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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绣春刀与绣花针》TXT全集下载_9(1 / 1)

瞥见大夫似有些为难的神色,李氏心里一咯噔, 苦笑着请大夫借一步说话。大夫面色沉着,犹豫了好久才对着李氏道, “老夫从未见过如此严重的宫寒之症,这丫头身子骨委实太差,只怕日后不好有孕, 便是怀孕也会滑胎,说不定……”他叹了口气,说不定一尸两命。李氏脸色苍白,强忍着眼泪,恳求道,“那大夫可以法子替我家呦呦医治?不管银子多少,只要能治就行。”大夫悠悠摇头,“实不相瞒,老夫没有这个能力,要想根治的话得估计只有妇科圣手徐佑安徐太医能有法子。”说罢又叹了口气,那是太医,是给皇亲贵族看病的,阮家这样的情况,哪里能够请到。“好在她年岁尚小,我先替你们开药方子,记得多给她补补身子,目前只能将养着,将身子底子养好些。”送别了大夫,阮雲捏紧拳头,面色沉重,他扶着李氏安慰,“娘,您别担心,妹妹现在还小,我努力念书,将来金榜题名后在殿试上向皇上请太医给妹妹治病。”李氏垂泪点头。“你要好好念书。”“娘放心。”陆长寅靠在窗户前,垂下眼眸淡抿着唇,神色淡淡。徐佑安。他反复嚼着这个名字。听见屋子里传来李氏的哭声和阮雲的安慰,咬了咬舌尖,转身离开。阮呦睡熟过去,眼角还沾着泪痕,微翘的睫毛上沾着泪珠,陆长寅站在她的身旁,轻轻俯下身,伸手替她擦拭泪痕。温热的指腹掠过肌肤,阮呦眼睫轻轻颤了颤,缓缓睁开眼睛,见是他,露出一个虚弱的笑。“阿奴哥哥。”她声音虚弱得快断了气。陆长寅心底就像刺了一下,他低下头,离她很近,可以听见呼吸声。“下个月陪我去看花灯好不好,我想放孔明灯。”阮呦低声道。下个月,十二月。陆长寅抿着唇。时间还来得及陆长寅垂下眸,应了一声“好”,床上的小姑娘就像得到全世界一样,眉眼染上笑意。他却觉得心底疼得不行。阮呦看着他出去的背影,眼角滑过一滴眼泪,滴在枕头上。十一月初,衙门贴出告示,江山易主,大元改号大明,天下太平。老百姓不关心皇帝是谁当,她也不关心,但是她看见阿奴哥哥盯着那张告示的时候手指紧紧握着,指节发白。阿奴哥哥关心这个。—几日后,月事总算干净。阮呦这几日没胃口,好不容易养得有些肉的小脸又瘦成了一张皮,变成巴掌大小了,看起来可怜惜惜的。身子一好利索,她便又开始绣屏风了。阮家不让她去绣楼做绣娘,她只好接了私活来做,自打上一次回来后,阮呦几乎整日窝在屋子里绣花,被陈娘子说教了好几次。陈娘子不许她每日绣花超过太多时间,阮呦就偷偷绣,夜里趁着大家都睡熟了,她便悄悄点着油灯来绣。陆长寅夜里难眠,在院落里散心的时候总能瞧见对面屋子里的发黄的灯火,他也劝过几次,小姑娘乖巧地应了,吹灭了油灯,等着他回屋子,又悄悄点亮。她撒娇说自己喜欢绣花。陆长寅只得无奈地随她。—转过眼就是十二月初。夜里难熬,陆长寅换了一身黑衣裳翻身上屋檐,打算溜出去,恍然又瞟见,阮呦屋子里还亮着灯,他抿了抿唇,消失在黑暗中。一更,陆长寅才从“进宝坊”赌坊出来。回来的时候,鬼使神差地在阮呦屋檐上停下脚步,他揭开瓦片,屋子里还染着油灯,小姑娘趴在桌子上睡着了。他皱了皱眉头,进了屋子。桌子上放着针线和绣好的荷包手帕,她显然累极了,脸贴在桌子上,来不及回床上就睡熟过去,油灯下长长的眼睫在脸上映下一道暗影,粉色的唇微翕着。不知道梦见什么,嘴角噙着甜甜的笑。陆长寅眸底含了丝笑意,长臂一捞,将她横抱起来,人轻得像一片纸,没有一点重量。陆长寅将她轻轻放在床上,替她掖好被褥,静静地看了许久才吹了油灯离去。第二日,陆长寅从茶楼出来就见小姑娘乖乖在绣庄里吃着糕点等他。他揉了揉她的头,带着她去一家银楼。“选选有没有什么喜欢的告诉我。”小姑娘眸色发亮,笑着点点头,在银楼里了转了一圈却只选了一朵简单的浅黄色珍珠花。二十文钱。陆长寅喉咙发紧,看着面前笑盈盈的人,心尖被人狠狠地戳着,疼到呼吸都是疼的。“呦呦,我有钱。”陆长寅声音干涩,眼眶渐渐发红,他阖了阖眼睛,“你能不能,对自己好点?”这样让他怎么放心,怎么放心离开。阮呦咬着唇摇头,“阿奴哥哥对我好就行了。”他手指无力地动了动。最后亲自挑了楼里最好的银铃流苏替她簪上,却觉得不够。这些东西怎么配得上他的呦呦。根本不配。回去的路上,阮呦宝贝地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出来,塞到陆长寅的手上,垂下头轻声道,“阿奴哥哥,我也有东西送你。”陆长寅打开荷包,看清里面的葫芦玉坠,指尖微颤。“呦呦——”“阿奴哥哥喜欢吗?”她弯着眼眸笑起来,明眸皓齿。陆长寅喉结滚了滚,涌上了无言的压抑难过,“喜欢。”他转过脸,不想她看见发红的眼眶。“我也喜欢阿奴哥哥送我的礼物。”她伸手拉着陆长寅的手,勾人的杏眸看着他,“回去我打扮给阿奴哥哥看好不好?”“好。”他握紧了阮呦的手。—大明初成立,就下了一场鹅毛大雪,瑞雪兆丰年,举国皆欢呼,百姓高呼陛下万岁,十二月十五日,汴城十里长街摆起花灯,一到夜里,那灯火璀璨夺目,熠熠生辉。陆长寅站在桂树下等她,阮呦唤了他一声,他回过头,眸底闪过惊艳。她举着油纸伞,枣红色的长裙衬得一身肌肤更白,似与雪地融为一体,乌黑如墨的发髻上戴着一串银铃流苏,低低垂下如涟漪一般轻轻摇晃着,身姿绰约,立在铺天盖地的雪地里,美得像是拥簇红梅还要美。点绛唇,眉目弯弯,如同一副精致的仕女画。陆长寅眼底微沉,有些后悔了。他想将她藏起来。“阿奴哥哥。”她大大方方地来牵他的手,不再像以前那样小心胆怯。灯会有很多情侣成双成对,两人走在街上不算出格,只是都长得太好,很打眼,不少在街头买弄诗词的书生目不转睛地盯着阮呦看。等到对上陆长寅漆黑带着怒意的眸子时,都胆怯的移开目光,心下愧疚,只觉失礼。“谢兄,方才那姑娘若下凡的仙女,不知道谢兄可否能作首好诗赞她美貌一二。”被一群书生围着的谢钰闻言,含笑摇着头,“在下脑子已成一团浆糊,什么也作不出。”这是坦然从容道自己已经被迷晕了头。书生们便哄笑起来。陆长寅抿着唇,神色虽然懒懒的,眉间却含了一抹不愉。“阿奴哥哥,我们去放孔明灯吧。”阮呦含笑道。“好。”他应声,看着她的脸,久久不能挪开目光。不知什么时候,到了一处狭隘偏僻的墙角,他的掌心猝不及防被挠了挠,酥麻从掌心蔓延到胸口。“呦呦——”陆长寅停下脚步看着她,黑眸中满是克制隐忍,他喉咙干涩,带着恳求地意味,“你别勾/引我了——”对上的却是一双笑盈盈的杏眸,噙着点点泪光,“我喜欢阿奴哥哥。”她踮起脚尖,轻轻吻上他的喉结旁的那颗痣,细细的,轻轻地贴过。阮呦手心出了汗,阿奴哥哥逃避的话,那她就勇敢好了。陆长寅所有的隐忍克制都在这一刻溃不成军。他俯下身,阖上眼睛,大掌扣着她的头,印上她的唇。再试试。再试试,或许可以。阮呦生涩地回应着他,却也是这种生涩让陆长寅发了疯,他用力的吻着,浑身颤栗着,叫嚣着。胸腔中的悸动明明白白告诉他。他是喜欢阮呦的,喜欢得要死。昏暗的灯光下,温热的触感渐渐向下挪过,阮呦身子轻颤着,瘫软成水。神志渐渐模糊,脑海里一片空白,阿奴哥哥在她耳畔说着什么话,可她什么也听不清了。不知什么时候,他忽然离开她,拳头砸在墙上,一拳又一拳,眸色疯狂猩红,如同野兽咆哮着,浑身上下都是戾气。“阿奴哥哥……阿奴哥哥……”阮呦拦住他。他停了下来,顺着墙壁缓缓跪在地上,清瘦的身躯,悲伤无助,眸色呆滞地看着阮呦,黝黑的眸空洞洞的。他说,“不行啊。”阮呦不懂,只看着他流血的手背掉泪。什么不行?“对不起,对不起。”她抱着阿奴哥哥大哭,是她害得阿奴哥哥这样难过的。陆长寅嘴角带着哭涩。该说对不起的是他。—陆长寅去了茶楼。阮呦拽着他的衣角泣不成声,她问他,“我可以等到阿奴哥哥吗?”“嗯。”他应了。阮呦却觉得心更慌了,她指了指一个位置,抿了抿唇,“我在这儿等你,阿奴哥哥要来找我。”陆长寅转过身亲了亲她的额头,“呦呦,别哭了,我会来找你的。”他这样承诺了。可是阮呦没有等到他。不知道等了多久,久到她渐渐昏睡过,是满脸焦急地阮雲来寻到她,将她叫醒。茶楼里除却她,已经空无一人。阮呦抱着阮雲嚎啕大哭起来,“阿奴哥哥不要我了。”“不要我了。”阮雲心疼得要死,看着她纤细的颈脖上细细密密的红痕,眼底冒火,他将阮呦搂在怀里,决然道,“呦呦,是咱不要他了。”“呦呦还有哥哥。”作者有话要说:带带:你品,你细品第23章 【二更】夜里雪下得越发大起来, 压弯了树枝,积雪随着树枝滑下, 啪嗒一声掉落在地, 发出轻脆的声音。北风呼啸得吹着, 吹起雪花, 在空中乱舞。阮家墙垣上站在一道人影,他静静地坐在那,鹅毛大雪落在衣襟, 顷刻间化为水, 打湿一片, 他与黑夜融为一体,目光所落的屋子还明着灯火,断断续续传来呜咽的声音。“哥哥, 是不是呦呦不够好……阿奴哥哥才不要我……”“他明明说,要娶我的……”那声音从脆脆的呜咽声变成了沙哑的哽咽,渐渐没了声音。是哭哑了吧。陆长寅一拳捶在墙上, 眼眶发红。图晏来寻他的时候,看见他眼眶猩红着,一拳又一拳的砸墙, 一直在说“对不起”,血顺着墙面滑下, 许是砸累了,他才无力地坐在雪地里,黝黑的眼眸如同枯井, 再无波动。他头一回见陆长寅这样失态,想劝的话卡在嘴边,咽了下去,成了一句,“该走了。”他牵着两匹高头大马过来。他们这样的人,无情才无软肋。这样才是最好。陆长寅站了起来,黝黑的眼睛已经一片平静,眉间又如常一般散漫,他没有应声,只转过身朝着图晏过去。拳头紧了紧,血睡着脚步一滴滴落下,在雪白的地上晕车一点点梅花。他翻身上马,衣袍在空中划出凌厉的弧线,依在马鞍上,擒着缰绳,手心握着那枚玉葫芦扇坠。默了良久。两道孤影渐渐远了。—下几日的雪还未停,窗外大雪纷飞,墙头,屋檐,石阶连着远处连绵起伏的群峦皆是一片银白,银装素裹,冰凉凉的凄美,又肃穆。阮呦迷迷糊糊消沉了好几日,什么话也不说,想笑却哭,阮家气氛压抑低沉得很。这一日她很早就醒了,头脑中空白一片,木木地盯着房梁的青黛瓦片,穿戴好衣裳坐在案几上,椭圆形的铜镜里,一双杏眼已经肿成核桃,眼睛小了一半儿,她伸手轻轻按了按,有些疼。阮呦抿抿唇,将凌乱的青丝梳好,脖子上还未退却的斑驳的红印就裸露出来,雪白如宣纸的细颈上,或深或浅红痕爬得满满的,从耳根后面一直到两根细细的锁骨,引人遐想。她的手轻轻放下来,垂着眸,目光落在木梳上,定定发神。耳畔似还能听见那日阿奴哥哥悸动的心跳声,咚咚咚地,跳得很快很快。“叩叩叩”门外响起敲门的声音。“呦呦,醒了吗?”是陈娘子的声音。阮呦将青丝散下来,遮住脖子,轻轻应一声,“醒了。”却发现没能发出声音来。她嗓子已经嘶哑了。她去开门,就见陈娘子端着一个瓷碗进来,陈娘子先瞅了瞅她,阮呦连忙垂下头,遮住脖子,“义母。”陈娘子听她的声音,心底松了口气,可见她这是稍稍缓过来了,她转身将门关上,拉着阮呦冰凉凉的手往屋里走,“外头天气寒着,别冻坏了,再多去加一件衣裳。”“嗯。”阮呦乖巧地应声,才柜子里翻出一件前些日子置办的红色短袄穿上。“这是你娘昨夜熬了整整一夜的药膳,趁热吃了也好暖暖身子。”陈娘子将宽口白瓷碗递给她。阮呦抿抿唇,接过来,用勺子舀着一口一口吃。陈娘子见她失魂落魄地吃着,忽然开口,“这些日子,你娘处处打听补身子的药方,她又不识字,林林总总被人骗了好些次,得了方子就忙天慌地去寻大夫,让大夫帮忙看看有没有用,那仁寿堂每日求药得人多,她就老老实实在外面排长队,冻烧了也不让我跟你说。”阮呦握着勺子的手一顿,抬起眸,“娘病了?”“不用担心,已经好全了。”陈娘子笑着道。阮呦却蹙起眉,低声道,“我、我都不知道……”她心下愧疚难安,娘是为了她才这么累的。陈娘子顿了顿,又道,“你月事之后,雲儿每日都点着油灯在书房里看书看到半夜才睡,说以后要做官给妹妹依靠,给妹妹挑个百里挑一的好夫婿。”“你爹爹老实憨厚,嘴笨得不行,不好意思来找你,就跑到义母这来,那么壮实个汉子搓着手,憋红了脸跟我说借钱,说想要开个铺子,多赚些银子,将来好给他的呦呦傍身,看谁看欺负她。”阮呦的眼泪再也崩不住,啪嗒啪嗒掉下来,“义母……”“就连惜儿这两日都变得乖巧得很,跟雲儿说想姐姐……”“你义母我没什么本事,也就性子泼辣,想的是以后哪个混小子再敢欺负我家呦呦,义母就握着菜刀两刀劈了他!”陈娘子眼眶红起来,“咱们家这么好的呦呦,怎么会有混小子舍得欺负。”“义母……呜呜呜,对不起。”阮呦在陈娘子怀里哭了出来。都是她错了,害得家人也跟着担心。陈娘子见她哭出声,心里憋着的气总算舒下来,她拍着阮呦的背轻声安慰,“呦呦,有的时候喜欢的不一定是适合的,有些人舍了就舍了,要珍惜身边的人,你想想,等你哪一日从阿奴的事走出来却发现义母和你爹娘和哥哥都不在了怎么办?”阮呦心尖酸涩。“义母,呦呦明白了。”她还有爹娘义母,还有哥哥和惜儿,她已经很幸运了。—临近年关,街道上店铺都挂着大红灯笼,贴着红对联,洋溢着喜庆的意味。阮雲在十二月初进了明洞书院求学,原本书院是不收中途来的,听说阮雲去岁中了案首后,书院的林夫子来了兴趣,考校他一翻,见他天资聪慧,心性坚毅,心中尤为喜爱,便允了他进学。明洞书院过年沐休,阮雲见阮呦这段日子心情还算不错,便问她要不要一道去集市上替人写对联。阮家来年打算开个食肆,需要花费些银子,他想着自己替人写对联,不但可以练字,也算是个进项。阮呦欣然同意,正巧她打算去一趟绣庄,去接些绣活。来找阮雲写字的人挺多的,因为他写字收得便宜,再者他的字迹笔走龙蛇,方正有力,看起来颇具风骨。不过阮雲却是有些后悔了,这里哄然过来的人,里面还有不少面红耳赤的同窗,都偷偷打量着他身旁的阮呦。阮呦被他们看得羞恼,也知晓自己是给哥哥添了麻烦,便在背后拉拉他的衣角,“哥哥,我先去绣庄了,一会儿再来找你。”阮雲哪里放心,连忙收拾东西,“我陪着你去。”越是临近年关,街上的人越多,龙鱼混杂,不说有盗窃的人,还有许多拍叫花子的,要是将呦呦绑走了,他找谁哭去?“诶,阮兄就不写了啊?”“别啊,我还打算买十副送人啊!”“阮兄!别走啊。”一群书生喊了起来,笑着挽留他。阮雲瞥了他们,利索地收拾好东西,温润如玉地朝着几个书生拱手,“今日太忙,实在抽不开身,诸兄要买对联的话不如往左右移步,别家也在写的,再不济,诸兄的书法不再在下之下,自己写也是可以的,还请恕不能多陪。”他心里冷哼。这些道貌岸然的家伙,一个个在书院里斯文讲理,说些堂而皇之的话,不就是想看呦呦。阮雲护着阮呦就走。阮呦见他生气,抿着唇笑,恍然间眼前闪过一双含着温怒占有的黑眸,磁沉的声音犹如耳侧。“我不喜欢。”她的笑意僵在脸上,指尖冰凉。阮呦甩了甩脑袋,不再去想他。“呦呦?”阮雲转过脸看她。“我没事,哥哥,我们走吧。”阮呦朝着他弯弯眸子。书生们见两人离开,都目露遗憾,有人忽然忆起什么,拦着旁边两人惊喜道,“愚兄方才就在想那姑娘怎的看起来有些眼熟,忽然记起来,那小姑娘不是那晚花灯的仙子?”“仙子?哪个仙子?”“就是迷晕了谢家玉树,让他做不出诗的那个。”要知道谢钰可是三岁成诗,五步成章的大才子,生平最擅长的可不就是作诗,无论以何为题,三步以内,张口就来,句句经典。“阮兄真是好不厚道,藏了这么好看的妹妹,也不说说,哪像齐家那个,天天在咱眼前吹自家妹妹多好——整得跟谁没妹妹似的。”“哈哈哈,谁要跟你这不要面皮的厮说,那不是岂引狼入室?”“走走走,咱去寻谢兄,看看谢兄今日有没有做出诗来。”一群书生笑闹着离开,一哄而聚,又一哄而散。毓秀庄的梅娘见到阮呦的时候连忙笑着迎上去,“许久不见你了,可是在忙什么事?可算是等待你了,等得我焦心。”“前些日子有些私事,”阮呦腼腆地抿唇笑,“这段日子清闲了就想来您这看看有没有绣活接。”“有有有,可不就是等着你来!这活也就只有你能做。”梅娘拉着她坐下,取了些糕点塞给她,“前些日子你绣的那些手帕荷包被汴城的夫人小姐们一抢而空,这年头几乎没人会苏绣了,这苏绣图案雅致又意境,在这受欢迎得很。”“那些没买到的客人都托了我,说下回来一定想要买到,你当初又没给我留个地址,我这急着也是干着急,没半点法子,嘴里都冒了火。”梅娘拉着她絮絮叨叨,“这些且不说,就说我那东家小姐,也是极喜欢苏绣的,上回拿了张手帕回去爱不释手,这会突发奇想,说是想要件苏绣做的衣裳。”“那小姑奶奶是个气性大的,阮丫头,你可得帮帮我。”梅娘娇嗔道,“事成之后也不亏你,要是东家小姐喜欢,我这儿给你五十两银子。”阮呦微惊,没想到一件衣裳就给这么多钱,绣一副屏风得半个多月,也不过二十两银子罢了,衣裳还要轻松许多。“这会不会太多了……”她呐呐开口。“我家小姐是个气性大的,却也最是大方,决计不会亏待旁人,你无需担心这个,只要能办好就行。”梅娘见她呆呆的模样,好笑的捂着嘴。既如此,阮呦自然是应下了。梅娘见她如此乖巧,心底喜欢,想起自己才几岁的女儿来,将自己才买回来的桃记点心装了一半给她,“这些你拿回去吃。”阮呦推脱不过,只好腼腆地接过道谢,“多谢梅婶儿。”阮呦出来的时间就见兄长正在门外同人攀谈,那人十六七岁,同兄长一般大,乌发白衣,发髻上简单地簪着一根玉簪,看起来很是洒脱逍遥。“哥哥。”她唤了一声。听见声音两人同时转过脸来,阮雲朝着谢钰拱手赔礼,连忙过去,“谈完了?”阮呦捧着装着衣裳的包袱,轻轻点头,“嗯,谈完了。”“那咱就回去,娘今日估计又在琢磨好吃食。”阮雲眉眼柔和,伸手揉揉她的头,转过头对着谢钰告辞。谢钰嘴角噙笑,“阮兄有事尽管离去,只是,这位姑娘是?”“是舍妹。”阮呦朝着谢钰见礼,然后躲在阮雲身后。他没有说闺名。女子闺名不好叫外男知晓。谢钰笑了笑,朝着阮呦抬手拱礼,“阮家妹妹。”这样喊,倒算是个有礼之人,少年立在那浑身上下都是一股子洒脱逍遥的姿态,也让人心生好感。阮呦不讨厌他,朝着他抿唇笑了笑,梨涡露了出来。回去的路上,阮呦好奇地问阮雲,“哥哥,方才那人是谁?”“是哥哥的一个同窗,为人洒脱放浪,是书院里有名的才子。”“那他和哥哥比谁厉害?”阮呦问。阮雲还头一回见她问题这样对,心中愉悦,摇头失笑道,“没有可比性,他精通的的琴棋书画这等风雅之趣,哥哥懂的是经义策论。”“那哥哥更厉害。”阮呦弯着杏眸笑起来,“琴棋书画好听好看,但经义策论能够治国,哥哥将来是治国的能臣,所以更厉害。”阮雲心尖发软,眉眼含着笑意,“也就你觉得自家哥哥好。”第24章 【三更】大年三十, 整个汴城都热热闹闹的,被喜气包裹着, 人人脸上带笑。阮家也去采买年货去, 李氏和陈娘子两人满脸喜悦地挑选了好几匹布, 又买了肉和糕点面粉之类的, 还称了些酒,俩人挑挑拣拣,看见一家店铺就转进去, 阮父任劳任怨地推着手推车在后面跟着, 木板上累的东西越来越多。阮雲看着疯狂采购的两人, 摇头失笑,带着阮呦先行离开,他们去书店买些书再给阮惜买些纸笔。只是一进书铺, 阮雲就后悔了,又遇上那群混账书生了,那群书生四人一行。一个一双桃花眼摇着折扇的叫做叶昭, 一个细眉细目一身书卷气的叫做苏期,一个身形高大些,五官硬朗的叫做高亭蕴, 最后一个是皮肤是少见的古铜色,看上去颇为阳光的叫做展君。阮雲见到他们, 拉着阮呦刚打算抬脚出去,身后就有人唤道。“阮兄?好巧好巧!”阮雲回头,皮笑肉不笑地拱手, “幸会幸会。”“这是带着妹妹来买书?”叶昭目光向后打量,却见阮呦戴着毡帽,不能一睹芳容,不由目露遗憾。高廷昀同苏期几个也笑得一脸灿烂,都跟着打量,只不过他们虽然喜好玩乐,放浪形骸,但也都是个守礼的人,见阮呦往后躲,便觉自己失礼,移开了目光。那日花灯会上留下的印象委实太深。“正是,诸兄也来买书?”阮雲含笑点头。他初进书院,其实跟这一群人并不相熟,不过是碰见了会点点头的关系,这些人跟书院里那些贫寒人家苦读的不同,平日好享受喜玩乐,爱流殇曲酒,比蹴鞠赛马,作诗作画,若不是学识不错,品行端正,又从不惹生是非与人干架,只怕跟纨绔子弟快相差不多了。这些人隐隐以谢钰为首,家族在盛京中都有大官,在汴城这样的地方算得上是身世显赫。阮雲这段日子也涨了不少见识,对外事多多少少有了解,这个谢钰被称作谢家玉树,最擅诗赋,一手好画更是让先生们推崇惊叹,跟大名鼎鼎的秋明谢家脱不了干系。“我等?我等是陪着谢兄来选端砚的。”叶昭摇着折扇笑起来,忽然想起什么,喊道,“谢兄,谢兄呢?”听见声音,麻衣蕴袍的人影从书架后书里不紧不慢地出来,青丝半竖,除却一支玉簪,腰间一块暖玉,比起首饰华丽,又坠香囊又配宝刀玉扇的其余几人,朴素干净得像个道人。他手上果然拿着一方端砚,朝着阮雲含笑点点头,“阮兄。”那视线又落在阮呦身上,道了一句,“阮家妹妹。”他声音如泉水一般,叮咚咚的,清冽干脆。阮呦见他喊自己,想了想便曲膝行礼,抬眸的时候就他还看着自己,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似在等什么。等自己也叫他一声?阮呦犹豫一瞬,才礼貌地开口,“谢家哥哥。”她声音轻软,如清风徐来掀起点点涟漪,让几个书生头皮麻了一下,有些呆滞。这声音……可真是。叶昭咬着牙,觉得腮帮子有些酸,他转头看向谢钰,见他嘴角笑意扩大,也跟着咧开嘴角笑起来,颇觉得有趣至极。阮呦暗自后悔,她最是讨厌自己的声音。从前小翠就说,村里的姑娘家都不愿跟她来往,就怪了她这副嗓子,怎么听都像是勾人的狐媚子。说她,不像是正经女子。阮呦垂下眸,有些无措地盯着自己脚尖看。阮雲忙挪挪位置将盯着阮呦的视线阻断,神色微沉,“若是诸兄不介意,还请恕在下失陪,在下还得挑些纸笔。”“阮兄请便,我等先行告辞。”谢钰带着几人离开,知晓他们几个杵在这儿只怕会让人不自在。“多谢谢兄。”阮雲微松口气。看着书生离开的背影,阮雲心中多了几分思量。那谢钰倒是个不错个人,品行样貌皆是一等……想罢他又摇头,现在想这些还为时过早,他还没有功名在身,谢家那样的家世,也不是他们这样的人家能攀上的。呦呦的亲事,等日后再说。等他金榜题名。—阮家也贴上了红对联,大门外和院子里都挂着红灯笼,与雪地相衬,白莹莹的雪花映上波光粼粼的红色,很是夺目。夜里放了鞭炮,元宝被吓得夹起尾巴往屋里蹿。阮惜穿着红色夹袄,梳着两个小揪揪,看起来玉雪可爱。他正抱着阮雲给他买的宣纸不撒手,略显呆滞地眼睛总算有了些灵动。李氏做了满满一桌子的菜式,不过一家人先是去了祠堂,给阮爷爷和阮二叔二婶先敬酒。国事安定后,阮家就将阮爷爷他们的尸骨接了回来,花了大价钱寻了一处好地下葬。阮呦跪在蒲团上,恭恭敬敬得给阮爷爷磕了几个头,才鼻尖红红的出去。回到屋子里去拿那串十二生肖的小木偶,又看见旁边草编的丑兔子,眼泪忍不住就滚落下来。“呦呦。”阮雲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了,瞥见那只草编兔子,眸色微沉,“该吃饭了。”“嗯。”阮呦点点头,木偶放好,跟着他身后出去。李氏做了满满一桌子的菜式,不过阮呦面前特意摆了几个碗,是特意给她熬的补身子的药膳。阮呦知道这些药膳都是大户人家才能吃的,这样一盅不会低于半两银子,阮家现在也没多少银两,阮呦心底愧疚却也知道不能不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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