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说话像是打哑谜一般,清欢站在一旁伺候茶水,一句都没听懂。她只盯着棋盘,觉着自个儿主子的黑子落了下乘。越容犹犹豫豫的,靖阳王府家事本不该她插手,可她音乐觉着若放任江洵继续下去,日后事态一发不可收拾。“江洵,你还记得姑姑去世时同你说过的话吗?”那日,靖阳王妃靠坐在床榻上,握着江洵说的那些话,越容都记着,那位极其美丽恬静的女子,到死的那一刻,都只希望自己的孩子此生莫因她之故而走上了弯路,希望他能够平安长大,健健康康的快乐活下去。“她希望你此生能平安康乐。”说完这话,越容轻咬了嘴唇,“我也是如此。”他们二人虽知彼此心意了,可说话行事数十年如一日,越容难得说上这么一句表露心意的关切话。江洵一愣,随即却垂下眼眸,掩去眼中思绪,轻言道:“该你落子了,容儿。”越容叹了一口气,认命的下起了这盘必输的棋局。这场棋局让越容心情没有半分舒缓,反而多了几分心事。又过两日,朝堂之上,黄河决堤一事终于有了进展,崔青之递上贪污修河款官员名录。后宫倒也和睦,眼见着太子就要大婚了,悦妃出事后,旁人便不敢动心思,皇后心思便全然放在了大婚一事上。姑娘家未过门前,要为未来婆家奉上针线,虽说这是旧习俗了,准太子妃却每月都送自己的女红入宫来,清欢拿着一双绣着芙蓉花的新鞋进了屋,,“这是太子妃着人送来的绣鞋,主子,您可要试上一试?”越容自是要试一试,不过她嫂子女红着实不错,穿上刚刚好。便是小宝,都已经得了好几件未来嫂子所缝制的布老虎,爱不释手。她穿着新鞋在地上走了一圈,清欢夸赞道:“太子妃手可真巧,这绣鞋主子您穿上,都活灵活现的。”越容扶额,“你若是不会用词,下次就直接白话说就是了。”清欢一吐舌头,说起了她方才听说的事,“不过奴婢方才还听说了一件事。”“那位江大姑娘前两日去相府拜见太子妃了。”越容听到这个名字就头疼。“听说她走了以后,太子妃就病了。”越容满心都是疑惑,这位江大姑娘怕是有毒,怎么去哪儿,哪儿出事,“她做了什么?”清欢摇了摇头,作为宫里小道消息最灵通的她都不知晓缘由,颇为叹息道:“奴婢也不知,皇后娘娘已经派了太医前去替太子妃诊治,想来应该无大碍。”她自是关切着未来嫂子的病因,到了下午太医到永安宫回话,越容便也听了一耳朵。“太子妃只怕是有心事,再加上这两日暑气,便生了病,臣已配了两副解暑之药,太子妃喝下就没事了,只是这心事积累于心,终究会得心病。”因着是未来太子妃,太医便没有藏着掖着,一股脑将他去相府诊断出来的消息都给说了。皇后皱了眉头,“好端端的,怎么会有心事,柳眉,你可有问过是为何?”柳姑姑也随行去了,她刚好开口回话,却听见越容开了口,“母后,会不会是前几日江大姑娘前去见过嫂嫂说了些什么?”皇后脸色就变得有几分难看,吩咐了太医这几日待在相府侍诊,便挥退了太医。作者有话要说:这就是消息不对等来的狂妄自大啊,这是一盘很大的棋。明天见~(今天这句是真的。第43章准嫂嫂为何生病, 越容没能从永安宫中探出一点儿消息来。皇后从她口中听到了江大姑娘这个称呼, 便将她打发了出去, 低声同柳姑姑说着些什么。越容守着小宝在院中玩耍, 却依旧想着此事, “江玥好端端的去招惹嫂嫂做甚?”清歌道:“江大姑娘同太子妃并无往来。”正当越容苦恼,院外有人走近, 还伴随着请安的声音。她抬头看去,燕承钰走了进来, 还带着几分凝重。“哥。”越容迎上前去。燕承钰应了一声, 又顺手抱起幼弟。“哥, 嫂嫂病了,你可知?”燕承钰点了头, “我正是为此事而来。”提到这事,燕承钰放缓了语气, 却也透露出了其中担心, “容儿,这两日你若有空,去相府看看她。”越容忽而一笑,“哥哥不去探望嫂子吗?”燕承钰难得露出了些许的窘态, 他叹了一口气方道:“大婚当前, 按理,我不能同她相见。”成亲前三个月,男女双方按着习俗要一直等到成亲那日方才相见。婚期将至,便是燕承钰心中惦记未来太子妃的身体如何了, 也不能亲自去探望。“可是嫂嫂若想见你呢?”越容心里倒是觉着不妥,她也并非是不通人情世故之人,若此刻她嫂嫂心里是想见她哥哥的,她若代她哥哥前去,嫂嫂心里定会失落,于病情一事上只怕不会有什么益处。想到这儿,她便自顾自地说了起来,“虽我不知嫂嫂为何病了,可在嫂嫂心里,若是哥哥亲自去探望她,比起我这做妹妹的独自前去,定会好受许多,没准儿这病也就好了。我是觉着,这习俗也是人定的,比起嫂嫂的病来,习俗便是稍微改改也无妨。”难不成习俗还比人命更重要了?燕承钰似有松动,只是此事并非像是越容说出来的那般轻松,他是一国储君,万事皆被朝野看在眼中,走错一步,便要被朝臣指责,可他又觉着越容说的很对。过了片刻,柳姑姑从屋中出来,“殿下来了,娘娘请您进去喝茶呢。”燕承钰这才放下幼弟,随着柳姑姑走进屋中,皇后笑道:“怎么这个时候过来?”平日里,燕承钰这个时候都已经在跟着皇上处理朝事,并不会朝后宫来。“可是为了李氏病情?”燕承钰有些不好意思,“劳母后担忧了。”“再过不久她便过门,同我们便成了一家人。”燕承钰点了点头,“儿臣想去探望她。”皇后微微皱眉,不过一息却又答应了,“你亲自去瞧瞧她也好。”“到底江家之事,是我们亏欠了她。”皇后叹了一回气,江玥秉性如何,这些日子皇后也有所耳闻,可到底迎江玥入东宫是为着靖阳安定,此事涉及到山河社稷,身在皇家,本就生不由己。燕承钰听见江家二字时,神色一冷,“儿臣明白。”“所以,江大姑娘日后是哥哥的侧妃?”越容惊讶。清欢忙点头,这事可是她好不容易打听来的,那位江玥江姑娘什么脾气,他们前两日在五公主府里可是瞧见的。怪不得,怪不得江玥去了一回相府,嫂嫂就生了病,太医说是心病,这可不就是心病吗?越容忽然想明白此事的前因后果,一定是江玥在嫂嫂面前说了些有的没的,这才让嫂嫂伤了心。那这趟相府探病之行,她哥哥势必得去一次才行,如若不然,日后嫂嫂入了东宫,同她哥哥定会有心结。“只是,奴婢怎么都想不到江大姑娘也会入东宫。”虽说太子有一位正妻,还有两位侧妃这是先祖定下来的,可是也没有侧妃能在“主子,那您和世子爷岂不就。”清欢话说的急,说到这里的时候却也知道后头的话僭越了,便慌忙停下。清歌咳嗽了一声,“你这丫头说话还有没有谱,主子你都敢编排。”越容眉头都纠结在了一处,过了好一会儿方道,“现下也不是说此事的时候,去库房取些补品,我要同哥哥一起去探望嫂嫂。”如今她自是无暇想自个儿的婚事,何况如今江洵在谋划些什么她都还没想明白,还都是一团糟呢。到了第二日,越容随着燕承钰去往相府。相府中人知晓宫中会有人来,思来想去,只想到越容会来探望,毕竟越容同太子乃嫡亲兄妹,替太子前来探望他家姑娘是最合适的,府中便安排了一番接待事宜,等宫中的马车到了,李夫人亲自前去迎,却不想,从马车上下来一位男子,正是她未来女婿。李夫人一愣,险些失了仪态,待越容也从马车上下来,她方才镇定心神,迎上前去行礼,“臣妇见过太子,六公主。”燕承钰避过,虚虚抬了一把,“夫人不必多礼。”李夫人带着几分惶恐让人去把小儿子唤来,今日相爷不在府上,就剩下个小儿子在家中读书,“不知太子亲临,府上准备不周,还请殿下见谅。”“夫人多虑了。”眼见着气氛逐渐变得令人尴尬,越容笑道:“今日我同哥哥前来,是想探望韵芸姐姐,这会儿可方便?”李夫人松了一口气,接下她的话,“她刚用了药,此刻只怕在屋中写字,臣妇这就让人去叫她过来。”她倒也没说大婚当前见面寓意不好的话来,毕竟人已经到了府上,也能瞧出太子至少对她女儿是看重的,“殿下,公主请。”越容轻抿了一口茶,安安静静地坐在那儿,等了片刻,却见方才那位去请李韵芸的嬷嬷回来回话,只是不见李韵芸的身影。李夫人疑惑:“姑娘呢?”嬷嬷面露难色,“夫人,姑娘说她身子不适,就不见客了。”说完这话,她头一低,只觉着屋中气氛像是结了冰似的。李夫人脸色一变,“这。”“不如我去瞧瞧韵芸姐姐?”越容起了身,“正好我带了几本新书来给她病中解闷。”“哥哥,你上回不是说李家弟弟学问不错,今日既来了,你就同李家弟弟讨论讨论学问,顺便等等我,如何?”越容歪着头看向燕承钰。燕承钰应了一声,“你自去。”李子方,便是李家幼子,拿着自己的文章深吸了一口气,方才上前去,“殿下。”眼见着燕承钰真的拿着李子方的文章读了起来,李夫人方才反应过来,这对兄妹已经将事情安排的妥妥当当,她都没有插话的余地。李韵芸提笔落字,忽听见书房门前有脚步声,她的贴身婢女走了进来,她凝眉抬头,“不是说不许进来打扰?”越容带着笑意站在门口,佯装没听见对方语气中的怒气,轻唤了一声:“韵芸姐姐。”李韵芸讶异,却还是迎上前去,“六公主,你怎么来了?”她脸上带着些病气,便是这伏天里,身上都还披着一件薄纱,是病了的模样。“我怕你病中烦闷,特意拿了几本山河先生的新书来给你解闷。”越容将书递了过去。“多谢六公主关心。”“姐姐不必同我客气。”李韵芸神情淡然,咳嗽了一声,“我染上了咳疾,公主还是离我远些,免得也被我过了病气。”“这是母后特意让我带来的枇杷膏,韵芸姐姐每日泡水喝上两回,这咳疾过不了两日便好了。母后也很惦念你。”提到皇后,李韵芸动容,她可以心中对许多事有所不满,可她不能不识好歹于对她关怀至此的皇后。“娘娘对我的关怀,我一直铭记于心。”越容又同她说了好一会儿话,方才不经意提起,“哥哥这会儿也在府上,不如韵芸姐姐同他见上一见?”李韵芸瞧着窗沿上挂着的风铃,此刻微风拂过,风铃发出响动,就像她此刻的心情一般。“公主,大婚当前,我同太子相见不合礼法,恕我今日不便见太子殿下,还请公主替我向太子赔罪。”越容看着她,过了好一会儿挥退了屋中下人,对着李韵芸说道:“韵芸姐姐,自我们相识起,我便一直将你当作姐姐看待,你心中若有事,不妨同我说说。”李韵芸摇了摇头,“公主说笑了,我并无心事,只是夏日里总是不好过,惹了暑气,不止累的父母为我担心,还累的皇后娘娘也为我烦心,是我这做晚辈的不是。”越容见她不愿开口,便直截了当道:“姐姐,你既不愿说,那我就直接问了,姐姐可是因为江玥。”听见这个名字,李韵芸脸色微变,越容又道:“我不知道那日江玥来找姐姐说了些什么,但是我想,她说的那些话未必就是真的,有些话不妨你听听哥哥如何说,可好?”越容顿了一顿,又道:“若是姐姐心中介意江玥,如今你们并未成亲,你还有机会同哥哥开口。”此话一出,李韵芸瞪大了眼睛看着越容。燕承钰忽觉一阵痒意,他微微皱了眉头,惹得面前的李子方更加紧张,“殿下,可是我的文章出了问题?”燕承钰忽略了方才身上的一阵冷意,笑道:“并没有,文章不错。”李子方松了一口气,这是他头一回同未来姐夫待在一处,说不紧张是假的,可是他心中也知道,今日这姐夫来为的是他姐姐。“只是你阅历还不够,辞藻之间略显浮躁,再过几年等你经历的事情多了,文词自会沉淀。”李子方犹犹豫豫的开了口,“殿下,您喜欢我姐姐吗?”燕承钰抬眼看向李子方,这才十五岁的少年郎,方才初见时,连他的脸都不不敢看,此刻却能开口替他姐姐抱不平,倒是有几分赤诚之心。李子方自知失言,却还是鼓起勇气继续说道:“姐姐近来茶饭不思,缠绵病榻,我思前想后,应该是那日靖阳府上的大姑娘来寻了姐姐以后,姐姐才病了。”“爹娘还有姐姐都不告诉我缘由,我便自己去打听了一番。”李子方偷瞄了一眼燕承钰,接着说道:“江大姑娘日后会成为殿下您的侧妃。”书房外有人轻叩房门,李子方话音落了,见着来人又慌忙低下头,惹得来人多看了他一眼。越容走进屋中,方才她在外头听见屋中说话,不知说了些什么,这位李家幼子满脸通红,她便不由得多看了对方两眼,燕承钰唤了她一声,“容儿。”越容这才回过神去,看着燕承钰,“哥哥,韵芸姐姐在花园亭中等你。”燕承钰看向她,她不免有几分心虚,方才同李韵芸说的那些话,可并没有站在她哥哥的立场上去,“哥哥,你快些去吧。”燕承钰心中挂念李韵芸,此刻也没多想越容方才不同寻常的地方,便起身赴约。越容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长廊转过了弯儿,她顿住了脚步,转身回望身后那位也跟着她前去的少年郎。“你跟着我做什么?”越容不解。李子方低着头,带着几分局促,“我想去看一眼姐姐。”这些日子,他姐姐谁都不见,今日终于肯见人了,他便是远远看上一眼也好。二人终于瞧见了亭中已经对坐的两个人,停下了脚步,身前略略被一棵枣树挡着,他们并非是要偷听,站在此处默默地瞧着那俩人的神情。不知过了多久,越容觉着那两个人只怕已经将话说开了,她轻轻踢了踢已经有些发麻的脚腕,对着清欢说道:“咱们走吧。“李子方侧身让过她,还道:“今日多谢公主。”“谢我做什么。”越容笑了笑,冲着他略微点了点头,“先告辞了。”上了马车,越容便道先别回宫,清欢不解,“主子,咱们是去书铺,还是去哪儿?”“去见江洵。”越容眯了眯眼,她今天一定要问明白江洵到底要做什么。“主子,你就不担心太子同太子妃会起争执吗?”“当然不担心了。”越容还有几分心虚,她同李韵芸说的那些话,哪句挑出来被旁人知晓了,都会说上一句她不通世俗,胆大妄为了。马车外人声鼎沸,越容不由得掀了帘子一角,瞧着外头,“今日可是有市集,这般热闹?”闹市摆摊都有规定,非市集不可随处摆摊,今日除了固定摊位以外,还有许多百姓临时摆弹卖东西,那般宽阔的长街,都有些拥堵,她甚至还瞧见了有人当街卖鱼。清欢忽而指着街角,“那不是兰儿?”越容看过去,果真是兰儿,还有她爹。只是这生意却有些不好做,有个男人站在摊位前,不知道同沈大郎也就是兰儿的爹说这些什么,那沈大郎苦着一张脸,鱼也没有卖出去一条。第44章那男人用着极其不流利的官话说道:“偷了我东西, 还不交出来!”说完这话, 他一脚踹翻了地上摆着的木盆, 水花四溅, 盆中鱼也摔落在地, 不住的摆动着身体,嘴巴一张一合, 拼命的挣扎着呼吸。沈大郎忙将兰儿护在身后,警惕又害怕的看着他。男人皱着眉头, 拔出了腰间佩刀, 刀尖凌冽指向躲在沈大郎身后的兰儿, “我说的是她。”见他拔刀,周围人发出了惊吓声, 便是沈大郎都开始脸色发白,“这, 这这。”兰儿不服气, 探出头来,冲着他喊:“你胡说,我没有偷你的东西。”越容皱着眉头,眼见着男人就要动手, 忙让人上前拦。今日虽是微服出宫, 但她身边自有高手随护,上前拦住那人,可那人似被激怒,竟然打斗了起来。一时之间, 路上乱作一团。清欢慌了神,“主子,咱们暂且避一避。”越容没动,她瞧着那边,直觉那男子有几分不同寻常,这可是京城,禁令当街持械打斗,这是什么人,竟然如此放肆。幸得禁卫巡逻队伍极快赶到,男人似知晓自个儿一人难敌,扭身跑进巷中,禁卫追了上去,沈大郎护着女儿躲着,手上挨了一刀,白无带了他到一旁包扎。“兰儿被带到马车上,见着越容,她似乎才知晓害怕,哭出了声,“姐姐。”“好了好了,没事了,别哭。”越容哄着她,又仔细看她,见她身上虽然有水渍,好歹没伤口,这才松了一口气。“刚刚那人是谁?为何要朝你动手?”兰儿摇头,啜泣道:“不认识,他说我偷了他东西,我没偷。”怕越容不信,兰儿又急忙道:“姐姐,我真的没有偷东西。”“我相信你。”越容安抚着她,兰儿这孩子秉性如何,她自是清楚的。只是那个人为何要找上兰儿要她归还‘偷来’的东西?这东西只怕还不同寻常,不然对方也不会在长街上就动手。“那你之前可有见过他?”兰儿还是摇头。马车外又有马蹄声,是官府的人来了。“主子,官府要查案,您不如先回宫,卑职留在此处。”白无走了过来轻叩车门。这话被官差听了去,人走了过来,冲着马车吼道:“走什么走,一个都不许走!”“官府查案,还不下马车?”官差语气不耐,只瞧见马车内朦胧的身影,知晓马车里坐着的大约是女子,起了轻视之意。今日本是市集日,官府事情本就多,竟还闹出了一场持械打斗之事,上头问起来,他们也要跟着受罚。车前还跟着身着便服的禁卫,听见官差这般言语,拔了刀,“放肆!”“你,你还敢对官差动手?”正当禁卫要亮出腰牌时,又传来一道清亮的声音。“吴赫。”越容本要开口,听见有人喊出了禁卫名字,不由得看去,见着来人,她一时发愣,江洵怎么来了?禁卫自是认识他的,行过礼,“世子爷。”官差皮一紧,堆笑上前,“卑职等人正在此处调查打斗一事,不知世子爷有何吩咐?”“马车上坐着的是我妹妹,你若要问话,不如问我。”官差这才傻了眼,“这这这,卑职不敢。”“只是卑职得知,那位引起打斗的小丫头上了马车,还请世子爷行个方便,让那小丫头随卑职回衙门问话。”江洵皱了眉头看向马车,正巧瞧见车窗帘子被掀起了一角,越容搂着个小丫头眼巴巴地瞧着他。越容也不知晓她怎么出趟门就能碰着一点儿事儿,只是若让兰儿独自去往官府,她又于心不忍。“行,我们随你去。”江洵淡淡地看了越容一眼。官差这才收起了方才的凶恶嘴脸,也没让同僚上前来,江洵翻身上了马,行在马车旁。周围百姓散开,马车缓缓驶向官府,路上清欢还不解,“主子,为何方才不直接告诉那官差咱们是谁?”越容叹了一口气,“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方才她叫白无上前,本是为了帮下兰儿父女二人,谁也想不到会动起手来,若说是见义勇为倒也还好,可有些事情一旦牵扯到了她是谁,势必又要引起朝堂争论来,她父皇本就因为给她提前修公主府而惹得言官日日上奏,今日这事,焉知会不会成为言官抨击她的理由。只是今日这事,怎么都透露着不寻常来。沈大郎也随着官差进了官府,他胳膊上的绷带还透着血丝,见着兰儿从马车上下来,扑上前去将女儿搂入怀中,“兰儿。”越容刚准备下马车,却被江洵拦下,“你留在马车上,别出来。”越容应了一声,只好坐在马车上,见着江洵随着官差入了官府。清欢整理着马车内的垫子,却从垫子上拾起一物,是一枚只有指头大小的铁片,“咦,这是何物?”“兴许是兰儿的。”清欢说着将贴片放在手帕上递给越容瞧,那铁上头绘制之物,她一眼就能瞧出来,这不就是她梦中那把剑上所绘的图案!这铁片有些奇特,虽然只有拇指大小,却做的极其精巧,表面刻着那个图案不说,轻轻摇晃,明明只有几张宣纸厚度的铁片,内里却像是装了东西,轻轻晃动就能感受到。越容呼吸变得急促,将铁片拿在手中仔细端详。“主子,你怎么了?”越容脸色发白,强装镇定道:“我没事。”大约是江洵在,官府问话不过片刻,便将人都给放了出来。沈大郎今日本是带着大女儿前来卖鱼,没想到会惹出这一场祸事来,又得越容相助,出了官府就要给越容下跪。江洵拦着了他,“行了,此处不是道谢的地方,离开再说。”越容将兰儿叫上了马车,她额上渗出了汗珠,将铁片递到兰儿跟前,“兰儿,这是哪儿来的?”兰儿有些不知所措,“是入城的时候,在地上捡的。”铁片并不常见,毕竟铁器皆有官府管制,寻常农具也都是铁器铺所出,要捡到这样一枚铁片,实在稀奇。“姐姐,这不是我偷的。”兰儿今日受到了惊吓,整个人缩成了一团,显得可怜。她年纪还小,虽然已经极其懂事的每日帮着家中做些家务事,可从来没有遇见过像今天这样,被一个男人拿着刀指着的生死存亡之事。“没事,别怕。”若那人所寻之物就是这枚铁片,那方才他持刀打人就说得通了。可是禁卫还未将那人抓到,这枚铁片也不能再还给兰儿,兰儿还会有危险。相府中亭中二人对坐沉默良久,李韵芸方才开口打破了宁静,“我本不欲见殿下,是公主同我说,有些话若今日不开口,日后便再也没机会开口。”燕承钰安静地听她说着。“我知道嫁入东宫,同殿下做夫妻是我之幸,可我也知道,殿下并不会是我一个人的夫君。我所需要做的便是当好殿下的太子妃,替殿下操持好东宫后宅之事,让殿下无后顾之忧。”“这些都是我一早便知道的事情。”李韵芸苦笑了起来,“但殿下待我极好,我便多了几分奢望。”她何尝不渴望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男女之情,可自婚事赐下起,她身上便背负着家族的荣耀,她就再也没有选择的余地。可她也不过十七岁,正值豆蔻年华,心中还残留着对未来的美好幻想,燕承钰除开太子的身份,学识渊博,性情温和,便是长相也是俊朗非凡,确实也是一段良缘,这大半年二人虽只见过几面,李韵芸却将他放在了心上,想着日后成婚,便多了几分期待。可是江玥的倒来,却打破了她的期待。“那日江家姑娘前来,她告诉我,成亲那日,她也会入东宫。我方才领悟,这门婚事不止是一场婚事。”江玥还说了许多话,可她自幼起的家教并不允许她将这些话说出来。燕承钰听见这些话,心下也明了那日江玥说的大约是伤了李韵芸的心,他沉思了片刻方道:“容儿同你说了些什么?”李韵芸看着他的眼睛,“公主劝我,若是心中介怀,不如趁如今还未大婚,同殿下退了这门亲事。”说出这话时的心情和她当时听见这话的时候一模一样震惊无比。这话实在大逆不道,婚事是皇上赐下的,金口玉言,哪儿有可更改的余地。便是李韵芸,都第一时间以为越容是在讽刺她,可是越容心性并不会讥讽于人,她是真心诚意地说出这话,“若是姐姐成了亲,过得不开心,其实的伤心难过也只有姐姐自己知晓,旁人便是父母也并不能体会姐姐心中所想。“燕承钰没想到自个儿亲妹妹竟然会这样去劝人,怪不得方才越容见着他时有几分心虚。燕承钰心中觉着无奈又觉着好笑。这门亲事,便是他也无权做主。他只是选择了一位他第一眼瞧见就喜欢上了的姑娘。可是,这位姑娘如今却被这门亲事伤了心。燕承钰看着她,“那你呢,你如何想的?”李韵芸大约是将这些话都说了出来,心中竟平静了不少,她们做不成这世上的平凡夫妻,却也可以成为这世上最相敬如宾的夫妻。“日后我会成为一位好妻子,替殿下打理好后宅的一切。”退婚的话,越容可以说,她却不能照着做。她只能今日告诉燕承钰,日后她会收敛感情,成为他的贤内助,日后他们二人可以成为相处和睦的夫妻。燕承钰轻叹了一口气,“有些事,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我只能告诉你,江玥不会入东宫的那一天,日后东宫也不会有别的女子。”“我从第一眼见到你时,便认定了你。”见着李韵芸露出吃惊的表情,燕承钰嘴角勾起。“这些日子,你在家好生休养,无论发生了什么事,你皆不用理会。”等着他起身离去,才发觉自个儿妹妹早就没在相府。“公主说,她先回去了。”李子方忐忑道。“嗯,这些日子,你多陪陪韵芸。“燕承钰嘱咐了一回,方才乘马车离去。马车行到半路,有禁卫前来回话,“殿下,公主没回宫。“燕承钰一挑眉,“她在哪儿?”越容在哪儿?她此刻正在靖阳王府。她思来想去,现在不能让兰儿回庄子上去,万一那个男人找到了兰儿,兰儿岂不是凶多吉少?倒不如寻一处安全的地方让兰儿暂且住着。作者有话要说:嘿嘿嘿慢慢恢复了速度,只要脑壳不痛我就能写。第45章“兰儿, 在贵人家中要听话, 别淘气。”沈大郎惴惴不安地叮嘱着自己女儿, 都已经好几个时辰了, 他还没有从刚刚那场长街上的打斗中缓过来。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农户, 有一个妻子,四个儿女, 今日来卖些这些日子钓上来的草鱼补贴家用,结果鱼没有卖出去一条, 摊子被砸了, 女儿险些也被人给杀了。这一切事情就像是在做噩梦一般, 让他云里雾里。兰儿紧紧地搂住沈大郎的胳膊,“爹爹, 我想回家。”“等坏人被抓到了,爹爹就来接你。”沈大郎也极为不舍, 只是当下越容告诉他, 那位在长街上拿刀伤人的贼人还没被抓到,若是兰儿跟着他回去,只怕还有危险。兰儿捏紧了沈大郎的衣袖,只是不舍得也无法, 眼看着城门就要关闭, 再不出城今日就无法出去了。这边父女二人依依惜别,那头越容正在江莲院中心绪不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