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庭礼突然想起梁池说他吃不惯这边的饭菜,就想让他吃点好吃的。便提议道:“我们今晚吃火锅吧?”他看了一圈宿舍的人,“我们去买菜,回来自己煮怎么样?”赵斌第一个表示同意,“行啊!我真的受够了食堂的饭了。”这位也是个北方人...其他人也都点头表示赞成。“我再叫个人行不行?”温庭礼问道,“我们线上的,跟我关系挺好的。”他就这么擅作主张地认为梁池跟他关系好了。众人自然不会不同意。于是温庭礼兴奋地给梁池发微信:梁哥,你在宿舍吗?梁池消息回的很快:在。有事吗?温庭礼:我们晚上在宿舍吃火锅,你也来吧。梁池下意识地想拒绝,他真的不想跟不认识的人接触。于是回道:不用了吧,你们吃就好。温庭礼早就知道了他这个毛病,怎么肯轻易放弃:你来吧!我们宿舍人都很好相处的!再说他们懒得不想出门,买菜的重任交给我了,我需要你的帮助!求你了.jpg梁池无奈了,只得同意。下午五点,温庭礼被闹钟吵醒。“呦,终于醒了,走啊,去买菜。”赵斌说道。温庭礼扫他一眼,“你想去买菜吗?”赵斌一头雾水,“想啊,为什么这么问?”温庭礼面无表情,“不,你不想。”赵斌:“???”梁池带着温庭礼去了东门的菜场,这里都是一群大爷大妈们摆摊卖的,比超市便宜许多。二人从东头逛到西头,牛肉卷羊肉卷对于肉食主义者来说是必不可少的,各类丸子也不能少,土豆,莲藕,冬瓜,花菜,生菜,海带丝等等一些素菜也买了很多。再加上主食粉丝面条之类的,杂七杂八买了一堆。最后买火锅底料的时候,温庭礼挑挑拣拣,问道:“梁哥,你能吃辣的吗?”这个问题把梁池难住了,他其实很爱吃辣的,偏偏胃不好,吃了十有八九会胃不舒服。但是吃火锅不吃辣又觉得不过瘾,何况也不能让大家都迁就他一个人,于是屈从于口腹之欲,点了点头,表示可以吃。于是温庭礼便要了麻辣的,又问,“蘸料呢?买什么?”他还想着搭配蚝油生抽小米椒花生碎什么的呢,就见梁池默默拿了一罐芝麻酱。温庭礼:“……”行吧,果然是北方人的作风。二人一同回了温庭礼的宿舍,众人自觉地去洗菜切菜,让他们俩歇着。温庭礼在地上铺了一层报纸,又在报纸上铺了毯子,把小桌子支在中间,众人围着桌子盘腿在毯子上坐成一圈。外面虽已晴天,却仍刮着风,窗边的银杏叶簌簌落下,有几片飘进了阳台。门窗关的很紧,屋内火锅热腾腾地冒着气,一群人胡吃海塞,说不清是辣的还是烫的,都满脸通红。梁池觉得有些热,便脱了外套,温庭礼顺手接过来叠好放在了自己床上。赵斌偷偷摸摸地从床底下行李箱里翻出来了几罐啤酒。“卧槽!赵斌你不地道啊!都吃一半了你怎么才拿出来!”有人吼他,众人一拥而上哄抢一空。不过抢归抢,肯定还是要一起喝的,一共就四罐,却有九个人,只好倒在一次性塑料杯里分了分。“来来来,让我们祝梁哥身体健康,新的一年升职加薪。”温庭礼举杯说道。“什么新的一年,这又不是过年。雯雯你怎么还没喝就醉了。”赵斌嘲笑他。温庭礼瞪他,“这重要吗?梁哥明白我的心意就行!是吧梁哥?”温庭礼扭头看向梁池,表情从怒目圆睁到傻/逼兮兮的笑容无缝切换。梁池觉得好笑,在雾气升腾中看着温庭礼,那句“我不能喝酒”不知怎么地就咽下去了。众人像模像样地碰了个杯。“也祝你们顺利毕业,前程似锦。”梁池说道。散场后,梁池也没走得了。赵斌又摸出一副扑克牌,“来来来,狼人杀,九人局正好!”温庭礼内心给他鼓掌,干得漂亮,他正愁怎么多留梁池一会儿呢。可惜梁池这次想给面子也给不了了,“我不会狼人杀,怎么玩儿?”赵斌给他解释了一通,梁池听得云里雾里。最后温庭礼一拍板,玩儿什么狼人杀,来斗地主吧!赵斌嘴角抽搐,“九个人斗地主怎么玩儿啊!”温庭礼白他一眼,“三人一组呗,三个人算成一个人,简单粗暴!我和梁哥,乐乐一组。”行吧,赵斌不得不服。一群人乱七八糟,间或夹杂着“卧槽,你偷看我们牌。”“劳资没看,是地方太小了挪不开脚。”的叫骂声,闹闹哄哄到晚上十点多。梁池突然开始胃痛,原本还皱眉忍着,但很快被温庭礼发现了。“梁哥你怎么了?”梁池左手按着肚子,感觉有越来越痛的趋势,“我胃不舒服,先回去了,你们玩儿吧。”说着就要往外走。温庭礼哪能放心让他这样走,把手里的牌一扔,扶着他躺在自己床上。“怎么办?很疼吗?都怪我,让你吃什么火锅!要不要去医院啊!”温庭礼看着蜷缩成一团,额头不停冒汗的梁池,急得不行。梁池忍痛说道:“我宿舍抽屉有止痛药,麻烦帮我拿过来吧。”温庭礼撂下一句,“你们看着他点儿。”连忙跑去拿。梁池宿舍只有一个人在,黑乎乎地小矮个,温庭礼不认识。他听见温庭礼说梁池又犯了胃病,熟门熟路地开了梁池的抽屉,取了药交给他。温庭礼说了句谢谢就又跑了。吃过药,又喝了一大杯热水,梁池才渐渐好了些。温庭礼看着他舒展的眉头松了口气,“梁哥,你胃不好怎么不说啊!我还让你吃那么辣的火锅,还喝冰凉的啤酒。”梁池鸠占鹊巢地靠在温庭礼的床头,无奈笑了下,“怪我贪嘴,我以为偶尔吃点不要紧的。”温庭礼瞪他一眼,“你怎么能不把身体当一回事呢!以后我监督你,不该吃的你一口也别想吃!”得,刚开始追人,他就自动上升到小管家婆的位置了。梁池觉得好笑,也明白他的好心,只得点了点头,又调侃他,“那谢谢雯雯了。”温庭礼呆了呆,这是他第一次听见梁池叫他雯雯。不知怎么回事,别人这么叫他,他只会气得想揍人。但这两个字从梁池的舌尖儿上吐出来,却让他觉得脸红心跳,充满磁性的嗓音尾音微微上挑,仿佛恋人间最亲密的昵称。温庭礼慌忙移开了视线...第10章 小米粥新的一周,周一晚上八点,温庭礼敲响了梁池宿舍的门。开门的依旧是上次那个小黑个儿,梁池给他们简单介绍了下,温庭礼才知道他叫葛庆,是梁池以前在工地上认识的,两人结伴进的厂,关系还不错,不过没分到同一条线。“你怎么过来了?”梁池问道。温庭礼从怀里掏出个保温桶,放在桌子上发出“砰”的一声响。“我专门为你熬的粥,小米南瓜粥。快喝了它!养胃的。”温庭礼眨眨眼求表扬。说了要监督梁池的,当然要做到。要不是宿舍条件不允许,他还想炒个菜,炖个汤呢。他被母后大人教导的手艺可是相当不错,啧,真是浪费了。梁池有些惊讶,这位小朋友是不是太好心了些。“你怎么……”梁池深深地望了他一眼,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又觉得不太好意思,“我也没为你做什么,你不用总对我这么好。”温庭礼哪敢说真话啊,干咳一声,“你就当我是学雷锋做好事吧。”“快喝!要不就凉了!”温庭礼用瞪他来掩饰自己的心虚。梁池想说你用保温桶装着的,哪有这么快就凉,但是看着温庭礼不容拒绝的眼神,还是默默把话咽了下去。打开保温桶,却发现不止有粥,隔层上还放着两个拳头大的包子和一个鸡蛋。温庭礼挠挠头,“鸡蛋是我煮的,包子在宿舍搞不了,是出去买的。”“谢谢。”梁池抿唇,最终还是只说了这两个字。等梁池吃完,二人便一起出门准备上班去。穿过了几栋宿舍楼,刚转过弯就见一辆班车正要开走。“师傅等等我们!”温庭礼大喊一声,拽着梁池就往前跑。司机师傅也不知是没听见还是听见了却不想再开门,目光丝毫没有分给他,径直发车开走了。二人面面相觑,望了眼排队的长龙,慢吞吞走到了队尾。下一辆车正好排到他俩前面那个人,就没了座位。“嘿,倒霉催的。”温庭礼感叹一句,“上不上啊梁哥?还是再等下一辆坐着?”等了十分钟了,再上去站着人挤人?梁池有点不甘心,看了下时间,还不算晚,“等都等了,不差再多等十分钟。”行吧,温庭礼怎样都无所谓。又多等了十分钟,终于等来了车,这次他们两个是最先上车的,所有座位随便挑。于是就挑了右边靠近后门的那两个位置,方便下车。二人并排坐下,温庭礼本来习惯坐车戴耳机听歌,但是有梁池在,他就总觉得干什么都不如看着他梁哥过瘾,不过他也不敢太明目张胆,只敢时不时地扫一眼。梁池无聊,打开手机漫无目的地来回滑动两下,最后点开了那个玩了三四年还没救回村长的某消消乐游戏。他的手机用了两年多了,不知道摔了多少次,屏幕已经碎出了花儿来,反应也慢,卡的要死。梁池望着又一次弹出的“应用程序无响应,是否将其关闭”的对话框,抽了抽嘴角,索性锁了屏,又把手机塞回了兜里。梁池刚进了车间,就被于初蕊瞪了半天,恶狠狠的视线活像看着抛妻弃子的渣男,让梁池想忽略都忽略不了。“我又怎么惹你了?小姑娘。”梁池都无奈了,于初蕊虽然比他还不爱说话,但对别人顶多是把他们当空气,唯独对他总是一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的样子,也不知道是否是自己的错觉。“你又欺负宛姐姐了。”于初蕊终于开了尊口。“我没有。”梁池觉得冤枉,拒绝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算是欺负吗?“她跟你说什么了?”梁池道。于初蕊摇摇头,凶巴巴地对梁池说:“宛姐姐才不会说,但是她那天来找你,我看到她最后是哭着回宿舍的。所以一定是你欺负她了!”梁池还没说什么,温庭礼先不爽了,“哎,这位妹妹,你怎么说话呢!不要随便诬赖人好吧?”温庭礼成功将于初蕊的怒火转移到了自己身上。“别叫我妹妹!谁是你妹妹!你这人怎么这么流氓!”温庭礼第一次被人叫做流氓,瞬间卡壳了,表情微微扭曲了一瞬,他第一反应是自己今天是不是忘记洗脸了?所以颜值下降了?以前姐姐妹妹乱叫的时候大家只要看到他的脸就都会原谅他,并且还挺开心的啊!梁池口罩内的嘴角微微上扬。邹乐更是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被刚进门的吴争轻轻拍了下后脑勺,“大早上的,挺开心啊!”“组长好!”邹乐现在一点都不怕他了,闻言还示意吴争弯腰,悄悄凑到他耳边把刚刚的事儿给他嘀咕了一遍。吴争直起身,顺手揉了邹乐的头,“小孩子还挺八卦。”“好了好了,各回各位,开始干活了!”吴争拍拍手,喊了一句。于初蕊不甘心地瞪了他们一人一眼,一屁股坐回了自己凳子。温庭礼和梁池对视一眼,尴尬地摸摸鼻子也回了位置。第11章 回趟家后来温庭礼每天晚上变着花样地给梁池熬各种粥,说是晚上,其实对于他们上夜班昼夜颠倒的人来说,晚上这顿才是早饭,早饭当然要喝粥养胃了。黑米红豆,山药莲子,薏米红豆等等这些是甜的。香菇玉米,青菜肉丝这些是咸的。不过据他观察,梁池还是更喜欢甜的粥。虽然无论他做什么,梁池都很给面子地喝的一干二净,但他就是能从梁池每次舀的勺大了还是小了,喝完所用的时间长了还是短了等等这些小细节中判断出来梁池的喜好。十二月份银杏叶落光的时候,他们终于换成了白班。温庭礼找了个周末的时间回了趟家。他家在宿市五环开外的某个老旧小区,街很窄,并行两辆小轿车都费劲儿,他爸盼着这地方拆迁盼了十几年了都没能如愿。小区大门都生了锈,保安在值班室打着瞌睡。各路发传单的,推销保险的随意进出,甚至还有卖房子的。温庭礼不止一次地感慨,他们究竟是哪里来的错觉,觉得住这种地方的人买得起房子?不过也有好处,就是街坊邻居都很熟悉了,不像是住在市中心高楼大厦中那样没有人情味儿。温庭礼进了小区大门,就见他爸跟楼上张大爷正一人抱着一个保温杯,在小亭子里下棋。“爸,您不冷吗?这大冬天的,您想下棋在屋里下不是一样的吗?”温父听见他的声音都没瞅他一眼,只专心盯着棋盘,又落下一子,“将军!嘿,我赢了!老张头儿,你可不能再耍赖!”“爸!”温庭礼又叫了一声。“听见了听见了,叫什么叫真的是...”狭窄的楼梯容不下两人并行,温父跟在温庭礼后面边上楼边小声嘀咕:“你回来的正好,我昨天说了一句你妈新学的广场舞不好看。结果她来劲儿了,今天一大早就穿着她们舞队的衣服出门了,把我扔家里饿了两顿了。”温父叹了口气,“我不就是看不惯她和李老头儿跳什么交谊舞嘛!快去给你爸做口饭吃,我快饿死了。等你妈回来你快哄哄她听见没?”温庭礼用钥匙开了家门,头也不回道:“做饭可以,哄人我不管,谁的老婆谁负责哄!”温父温母都是小学老师,年轻的时候国家提倡晚婚晚育,他们人民教师当然要以身作则,三十多岁的时候才有了温庭礼,如今已经五十多岁了,还恩爱得像刚恋爱的小情侣似的,这种小吵小闹的都是情趣,温庭礼才不会上赶着吃狗粮。“小兔崽子,你没良心啊!”温父吹胡子瞪眼。温庭礼懒得理他,埋头进厨房捣鼓一通,辛苦做好了饭,他觉得有点饿,就先塞了两口菜,结果又被温父吼了,“你妈还没回来呢!就知道吃!”温庭礼翻了个白眼,有没有天理了!他是厨师,先吃两口怎么了!“那您有本事给我妈打电话叫她回来啊!您看她接不接!”温父顿时偃旗息鼓了,“那,那你给她打!”为了能早点吃饭,温庭礼还是无奈接了这个差事。温母接到儿子电话,骑着小电驴十分钟之内就赶回了家。温父看着温母被冻的通红的耳朵,心疼的不行。“你说说你,大冬天的,你骑电车干嘛呀,坐公交不好吗,嫌挤你打车也行啊!”温母还记恨着糟老头子昨天嫌弃她跳舞不好看的事儿,一个眼神都没给他。径直扑向温庭礼,抱了个满怀。“我宝贝儿子回来了!让妈看看,怎么又瘦了!”行吧,只有在老两口闹别扭的时候,他才是妈妈的宝贝儿子。温庭礼在家睡了一晚上,第二天走的时候,带上了两件棉袄,以及他家闲置不用的一个小型电饭煲。对,这个电饭煲才是他回家的主要目的,电锅煮粥已经不能满足他了,他要给梁池做更多好吃的!*梁池正在绕着厂区跑步,突然打了个喷嚏。还以为是他妈又念叨他了,说来他也很久没给家里打过电话了。于是回宿舍后,就给他妈拨了个电话过去,响了两声对面就给挂了,然后紧接着给他拨过来了微信视频。梁池叹了口气,知道他妈这是怕浪费话费,去年过年的时候他给他妈买了个智能手机,手把手教她用微信教了好久。他妈原本不耐烦学,后来一听用微信打电话不要话费,才兴致勃勃地开始学。梁池按了接听,就见他妈正盘腿坐在炕上,支了个小桌子,正在吃午饭。“今天不上班啊?”梁母老花眼,为了看清他的脸,双手举着手机使劲儿往前伸。“今儿周末啊!”梁池说道。“妈老糊涂了。”梁母眯起眼笑了。“哥!”有个小姑娘叫了一句。梁池也笑了,“彤彤放假了?”梁彤是他妹妹,正在读高三,学业忙得不行,一个月才放一天假,梁池很少能见到她。“是啊。”梁母笑呵呵地把手机给了梁彤,让他们兄妹两个说话,自己去洗碗了。“彤彤快期末考试了吧?”梁池问道。“还有一个多月呢。”梁彤笑得开心,她真的好久好久没见她哥哥了。对着梁池歪头撒娇,“哥,我要是能考进年级前十,你能不能给我个奖励?”“当然可以。”梁池宠溺的笑笑,“你想要什么?”他这位妹妹的成绩向来优异,对于她的要求,梁池总是能满足的就会尽量满足。其实,梁池辍学之前的成绩比起梁彤来有过之而无不及,但是当年他父亲突发脑梗去世,爷爷奶奶也七八十岁了,大病小病缠身,靠吃药吊着命,梁彤又还是个不到十岁的小孩子。来不及过多的悲伤,往后全家如何生存下去,就成了摆在面前的最大难题。梁母说就算她砸锅卖铁,吃糠咽菜,也要照顾好这一家老老小小。但梁池又如何能心安理得地继续读书,他背着梁母逃课出去打工,直到学校找上门来,梁母才知道。她只是个平凡又有点懦弱的农村中年妇女,那天却哭红了眼,指着梁池鼻子骂他混蛋。梁池低着头一声不吭,但就是不肯回学校。最终还是梁母妥协了。因为梁池的一句,“我们要让彤彤好好地长大。”这么多年过去了,梁彤就如梁池当年料想的一样,出落成了一个漂亮懂事优秀的女孩子。“你奖励我个嫂子吧!”梁彤眨眨眼,调皮地说道。梁池失笑,“又是咱妈让你说的吧?别管你哥的事儿,快写你作业去吧。”梁彤冲他吐了吐舌头,又把手机交还给了梁母。梁母左手拿着手机,右手端着一盆剩饭剩菜出了门,去了院子。他们家在村子里自己盖的小平房,屋子不多,院子却是不小,一颗大枣树年纪比他爸还大,据说是爷爷奶奶结婚那年种下的。如今光秃秃的树枝已经延伸到了外面胡同里。西边墙根下用篱笆围出了一块儿菜园子,冬天就种点白菜,来年开了春就种茄子豆角。也不为卖钱,就是自己家人吃。大门前笼子里还关着一只大黄狗,不是城里人养的宠物狗,只不过是一只看家护院的土狗。梁母把刚吃剩的饭菜都喂给了它,然后坐在门台子上,跟梁池说话。“这段时间谈对象了没有啊?”梁池叹了口气,他就知道每次打电话都躲不开这个话题,“没有。”“我跟你说,隔壁你张阿姨想给你介绍个姑娘,是她一个远方侄女,跟你差不多大,就在你们宿市上班。”梁母放低了声音,仿佛怕外面有人听见是的,“好像是做什么服务员的,哎呀,我也不懂这些。妈也不求什么,只要能有个知冷知热的人,跟你踏踏实实地过日子就行了。要不,你去见见?”其实梁池并不排斥相亲,他的生活圈子太小了,如果不相亲,他这辈子大概也就是单身的命了。但是,想靠着相亲找到彼此喜欢的对象,简直比中彩票还难。这几年,他相亲没有十次,也有八次了,对方每次都是看看他的身高长相还算满意,一问工作收入房子车子,就立刻拜拜。梁池叹了口气,“行吧,您安排好了告诉我。但是劝您别抱任何希望。”第12章 忘钥匙温庭礼左手提着一大包衣服,右手提着电饭煲站到宿舍门口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忘了带钥匙。“倒霉催的。”他暗骂一句,把东西全扔在地上,掏出手机给邹乐打电话。“乐乐,你们人呢?怎么宿舍锁着门呢!”“啊?我也回家了啊!我妈非得留我多睡一天,说明天早上直接送我去上班。”“那赵鹏他们呢?”温庭礼问道。“好像是去加班了吧?他们产线临时通知加个夜班。”靠!合着他今天进不去门了?“怎么了?你没带钥匙吗?要不你去问问宿管?”温庭礼眼珠子转了转,计上心来,“咳咳,没事,你不用管了。”挂了电话,温庭礼提上东西直奔梁池宿舍。温庭礼敲了两下门,门内没有反应。洗手间的却传来哗啦啦的水声。“梁哥你在吗?”温庭礼喊了一句。或许是听出了温庭礼的声音,水声暂停了一下。“你等一下,我在冲澡。”梁池道。五分钟后,梁池穿着一身灰色薄款睡衣给他开了门。可能是不想让温庭礼等太久,梁池身上的水珠都没彻底擦干净,此时薄薄的一层棉质睡衣紧紧贴在他的身上,最上面的两颗扣子也没系。他手里举着毛巾,正随意地擦着头发,发丝的水珠顺着下巴滑落到喉结,锁骨……一切落在温庭礼眼中,仿佛开了慢动作一般,他默默咽了一口口水,移开视线,不敢再看。“梁哥你快穿上外套啊!不冷吗?”说得好像他真的只是在担心梁池冷似的。梁池笑了下:“那我换个衣服。”说着顺手脱了睡衣,又拽过床头的毛衣穿上了。动作麻利的,温庭礼压根儿没反应过来,只觉得梁池那隐隐约约的腹肌一晃而过。也不知该羞愧看见了不该看的,还是该懊悔没看清楚。温庭礼笑嘻嘻地问出了口:“梁哥,你居然有腹肌?”“嗯,以前在工地上干活儿练出来的。”梁池无奈道,“这几年不怎么运动,都快没有了。”“对了,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梁池问道。温庭礼这才想起来意,忙把自己忘带钥匙,宿舍人都不在的事情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通,把自己说得像是个无家可归的小可怜一样。梁池瞧着可怜兮兮求收留的温庭礼,哪能拒绝得了,赶紧道:“那你今天晚上睡我的床吧,我去葛庆床上睡。他们都去上夜班了。”啊?失算了。温庭礼还以为可以和梁池挤一张床的。他眨眨眼,觉得有点失落。不过又转念一想,能和梁池孤男寡男共处一室一晚上,听起来也很好啊!凡事都要慢慢来嘛!“好吧,谢谢梁哥!”温庭礼道,“梁哥你收拾一下,我们一块儿出去买菜吧。”梁池点点头。温庭礼怀着不可告人的那点小心思,和梁池一起出去买了鸡肉,让老板给切好,又买了些香菇,木耳,枸杞以及葱姜蒜之类的调料,还有六个大馒头。回来煲了一大锅鸡汤,浓郁的乳白色汤汁点缀着几颗漂浮的红色枸杞,香菇又吸去了多余的油脂,看上去香而不腻,令人食指大动。温庭礼喝了两碗汤,吃了两个半馒头。梁池更是过分,直接把他剩下的全都承包了。温庭礼揉着肚子倚在凳子上,感觉小日子美滋滋的。“梁哥,没看出来,你饭量挺大啊!”“这就算饭量大了?”梁池笑了笑,“南方这边的馒头太软了,看着个儿大,其实一捏就扁了,不像我们老家那边的瓷实,有嚼劲儿。如果是老家的馒头,我最多也就吃俩。”梁池说着又一把把他拉起来,“下去走走吧,消消食儿。”温庭礼不太想动,想说他是吃不胖体质,真不差动这两下。但是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了,和梁池月下散步什么的,好像还挺浪漫的。可惜他想多了,今天又是阴天,连个月亮的影子都没见着。温庭礼和梁池踩着铺满银杏叶的路慢悠悠地走着,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或许是吃饱喝足了,即使还刮着晚风,也没觉得太冷。二人坐在了篮球场边的长椅上。这边人迹稀少,只有零星几个人不畏严寒地仍在球场上奔跑。“梁哥。”温庭礼叫了一声,又往梁池那边挪了挪屁股,凑近了些,“你以前...谈过女朋友吗?”“怎么突然问这个?”梁池看了他一眼,不过也没什么好隐瞒的,“谈过。”温庭礼的心沉了沉,“什么时候啊?”“九年前吧。”梁池双手插进棉服兜里,往椅子背上一靠,恰好能望到远方天空暗淡的几颗星星,和路边昏黄色的路灯一同不甘寂寞地眨着眼,似要争个高下。“我刚出来的打工的那几年认识的。”梁池叹口气,“说来也是我对不起人家,穷小子一个,挣的钱都贴补家里了,也没给她送过什么像样的礼物。对她的关心也不够。谈了一年多吧,就分了。”梁池说起这段往事来已经云淡风轻,这么多年了,他甚至已经记不清女孩的样子,更谈不上什么遗憾。温庭礼明白,但还是有点嫉妒,那个在梁池青春年少的岁月里,陪在他身边的人,终究不是自己。“你呢?”梁池挑眉问道。“我啊?”温庭礼长叹一口气,摇了摇头,“单身二十一年了。”梁池被他夸张的样子逗笑了,“你这么帅,肯定有很多女孩子喜欢,是你自己眼光高吧?”温庭礼扫他一眼,意有所指,“那当然,我眼光高着呢!”不然也不会慧眼识珠在茫茫人海中看到你啊。他也并没有忽略梁池的第一句话,“梁哥,你夸我帅啊?”他咧着嘴笑得像个傻子。大概心上人随口的一句夸奖比其他人成千上万的彩虹屁更让他开心。“对啊,你不谈恋爱真是愧对老天给的这张脸。”梁池摸着下巴挑眉看他。“跟谁谈啊!”温庭礼撇撇嘴,又突然转头看向梁池,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要不梁哥你就跟我凑合凑合呗?”梁池只当他在开玩笑,于是回答,“行啊!你这么好看,是我占便宜了。”事实上温庭礼也确实在开玩笑,现在还没到表明心意的时机,冲动只会被拒绝。但旁敲侧击一下还是有必要的。梁池看着身旁被路灯的光芒渡上一层金色,笑意婉转地望着自己的青年,心跳莫名漏了一拍。“我们回去吧。”梁池移开视线。“好。”温庭礼点头道。梁池走在前方,温庭礼落后一步,二人渐渐走远,身后的倒影融为一体,纠缠不清...第13章 一起睡晚上洗漱完,关了灯,温庭礼躺在了原本属于梁池的床上,而梁池睡在跟他对头的葛庆床上。宿舍没有暖气,只有一个挂在阳台门正上方,结了蜘蛛网的老旧空调嗡嗡地响着,除了彰显存在感,基本起不到什么作用。夜间的温度又下降了些,梁池见到深蓝色的窗帘微微晃动,才发现阳台的窗户似乎没关紧,于是摸黑下床去关窗。温庭礼缩在梁池的被子里瑟瑟发抖,把被子盖到了嘴唇上方,仅留着鼻孔喘气。听见梁池的动静,在黑暗中看了他一眼。“梁哥,你以前就盖这个吗?太薄了,你不冷吗?”梁池这才想到自己用惯了薄被子,并不觉得冷。但温庭礼怕是忍不了。“我们换换吧。”梁池说道,“葛庆的那个厚一些。”“不,不用。”温庭礼哪能为了自己暖和,让梁池冻着呢。再说这可是梁池的被子啊!四舍五入就是他俩有肌肤之亲了。他才不愿意去盖别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