家吃过了早饭的陈卓鬼使神差的从中拿起一片,凑近嘴边咬了一口,居然比他想象中还要更干。他皱了皱眉头,拿起吐司面包的包装袋。保质期三天,而生产日期已经是五天前。陈卓看了看手中过期的面包,抿了抿唇,将手上的半片面无表情的吃了下去,而袋子里剩余的部分,则是无情的扔进了垃圾桶。第28章今天上门的客户是一个看上去四十多岁养尊处优的中年女人。她穿着一件毛针油亮, 丰盈饱满的水貂外套,周身的气场完全能hold住正红色的口红色号。这位被邹淼称呼为钟太太的女士,在进屋之后好几次将目光落在陈卓的身上, 甚至是肆无忌惮的上下打量起来。邹淼第一时间就意识到了。虽然一开始她承认自己之所以会请陈卓, 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对方的颜值高,胜似一个活招牌。可现在活招牌开始发挥作用, 她心里又隐隐开始感觉到了有些不爽。“小陈,你出去吧, 这里不用你。”一句话, 把之前安排给她做记录的陈小弟发配到外间去与寂寞为伍。面对着被换进来的沈曼, 钟太太有些失望的回头朝门外张望, 眼中满是意犹未尽的遗憾。“小曼你进来怎么不关门?”老板“威严”的发出指令, 小跟班从善如流的履行职责。而无缘无故被排除在外的帅哥则是百无聊赖的掏出手机,打开外卖软件开始浏览美食图片,思考中午吃什么这个人生哲学问题。这一次的客户一看就非同寻常, 带着毫不掩饰的土味壕气。钟太太的心态良好,此次前来名义上是心理咨询, 实际上有更深层次的委托需求。她的丈夫早年就花名在外,好在此人虽然风评不佳, 但是心胸开阔,对自己的妻子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夫妻俩就这么彼此相安无事度过了不知道多少个春秋冬夏。可常在河边走, 哪有不湿鞋。万花丛中过的人,谁能保证到了最后还能片叶不沾身呢?总有带刺的玫瑰会不经意间伸出她柔嫩的枝桠, 把迷路的人困在她看似温柔却满是荆棘的陷阱里。钟太太能接受名存实亡各自欢喜的婚姻,但是不能接受一别两宽天各一方的终局。自己种下的树, 凭什么让别人来摘桃呢?于是当她通过私家侦探掌握了证据,并彻底摸清了那个女人的来路, 但是根本挽不回自己丈夫那颗鬼迷心窍的心之后,横生一计——既然从自己丈夫这一路走不通,那么就另辟蹊径,想法子搞定那个女人。钟太太自诩身份高贵,不屑于亲自出马,恰好又从别人口中得知邹淼这里有些“特殊服务”于是就来咨询咨询。没想到却发现了人间宝藏——这么小的一座庙,却藏着这么一个令人赏心悦目的帅哥。第一眼看上去,简直能秒杀电视上的大半小鲜肉,更是比各大会所里专职从业的服务人员更是不知道高出了多少个档次。钟太太不免有些蠢蠢欲动,好在多年来也是场面上走过来的,不至于太着相。“我的要求很简单,如果在两个月内,你们能想办法让这个女人自己知难而退,不要再打我老公的主意,酬金一切好说。”钟太太一边说,一边从包中掏出一张现金支票,用一根手指推到邹淼的面前。邹淼虽然不太“欣赏”对方颐指气使的态度,但是当眼角余光瞟到支票上的金额后,还是决定暂时“谅解”。邹淼:“这可是咨询之外的业务。”钟太太吹了吹自己精致的水晶指甲:“怎么,你们不接?”邹淼摇了摇头:“不,我的意思是那是另外的价钱。”钟太太朝她一瞥,突然笑了起来:“好说,这些不过是定金。不论成败都是你的,如果要是成功了,另外再付三倍。”邹淼:“成交。”钟太太走的时候,还用十分有“内涵”的目光停留在陈卓身上好一阵。最后走的时候甚至表现出有点恋恋不舍。这一幕把一旁冷眼旁观读懂信号的邹淼弄的十分的不爽。好在陈卓这小朋友似乎丝毫没有察觉到有什么异样,只是若无其事的跟金主妈妈打了个招呼。邹淼感觉自己的肝儿有点疼,大概是有些上火。好在钞能力还是管用,想到如果这一单如果能成功,kpi就能爆了。“年轻人呐要沉稳,脚踏实地,千万不要想着走捷径什么的。”邹淼故意干咳两声清了清嗓子,意有所指的说出这么一句在沈曼耳中有些不着边际的话。陈卓抬头看了邹淼一眼,眼神中带着一丝探究的味道。邹淼被对方那双清澈见底的眸子这么心灵直击了一把,莫名感觉到自惭形愧。对方还是个纯洁的孩子啊,自己脑子里想些啥呢?“哎哟,老板今天是庆祝接了个大单子吗?伙食不错啊!”两人身后的沈曼站在事务所门口,从外卖小哥的手里接过两只印着商家logo的牛皮纸带。虽然还没有打开包装,可食物的香气已经开始一点点若有似无的充斥着整个空间。邹淼有些莫名其妙,她刚送走客户,根本还没来得及点外卖。平时邹淼基本上靠外卖生存。沈曼一开始也跟着点,可后来觉得这样成本高不说,油盐也比较重,天天吃实在是伤身体,天气稍微凉下来就开始自带午饭,到了点就用办公室的微波炉稍微加热一下。陈卓有时候点外卖,有时候回家吃昨天晚上的剩饭。邹淼最为老板,有时候会多下一单,点上一两个硬菜,给两个小年轻加个餐,算是员工福利。所以今天沈曼的第一反应就以为是邹淼干的。“这不是……该不会是送错了吧。”邹淼狐疑的上前伸手翻看外卖包装里的食物。发现竟然是自己之前点过的一家。原盅椰子乌鸡汤,加了姜片和枸杞,滋补又养生,仔细分辨里面还有当归的气味,真是十分适合女性朋友啊。除了汤还有不少广式的烧卖虾饺,还有半只皮脆肉嫩的烧鹅。邹淼翻看着外卖备注的小纸片,发现收货人上清清楚楚写着:陈先生三个打印宋体字。“陈卓你今天吃外卖啊,点这么多吃得完吗?”陈卓若无其事的用手指来回扒拉着手机屏幕。“全都想吃,点多了,大家一起吧。”沈曼欢呼一声,愉快的掏出自己的盒饭表示加入组织。邹淼早上只是匆忙的吃了两片从柜子里翻出来的干面包,此时早就消化殆尽,此时再下单估计还得等上好一会,看见沈曼收拾出来的食物一下子铺满了小半张桌子,于是欣然加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