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觅眼珠咕噜噜转了转,话头忽转:“大人,你听谁说心跳得快便是心里高兴呀,我怎么没听说过呀?”快说!快说是你说的,你说的就是对的!“没听说过就对了,”他忽地轻笑:“因为是我胡诌的。”棠觅:“……”试一下心突然掉进万丈深渊的感觉?棠觅一下子便恼了,方才稍显平息的气息又急促了起来,“大人莫不是想赖账?!”偏偏他又不搭腔,只一直用那双像勾子一样的眼睛看她。带着还未彻底褪散的情潮,弧度摄人心魂。棠觅更急了,哭丧着脸控诉他:“不带你这样的。”这会他倒是有兴趣开口了:“我哪样?”棠觅:“……”棠觅脸皮子可没有那么厚,她羞赧过后便是恼羞成怒。推开陆无离,用好不容易恢复了些的力气转身便想跑开。手腕被人拉住,他指腹上有层薄茧,按在她肌肤上痒痒的,身后笑意细碎:“好了,不逗你了。”听到他的笑声,棠觅更加羞恼,摆动手腕想要挣脱。陆无离压了压笑意:“真的。”棠觅一顿,竖耳仔细听了听,确实没再听到他的笑声了。她烧红的脸颊终于有一丝缓意,被他拉着再转过去。棠觅低着头,没脸看他,却小声道:“你看你,心跳得快,刚刚……刚刚还笑了,表面高兴了心里也高兴了……”“……”没听到他的回答,棠觅忍不住心挠挠,悄悄抬起头来,可这脑袋刚抬起一半,便见他肩膀轻颤耸动着。像是意识到什么,棠觅反射性猛地一抬头,眼睛圆溜溜的,睁得老大,美目里满是被欺骗了的难以置信。他分明是在笑!!!陆无离也不想笑,实在是忍不住了。见她又有欲恼的症状,忙轻咳了声:“你说的对。”棠觅花了一瞬才反应过来他这是认可了她方才的话。这时候什么害羞都可以不管不顾了,棠觅也忍不住笑了,原地小小蹦了两下。跳完过后她才意识到不能太得意,女孩子要矜持一点。她脚尖在地上轻轻打圈圈,轻声问他:“那……那大人你信了我说的话吗?”陆无离将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眼里笑意闪动:“有待考察。”棠觅:“……”行吧,信不信也无所谓了。反正他现在也没有想要杀她的意思,而且只要她活着,就一定不会让梦里的事发生!大不了再去想别的办法。慢慢冷静下来后,棠觅才想起来自己还有很多疑惑。她抬眸,正要问他。“咕噜噜——”棠觅:“……”陆无离:“……”棠觅尴尬地对对手指,小声为自己辩驳:“今日晚膳就吃了几根青菜……”中途还那样刺激,还有打架是很耗费体力的呢。陆无离拉着她手,“走吧。”陆无离拉着她往回走,她担忧问道:“此事恐怕已经惊动朝廷了吧?”此时若再回去,恐会多生事端。“怕了?”他头也不回地问她。胆子不是挺大?都打算一命换一命了?棠觅被他牵着只觉很安心,专注着脚下的路,“当然怕啊,我怕牵连大人。”陆无离怔了怔,忽地笑了:“那你怕什么?人本就是我杀的,何来牵连我?”“那怎么能一样?”棠觅认真道:“要杀她的是我。”若不是她走神失误了,叶笙兰必然死在她手上。陆无离说:“最后让她死的是我。”棠觅:“……”陆无离轻扫她一眼,不以为意道:“不过是一个太子妃而已,死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何况,以朝廷的速度,此刻还不知道。等了这般久了,这个问题棠觅一直疑惑着,终于可以有时机问出:“那时大人为何要杀了叶笙兰和谢长鹰?”陆无离神情自若,淡淡道:“看他们不爽,想杀便杀了。”棠觅:“……”棠觅接着问:“那大人为何会出现在此地?”陆无离:“想来便来了。”“……”棠觅本还想问他为什么不喜欢她方才却要那样做时,怕再问出一个‘想帮便帮了’便止了话头,将话咽下去。半晌没了温软声音,陆无离侧目,小姑娘低着脑袋,嘴唇半嘟着,默默乖乖被他牵着手。他勾了勾唇,将牵着她手腕的手往下一滑,穿过她的五指,同她十指相扣。棠觅觉察到,愣了一瞬后那点被他忽悠的不悦随之消散,心里跟灌了蜜似的,嘴角微微上翘。年轻男女用这样亲昵的牵手方式,藏于夜色中相携穿过竹林。待他们出了竹林后,先前那些隐在夜色深处的暗卫们才长长松了一口气,走了出来,现出身形。几个暗卫互相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讶”两个大字。原来,他们素来冷面无情的主上,竟还有这样的一面?作者有话要说:备注:本章松鼠钓鱼的冷笑话来源于度娘。陆大人:我很好哄的,亲亲就好了好啦~虽然分了八连更发出来,但是有好几张都是字数很多,二合一哦~☆、第五十九章陆无离带着棠觅堂而皇之地回了寺庙。初春入夜过后,连虫鸣声也没有,寺庙后院一片寂静。陆无离不知从哪变出来的一盘玫瑰酥,味道绵密,好吃得紧,不知不觉中她便解决了一大盘。她吃的时候,陆无离一直在旁看着,目光微垂着,不知在想些什么,偏偏他手还不闲着。抓着她的手揉捏着把玩。时不时拽拽她的手指,捏捏她的软肉,团成一团白包子似的握在手里揉来揉去。棠觅吃完糕点,手都被他搓热了,皮肤红红的。陆无离捏了捏她圆润的指尖,“饱了?”棠觅摸了摸微微凸起的小肚腩,一时没忍住打了个响亮的嗝。她惊恐地捂住嘴,眼睛瞪得圆圆的,红了耳朵无地自容。陆无离扬唇,“吃饱了早些睡,明日一早启程离开。”棠觅手不肯挪开,瓮声瓮气:“好。”“……”她眨眨眼,对上陆无离的目光。陆无离眉梢轻抬,松了她手,双手抱胸饶有兴致:“还有事?”棠觅摇摇头。陆无离上下打量她,忽地笑了:“莫不是你想同我一起睡?”棠觅又摇摇头,忍不住放下手为自己辩驳:“我没有房间……”原本是跟着叶笙兰的,侍女都是歇在外间准备随时伺候主子的,哪里有她的屋子住啊。陆无离却像是没听见似的,轻叹了声,像是无奈道:“倒也不是不行……”棠觅:“……”他的目光总是让她莫名有种自己不着寸缕的感觉,每每他这样看着她,棠觅都觉得浑身燥热起来。陆无离淡淡道:“别占我便宜就行。”棠觅气呀,这都把她说成什么好色之徒一般!好歹她也是个姑娘家家,知羞的!她来了气,讷讷道:“不必了,我睡地上就好了。”“那不行,”陆无离道:“那你还是回叶笙兰房间睡去吧,左右那里正好空着。”“……”他是故意的!但不知怎么的,她今晚总是被他激起了反骨,棠觅气得腮帮鼓了鼓:“去就去。”话音一落,她毫不犹豫站起身来朝外走去。只是还未踏下一步,后衣领被人揪住,棠觅像是小鸡仔似的被人拎着转了个圈。男子眼睛似在笑,笑意却不达眼底,带着些微的冷意,声音也似淬着冰:“谁允许你走了?”棠觅最怕他这样,气焰一下便没了,低低道:“这不是怕一时把持不住占了你便宜吗。”“……”陆无离将她拉进怀里,一手如游蛇般圈住她的腰肢,一手来到她的腰侧,摸索了一下,一阵窸窣声中,棠觅感觉到衣衫松垮下来。她倒吸了一口气,连忙按住自己的衣裙,瞪着圆圆的大眼:“大人这是做什么?”陆无离的声音在她耳边,湿热的呼吸喷洒在耳边痒痒的。他声音极轻,是耳语:“不脱衣怎么睡?”棠觅脑袋一下子便钝了,磕磕绊绊道:“大大大人是想同我一起睡觉吗?”陆无离没再吭声,将她拉至屏风后,那里不知何时备了一桶热水。陆无离用帕子沾了沾热水,在她脸上擦拭着。他力道不轻不重,很是温柔。棠觅任他动作,怔忪地看着他的眉眼,真的是……大人的眼睛越看越好看。这一会儿,陆无离终于将她脸上脏兮兮的妆容擦拭干净,露出她本来白皙干净如瓷的肌肤。指腹触摸下的皮肤手感细腻,嫩滑如豆腐。他好心情地掐了下,随后道:“先进去睡吧。”棠觅微愣了瞬,强迫自己唇角不要上翘得那般明显,乖乖应下。进去里间,棠觅踌躇片刻便将已经松松垮垮的外衣彻底脱下,躺上去睡了。但大约是着房间里到底还有个人在,棠觅纵然觉得疲累,却闭上眼睛一时也睡不着。半晌过后,陆无离出来了。她背着他,稍往里挪了挪,心跳得还有些快。上次给他下情药乃是情急之下,逼不得已,这真是躺在一张床上,她却紧张得不行。她明显感觉到身侧床榻塌陷下去一块,有人躺下。棠觅浑身便更加紧绷了。陆无离躺下后,侧目扫了眼离他远远的,缩在墙角的一小团,眼里闪过一抹笑意。就这还敢在他面前大放厥词,说什么把持不住?“听闻人死过后,头七天魂魄都会游荡在人间,尤其是在她死的地方周围盘旋不离。”话音一落,成功地见到小姑娘身子僵了僵。“……”棠觅虽然没听过,但是……她能重生就已经很离奇了,这世上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一想到叶笙兰和谢长鹰的死状,还有他们的魂魄在这附近飘来飘去,棠觅只觉一阵胆寒。她犹疑:“不,不会吧,这里可是寺庙,有佛祖坐镇的,那些东西不敢近身的。”“是啊,”陆无离面不改色道:“鬼魂不来,佛祖怎么普渡他们呢?”棠觅:“……”这么一说,她好像更害怕了……棠觅悄悄抬眼,瞄向一旁的窗户,那里一轮冷月高挂,树枝的剪影映衬在窗纸上。白日里不觉得什么,夜里看着那枝叶伸展的怎么看怎么诡异……就像是……话本里形容的鬼手一样。只见那小姑娘终于转了个身,慢慢地往他身边蹭过来。陆无离唇角含着笑,微微阖眼。他放稳了呼吸,听着就像是睡着了一样。棠觅听到他绵长平缓的呼吸,尝试着低唤了声:“大人?”一声未得到回应又唤了一声。而后,棠觅放下一颗心来,大胆地继续往前贴近,小心翼翼地拉起他的胳膊。下一瞬,不出意料地,怀里钻进清香柔软的身体。陆无离缓缓睁开眼睛,扫了一眼被她枕着的胳膊,眼里笑意闪闪。下一瞬,他眼底的笑意渐失,黑夜中响起竹林时她所问的问题。“那时大人为何要杀了叶笙兰和谢长鹰?”他回答的是什么?——看他们不爽,想杀便杀了?这也并非敷衍,因为他确实,十分地不爽。以前不觉得,可现在再想起叶笙兰那张脸,他只觉心中烦躁,从未有此厌恶过一人。看见她,便起了杀心。至于谢长鹰……为她做事,便要早做好这般下场的准备。这时再想起,陆无离倒起了一丝遗憾。不该让他们死得那般容易的,至少,也得关起来折磨个一年半载。他们不是喜欢这么做吗?后来,她又问:“那大人为何会出现在此地?”为何会出现?这也要问?难不成他带着暗卫去寺庙玩顺便杀两个人?陆无离无声哂笑,抬手摸了摸她如绸的发丝,手感极佳。——次日醒来时,棠觅已经在马车里了。睡得太沉,连陆无离将她抱过来都没能醒来。棠觅见陆无离闭目养神,揉了揉略略僵硬的脖子,掀起车幔看了眼。居然已经到京城了。她放下帘子,却在不经意间马车经过一间茶馆时,听到外面有人交谈。话语里,她清晰捕捉到“太子妃”一词。棠觅心下一动,想挑开帘子再听得更清些。手腕被人一拉,猝不及防倒进某人的怀里。他声音在她头顶,说话时胸膛轻颤,震得她耳朵酥麻:“不必听了,朝廷已经知道了。”那个被他放走的车夫,晨起时不见众人身影,便发觉不对,天还没亮边出去寻找。一直寻找到天光大亮,也寻不见一个人影。那可是太子妃,车夫不敢耽误,火速赶回城中,将此事禀报上去。此后,消息也不知是从哪传了出去。纷纷扬扬,闹得满城皆知。棠觅从他怀里爬起来,见他还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忍不住着了急:“要不然大人你快些离开此处吧!”陆无离掀了掀眼皮,知道她在想什么,“此时不必你担忧,我自有对策。”“况且,”他说:“他们并不知道人已经死了,人没找到而已。”他手底下的人自然会将一切处理干净,怎会让人看出蛛丝马迹来?现在外面传言的,不过是太子妃离奇失踪罢了。“不过,”他淡淡道:“今夜确实得离开了。”棠觅愣愣问他:“去哪?”陆无离:“边境。”棠觅皱眉,无奈道:“大人,我不是已经告诉你了,你不能去!”陆无离笑了声:“怎么?舍不得我?”棠觅道:“大人此去危险重重,为何执意要去?”陆无离稍稍坐直了些,掀开一旁的车慢,目光落向遥远的天际。“这是我和圣上的约定。”不知为为什么,棠觅总觉得他此刻是黯然却又坚定的。她隐隐猜到,这个约定对他来说很重要。“一定要去吗?”她问。陆无离没说话,她却已经知道了他的回答。过了半晌,小姑娘握了握拳:“那我要和你一起去!”陆无离侧目,挑眉道:“我有说你不用去吗?”“……”啊?这这这是什么情况?陆无离将她再度拉进怀里。她发现他极其喜欢捏着她的手把玩,语调不疾不徐道:“我已命人将东西都收拾好了,你回去看看有什么要带的,要尽快启程了。”他已经在京城耽搁多日,不能再耽搁下去了。棠觅回握着他的手,学着他的样子捏了捏,她仰起头,明眸皓齿星星眼看着他:“大人!”“嗯?”陆无离不明所以低头看去:“怎么?”棠觅摇摇头,心里却开始冒泡了。她隐隐有种,大人是喜欢她的感觉。至少大人身边没有其他女子,对她也是十分纵容。她感觉并不是她的错觉,也不是自作多情。当然如果是的话,那也没什么,经过昨夜一晚,她想通了。反正她大仇已报,无牵无挂,可以一直陪在他身边就好!“没什么,就是……”她圆滚滚的眼珠子转了转,目光落在他薄薄的唇瓣上,“就是想大人亲亲!”陆无离:“……”棠觅眨眨眼。反正都亲过好几次了,且她觉着亲亲的感觉很奇妙。虽然当时挺累的,但是过程却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喜悦舒适感,过后也还想再尝试一番。唔……当然也有可能是大人的嘴巴比较好吃。陆无离眉眼里漾过一丝笑意,忽地往后靠了靠,两手往旁边一摊,一副任人蹂.躏的模样垂眼睨她:“自己来。”棠觅先是被他这样无语凝噎,闹了个大红脸,再后来瞥见他微勾的唇角,心下一横扑了上去。来就来!谁怕谁!但或许是她扑上去的力道没控制好,两个人的牙齿磕到了。陆无离轻“嘶”了声,也不知是谁的唇瓣被磕破了,血迹顺着两个人的唇缝流进嘴里。棠觅自然也疼,嘴巴麻麻的,但此时离开多没面子?索性就一直舔他唇上血迹,偶尔没血了还吮一口,小血珠便又冒出来了。陆无离也不厌其烦的任她舔舐,目光半垂着,漫不经心地看着她,有时捏捏她的手,有时又将手搭在她腰间轻轻摩挲一下,掐一下她腰间的软肉。这个时候她总会在他怀里轻颤一下,然后小小地嘤咛一声。他又会放过她,然后在她的背上轻抚。两个人都不厌其烦。然而这样的结果就是,棠觅没控制好力道,将他唇瓣吮得颜色红艳,仔细瞧去还略略有些发肿。不过他嘴唇本就偏薄,这样瞧倒像是更丰满了些,并不难看,反倒格外的诱人。嘴唇上,还有一个不大不小始终不得愈合的伤口。这模样瞧上去真像是被辣手摧花,引人遐思。而她自己也没好到哪去,因为他始终戴着面具,她亲他时总会不小心磕到面具的边角上去,将她唇边的肌肤磕得微微发红。这下倒好了,这两人若是一同出现在别人面前,还有什么猜不到的?棠觅是脸皮子薄,抵达府门口,下马车时一直低着头。没注意脚下的路,险些绊倒摔下车去。幸而陆无离及时伸手环到她腰间,将她抱下马车。站稳身体后,棠觅更加没脸见人了。偏偏吴管家见状笑嘻嘻地跑上前来:“爷和姑娘这是去哪游山玩水了?”棠觅:“……”她能说他们不是游山玩水吗?哪有游山玩水海打打杀杀,手上带着人命回来的呢?陆无离扫她一眼,顿觉好笑。方才亲他不是猴急得很,也没看出来一点女儿家的害羞,怎么这时倒知道羞赧了?吴管家也不知怎的,这时候居然不会瞧眼色了,看到陆无离唇边的伤口又担忧道:“呦,爷这嘴巴怎么受伤了?”陆无离挑眉,摸了摸那微痛的嘴唇,似叹非叹道:“回来时救了一只猫,被它咬了一口。”“猫?”吴管家坐不住了:“那猫在哪!太可恶了!奴才这就去把它逮回来!”棠觅头低得更狠了。有洞吗有洞吗?她想钻进去。陆无离状似无意地朝棠觅看了一眼。吴管家眼尖地注意到这一眼神,想起什么朝她道:“姑娘知道那猫在哪?姑娘且说,奴才去抓!”“……”☆、第六十章棠觅拨浪鼓似的疯狂摇头,吴管家却一直看着她,无奈只得抬头,面不改色道:“那猫怪机灵的,我也不知道跑哪去了。”吴管家眼色一变:“姑娘这下巴怎么了?还有嘴角。”棠觅:“……”她继续面不改色,“被猫抓的。”“嘿呦!这坏猫!”吴管家气喘:“太可恶了,这是没落到我手里,否则把它皮扒了大卸八块!”“嗯……那猫坏吗?”他气息呵长,微微侧目,歪着头含笑问她。棠觅觉得他这话可太意有所指了,愤愤地咬了咬唇不搭腔。“我觉得还行吧,”陆无离轻摇折扇,“看起来还挺好玩的。”吴管家这会终于察觉出一丝异样了,他怎么觉着这次两人一同回来,好像感觉更亲近了?不待他细想,陆无离道:“今夜我们便要启程,日后府中事宜便辛苦你了。”吴管家愣了下,旋即摇头笑道:“爷这是折煞奴才了,这是奴才应当做的。”陆无离不多说,想起什么:“还有食肆的事,也交给你打理了。”吴管家点点头,可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食肆确实一直是他留意打理没错,可是……他眼睛在他们二人身上转了转,犹疑道:“爷这次离开带着姑娘一起吗?”陆无离往里走,轻“嗯”了声,转而侧头对她道:“去你院子看看,东西收拾好即刻出发。”……时间紧迫,他不能再继续耽搁下去。萧慎的事也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若是想此刻对他动手以绝后患,恐怕反而会招来后患无穷。边境战事紧急,若是这时京城出了事,储君出了事,必然会扰乱军心,还怎么打胜仗?至于棠觅说的那场梦……无碍,若萧慎不主动来招惹他,他便留他一命不同他计较;若是他偏要找死,那他自有法子破解,到时圣上就怪不得他了。这么些年,他懒得计较,如今……却不想再忍让下去了。棠觅回到自己院子时,岑大娘她们早已收到了消息,一行人围在院门口等着她。她们这几日都见不着棠觅的人,还以为她出了什么事,是真心的为她担忧。今日听吴管家说姑娘人是和世子爷一起回来的,人家俩是去外头游玩了。这才半是好奇地放下心来。这不,一听人往院子里来了,便赶忙放下手里头的事跑来了。棠觅见她们一个个的模样,被她们牵挂在心,心里冒出感动的泡泡。岑大娘时第一个注意到她嘴角边红痕的人,“这是怎么了呦?”她们一时也没想到其他,只当她是受伤了。面对吴管家时,有陆无离在一旁风轻云淡地胡诌。受到他的影响,她也能做到面不改色。但一到岑大娘几人面前,她便露了馅,脸红了红,怎么也扯不出是被猫抓的谎来。这女儿家娇俏含羞的模样,岑大娘还有什么不懂的?岑大娘心里一阵高兴,不用她多说,主动揭过这话题,“听管家说这次姑娘和爷一起走?”棠觅看到岑大娘饱含深意的眼神,就知道她什么都懂了,大约也才出个□□来,更加羞赧了。她避开她们的眼神,上前去打开衣橱一边收拾行李一边道:“嗯,此去也不知何时才能回来,大娘和姐姐们在府中可要好好的呀。”岑大娘心里那个难受又感动,“你这丫头,我们在府中吃好喝好的,倒是你,边境那边很是瘠苦,到哪去可得照顾好自己了。”“那是自然,”棠觅将衣裳搬出来包起来,笑了笑道:“你们放心,我不仅会把自己照顾好,也会把大人照顾好的!”几人又同她说了些嘱咐的话,棠觅一一应下。她边低头打包着,碎碎念道:“崔红姐姐,我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今年冬天要继续保持注意一下哦,记得入秋便找大夫给你开点药膏,提前往手上抹,省得又冻疮了也是自己难受。”“还有崔绿姐姐,你肠胃不好,尤其到了夏天,少吃点油腻的,多吃点儿水果。”“唔,大娘的话……”她顿了下,似是在认真思考。岑大娘挑眉半开玩笑:“怎么了?就没话嘱咐给我老婆子了?”棠觅笑道:“没有啊,大娘我将之前想到的一些食谱留给你,其实大部分都是大娘你会的菜式,我就是改进了些,你喜欢琢磨菜肴。”大娘喜笑颜开:“好嘞。”几个人说说笑笑,终究是到了分别的时刻。府中众人都集合在门口,站在一起也才发现这偌大的世子府其实也没几人,难怪他们都觉得冷冷清清。离别总是伤感的,棠觅强忍着眼眶里的热意,却还是忍不住红了眼,声音闷闷的:“这些日子,多谢大家的照顾。”岑大娘也有点儿想哭,鼻头酸涩道:“爷和姑娘一定要好好的,大家都等着你们呢。”陆无离目光扫过众人,低低地“嗯”了声,抬手牵起棠觅的小手,上了马车。马车消失在巷尾,岑大娘等人待到彻底看不见了才打道回府。离别虽是伤心的,但她见世子爷同棠姑娘感情甚好的样子,也算是安了心。这么多年了,世子爷身边总算有个作陪的人了,想必……想必公主知道了也会很高兴吧。……离开京城的最后一刻,就快到城门口了,棠觅迟疑了下,掀开了车幔朝外看去。似是要将这座城池的模样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因为接下来,有很长一段时间看不见了。其实,她是不喜欢京城的。因为这里有王权富贵、权势滔天,有人心难测。可陆府在这里,她在意的人出身在这里。于是不喜欢,也成了习惯。真到了要离开的时刻,难免有一些不舍……“舍不得?不想走?”男子清润的嗓音在身旁响起。嗯?棠觅放下车幔,朝他座位边挪过去,将头靠在他肩膀上,依恋地蹭了蹭:“大人在的地方才是家。”陆无离没吭声,唇角却悄悄扬起。棠觅自幼在边境周围城池长大,但从来也没真正上过战场。去之前,在路途中她幻想了不少去了边境会遇到的事。她幻想着,现在她会武功了,也不是毫无用处。到时候大人上战场的时候,她也能上阵杀敌呢。说不定大人会用十分赞许的目光看着她……想想她就乐得笑了,两只眼睛笑弯了像月牙。陆无离本在闭目养神,听到她气息不稳声,掀起眼皮扫了眼。她笑得太欢,完全没察觉到他的目光。陆无离朝她勾勾手,她坐过来,仰目眨眨眼看着他。陆无离将她揽入怀中,又做起这段路途中他常做的一件事。把玩她的手似乎成了他的一种特殊喜好。棠觅也喜欢他的喜好,每每他这般时,她总有种小动物被顺毛的感觉,很舒适。她唇角翘了一路,有时会回应着反捏他一下,二人你来我往,倒是让这长途跋涉,显得没那么无趣了。这天,入了夜,本是算好时间天黑前抵达下一座城池的,但途中遇到了匪徒竟然不长眼想打劫他们,且对方人数不少,收拾那些人托磨了些功夫,便耽搁了。一行人只得在荒郊野外留宿下来,好在天公作美,白日里便是大好晴天,晚上也无蚊虫叮咬。这天不冷也不热,睡起来也舒坦。棠觅就不好受了,她白天窝在陆无离怀中睡了一整天。到了晚上本想着到了城中客栈住下后去觅食,吃些好吃的。可谁知被耽搁下来,肚子里空荡荡的。吃了些带来的糕点,喝了点水,嘴里一点味道也没。已入深夜,大家都睡着了,她却精神得很,半点也无睡意。身边陆无离枕着软枕,也是睡得正熟的模样,棠觅不敢打扰,却躁得在榻上翻来覆去。马车不如平地上的床,纵然她已经十分注意,动作尽量轻手轻脚,也还是将陆无离吵醒了。实在是他即便睡着了,也不似旁人会睡得沉,但凡稍有动静,他能立即醒过来。这是在战场上的生存法则。身边这小姑娘动静就没停过,陆无离知晓她白天睡得多,起初闭目养神也不与她计较,放任她去了。可谁知他都闭目养神大半个时辰了,她还在翻来覆去。时不时翻动时还会不小心碰到他的手或脚,或压倒他的衣裳他的头发,每每这时她都会屏住呼吸,安静好半晌,待看他没有反应时又长长舒一口气,循环往复。他的好脾气真是被她消磨光的。不过,他什么时候又有好脾气了呢?棠觅越睡不着便越是心烦气乱,总觉着浑身哪哪都不对劲,怎么睡都不舒服。突然被人压在身下,身影将她笼罩着,马车很宽敞,可空间似乎一瞬之间倏地狭小起来。她愣了一瞬,惊得瞪圆了眼。马车内只燃着一支烛火,因为他的动作烛火摇曳时,光影愈加昏昧。棠觅下意识将自己抱紧了些,说话磕绊:“大,大人,你怎么醒了?”他睡时面具并未摘下,只因她在身旁。此刻……陆无离眯了眯眼,幽蓝的眼眸里散发着危险的光芒。男人撑着马车起了身,单手一挥袖,仅剩的那点光芒也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