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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敌她绝色妖娆》TXT全集下载_9(1 / 1)

香烟盘袅,氤氲缭绕间,檀香的沉郁和药草的醇厚搅混在一起,似乎又泾渭分明,熏气很快盈满一室,将那股冲鼻的恶臭也盖住了。房内一片幽寂,除了轻微的呼吸外,没有半点声响,间或有轻风透过窗子的缝隙吹进来,拂掠着香烟扰动,也牵得人心头微颤,让这幽寂更有种窒息的感觉。没多时,升腾的烟气中蓦然分出纤丝般的数缕,游游向下,十分诡异地被吸入脓疮的创口中。与此同时,钱氏发出极细微的闷哼声,肩头也跟着耸动了几下。谢樱时一直紧盯着那道疮口,不由打了个颤,双眼更是不敢眨动。很快,那一片青黑凹凸的肌理间开始出现不寻常的异动。这时烟气分流得愈发明显,竟上下背道而驰,一大半都倒吸进脓疮的疮口之中,而钱氏肩背的耸动也渐渐开始频繁起来。又过了片刻,她背上的肌肤间陡然隆起一道褶皱,堪堪竟有食指般粗长,时而隔着皮肉迎头向外顶,时而不停扭曲着来回游钻。望着那条蠕动的活虫显现出来,谢樱时只觉一阵反胃欲呕,头皮更是一阵阵地发麻,握着香的手不自禁开始抖颤。她这些天跟从方先生研习,大略已经知道蛊虫的习性,只要被招惹了就没法轻易压住,这时候想中途收手都不能了,否则只会更加危险。她暗暗告诫自己镇定,见钱氏已经开始浑身痉挛,便依照引虫的步骤,慢慢把药香往后撤到几寸远的地方。纵然拿开了些,倒流的烟气也丝毫不见减少,反而越来越多,那条“褶皱”像真受到了招引似的,一点点向脓疮的疮口处移动。现在已到了最要紧的时候了。谢樱时缓步后退,离床榻渐远,烟气逐渐被拖长成窄细的一缕,两头却仍然牵连不断。钱氏抖动的轻缓下来,只有背脊还在微微扭动,却发出一声声让人闻之揪心的呻.吟。这种痛苦光是看着,便叫人如同身受。谢樱时起了一身寒栗子,心里也难受得厉害,也不知究竟是谁下了这样的毒手,简直毫无人性。就在稍稍分神之际,钱氏忽然闷哼一声,身子一沉,软软地瘫在那里,像是昏死了过去,只有背上那条“褶皱”还在蠕动不止。突然间,一条诡异的东西带着鲜红的血渍从疮口中探出头来。生平头一次看到传闻中的蛊虫,谢樱时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赶忙又向后退了一步,握香的手也不自禁地紧了几分。那蛊虫果然也跟着向前,径自从疮口中钻出身来,竟是通体白色,微带黑斑,若不是背上还生着针一样的棘刺,乍看倒跟春蚕相差无几。她越看越是心惊肉跳,边退边想照理说这时候药效也该起作用了,稍时只要这虫子昏头转向的慢下来,就得赶紧动手收了,否则错失机会,便有可能酿成大祸。那蛊虫此时已离开钱氏的脊背,顺着床沿爬到地面上,一边蠕动着靠近,一边贪婪地吸着烟气,腹部足足胀大了两圈,然而非但不见慢下来,反而爬得越来越快。按说蛊虫吸了烟气,这时早该麻痹迟缓了,起码也不会像这样精神头十足。谢樱时又惊又诧,这药草混合檀香的引虫方法她已经演练了几十次,绝对不会记错,怎么偏偏在动真格的时候出了岔子?她心头不禁又紧了几分,眼见那蛊虫已爬到近处,抬起头胸,一对螯钳般的口器左右张开,像要扑过来咬人似的,赶忙向后急退。仓促之下,脚步没留神乱了方寸,登时打了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她稳住身子,再回头时,就觉对面白影一晃,那蛊虫当真从地上弹了起来,直扑向她的手臂。谢樱时吓得心口一凉,慌不迭地丢了那束药香向后缩手,却躲不过蛊虫扑来的势头。眼见那白影就要窜进袖筒,她那颗心几乎要从腔子里蹦出来,背心却突然一紧,猛地被拉向后面,那略带一丝茉莉花香的高大身影已挡在了面前。她惊魂未定,稳住步子喘了两口气,顾不得去管落在地上,还没熄灭的药香,四下里逡巡,到处找不见那蛊虫的踪影,只有狄烻一动不动地站在跟前。处处加着小心,没想到终究还是出了错。更没想到的是,狄烻竟会奋不顾身地过来救她。谢樱时只觉心提到了喉咙口,一步奔过去抱住他:“虫进了哪里?先阻住血脉,这时弄出来还不难,快……”第30章 月夜花朝明明是朝这边看过来的, 可那双眸却好像凝滞不动, 也辨不清是散是聚, 其中还有一丝恍如惊诧的异样。“你怎么了,虫在哪里?你说话呀!”谢樱时抓着他摇晃, 情急之下差点喊出来。眼见狄烻一动不动,也不出声答话,更是害怕:“不会的吧?难道……难道是从窍门里钻进去了?”她心头骇然一震,一把捧住那张棱角鲜明刚毅的脸,手颤抖着在他眼眉鼻唇上摸索。人身上的七窍通达五脏,更上连头脑,蛊虫一旦由此进入颅内,便会以脑髓为食, 即便能驱除保住性命,人也势必从此呆傻无用了,那简直比死还难过。莫非他会变成那样?谢樱时只觉一颗心揪紧似的促停了一下, 人也闷闷的没了主意, 但脑中随即打了个激灵, 想起方先生来, 立时又涌起希望。正要出声冲楼下呼救,那双近在咫尺的眼眸倏尔神光一聚,落在她脸上。虽然仍有些灼灼逼人, 但却看不出往常那样审视的意味,反而带着一种脉脉的温然。谢樱时一愣,目光不自禁地也凝望向他。夜色凄迷, 泛黄的烛光映衬下,他轩扬的眉、挺削的鼻、薄淡的唇,都恍然显得温润起来。忽然,狄烻眼角微斜,睨向她仍旧抚在自己脸上的手。谢樱时如梦方醒,飞也似的把手缩了回去。垂下脑袋的一瞬,就瞧见他拿捏在掌心里的那只黑底螺钿的小漆盒。“怎么,该不会被你抓住了吧?”她大吃一惊,有些不敢相信,可漆盒中隐隐传出的窸窣磨蹭声却是真真切切的。原来方才电光火石般一眨眼的工夫,他不但出手救下了她,还不费吹灰之力地拿这只小盒捕获了蛊虫,功夫之强简直出神入化。“下面该怎么处置?”狄烻开口问得直截了当,口气平淡得仿佛之前没有半点凶险,刚才也什么都没发生过,一切按部就班,云淡风轻。闹了半天,又是她笨头笨脑地被看了笑话,再想想方才自己情至关切下,对他那副连男女之防都顾不得的亲昵样,谢樱时只恨不得立时找个地缝藏进去。“你这人好没道理!抓住了就抓住了,开口言语一声不行么?还得人家凭白担心一场,还以为你……”她忍不住骂了几句,暗地里又觉他说不说倒在其次,反而是自己,刚开始便一厢情愿以为对方中了蛊,上去动手又“抱”又“摸”。自觉理亏之余,后面的话便接不下去了。尴尬无语中,也没听狄烻再说话,屋内静得仿佛只有心跳如鼓。谢樱时半耷着脑袋,低睨的视线中除了自己的衫裙绣鞋外,还有他坠整的黑袍下露出的麂皮皂靴。他并没有动,但实在太过接近的距离却让她局促难安,有意想逃,心里莫名偏又有种舍不得的感觉,别扭得要命。谢樱时胀红了脸,撩着眼眸偷觑过去,瞧见的却是他眉目舒朗,唇角也微挑着,竟然正在笑。她不由一窘,双颊立时烘热得更烫,只觉那神情与其说在笑她傻兮兮的样子,倒更像长辈看着任性胡闹的半大孩子,纵容中又含着无奈。“笑什么?”她不肯示弱,咬唇瞪了一眼过去。像是迁就她这副不讲理的性子,狄烻唇角果然缓落下去,又恢复了肃然平淡的脸色,只有眼底还残尽了一丝柔润的温然,跟着又拿起漆盒:“知道怎么处置么?”谢樱时也没了脾气,但还是不敢正眼看他,略想了一下,然后道:“这东西跟其它活物不同,即便死了,体内说不准还会生出新虫来,照先生所说,唯一的法子就是用火烧得干干净净,半点不留。”狄烻点了点头,垂着那漆盒端详了两眼,随即伸臂信手一扯,将旁边的帐幔撕下长长的一截,一圈圈缠在漆盒上。很快那漆盒就被裹得严严实实,没半点缝隙,像个扎紧的圆粽子。他走到长案旁,从腰间的蹀躞带上取下皮囊,取了块松香烧化了滴在缠着布条的漆盒上,又继续放在火上烤。那东西“腾”的着了起来,转眼间就像个火球似的托在手上。谢樱时注目看得一声低呼,狄烻却像在做一件极平常的事,竟丝毫不觉得烫,又端详了几眼,才随手丢进旁边的火盆里。火苗越蹿越高,“噼里啪啦”的爆响不绝于耳。里面的蛊虫想是觉察到了危机,挣扎着想逃出来,窸窣的声音变成了“咯吱咯吱”的蹭咬,而且响动越来越大,压都压不住。谢樱时脑中回想起那虫子既恶心又可怖的样子,不由一阵恶寒,生怕它真从里面逃出来,挪步朝狄烻那边挨过去,半藏在他背后。没多久,那盆里已是一片红赤,火势却慢慢小了,咬蹭的声音也沉了下去,只偶尔发出一两声沉闷的爆响。再过一会儿,那点东西终于都烧尽了,盆里只剩一片炭黑的灰烬,屋内满是含着松香味的焦臭。谢樱时松了口气,没留神被那股味道冲进鼻子里,刚抬手掩着棉纱咳嗽了几声,蓦地里一阵清新的气息便驱淡了身边的污秽,原来狄烻已打开了窗子。夜色依旧寂静,不知从什么时候,半空里沉沉的灰已经散了,放眼全是一片深湛的蓝。月亮挂在东天里,数不尽的星辰也像找到了主心骨,显得格外明亮起来。这份宁谧真有几分醉人的美,从前为什么从没觉得过?她出神半晌,才想起现在不是陶醉的时候,回头看狄烻负手站在那里,目光和煦,似乎这会子一直没离开过她。“我……我,该去跟先生回话了。”谢樱时赶忙扭过身子,避开他那双眸。明明找好了借口想逃,脚却生了根似的钉在那里,仿佛还想听他再说些什么。“多承相救家母,此恩不言谢,容日后相报。”平常至极的谢辞,让她浑身一热,那颗心也怦然起来,仰起头,蓦然发觉他似乎比刚才靠近了些……几乎就在同时,一连串咳嗽从床榻那边传来,钱氏的声音有气无力地问道:“偈奴……是谁来了?”“回母亲,是方先生师徒,过来给母亲瞧病的。”“哦,咳,那郎中小娘子也来了么……”狄烻不自禁地轻笑了下,回头看时,旁边已不见了人,屏风后粉白的裙角一闪,便隐没在楼梯间不见了踪影。第31章 想入非非今日晨间有些怪, 明明外面天色晴好, 日头高照, 书斋里却显得比往常暗,所有的门窗大开着, 帷幔也都卷扎起来了,仍没见有多敞亮。微风穿堂盘旋,轻拂着额上的碎发,眼前恍恍惚惚,竟有种遑夜间灯烛摇颤,时明时晦的感觉。蓦然间,不知什么东西晃到面前,打圈似的荡来荡去。谢樱时只道是只飞虫, 一边拿手赶,一边撤身向后,这才猛地发现秦烺正在书案对面, 下巴支在案沿上, 整个身子却沉在下面, 只露出一颗脑袋, 手上拈着一根狗尾巴草,似笑非笑地往她脸上撩拨。“你干嘛,进来怎么也不言语一声?”谢樱时拂手打开, 没好气地翻了他一眼。秦烺满脸错愕,身子没动,依旧撑着下巴仰望她。“老天, 我敲了三遍门,这么着看你都有一盏茶的工夫了,你倒好,连眼都没眨一下,跟入了魔似的。”他说着才直起身,丢下那根草,眼中猜疑探询地味道却越来越浓:“我说你这病也瞧完了,医书也不用翻了,整日价还泡在这里,究竟琢磨什么呢?”可不是么,狄烻母亲身上的蛊虫已经驱除了,剩下散毒养身,是方先生亲自开的方子,药也由秦家医馆来抓,早没有她什么事了,干嘛每天还跟原来似的,在这间书斋里从早到晚地闲坐呢?谢樱时自己也闹不清楚,总觉得有什么牵扯着她的心,理不清楚也放不下。“我就喜欢这清静,不成么?”秦烺没立刻应声,盯着她端详了半晌,探着脑袋凑近:“你最近可不对头啊,整天没精打采,行事也越来越怪,就像对那个狄烻,是不是有点……”“胡说什么呢?”谢樱时立刻堵住话头,却心虚地没敢正视他的目光,故作不耐烦地挥挥手:“正经事不做,老瞎琢磨我干什么,去去,别扰我看书。”言罢,随手拿了本书放在面前装模作样起来。“你,真的没事?”秦烺斜觑着她,语气略带轻挑,似乎已经看透了她这番并不高明的遮掩。“没事。”“没事就好,趁着今日外面天不错,别闷在这里了,咱们去南郊的马场转转?”“你自己去吧,我这两天乏了,懒得动。”“真不去,那我可走了。”谢樱时没应声,无精打采地手托着腮,眼睛被窗外倏然撒进的阳光一刺,忽然涌起一股想将掖藏在心底的事倾吐出来的冲动。“等等。”秦烺故意慢悠悠地还没走到门口,闻言转头,笑嘻嘻地折了回来:“改主意了?听说这里的马场是我耶耶去年才吩咐建的,有不少好马,有西域的大宛良驹,咱们一起去选两匹回来。”谢樱时看着他,眼中没有一丝兴奋。“问你句话。”“嗯?”“一个女子究竟要怎样才会主动去抱男人?”“……”秦烺从错愕中回过神来,脸上抽了两下,抚着下巴咂唇:“这个么,说复杂也复杂得紧。譬如,青楼里的粉头,多半是为了钱财,但也有出于目的,巴望着从良的,不能一概而论。至于寻常女子,那就简单得很了,主动去抱,除了喜欢还能是什么?”“喜欢”两个字重锤似的撞在谢樱时心口,霎时间什么也听不到了,只剩一片“嗡嗡”的耳鸣。秦烺像深通其中秘奥,还在侃侃而谈,但很快就发现了她的异样,转而好奇地问:“怎么想起问这个?该不会……你对狄烻做了什么吧?”.谢樱时有点不敢直面这样的问话,矢口否认后就将他轰了出去。然而心却怎么也静不下来了,狄烻的脸庞身形不断变幻着样子在眼前晃荡,无论如何也挥之不去。她坐不住,索性丢下书,到前面医馆拿了两副药,骑马出城。一路往西,往常差不多要半个时辰的行程,一顿饭的工夫就到了。上山到庵堂的后门,守在那里的依旧是阿骨,却听说狄烻军务在身,人不在这。谢樱时不由有点失望,正打算搁下药就回去,便有仆妇过来,说钱氏邀她相见。她不知道是谁通传的消息,这时也没法推辞,只好道声“叨扰”,硬着头皮跟进了那栋小楼。里面一切如故,但除了砖木陈旧的气息外,那种腥臭已经全然闻不到了。她无心留意,踏着吱嘎作响的木梯向上走,脑中回旋盘绕的全是那晚自己逃命般从这里溜下楼时的狼狈模样。等走上二层,绕过屏风,谢樱时忍不住朝左墙瞥了一眼。那扇窗开着,连牖框分立的样子都好像一模一样,但那时在窗前发生的事,却是她此刻不敢回想的。“是郎中娘子到了么?快来,快来!”钱氏在里面叫起来,语声中透着急切。谢樱时赶紧收摄心神,顶着一张渐渐泛红的脸走到榻边。帐幔早已揭开,钱氏的精气神已跟头次见时没什么两样,坐直了身子,满面喜色地伸手拉住她。视线停在她没遮面纱的脸上,看清了容貌,人立时愣住了,随即惊叹:“哎呦,好个标致的人,跟从画里走下来似的!”这样的称赞原本不会让谢樱时心生波澜,这时却没来由的脸更烫了,赶忙岔开话:“这两日夫人觉得如何?”“服了药,好得多了,身上也不痛痒了。”钱氏像随口应付,拉着她在旁边坐下,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张娇艳如花的小脸。似这般天人一样的容貌,世上能有几个,若是偈奴有福娶进门来,以后生出的娃娃那可得有多好看!她越看越满意,面上已喜形于色,看她红着脸似乎有点不好意思,以为是之前问诊瞧病的缘故,赶忙抚着她的手宽慰:“事情我都听说了,一想起那东西,身上便直起寒,你非但不怕,还帮我驱了虫,小小年纪就有这样的本事,当真是难得。”谢樱时不知她是听谁转述当时的情景,眼前却蓦然浮现出蛊虫扑来的那一霎,狄烻将她挡在身后的情景。就在恍神之际,被拉住的手忽然一紧,跟着就听钱氏欢然叫道:“偈奴回来了,还真是巧!”第32章 花红枝俏谢樱时正习惯性的轻咬着唇, 冷不丁被钱氏那声招呼惊得上下牙齿一磕, 硌得唇肉生疼。不是说有要紧军务公干去了么, 怎的又来了,还偏偏赶在这时候?她忍着痛心里打鼓, 虽说本就是为了找狄烻才来的,可在钱氏面前相见,却叫她坐立难安地紧张起来。听着那熟悉的脚步声不急不缓地走近,像踏着她心跳的节拍似的,虽然尴尬得厉害,谢樱时还是赶忙站了起来。闪身刚让到旁边,黑袍的袍角已经映入眼帘,停在几尺之外的地方。她没敢看他此刻瞧见自己是什么表情, 刻意恭敬得体地行礼:“见过狄将军。”跟着又解释:“今天是回诊的日子,先生特地叫我来看看老夫人的情形,顺便再带两副换用的药。”狄烻没多言, 只道声“有劳”, 便转向钱氏问安。这边的钱氏却已经看不过眼了。人家女娃娃都来到眼前了, 这傻小子却迂腐不通, 别说动心思,居然连好听话的话都不知道多说两句,怎么能引得人家动意, 真是叫人操碎了心。“你们两个既是已经见过面了,大可不必如此生分,常言道, 诊病时医者为大,依我说,干脆也别理什么身份,都不用拘礼了。”她一边缓和气氛,一边冲儿子瞥了个不满的眼神,又连连示意,伸手去牵谢樱时。“你坐你的,不必在意他,来,接着帮我瞧脉。”这就是借故让她多留一会子的意思,为的什么不言自明。谢樱时心里别扭,可又不好推辞,只能坐了回去,把指尖搭在钱氏伸过来的手腕上。侧后传来衣袍拂动的窸窣声,狄烻像是动了一下,也不知是走近还是变换了站姿。她看不见,胸中砰地一跳,仿佛能感觉到那双冷毅的眸又开始用审视的目光盯在自己身上,灼灼地像团火,烤得她整个人都热起来。脑中一团乱麻,手虽然搭着腕,却哪有半点心思在脉上。钱氏也没闲着,一直偷眼暗中打量,见她抿动着樱唇,眼波流转,还时不时悄悄地向侧后瞟,双颊胭脂般的晕色越来越红,花朵般的小脸也愈来愈显娇艳了。自己的儿子自己最清楚,虽然和他老子一样是块榆木疙瘩,但胜在样貌身板好,单往那一站就是好看,哪个女子瞧了不为之心动?眼前这郎中小娘子自然也不会例外,局促紧张定然免不了,心思却也瞧出来了,这亲事瞧来还真有门。钱氏看得高兴,索性也不出声提醒,就由着她心不在焉,脸上已笑开了花。谢樱时浑然不知她那些思量,只觉如芒在背,已经坐不住了,片刻间便撤了手。“夫人的脉象浮沉有度,神根尚佳,只是阴阳二气虚损了,血气不足,没什么大碍。”她随口敷衍地说了几句,便起身道:“夫人只管宽怀,静心调养,再有月余便可复原如初了。我医馆里还有差事,就不扰夫人和大公子叙谈了。”“哎呀,怎的这就要走……”钱氏正满心欢喜,没料到忽然间人就要告辞,转念又想,女儿家毕竟脸皮子薄,这种场合下怎么好说话,于是含笑颔首:“那也好,医馆里的事误不得,下回不必挑什么诊日,咱们一见如故,有空便来陪老身说说话,过几天中州那边送的夏菊就到了,有合心意地便挑几盆,也给方先生捎些带去。”说话间,正要朝狄烻示意,就见她抱了抱拳道:“母亲安坐,我送一送。”钱氏愣了下,颇感意外。刚才还榆木疙瘩似的,这会子怎么开窍了?八成是没见过人家这般好容色的女子,一眼瞧中了,就不那么死心眼了。男人么,别管正经不正经,这时候都差不多,当年他老子还不是一样。想到这里,心中喜不自胜,面上却不动声色地点点头:“正是这话。哦,对了,我这两日嘴里淡得紧,你顺道去城里瞧瞧,有哪家卖阳春白雪糕的没有,买几块回来。”这哪里是要买糕,分明就是让他一路送回城里去。谢樱时低着头,不敢让狄烻看见自己那张大红脸,赶紧谢了两句告辞,背着他往外走。背后熟悉的脚步声随即跟上来,仍旧是不急不缓,却好像紧追着她似的步步迫近。绕过屏风,她脚下不由自主地快起来,一路冲下楼,到大门外才长长出了口气。狄烻也跟了上来,她仿佛能感到他的气息迫近,有意无意地放慢了步子。很快,黑色的袍服出现在余光的视线中,一瞬便从身边拂过,当先走到了她前面。这时候不是应该说点什么吗,难道他根本不想送?谢樱时心里犯嘀咕,像条小尾巴似的跟在后面,一直到出了院门,也没见他回头说半个字。她不免失望起来,从阿骨手中接过缰绳,赌气上马就要走,却见狄烻也牵了匹通体全黑,如他衣袍一般颜色的马过来。“我回帅府一趟,天黑前回来,一同返营。”他吩咐了一句,听阿骨躬身答应,便跃身上马,转向谢樱时,比手朝前路示意。有话不直说,闷声不吭地让人家瞎猜疑,还摆出那副一本正经的样子。谢樱时撇了撇唇,倒是松了口气,私底下还有一丝萌动的欣喜,拨转马头,像刚才那样跟在他侧旁。过了前面不远的石牌坊,便是下山的坡道,马步轻快,鸟鸣林幽,午间炽烈的阳光被层层枝叶阻隔,半点也觉不出晒人。蓦然一阵清风从斜刺里吹来,拂在她脸上,同时渗入鼻间的还有一股男子身上特有的气息。谢樱时打了个激灵,耳根子火烧似的烫起来,赶忙提紧缰绳,稍稍和他隔远了些。但风息不止,那股气息还是不住飘来,充斥在她鼻间,更刺激着她的感官。她有点意乱,蓦然生出一种想靠过去的冲动,但又说什么也不敢尝试,不由心烦起来。这时脑中一凛,忽然记起了什么,从腰间摸出东西递过去:“这个给你。”狄烻垂过眸,见又是只漆盒,黑底螺钿,金银纹饰,只是图案换成了春日海棠,花红枝俏,和她柔荑般的纤指相映成趣。“上次那盒被蛊虫糟蹋了,这是新调的,我还特意加了一味药,应该比原先的更有效。”她一边说,一边又往前递了递,却低着头不敢正眼看他似的。“那就多谢了。”狄烻也没推辞,伸手去接。谢樱时正想撤手,蓦然发觉小指像被勾住了,紧接着手背也被轻轻覆住,略显粗粝的触感蹭过肌肤,就像那晚被他紧攥着她的手开弓一样。然而下一瞬,漆盒就被接了过去,手背上让她浑身紧蹙的刺感也随即消失不见。谢樱时这才回过神,慌不迭地缩回手来,一颗心在腔子里砰乱如鼓。刚才他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她那颗心更像被牵着没个着落,明知道不该去想,却莫名其妙又盼着确知究竟。六神无主,一路都没敢再开口说话,不知不觉便已回到城中,沿着正街走没多远,遥遥已能看见秦府高耸的门楼。“前面到了。”狄烻勒住马头,看她怔怔出神:“这里不是中京,城中都未必安宁,更不要说外面,以后还是少出门好。”开始那话像送得烦了,这时又细心叮嘱,谢樱时听得身上一暖,却不想就这么跟他分开,脑中一转念:“老夫人不是叫你买阳春白雪糕么,这城里就没瞧见过,你回去怎么交代。”她早就想好了说辞,也不等他回答,便眨着眼眸笑道:“那东西是我们广陵的最好,干脆你等一等,我做一盒让你带回去让老夫人尝尝?”作者有话要说:(づ ̄ 3 ̄)づ谢谢 1314的地雷;流浪小妖、咖啡的手榴弹;谢谢流浪小妖的营养液~~比心~第33章 风清日暖案面铺开, 料具齐备。谢樱时撸卷起袖子, 将研碎的茯苓、山药、莲子去粗过筛, 再和进新碾碎的糯米粉中,加泉水和槐花蜜, 细细搅匀。午后,日头当空高悬。那天也蓝得通透澄澈,清朗恬淡,像极了女儿家愁容初散,欢愉难掩的娇颜。谢樱时也眉舒眼俏,淡抿的唇角不自禁地向上扬,连两条揉面团的胳膊都绷着一股兴冲冲的劲儿。说不清究竟为什么,可就是觉得开心, 时不时抬眼偷觑坐在水榭外的男人,更忍不住会笑出来。原本不过是心血来潮,试探着问一句, 自己也忐忑, 没曾想他竟真的跟着来了。这算是心意相通么?想到这, 她立时一阵耳热心跳, 手在面团上僵僵地揉着,一双眸却定定地挪不开半分。隔着溪流水道,他就坐在木桥对面的石墩上, 腰板依旧笔直挺拔,不见丝毫散漫,和身处军中一模一样。还真是个死板的人。谢樱时不由嘀咕着, 心里却忽然觉得这样的他显得别样独特,连侧颜略显冷硬的线条都有种说不出的好看,仿佛男人本就应该如此。随着几声“喵喵”的叫唤,一只毛色黑白的猫晃悠悠地跑过来,来回绕着看了两圈,便挨到那黑袍下,蹭起了他的靴子。像是有个打样的,院子里那些还没来得及被秦烺送走的猫接二连三都跑来凑热闹,围在身边有的蹭痒,有的扑跳,一只肥不溜的三花猫还蹿进他怀里,仰起肚皮晒起暖暖来。怎么会这样?之前不管她怎么逗弄,这些小东西都爱答不理的,怎么换成是他,不用招引,就一个个都贴过去了。这不是欺负人么,难道她面目可憎不成?谢樱时看得蹙起眉来,转头撇向旁边接好的那盆水。水清如镜,映出肤若凝脂,眉目如画的面容,双颊还带着淡淡的胭红,一分一毫都是无可挑剔的美。虽然没特别在意过,但她对容貌向来都有十成的自信。罢了,和几只猫儿计较什么,只要爱看的人觉得好看就成。心下一宽,又高兴起来,手上将揉得差不多的面团揪成小块,目光又移向窗外。那些个猫儿还在他身边,好像越玩越得寸进尺,一只一只都跃跃欲试,等着要抱似的。他眸色和淡,没有半点厌烦的意思,顺手从旁边揪了两根宽叶草,折了几折编成了小虫儿,像冲着孩童似的,逗着它们玩了起来。这么想着,那些四脚长尾,毛团似的小东西恍然间真就变成了垂髫小童,围在那俨然如山的身旁绕膝嬉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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