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冷清,”马溪突然想起来,看着他说道,“郝医生是我妈妈。”冷清皱眉,手指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说出口。郝医生是他在北方家乡的时候,给他治病开药的医生。那时候他还在画油画,那时候他的笔下,还有鲜艳而绮丽的色彩。百花争妍,华灯初上,流光溢彩,暮春朝霞……都不在话下。“我很佩服你,真的,”马溪对他赞许地点了点头,转向简桥,“明月,将来我会超过你的。”“我尽量不被你超过。”简桥说。马溪笑了,挥挥手,转身离开。两人都很沉默,经过这一场闹剧,谁也没分享一下什么心得体会。简桥靠着墙,摘下了口罩和帽子,冷清在他身旁,也靠墙站着,修长的腿随意地伸直。“你不跟我讲一讲吗?”简桥问。冷清问:“讲什么?”“医生,和你。”简桥说。冷清酝酿了好一会儿,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才是。左思右想,还是觉得应当告诉简桥关于自己的一些事情。他正打算开口,顾郁就跑了过来。“淮灵叔叔让你们逆风翻盘了——!!!”顾郁远远地喊了一嗓子,眉开眼笑地朝他们跑来。“冷清——”顾郁叫了一声,张开双臂就要给他一个熊抱,结果冷清波澜不惊地一抬眼,愣是把他给吓回去了。顾郁悻悻地收回手,转而又叫了一声:“简桥——”简桥没动,眼看着他张大了胳膊扑过来,结结实实地把自己搂进怀里。怀抱里很温暖,臂膀的环抱和胸膛的坚实传递来满满的安全感。简桥微微低下头,把脑袋放在他的肩膀上,闻到他身上清淡的洗衣液香味。他抬起手臂,拥住顾郁的腰身。冷清不着痕迹地笑了笑,转身走出了后台的大门。场馆外面吹着冷风,刮在脸上冰冰凉凉的。他转弯,走下阶梯,果然有人在等他。一个中年女人站在路旁,穿着简单朴素的棉衣,头发被精心地盘起来,看起来大气许多,少了些风霜味道,手里提着一个深褐色的纸袋,看见他的身影,朝他招了招手,和善地笑了起来。“冷清大神!”两个看起来十来岁的小女生跑过来,“能签个名吗?”冷清一下子被拉回了视线,被迫看向她们,点了点头,拿起笔,在画册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大神,我们会一直支持你的,你画得很棒,而且是越来越棒了!”小粉丝激动地说。冷清又点了点头,顿了一下,突然勾起唇角朝她们笑了一下:“谢谢。”他离开她们,继续向前走去。“他笑了……?”两个女生难以置信,谁见过冷清在公众场合笑呢?别说笑,基本都是连表情都没有的。“虽然没拿到金奖,但是老陈发声为他们撑腰,大神肯定很高兴的啊。”一个女生说道。两人看着他的背影,还在悄悄说着什么。冷清已经顾不上了。他今天的确很高兴,身边的一切,都有让他嘴角上扬的冲动。他走到女人面前,伸手把她被风吹乱的头发别到耳后,柔声道:“妈,来了怎么不告诉我?”冷清妈妈一把捉住他的手,心疼起来,怪他道:“手怎么这么凉?穿这么少,一点儿都不知道照顾自己!”冷清也握了握她的手,还是问:“怎么悄悄来了?”“我就知道我儿子有出息,当然要来捧场了,”冷清妈妈说,“我怕告诉你影响你发挥,就悄悄坐在观众席看了。那个票我还真不太会买,还是找隔壁老罗家的女儿帮我弄的呢。”“以后跟我讲,我给你买。”冷清说。“好好好,你最孝顺了,”妈妈开心地笑着,从纸袋里拿出了一条围巾,一圈一圈缠绕在他的脖子上,蓄积起暖意,“入冬了,把围巾戴上,千万别着凉。”顾郁抱了一会儿,一边说了一声“谢谢你”,一边松开了手。简桥一下子把他按回怀里,问道:“谢什么?”“谢谢你画的我呀,”顾郁说,“我特别喜欢。”“喜欢谁?”简桥又问。“你画的那幅画!”顾郁急了,“蓝天白云绿树黄亭子还有我!”“我知道。”简桥笑了笑,松开了手。正好看见小灰熊简开开被塞在他外套兜里,露出了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像在看着他俩似的。“我们去吃好的!”顾郁兴高采烈地喊道,一抬头才发现冷清不在了,东张西望扫视一圈也没发现人,只好问简桥。“他妈妈来了,”简桥说,“去吃东西吧,他们可能在外面。”顾郁点点头,心情很明朗,连走路都蹦蹦跳跳的:“简桥,你们今天真的好棒,站在台上的时候,就……光彩夺目的。”简桥看着他,眉眼里充满了盈盈的笑意,连说话的语气都柔和了几分。“你也很光彩夺目啊,台下光线很暗,一眼扫过去,只有你最好看。”作者有话要说:简·情话王子·桥☆、28这是顾郁第一次见到冷清的妈妈,多多少少还是有点儿紧张和拘谨。冷清的妈妈跟他妈妈以前的样子很相像,在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之前。她们都很和善温柔,笑起来眼角眉心都塞满了宠爱。他一下子特别羡慕冷清,羡慕他竟然可以拥有这样的母亲这么多年,不像他,只有过短暂的掰着手指就能数过来的五六年。他们几个人一起吃饭,顾郁没完没了地和冷清妈妈聊着天,冷清和简桥都沉默地听着。他们就聊一些很日常的闲话,看起来却都很开心。冷清妈妈觉得顾郁就像她心里渴望的冷清的样子,活泼、可爱,不生疏、不胆怯,什么心里话都能和妈妈讲。而对顾郁而言呢,冷清的妈妈就是他心里渴望的妈妈的样子,温柔和蔼,无论他是好是坏,都永远袒护他、宠爱他。吃完饭之后,冷清妈妈把那个朴素的纸袋子递给了简桥,说道:“小简啊,前段时间你不是问我怎么织毛线吗?阿姨想到快要见到你了,就把你说你想织的东西给织好了,你看看合不合适?”震惊!简桥织毛线的手法竟然是特意从冷清妈妈这儿学来的!那他之前还说网上学的,真不要脸。顾郁撇撇嘴,伸长了脖子朝袋子里面瞧着。简桥从纸袋里拿出两件一红一绿的小毛衣,大概一个手掌那么大,放在手心可爱极了。“毛衣!”顾郁喊了一声,把两件小衣裳拿起来东瞧西瞧,小毛衣上面还织了花纹,横着竖着变着法儿地交织在一起,越看越让人喜欢。“谢谢阿姨,您手真巧。我给简开开试试!”顾郁兴奋地双手一拍兜,外套兜里却都扁扁的,没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里面,他一低头,小熊的脑袋也已经早就不知道去哪儿了。他脸色一沉,起身拔腿就跑,冲向了对面的场馆。简桥看着他着急忙慌的背影,没忍住一下子扑哧笑出声来,笑了一会儿才回过头,两只手钻进小毛衣里,对冷清妈妈道了谢。顾郁离开之后,冷清妈妈说道:“简桥,你和冷清都不容易,阿姨是看着你们一步步爬上来的,一路上相互鼓励、相互扶持。之前冷清离开油画班,确实是因为没有办法,害得你们的合同和约定都没有完成……”冷清皱眉,制止道:“妈。”冷清妈妈没理会他,仍旧说了下去:“简桥,冷清是真的很看重你这个朋友,你就不计前嫌,原谅他好不好?”……原谅?这两个字听起来挺刺耳的,简桥从来不觉得冷清做过任何对不起他的事情,可他还是生气,生气都是因为心疼他独自承受的这一切。冷清离开的时候,和工作室解约,简桥于是也离开了那家工作室。在知道冷清在学国画之后,简桥也开始默默学起了水墨丹青。后来冷清在顾千凡门下越来越有出息,简桥于是毅然离开油画班,开始了他的国画之路。他很少专门去想自己所做的这些都是为了什么,只是偶尔会觉得,长长的路上,跟着冷清的步伐,像是一种追随。他想让冷清知道,往后的路,都不会是一个人走。简桥没有多说,点了点头。顾郁心急火燎地跑到比赛场馆,沿着大门到后台的路一通找,不过愣是没找到。一抬头,就看见一个女生拿着简开开,沉静地站在角落。顾郁赶紧跑过去:“你好。”“搭讪吗?”女生抬起头。“不是,这个熊是我朋友的,”顾郁看见她的脸一愣,“是你啊。”女生笑了笑,把熊还给了他:“就知道是你的。”“嗯?”顾郁疑惑,“为什么?”许漫衣指了指小熊的毛衣:“难道你没发现,衣服上写着你的名字吗?”震惊!顾郁扯着小熊的毛衣,在肚皮上方发现了小小的用灰色毛线写的“gy”两个字母。他笑起来,看来简桥还是挺心灵手巧的嘛,连这个都会。他拿着小熊,心满意足地转身,正准备离开却又突然回过神来,问道:“你怎么在这儿?你参赛了?”“没有,这儿离我的学校很近,就来看看。”许漫衣说。“喔,”顾郁点了点头,“对了……今天你师父夸冷清他们了,你听见了吗?”许漫衣点了点头。顾郁想找点儿话说,以缓解这个无话可说的尴尬气氛:“那……你有没有什么要对你师父说的,我帮你带个话?”许漫衣摇摇头:“不用。”“那好吧,”顾郁挥了挥手,“再见。”回去的飞机上顾郁又找到了事情做,手里拿着小毛衣给简开开换了一件又一件,三件来来回回地穿上又脱下。简桥把冷清妈妈织的绿毛衣给简开开套上:“这个好看。”“哎不。”顾郁啧了一声,不耐烦地把毛衣给扯下来,拿起简桥织的那一件歪歪扭扭针脚都不齐整的毛衣给小熊穿上,把冷清妈妈织的两件小毛衣往简桥腿上一扔,手指钻进小熊的毛衣里,放在后背,舒舒服服地靠在座位上,准备睡觉了。“我说你,”简桥无奈地把小熊的衣服拿好,“怎么一言不合就急眼呢。”顾郁不服气,睁开眼跟他理论:“我多温柔啊,你是没见识过舒牧的脾气,打架斗殴二话不说就是干,走到哪里方圆十里寸草不生,全校连恶霸都不敢惹的恶霸,比你酷多了。”“我怎么了,”简桥对此回答很是不满,“我不也干架。”“你连齐子瑞都不敢打,一腔热血全让儿女情长给耽误了,”顾郁撇撇嘴,“人家舒牧干起架来六亲不认,拳头一挥撂倒一片,你才学不来呢。”简桥故作凶神恶煞的模样瞪了他一眼。大家在画舟堂准备了一个庆功宴,正好易向涵过生日,就办了一个派对,都在等着他们三个抵达。顾老爷子于是也就很懂事地找老陈聊天儿去了,家里剩下了一帮等待彻夜狂欢的小孩儿。坐飞机对于顾小宝来说是一项雄壮而凄美的工作,过程难熬乏善可陈。下了飞机已经是傍晚,打车回去的路上顾郁歪着脑袋打瞌睡,怀里抱着简开开,怎么看这么像那种脑袋遭受重创之后智力只有五岁的小孩儿。一下车他就满血复活,智障小孩儿恢复活力,蹦蹦跳跳地冲向了画舟堂,路上太激动还摔了一跤。他刚一推开大门,王元其和初阳就站在门后放了两个彩弹,五颜六色的彩带在空中炸开,一片一片轻盈地降落。顾郁对这个喜庆的阵仗很满意,点点头朝屋里跑了进去。“我还以为是师兄呢,浪费两个道具。”王元其悻悻地说。顾郁回过头来瞪了他一眼,王元其赶紧闭嘴跟了过去。等到他们九个年轻人集聚一堂,挤在平时的那间休息室里坐着,屋里点上了几只蜡烛,没有亮一盏灯,有一种末日逃亡的浪漫。温竹给每一个人都倒上酒,易向涵端起酒杯:“来干杯了,祝贺咱们画舟堂又拿了银奖,还被老陈夸奖,师父很有面儿啊。干杯!”“干杯——”大家举起酒杯,晶莹的酒精在杯子里反射着光芒。王元其拿着酒杯吹了声口哨:“别光祝这个啊,也祝咱们的老大姐又老了一岁——”“你闭嘴!”易向涵怒喊。温竹起身去端了蛋糕走过来,蜡烛点了非常虚假的18根,小小的火苗在五颜六色的细细的蜡烛棒上面跳动,照得每个人脸上的光影都忽明忽暗。“许愿!”易向涵蹲下来,看着茶几上的蛋糕,上面画着她的可爱的大头像,高马尾,白t恤,笑得毫无顾忌。易向涵笑起来:“哎,谁画的?真有点儿十八岁的意思了啊。”“别磨蹭了,许愿吧!”赵觅山催道,“待会儿我吃你喉咙管儿那一块。”易向涵温柔地假笑着,语气波澜不惊:“谁弄死他?”王元其大义凛然地撸起袖子:“我来!”易向涵低下头,闭上眼,开始许愿,许了一个很平凡的愿望。空气很安静,夜晚很宁谧,无人打扰,宛如梦境。“师姐,许的什么愿?”初阳好奇地问道。“一个很贪婪的愿望,”她说,“你们每个人都许一个愿,我就告诉你们。”“差不多行了吧,”赵觅山不耐烦地说道,“许个愿也要让人陪,上厕所你也让大家陪算了。”易向涵终于忍无可忍,一回身往赵觅山胸口给了一拳,打得赵觅山一闷哼。她接着说:“让你们许就许,现在。”初阳温竹徐水蓝这几个人很听话,乖乖闭上了眼睛开始许愿,王元其看他们都照做了,也眯着眼睛瞎许了一个。顾郁于是也就凑热闹,十指交叉很是认真地埋头许愿。简桥和冷清也轻轻闭上了眼睛。易向涵朝赵觅山挥了挥拳头,赵觅山只好也敷衍地许了个愿望。等到大家都许完愿,易向涵才说:“我的愿望就是我们每一个人都美梦成真。所以你们刚才许了什么愿望?”“啊——”王元其哀嚎一声,“师姐你不早说!我的愿望是明天中午吃变态辣鸡公煲。”温竹说道:“我的愿望是所有善良的人都平安幸福。”初阳:“我的愿望是成为大画家!”赵觅山:“一夜暴富咯。”“顾小宝?”易向涵喊道,“说话!”“啊,”顾郁回过神来,“我希望顾老头儿长命百岁呗。”“这个好,”易向涵又问,“还有冷清和简桥?”“我知道我知道!”王元其举手,“他俩想拿金奖。”大家都笑了起来,易向涵重新问:“是什么啊?快点儿说我要憋死了。”“我才要憋死了,”赵觅山说,“我只是想吃你的喉咙管儿。”易向涵踢了他一脚,冷清突然沉静地开了口:“希望我们美梦成真。”大家发出一片起哄,王元其喊道:“师兄,你跟师姐好配哦。”“你们俩都许这个,会不会正正得负了啊?”初阳问。“只有负负得正,哪儿有正正得负。”王元其说。温竹喊道:“该简桥了!”简桥:“说出来就不灵了。”“没劲,”赵觅山拿起蛋糕切刀准备割断易向涵的脑袋,“我吃了啊。”“干嘛呀,大家都说了,”王元其激他,“明月大大耍大牌!”顾郁没说话,悄悄打量着他的神色,站出来从赵觅山手里抢过切刀,利落地切了下去,分成了好多块,说道:“喉咙管儿预定——”“顾小宝!”易向涵炸毛了,“你居然帮直男杀死我!”“我哪儿杀你了,”顾郁心里委屈,“我只是让他吃你喉咙,没脑袋不也挺好的,你看看你成天多忙啊,做个无头女金刚不也……”没等顾郁说完,易向涵就抓起一把奶油抹到顾郁脸上,一边使唤道:“王元其!”“来了!”王元其一口干了杯子里的酒,兴奋地撑着沙发跳过来,赵觅山也加入混战,现场一下子乱了起来。顾郁在易向涵的魔爪之中艰难地喊道:“王元其你帮她!你这个走狗!”“小宝哥,我早就看你不顺眼了,谁让你比我帅!”王元其大喊。初阳和温竹加进去,本来想劝架,结果被抹了一脸奶油,大家都疯起来,笑着,闹着,叫声像要把屋顶都掀翻似的。就连两只狗也带来隔壁的两只狗,四只大狗在中间窜来窜去汪汪叫个不停。简桥在混乱之中拿起一小盘蛋糕,递给了冷清。冷清接过去,沉声道:“谢谢。”因为现场太过吵闹,简桥没听见这句道谢,完全是看嘴型判断的。他靠冷清坐近了些,把他手里的酒杯拿过来,仰头一口喝光了。冷清侧过头看了看他,没有说话。“你还是……少喝一点酒吧,”简桥说,“也少抽一点烟。”冷清吃了一口蛋糕,清新的水果奶油味在嘴里漫开,甜而不腻,像极了吃糖时尝到的第一秒的甜味。他点了点头:“嗯。”简桥似乎有话要说,但等了一会儿,他什么也没说出口,只是闷头喝了几杯酒,看着正在打闹的大家,安静而温和。冷清举杯:“简桥。”“嗯?”简桥回头,看着冷清手里拿着的酒杯,玻璃折射着晃眼的光芒,酒精摇晃着晶莹剔透。“祝你前程似锦。”冷清说。简桥心里像是有什么情绪,浮动着,冲撞着,连带着过往一帧一帧的回忆,像潮水一般翻起浪头,猛地淹没了他。简桥顿了顿,举起酒杯,没有看他,而是盯着两杯酒发愣,说道:“也祝你……一生顺遂。”☆、29“真心话大冒险,笔尖对着谁,谁就接受惩罚,”王元其捏住笔的中部,指尖错开,笔转了起来,“来了啊。”笔在茶几上飞速地打着转,大家都屏息凝神,期待着谁会成为第一个接受惩罚的人。笔减缓了速度,渐渐停了下来,笔尖朝向了顾郁。大家起着哄,顾郁端起面前的酒杯仰头一饮而尽,手往大腿上一拍,气势很豪迈:“大冒险!”“刺激了啊,”易向涵一脸坏笑地拿出大冒险抽签筒,递到他手里,“小宝,走一个!”顾郁接过抽签筒,摇了起来,竹签你碰我我碰你,木筒里夸夸作响。终于有一根幸运的竹签被抖了出来,易向涵心急火燎地拿起来,迅速发出了呼声,周围的人也都好奇地凑了过去。“请选择在场你最喜欢的一位亲一口,”易向涵说道,“哇哦——”“这个很好选啊,”顾郁二话不说起身把在茶几下打瞌睡的顾媚娘抱了起来,利落地亲了一下它的额头,“完成咯。”“你是说在座的各位都不如狗。”赵觅山挑拨道。“好哇顾小宝,我在你心里还没媚娘重要!”易向涵不服,“关键时刻见人心。”顾郁一挑眉:“那我亲你一口?”“滚啊。”易向涵拿着笔,再次将它转了起来,这一次,笔尖朝向了徐水蓝。徐水蓝拿起酒杯,仰头把酒喝了下去,用手背抹了抹嘴角,说道:“我选真心话吧。”“那肯定要问刺激的哦。”温竹拿出真心话的抽签筒。递给他。徐水蓝接过来,摇了摇,抖落一根,上面写着——你最长的暗恋有多久?“你暗恋过吗?这俊小伙儿。”王元其说道。顾郁抓了一把他的脑袋:“你该叫人家哥哥,小屁孩儿。”徐水蓝想了想,在脑海里仔细数了数,说道:“八年。”“这么久?”初阳很是诧异,“为什么不直接表白呢?”大家对他长达八年的暗恋都很是惊讶,惊讶之余还有些好奇,究竟什么样的人会让他八年都放不下。“对啊,你为什么不跟她说?”温竹问道。徐水蓝笑了笑:“因为我很喜欢她,但是也只能悄悄喜欢她。八年里我和她没有说过一句话。”“天哪,”王元其感叹道,“这么能憋,你以后要干大事儿啊。”“蓝蓝,你要做出改变!”易向涵慷慨激昂地鼓励着他,“爱就要大声说出口,说不定她就在等你开口呢,畏畏缩缩的,一点儿都不男人!”徐水蓝有些发愣:“什么?”“蓝蓝,我外婆炸了螃蟹腿哟!”“蓝蓝,胆小鬼,有本事到河里来啊!”“蓝蓝,你藏哪儿呢?”“蓝蓝,我走咯。”“表达嘛,有什么难的。”易向涵说道,一下子把他拉回了思绪,那些在他脑海此起彼伏的声音如同潮水一般退下去。他点点头:“有道理。”“下一个!”易向涵转起了笔,笔尖朝向冷清停了下来。冷清无奈,想了想:“大冒险。”“哇哦,”易向涵拿起了竹筒,抖了抖,“我来帮你抽签。”掉出来的竹签上面写着“给微信的第一个星标好友发一句‘我喜欢你’”,大家一看到就开始起哄。冷清拿出手机,一下子被团团围住。他找到唯一的星标好友,备注只有一个“简”字。“没劲,还以为有女的,”王元其失望地坐回沙发上,“居然是简桥。”大家都发出失望的吁声,只有顾郁悄悄瞪大了眼睛,沉默而紧张地看着他。冷清点开对话框,指尖犹疑一瞬,在键盘上打下几个字——我喜欢你。简桥的手机在外套兜里响了一声,他没有拿出来看一眼,而是倒满一杯酒,仰头喝了个干净。大家接着玩游戏,吵吵闹闹,嬉嬉笑笑。顾郁却感觉心里像是有什么猛然落了下去,低低沉沉地在心底游荡,让他一下子没了兴致。下一局,笔终于转向了今天的寿星易向涵。她不假思索地选择了大冒险,抽到了一个十分刺激的题目——挑一个异性深情对视一分钟。易向涵想了想,左看看右看看,挑来挑去,选择了赵觅山。“跟直男来吧,比较安全。”易向涵说道。不过直男果不其然不负众望干脆利落地拒绝了她:“我才不愿意呢,你那眼睛有什么好瞧的。”不要生气,不要生气,生气是魔鬼伤身体。易向涵深呼吸一口,往赵觅山膀子上给了一记重拳,接着手一挥:“顾小宝来。”顾郁正双目无神地喝着酒,坐在地毯上,脑袋靠着沙发扶手,跟个没家的落魄野孩子似的。“哎算了,挑个好看点儿的,”易向涵嫌弃地重新选了一个,“蓝蓝。”初阳对此审判很不满意:“郁哥多好看啊,在我心里最好看就是他了。”“是是是,他放屁都是香的。”王元其怼他道。徐水蓝靠近易向涵,坐到了地毯上,抬头看着她。易向涵坐在沙发上,用手撑着脑袋,低下了头。徐水蓝觉得自己的眼神里应当包含了很多东西,很多他坚持着守护着整整八年的东西。不过易向涵的眼神里没什么感情,她似乎在认真仔细地观察他的瞳孔,却没有体会到个中感情。“好了!”易向涵一拍腿,移开了视线,往后一仰靠着沙发。王元其用胳膊肘捅了捅徐水蓝的后背,问道:“什么感觉啊?”徐水蓝笑了笑:“挺漂亮的。”大家不约而同地叫了起来,温竹问易向涵:“师姐,你什么感觉?”“我嘛……”易向涵故意兜着圈子,最终还是利落地说出了口,“名花有主的人不配有感觉咯。”大家听到这话,起哄地越发厉害,注意力一下子被她话里的话给带跑了。“什么意思?”初阳问,“姐,你有情况了?”易向涵靠着沙发,翘着二郎腿,悠闲地荡了荡腿,脸红了起来,扭扭捏捏地说道:“嗯哼。”赵觅山震惊有如天雷轰顶:“你居然能找到男朋友?!”“怎么说话呢!”易向涵不服气地大吼。“谁啊谁啊?带出来遛遛呗。” “究竟是哪个秃驴不长眼?” “姐,要让你男朋友请吃饭啊!”大家七嘴八舌你一句我一句地闹腾了起来,连趴在地上的狗也抬起脑袋凑热闹。徐水蓝安静地看着大家,握紧了酒杯。眼前的世界静了下来,月光是静的,空气是静的,风和夜色都是静的。像一潭无人叨扰的宁谧深水,岸边连一串脚印也没有。笔转来转去,接下来指着简桥停了下来,他毫不犹豫地说道:“大冒险。”“没意思了啊,”易向涵说道,“这么多个大冒险了,你选真心话。”赵觅山毫不留情地怼她:“这么专政,你是一代女皇武则天啊。”易向涵啧了一声,为了避免两个人又开始吵嘴,简桥赶紧点头:“也行。”一代女皇拿起竹筒,兀自抖了抖,摇落一根签。“事业,上上签。”顾郁沉声说。简桥瞥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出口。顾郁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倒也不做样子给谁看,而就是藏不住的真。他没有疯没有闹,兴致不高,一眼就能看出来。易向涵看着竹签,念了出来:“初恋和初吻是什么时候?请说细节。”简桥看着面前一排充满好奇的八卦脸,说出了令他们无比失望的答案:“我没谈过恋爱。”“无聊,”王元其重新摇动竹筒,“这题不算。”新的一根竹签落了出来,王元其捡起来念道:“此时此刻你最想见到的人是?”简桥垂下眼睑,轻声开口:“我的一个家人。”王元其突然把矛头指向了易向涵:“师姐,此刻最想见到的是谁呢?”大家哄笑起来:“肯定是某某人吧~”他们一直闹到深夜,蛋糕也吃完了,酒也喝了好多瓶,说了一些根本算不上秘密的秘密,做了一些神经质又令人快乐的事情,一直到几乎每个人都醉得晕头转向。“徐徐徐……你把她送……送送……”顾郁艰难地指挥着,“你们两个,把温竹……”“把温竹给糟蹋了!”王元其喊道。“滚,”顾郁踢他一脚,“初阳,你们送……”“知道了知道了,”初阳架着王元其,还存留着些许理智,“你放心,去休息吧。”不过这俩小子没有完成任务,倒是温竹一路把他们送到了小区门口,看着他们上了车才回到画舟堂。徐水蓝还算靠谱,扶着易向涵,和赵觅山一起上车了。温竹走进屋,把桌子地板都收拾干净,收完休息室收客厅,顾郁就坐在门槛上,靠着门框看着她忙活。他用那点儿残存的理智问道:“你怎么就……从来都不醉呢?”温竹拿着抹布,走到他跟前,蹲了下来,轻声道:“我来自酒乡,从小闻着酒味长大,东北大汉都不一定喝得过我。”顾郁点点头,懵懵懂懂地应声道:“……哦。”“我收拾完了,要回家了,”温竹问,“你冷不冷?要不赶紧洗漱睡觉吧?”“好嘞,”顾郁又点了点头,头发温顺地垂在额前,模样很乖巧,说话的语气也毕恭毕敬,还有点儿像撒娇,“好的,奶奶。”温竹没忍住,一下子笑了出来:“谁是你奶奶啊?”每次画舟堂的伙伴们聚会,温竹都是那个留到最后可以看见每个人的醉态的人。有人会喝醉就犯困睡觉,比如赵觅山和初阳。王元其这种属于越醉越开心,越要风风火火的人。还有像顾郁和易向涵这样的,喝多了就没完没了地说一些让人哭笑不得的胡话。“奶奶,你的新衣裳呢?”顾郁看着她,嘿嘿地笑了起来,“大锅海底捞,九宫格,我订了好大一桌。好撑啊,我吃不下了。”“那就别吃了。”温竹说。“简桥,我不想吃海鲜大餐,”顾郁低下头,揪着自己的外套衣角,“爷爷,别把媚娘和来福给炖了,它们超级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