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客好奇又憋着笑盯了又盯,盆栽和一个男人,十分不相配,像是演一出滑稽戏。他是当地人吗?游客来来回回互相交递眼神。奉先生走到温故知挂上许愿牌的大银杏下。银杏温柔地垂下许多,金黄的叶片小心翼翼地护着怀里的的许愿牌——没有一块被打湿。银杏还在湿泥香花的地方铺出一张巨大柔软的双色毯子,一层又掩一层,一米扑出一米的,树因此成了中心,铺在台阶,睡在栏杆上。如果想要实现愿望,强烈地想要实现,执念会让牌子越挂越高,讲给树听,讲给勇敢的那亲听。在下层的愿望,像是迷茫湖面的小舟——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我想要的。这个愿望或许实现不了。奉先生看到的温故知,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高处,随后就垂着头,将牌子挂进了密密丛丛的心愿阵——那些快要翻覆的迷茫小舟。他抓住了,将牌子从这个小舟上解了下来。它的主人做着糊涂事,还会做噩梦。这次我再试一试。说不定就愿望成真了呢?温故知模模糊糊地表达出这个意思。奉先生绕着树走了一圈,想要找出前一年温故知挂上的牌子,这时立在银杏上的乌鸦朝他叫了一声。奉先生便放弃了那块牌子,带着今年的牌子下了山,路上有人不小心捅下来一块云,吹脸咬脚,戳腰踢屁股,被追了一条街,还是甩不掉。别追嘞!别追嘞!侬累不累?他气喘吁吁地跑到给幼崽烘干的队伍边,转头和云对峙上。这时神奇的云突然膨胀起来,从小小白白地一片变成巨大的灰色一坨,放足了水,浇了一片,大家都遭殃了。呼朋喊友般吵吵闹闹地避雨,一排排聚到人家家屋檐下,奉先生也躲在那。小伙子,人家被你扯下来,痛的呀,你要赔礼道歉得!哪里没道歉,可它就追着我嘛!云生气地指了指屁股——哪里有屁股?小伙子扶着眼睛,透着磅礴的雨幕盯着看。哦,是缺了一块。大家说你要赔给人家得。赔什么?大家都陷入了沉思,显然不能再扯别的云。“向狐狸们借毛吧。”奉先生出声。干净的,蓬松的毛。大家的眼睛一亮,小伙子便蹲在地上,好声好气地答应雨狐狸们以后给它们做美容还有免费洗澡。雨狐狸们尾巴一甩,同意了。取毛的时候只从蓬松的尾巴取,还要修剪得好看,不会破坏尾巴整体优雅的形状。取下来一团一团的,堆成一座小山,填补了云屁股后缺少的一块,棉花糖般新鲜的质地,让云高兴地变了回来,兴奋地绕着窗户,挨家挨户炫耀去了。奉先生撑着伞离开这神奇忙乱的事情,穿过淡客街,街上有一处团圆巷,在那奉先生停了几步,有些刻薄地想,可惜住的人没办法团圆。后来他回到寄巷月桃院的门口,温故知撑着伞弯腰对着一名拉车出摊的豆豆犬说话。温故知抬眼看到了他,笑着说:“您回来啦?”“您有什么想要买的吗?”豆豆犬尖着嗓子说,“先生!统统十枚玉兔币!”“买呗。”温故知眨眼,趁机指着亮晶晶、打磨得光滑的小拖车,“我要买这个、这个,还有那个。”在他手指点到之处,豆豆犬晃着短尾巴,踮着脚,迅速地将东西从小拖车取下,期盼地看着温故知。豆豆犬有一双玻璃球般的眼珠子,可爱的外形增添了不少便宜。你给我摸一下得!常常有人控制不住,手指抽搐扭动,将豆豆犬的毛揉得乱七八糟,但通常这些人会将小拖车上的东西都买掉,豆豆犬能赚不少玉兔币回家。温故知笑着摊手向奉先生要钱:“出来没带钱,您给我买。”豆豆犬立马将期望的视线转移到了奉先生身上。奉先生看向那几样东西——犬犬风车,不知道是豆豆犬的谁,凶狠的咧着大牙模样,甩着的是大耳朵;健身雕塑,同样不知道是豆豆犬的谁,肌肉发达;万犬之屋,大概是墙角底下睡得千姿百态的犬。眼尖的奉先生甚至看到了豆豆犬混入其中。像一个勤工俭学的学生,但或许更像明月照我渠的奸商。温故知哼了一声,摸着豆豆犬的脑袋,扎起一撮毛,说:“这个叔叔是不是太小气了,连一只小犬都要为难。”“再买些糖吧!”温故知不等奉先生,挥舞着手指挥豆豆犬将小拖车玻璃罐里,一板一板一条一条挂在车上的糖都装一遍。他像可恶的督工,豆豆犬像可怜的小童工。奉先生多付了它玉兔币,豆豆犬便感激涕零地额外送了一张照片——咧着大嘴的全家福。温故知抱着糖在那憋着笑,奉先生目不斜视地走过他,把人关在了门外。温故知愣一下,在外边拼命敲门,直到保姆擦着手从厨房赶来开门。保姆埋怨他:“坏崽又惹毛病。”温故知嘻嘻哈哈地让保姆把糖拿进去,自己扔了伞往院子一跑,叫都叫不住。保姆说摔断腿埋了哦!温故知轻车熟路地翻窗户,从松掩的阳台翻了进来。他直冲浴室,从背后攀住了奉先生,埋在肩脖处叹了一口气,小声说:“您真不要我了,那就别给阳台漏个缝。”您得做得绝一点。温故知对着镜子映照出的老男人狡黠地眨眨眼。奉先生将人甩进浴缸,温故知顺势脱光衣服甩到奉先生脚边,埋进水里说真暖和啊。在外面站了一会手脚冰凉。奉先生踩着他的衣服,面对面坐下,扑了好一泼水,洇旺旺的一片,衣服泡在那,浮起来。温故知问:“您早上去哪了?我起来都没看到您。”奉先生松泛着脖颈,闭目仰头。温故知又问:“您看您弄得,阿姨待会来打扫可是要说得。”“打扫的是你。”奉先生刻薄地冷笑,“阿姨的劳动价值比你大多了。”温故知在水里踹了一脚他,一巴掌扇脸上,说:“狗男人再说一遍?”奉先生啧了一声,抬起温故知就压进水里进入,温故知恶狠狠咬在他肩头,咬出血,骂道:“小心我把狗兄弟夹断!”老男人使劲顶了一下,嘲笑他应该在身体里装个钢牙。温故知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后来弄到床上,完毕后温故知闭着眼滚进被窝中一缩。浴室还是奉先生来收拾,温故知听了一会,听见门外和保姆的交谈声,没一会保姆递了拖把进来。”我来。”这是奉先生说话。保姆问:“崽睡着了?”温故知闭紧眼,闷头躲进被窝。奉先生很轻的声音,说对,崽崽睡着了。过会儿,奉先生坐在床边,给他拉下被子,温故知假装醒过来,睡眼惺忪,沉默地看着奉先生。“崽崽。”奉先生温柔地揉着他脑袋。“嗯?”温故知闷声回答。“你现在选哪条路?”奉先生俯身,撑在一旁,“我?还是你妈妈?”温故知眯着眼,最终从被窝里伸出手覆在奉先生手上,叹口气:“我选您。”“是吗?”奉先生笑了,温故知看到他神色活泛了些。庙会那晚奉先生爬着梯子勾住他小手指时,温故知觉察一动,现在奉先生又勾住了他的小手指。那块被带回来的愿望牌——奉先生摩挲了几下,看几眼睡着的温故知,他将牌子外那层保密的膜撕掉,他许了什么愿?奉先生一寸一寸撕开。他看清什么都没有——或许有——涂上厚厚的一层蒙乱的黑色。但是奉先生却笑了起来,他下楼问保姆,有没有可以烧东西的炉子。第56章狐狸多了起来,秋天是狐狸之城,漫街的甩着蓬松尾巴懒洋洋的狐狸。奉先生就在家门口遇到了草花狐狸,熟悉的草花在夏天被人送了一个漂亮的水晶发卡,被它自己小心翼翼地夹在两只耳朵中间的狐狸毛上,一直夹着,整个夏天下来就变成了天线似的呆毛,坚强地竖在脑袋上寻找信号。保姆说这个孩子在他们离开城的时候来过,狐狸是最怕寂寞的动物,这么听着的奉先生脑海里浮现了一只耷拉下耳朵的狐狸。温故知看到草花了,在那盯着草花翘起来的毛,问:“你不换毛吗?”他正努力摁下草花头上坚强竖起的天线,草花发出怪声恐吓温故知,抬起爪子就拍了一下他的手。温故知说你真是个小气的狐狸啊。“你真的不梳毛吗?你看你都乱糟糟的。”草花狐狸支棱起耳朵,叫声高亢,从小布袋里拿出一把波浪梳——犹如温柔海浪,带来全新的生活体验——此时该出现优雅的蓝猫躺在织花布艺的坐垫上,在前方银色托盘中两只波浪梳交叠,一把是波涛汹涌,另一把小浪挠痒。还有多个尺寸可来电定制。蓝猫发出这个广告,很快就将预售的200把波浪梳卖了出去。梳头发,梳理毛发……温故知没想到草花也买了一把。草花狐狸费力地拿着梳子,它的梳柄钻了个洞,穿了线,是梅花请做动物编织袋的人穿了跟好看的绳子,草花可以挂在脖子上。它得意洋洋天真地向温故知炫耀。温故知撑着下巴,拉长“哦——”是这个字变成不怀好意的流星炮弹,奉先生一挑眉,果然听见温故知笑着问:“既然秋天要换毛了,你屁股上的草花也会掉光,然后变秃吗?”草花立马甩了梳子旋转跳起来扒在温故知脸上乱挠——“捶死你个崽崽!捶死你个崽崽!”奉先生抬脚踹在温故知屁股上,当然这句话不小心顺着风,被散养在院子里的棋子听到,赶紧从藏身处快乐地跑出来,去和保姆打小报告,活生绘色地给保姆演了一遍温故知怎么欺负草花狐狸。保姆在院子里叉腰,叫了一声坏崽,“你个坏球!怎么可以这么和一位小姑娘说话!”她恨铁不成钢地拍了几下温故知的背,心痛哟,皱着眉真生气了。温故知乱叫救命,奉先生往旁边一闪,丢下一句轻飘飘的话:“我先出门了。”草花狐狸一听他要走了,猛地跳下来,跟着在身旁走了几步,奉先生蹲下身揉了一把草花的大耳朵,轻声跟它说:“我有事情,你今天是来看他的不是吗?你去跟他闹闹,多闹闹他就不记得晚上做的噩梦了。”“唧?”草花歪着脑袋,微微晃了几下尾巴。“我会回来的。”奉先生让它放心,草花跳上屋檐,回头看了几眼奉先生,就回去找温故知了。奉先生在路上又碰到了豆豆犬,它垫起脚挨家挨户地敲门,继续推销一车奇怪的东西。上次温故知在豆豆犬那买的糖吃不完,最后一天内被分给了来这玩的小朋友口袋里,都会说一口一句的谢谢,两只口袋塞得鼓鼓囊囊的,温故知在那拿着大玻璃罐子继续往他们口袋那里加塞,边边角角都要塞满了。奉先生摇头问他既然都送人,干嘛还要浪费钱买那么多。温故知嗯了一声,他的面前是小孩子排的队,笑眯眯地说话,呼出白露的霜气。秋天啊。奉先生佯作无病呻吟,感叹了一句。温故知这时回答他:“天冷了,青石板冷,豆豆犬要走那么多路,脚会冷,还要养家,所以我多买点,让它早点回家。”奉先生望着都躲没云的天,风稀里糊涂迷路,到处乱撞,心不在焉地想你可以给它买双鞋子,一双宠物的鞋子。现在就能在网络买到最便宜廉价的鞋子。他转念将视线落回温故知身上,保姆说得挺对的——这个崽始终不安分,秋天穿着单薄棉衫,汲着凉拖就在这待着。他的关节呈现出苍白的红色,受外力出现的不良。那些孩子,穿着御寒的秋季衣物,红彤彤热着。奉先生突然走到温故知身旁,将玻璃大瓶塞到了一个孩子的怀里,“你们大了,会和同伴一起分东西吗?”孩子们被奉先生一句话支使,捧着大玻璃罐子一涌而散。温故知在那瞪眼睛,要罐子。保姆唬着脸:“要什么罐子?赶紧进来喝汤!”奉先生家的厨房总多一份熬汤的香味,前天是暖枣,昨天吃得辣辣的,今天保姆拿着钱,早早地去集市挑了一只多肉的母鸡。保姆朝奉先生笑笑。奉先生先上楼去,只留下温故知苦着脸,嘀嘀咕咕嘀嘀咕咕,奉先生往楼下看,保姆语重心长地跟温故知说喝汤的好处。你会长得胖胖的,还会乱蹦乱跳。温故知皱着眉,面无表情地说不喝汤。但是厨房里熬汤的罐子总放在炉子上,不下火,24小时地工作。如果想温故知的事,时间会过得很快。奉先生最近有点喜欢这样打发时间的办法。书铺小老板在那和保姆一样叉腰,站得比比直的,教训一个男人。“你说你!”小老板这样开头,但他又有很强的敏锐性,立马就发现了站在门口的奉先生,并且识别出这位是潜在的客户。立马腰也不叉了,也不训人了,堆起迎接钞票的笑容——客人即是钱,我服务的不是客人,它仅仅是钱的代表符号。为了钱服务。“咦?你不是和温故知认识?”小老板人也很仗义,钱不要了,热心地说:“既然你是温故知的朋友,这里的书免费看!”他手挥得豪迈,让被他教训的男人黑着面孔。“我这什么书都有!”“包括黄粱的书吗?”奉先生微笑。“诶?”小老板一愣,嘀咕起来别是又一个找黄粱的?“有是有,大部分都被温故知借走了,还没还回来,店里就一点,你要看吗?”奉先生点头,正如小老板说的,温故知能拿走的都拿走了,几剩下几本夹杂在文集中的短文。挑拣不出什么核心,只是点光滑的,令人不痛不痒的皮毛。皮毛中难得有夸黄粱重信,并只为强烈的愿望所驱使,这说明它几乎不同于无法控制口腹之欲的兽类——有无数的故事为了表明贪婪之性的“性”而驱使笔下的兽类吞食牛羊猪鹿,吞食人类。它还要求分明,讲究“寸”,几寸的愿望,能得几寸的利,,这个几寸几乎被它把玩拿捏得极好。奉先生笑着想人都是想要占便宜,因此就将很多事刻画恶了。“黄粱会出现吗?”奉先生问,小老板抓了抓头发,说:“这个谁知道呢?”小老板几乎是不信的。奉先生说谢谢,赞同小老板:“我也不信。”小老板殷勤地送奉先生出店门,身后男人阴着脸,小老板回头说:“你住我的吃我的,有什么不开心的?”小老板咋咋呼呼的声音能传到一整条巷子,奉先生能听得一清二楚,温故知也会突然咋咋呼呼。但还是有区别。合心意的少,要乖,还要有足够的幸运度,咋呼得好。温故知一见他回来,就矜持地趴在沙发上,一声不吭地朝着里面躺。奉先生叫他起来,说带他去个地方。“去玩?”“想的美。”“那您得好声好气请我去。”奉先生睨视他,温故知懒懒散散翘着腿,说:“诚意呢?从跟你出去的这分这秒,都是我生命,您不爱我生命吗?”奉先生反问他:“那你呢?不在浪费我生命?”温故知掐着嗓子尖软地笑,跳起来攀住奉先生的脖颈:“我爱您——的生命。”他跳下沙发去换衣服。出门前保姆问回来吃饭吗?她以为他们两个是要出门约会。奉先生说麻烦温饭,应该是吃宵夜。保姆笑着笃定说:“炉子要温汤得。”温故知说不行,被奉先生拎了出去。他走在奉先生前面,又回来说要把保姆的汤罐子藏起来,给小猫做窝。温故知说得口干舌燥,等奉先生停下来,抬头看见自己家。奉先生这时牵着他的手,跨进院门,温故知问他:“您不回要把我扔井里去吧?”“哪里有井?”只有一个水泵,温故知说我妈妈在的时候有,后来担心我们两个掉下去,就把井给填了,弄了个水泵出来。“是吗?”奉先生牵着他走上楼梯,这是旧事物的东西,到处是童年。温故知在下一层阶梯,抬起视线看着奉先生的背影,奉先生问他你在楼梯摔过吗?“有,我和温尔新跑来跑去,我和她打架。”将人拉进小巷子打也很团结一致。打开温故知卧室的房门,奉先生又问:“温女士在这跟你讲睡前故事?”“吃醋啊?”温故知憋着笑,想了想,“几岁的时候听,后来就没了。”奉先生带着温故知在他自己的房间绕了一圈,温故知索性双手都握住奉先生,左右摇摆轻轻踩着影子走。奉先生在一处停了下来,回头问他这个呢?温故知眯着眼睛,看清楚——黄粱的书。奉先生平静地望着他,温故知先低头确定了两个人的手还紧紧、牢牢地黏在一起,要是融化的芝士或者年糕就好了。或者可以建议蓝猫开发一款爱侣胶。想完,温故知心里有一种极为安稳的情绪,他抬头好好看着奉先生,轻声说:“是我看的。”有一段时间奉先生不说话,但温故知觉得要再等一等,后来他看到奉先生眼角的笑纹,像一片叶子,奉先生在他手心中划了一道。织毛衣,两根针棒互相轻轻迅速地织出柔软温暖的毛衣。温故知突然冒出这样的想法。他抿着唇对奉先生笑,奉先生弹了一下他脑袋,问他笑什么。“回家看日记。”温故知低头,转着视线,瞥了一眼被自己踩在脚下的奉先生的影子,他的影子是这个角度吗?月亮是不是有点奇怪?诸如此类的奇怪心绪。但躲了一会后,温故知小声说:“您应该再说要喝点酒。或者烟。”第57章月亮下了一场奇怪的雨,温故知单脚踩着走在前面的奉先生的影子,摇摇晃晃的,他说:“月亮是不是失恋了?”奉先生因此说:“你当这里是童话世界吗?”很快雨就下得密起来,温故知跳了几下,就拉着奉先生躲在屋檐底下,“待会再走吧。”他们躲的这户人家在屋檐下用红线挂了一排的风铃,风铃都不太一样,有的是烧坏的瓷片,有的是书里讲的神兽的变形体,笑得夸张的,哭的悲切的,特别的是这个屋檐底下穿过的风和水,在这像是遇到了墙壁,产生了哼唱一般的回声。这样的回声通常用来哄孩子,让自然的力量和人为的物质力量合二为一,有时阿鸣也喜欢带着刚出生的小阿鸣躲在这筑巢。“平安……”“安康……”“长悦……”温故知从第一块走到最后一块,最后一块写的是:好梦。他小声嘟囔道:“哪有这么好的事,天天做好梦。”太小声了,不确定奉先生能不能听见,奉先生说回去吧。“雨这么大。”温故知虽然很不愿意,但还是紧跟着奉先生,温故知跑到奉先生前面,先一步蹿到月桃院的门口,一屁股坐在院门石阶上,盯着外面的寄巷。过了一会,奉先生才慢悠悠地走到门口,他低头问温故知怎么不进去。温故知仰着脸,好好地盯着奉先生,一直不说话。冷。下了雨真冷。奉先生的眼睛里倒映着蜷在石阶上的温故知,他随着寒冷的雨汽瑟瑟发抖,雨汽湿润着他的脸,散发出具有欺骗性蒸了桑拿才会出现的显眼的红色。他准备用一个更符合心意的想法来想眼中的温故知——可怜离开根茎的花,或者是卷曲枯萎的叶子,不得已安静地躺在石阶上。也许他可以踩在上面跨过去。像人们只看前方,而不会看地面,所以一生中不知道踩过多少叶片、蚂蚁、灰尘。但是这里的人,什么都舍不得,带着一种操心的天真。温故知也带着一股操心的天真。这样想吧——常用的反应,他希望在这受冻的温故知赶紧进去,因此会皱着眉训斥他。这是爱。但是奉先生觉得无论如何都要选择更为美妙的“陪伴”。这也是爱——陪伴不美妙吗?所有人都觉得相爱的两个人能够做同一件事,是莫说的幸福。他第一眼就觉察出温故知要和自己说什么,最好的决定就是等在门口,听温故知说出一句一定让他颇为兴奋的话。温故知这时天真地说我等您一起进门啊。“很重要吗。”奉先生问。温故知笑着跳起来扑进奉先生的怀里,说:“冷不冷?您衣服都是湿的。”奉先生叹了口气说:“关心我?那把我拦在外面?”温故知说有吗?一点也不觉得。分明已经冻得肢体有些僵硬,温故知的逻辑意外巧妙地和奉先生重合。他喜欢两个人瑟瑟发抖的模样,喜欢奉先生也和自己一样略变得僵硬四肢,寒气像整齐军队,一丝不苟地入侵,既然可以分享快乐,为什么不能宽容地分享更多的,更宽广范围的东西。达成奇艺地共识,两人这会才决定进门。他们两个裹带了一股冰天寒地的气息,什么话都不说,温故知将奉先生手里的东西扔到地上,拉着人跑上二楼,一起冲到浴室,脱光了潮湿的衣服,又催促奉先生快脱,奉先生索性让温故知帮他脱,温故知眨眨眼,撑着奉先生放水,摸了一把他的屁股。奉先生回头,温故知背着手摇摇头,吹起口哨。“如果我是老虎,这会已经把你手咬掉了。”“我以为你会把我摁在墙上。”奉先生嗤笑一声,捏捏他的下巴,“别乱想。”两人在浴缸相对而坐,奉先生皱着眉闭目养神,不准备和温故知在浴室搞,温故知滑进水里,从水里网上看,他看见奉先生扭曲的影子,像一面镜子里出现的幻影。他划动脚,寻到奉先生温度最高的双腿间,轻轻用脚心按摩,脚心感觉到一种踏实的质感,此时他从水里见到的奉先生不再是幻影,这种突然变化的感觉让温故知呛水,赶紧从水里冒了出来,他眨眨眼,代表奉先生的线条更加坚实。奉先生睁开眼,撑着头看着他——一只掉进下水道,无路可走像老鼠一样的猫。在奉先生心里,温故知总是带着可怜的印象,难道可怜约等于温故知?奉先生露出令人捉摸不透的笑,从浴缸站了起来。温故知瑟缩了一下,就被奉先生拉了起来,堵住口鼻,温故知抬手扯着奉先生的头发,未等他下手,奉先生便一把抱起他,一口咬在后颈上。温故知紧紧攀着奉先生,被抱到了床上,两人湿漉漉地滚作一团,拉扯、嘬吻。温故知还想更进一步,或者该说这样的意乱情迷的事,最适合掩盖某些事,他潜意识中,性事被赋予了更多的职能,有时能够派上一用。奉先生说不上表现得多么贪恋某一样事物,喜爱与迷恋、喜爱与冷静并不冲突。他制止了温故知想要更进一步的意图,对着温故知疑惑的神情笑了笑,起身去了衣帽间。温故知知道他去拿什么东西,直愣愣地盯着头顶上的灯,不安地藏进被窝中。小时候他做噩梦,就会整个人钻进被窝中,形成一个温暖窒息的小小空间,贪婪地呼吸着稀薄的空气,这样身体用尽全力,就不会再去想额外的纷扰,光是通过呼吸来延续生命就已经是疲累的事了。但是温故知在被窝中敏感地察觉到奉先生轻手轻脚坐在了床边,他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拉开被窝、把我拖出来。这两样奉先生都没有做。他张开轻轻的一层薄纱,笼住藏在被窝里的人,下巴搁在被窝中温故知脑袋的位置,说:“刚才你答应我什么了?嗯?你讨厌我把你绑起来强迫吧?”温故知伸手,将奉先生拉进被窝里。“嘶——”奉先生没有防备,被咬了一口,他骂温故知是狗。“好了,出来。”奉先生耐心不多,温故知颇有些不情不愿,刚张口,奉先生就笑着:“你要是想说要穿衣服拖时间,我就让你光着身子站到院子里。”温故知撇嘴:“酒呢?”“你把我扔院子里吧。”温故知自个爬下了床,光着身子跨在栏杆上。他真会跳下去。奉先生眯起眼,喉咙处闷闷地痒,又有些痛,温故知就是一根针,刺头样的针,有时令人不痛快。但此时还有些令人发笑,奉先生笑声敞亮,笑够了后仔细打量了一番温故知被雨打湿,冻红的身体。那有种极度吸引人的幽暗色彩,仿佛置身于五彩斑斓的田野,奉先生称之为一时的心动,这时奉先生愿意答应温故知任何的要求。他下楼拿来了酒,回到房间朝温故知勾了勾手指,温故知逞能冻得四肢僵硬,慢吞吞地从栏杆爬下来,奉先生视线划过温故知腿部的肌肤,移至双腿间,最后悠闲地看着他下来的动作。这孩子自己爬上去,一点也不顾如果的一种——摔下去。大概率地会变成残废。所以这样的孩子的行为本身就应该受到惩罚,即便真的摔下去,奉先生也愿意精心地照顾他——或许在残废的某种情况下,这个孩子会显得更乖。最后温故知安然无恙地抱住奉先生。奉先生在心里叹了口气,怀抱住温故知,搓着他的手臂在耳边确认:“这么冷啊——”喝点酒就行了。奉先生让温故知仰头张嘴,他张嘴,奉先生看到嘴巴中的舌头。慢慢倾倒酒瓶,让酒精的冲辣刺激舌头,温故知小口地吞咽,喉结做着起伏的微小运动。但他很快跟不上酒液倒灌的速度,发出小声痛苦的呜咽声。奉先生手臂紧紧缠着他,温热的呼吸缠着他的耳朵——没事,喝吧。温故知闭上眼,扬起脖颈,含着瓶口,有些漏出的酒液顺着一致的方向,沾湿奉先生留在上面的牙印。见此,奉先生哼着,缠在他腰上的手指轻快地点动。温故知被灌得醉醺醺的,瘫倒在奉先生怀里,开始笑,奉先生低头看着他笑,两个人抱在一起一起摇摇晃晃。摇摇晃晃——摇摇晃晃,奉先生嗅着温故知身上的酒香,倒在床上,温故知仍然寻着被窝,眯着眼钻进去。奉先生拽住他的脚,揉着膝盖上的冻粉色,奉先生在亲了一下,觉得可爱无比。温故知躲在被窝里发出一声舒服的微叹,悄悄露出眼睛。“怎么了?”奉先生问。温故知小声地说,喉咙嗡嗡嗡的声音,“您爱我吗?”用英文就是:doyouloveme?“loveme!”温故知兴奋地舒展双手双脚,奉先生闷笑——老男人还沉浸在迷醉的心动中,迷醉的人不懂讲理,无论任何事都能看成下流的亲密。他将温故知抱在怀里,说:“loveme。”温故知含着他的一根手指,不动了。奉先生亲了亲温故知的头发,打开日记本。温故知的神色变得有些悲伤,抬手拉住奉先生,奉先生没有停,只是安抚了一下。日记上的第一句话说:我后悔了。奉先生说完这句日记上的话,将日记本塞进温故知的手里,让他拿好,自己的手探进被窝里,“崽崽。”第58章有时,情欲也能是抚摸。哪怕只用手指触碰柔软温热的肌肤,柔软和柔软相逢的时候,获取到的慰藉总比嘴唇的亲吻来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