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会儿隔房的堂哥带着女朋友上门了,一家人先停了牌局,招待那一对。问清抽空开溜,她实在不太会打麻将,不擅长的东西她玩着累。上了楼,想去趟洗手间,但里面有人,她只能在楼上随便转悠,顺便跟廖时叙发消息。他大三才刚接触医学的专业课,爷爷很有些拔苗助长的意思,又把他安排到227医院实习,生怕他闲下来荒废学业。跟问清聊天,他没抱怨他爷爷,只挑了些他在前辈医生面前出的丑。那医生是秦阿姨的同事,想训他,又得忍着。“真的回来了?”是舅妈的声音,问清抱着手机站住,还以为舅妈叫自己,回转身,声音是从表姐房间里出来的。她走过去,屋里面还有说话声。“嘘!你小声。”是外婆的声音。外婆跟舅妈在房间里说着话,一边哄着小侄子。“这么多年了都没音信,现在出现,到底怎么回事?”舅妈的语气里连声的都是埋怨。“落了残疾,听说身体也不好了。虽然琳琳没说什么,我想,可能小唐是不想拖累她才没露面。小唐我见过,人是好人,不然琳琳也不会这么多年都忘不掉他。”“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一点责任心也没有,哪里好了?妈你别给他找借口。”外婆不跟舅妈争,只说:“她熬了这么多年,既然都见上面了,那也就没什么遗憾了。琳琳一向听你的话,你什么时候去劝劝,劝她再找,趁着还年轻。”舅妈叹气:“眼看就40了,得抓紧,好在她显年轻,长得漂亮。半辈子都搭一个男人身上,真是死心眼,劝了她多少年她都不听。对了,淑芳她说她娘家有个表弟,是医生,还是市医院的主任。之前就在问琳琳的意思,她一直不答应,要不我再问问。这职业反正差不多,有共同话题,应该也好相处。”淑芳就是打麻将的那个表婶。“都主任了,还没结婚吗?”“离了。”小侄子在地上爬来爬去够玩具,手没撑住摔了一下,哇地一声哭出来,舅妈赶紧哄哄孩子。“那我去问问淑芳。”问清听到外婆叹了口气,怕她会出来,退着往阳台边去了。无意的偷听,让她脑子里嗡嗡的,拉开阳台的门,冷风迎面过来,吹得她一个哆嗦,浑身的血都好像凉了一样,她连着又哆嗦了两下。人是有第六感这种东西的。第一次和唐敬之在小吃店,说不上具体的原因,她忍不住去唐敬之,有种莫名的感觉。后来上过他的几次课,有了一些交集,对他是想靠近,又不敢靠近。她想靠近,想了解他,并不是像唐心雨说的要勾引唐敬之,有些人之间会有互相吸引的磁场,解释不清楚。听到外婆和舅妈的谈话,她第一个对号入座的人便是唐敬之,就好像天底下再没有比他更像她们口中的那个人。她现在有些后悔,后悔一直以来太懂事,从不问问琳和家里任何人关于父亲的任何问题,不问他长什么样,品性如何,以前是干什么的,和妈妈怎么认识的。当然,她也怀疑自己现在的想法,就好像在做一道物理题,她自己已经预设好了答案,至于这中间的论证步骤,她会刻意地去以倾向预设答案的演算方式来证明。在阳台上待了好一会儿,等缓过那一阵,她才回到屋子里,然后被小侄女栩栩拉去玩游戏,一切都归于平静,如同无事发生。到初四,家里的祥和突然被打破,因为被要求去相亲,一向好脾气的问琳突然就跟提这事的人翻了脸。那会儿午饭刚过,她就收拾行李要回庆南。相亲的事舅舅完全不知情,见妹妹反应这么大赶紧上楼打圆场,把问琳推回房间里,两人单独待了很久。问清站在不显眼的角落里,看到外婆在门外抹眼泪,她悄悄走开。以往怕栩栩太黏着自己,而这会儿,还好有栩栩在,她可以当做什么自己并不在场,跟小孩儿待在房间。“姐……不是,小姨,我能看一会儿动画片吗?”栩栩吃完饭就被打发到房间里背英语,听说姐夫给她安排了去外国语学校读书。“看吧,电脑给你放?”栩栩的房间没有电视,要看电视得去客厅,但是现在不方便,亲戚朋友都聚在那里。问清搬出自己的笔记本,她把本子带回来是打算寒假好好学学剪辑,但是完全沦落为播放器。给栩栩点到动画版块,随便她自己挑。“小姨,你看动画片吧,这个超级好看的。”栩栩拉了拉正走神的问清的手。问清笑了笑:“好,我看看有多好看。”栩栩盯着屏幕安静了一小会儿,抱住问清的胳膊说:“小姨,我听外婆说,人总是要有个伴儿的,不然太孤单。你劝劝姑奶奶,让她别生外婆的气,好不好?外婆是怕姑奶奶孤单。”小姑娘年纪虽小,但并不是完全不知事,她也看出家中的异样。问清理了理栩栩的鬓角,有些惊异,柔声问:“你知道什么是孤单?”“知道啊,没有人在身边我就会孤单,没人跟我玩,跟我说话。我爸爸妈妈还有外公要挣钱嘛,外婆要忙着照顾弟弟,我就会孤单。”栩栩小大人一样,“不过我开学就好了,有小朋友跟我玩,可是姑奶奶不上学,没有朋友和她玩的。”问清听得动容,手指轻轻摩挲着栩栩的发梢。不知道这些话是舅妈教的还是栩栩自己琢磨的,但小姑娘说的有道理,自己去庆南念书的时候可以陪着妈妈,但是她现在外地读书,以后会工作,妈妈就是一个人,家里人自然是要为她考虑的。她不明白为什么问琳不和别的男人相处,哪怕吴叔叔对她示好了好几年,最后也是说断就断。唐老师有那么好,值得她妈妈惦记十几年还放不下吗?当天问琳没走,又在老家待了两天,初六带着问清返程。而这两天,问清始终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家里人有意对她隐瞒,她便如此。回了庆南市的家里,药物所初十才上班,问清和她妈在家里同处了好几天。问琳又在学新的东西,这次是编程方面的,她的生活里没有男人,总是在不停地学习,从前考各种证,后来考硕士,考博士,再考进了药物所。问清以前小,不太懂男女的事,现在想来,或许问琳是靠着学习新的东西把该面对的事强行地抛在脑后。在法院的那天,两人没有交谈,但眼中分明是有些什么的,她不会看错。那为什么明明见了面,却什么都不说呢?要离开家去学校的前一晚,问清往行李箱收拣东西,问琳帮着把她的小零碎打包。“你买的特产,”问琳把一包东西放到问清书桌上,“下次别买,你到了学校我直接给你寄,这么拖着也太沉了。”“有廖时叙帮我。”问琳笑:“你别总是想着依靠小叙,他以后也会有女朋友的,那时候你就应该自觉地避开,就算你们关系多好都不行,明白吗?凡事都自立一点,遇到事都要自己想办法,不能总依赖人。”“那你给我寄不是我依赖你吗?”“我是你妈,那能一样吗?”问琳觉得好笑,蹲到她旁边,“给你说多少次了,衣服这么装占地方,还乱。”说着,问琳上手把打底裤卷成一个小卷,再把两双棉袜塞进去,最后将有弹性的一端翻个面,妥妥当当。一时两人都无话,问清稍稍躲开,让妈妈来收拾行李。看着问琳仔细折叠衣物,问琳毫无预兆地发问:“妈,我爸爸是谁?”这话无数次在她嘴边,她都忍住。这次说出口,她狠狠咬住唇,手里抓着一件外套,指甲紧张地抠着纽扣。很小的时候,外婆就叮嘱过她,不要问妈妈关于爸爸的问题,她很懂事。只是偶然问过一次,问琳说笑地回答,自己是她捡来以后养老的。问清当然不信,她和问琳的五官没有对应的一模一样,但是整个轮廓却是神似,不认识的人见了都认为她们是母女。问琳手上的动作没有停。问清看着她脸色很平静地把另一件衣服叠好,放进行李箱,如果不是叠衣的动作不易觉察地放缓,问清几乎要以为她根本没听到自己刚才的话。问了一次,没有回应,问清手心发麻,不敢再问,怕自己是在给妈妈的伤口撒盐,怕会像外婆提相亲的那天那样大发脾气。差不多半分钟的沉默,问清以为接下来会是无尽的沉默和尴尬,却听问琳让她等一下。说完,问琳站起身去了房间,一会儿再出来,盯着她看了看,眼神里看不出情绪,平静的好像聊起午饭吃什么。“呐。”问琳把手里的照片递过来。作者有话要说:25号请假。谢谢评论和营养液。第62章 非典型番外“你见过,也认识。”问琳说的很平静, 让问清意外地再没有以前的含糊遮掩。其实问琳早就打定过主意, 等问清成年就把所有的事告诉她。20岁的问琳还未毕业, 在医院实习,而秦眉已经是227医院的医生,也是她的学姐。廖俊在部队受了伤,被送到227医院接受住院治疗。那时候,秦眉和廖俊已经领了证, 名正言顺地两口子,在医院里,只要秦眉愿意,可以正大光明地出入廖俊的病房, 而主治医生也很懂过来人那一套, 一会儿打发秦眉去给廖俊换药, 一会儿打发她去看看药水是不是该换了。廖俊一口气住了两个月的院,战友时常来探望, 跑的最勤的是一个叫唐敬之的同志。问琳第一面见唐敬之是在医院门口, 当时她去送药,被唐敬之拦住。而唐敬之说第一句话,就被问琳怼了。“医生……”“我不是医生……”“你不是穿着……”“谁说穿着白大褂就是医生了?”彼时, 年轻气盛的问琳刚和同事就医师和药师的问题展开了一场辩论,很是为药师没有得到应有的尊重而愤愤不平,刚好唐敬之撞枪口上,莫名挨了一顿怼。唐敬之虽然久居部队, 在连队争荣誉挣军功不在话下,但他一向不与人随意争吵,觉得这些都是无谓的口舌争辩,与人相处,和为贵。所以问琳的语气不善,他倒并不生气,甚至还露出笑意,缓解场面的尴尬。对方一笑,问琳也不好再虎着一张脸,面色缓和,再扫到这人肩上的一毛三,年纪轻轻,已经到上尉了。军医院里,不管是有军籍还是无军籍,大家多少都掌握了从人的肩章上推测对方身份的技能,问琳也不例外。但她并不是势利,而是基本的生存技能,谁知道哪天会不会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领导。年纪轻,职级不低,看起来是受过大学教育的,而且人也文质彬彬,不是流氓兵痞混子。尤其皮相好,虽然连队训练晒得黑了点儿,但剑眉星目,她还挺喜欢这个类型的长相。问琳缓了缓,虽然放不下面子道歉,但还是记得这人应该是要打听什么。“你刚才要问什么,说吧?”“呃——不用了,我自己找。”“你说自己找就自己找,万一撞进了哪个领导的病房,冒犯别人隐私,你不是为难我们吗?”问琳扯着些没边的话,真要是大人物是有专门的分区,不可能随便误闯。唐敬之倒吸了一口气,被这姑娘气得咧嘴一笑:“行。我来看望廖俊,骨伤科,连队是……”问琳抿唇一笑:“我知道,顺路带你。”她本就是去送药,刚好顺路领着唐敬之上楼去骨伤科,到了楼层,分道扬镳,一人去病房,一人去护士站。进了病房,唐敬之查看廖俊的伤势之后,给他报告连队的近况。“我听说嫂子在这个医院?”“对,她一会儿应该会过来,见见。”唐敬之挠了挠后脑勺:“好呀。”连队里没女兵,整天除了训练和演戏,又忙又累,很少想别的,也很少出连队见女孩。一说起要见嫂子,唐敬之难免有些紧张。“唐儿,你多大了?”“23。”“有对象没?”“没。”“家里也没安排?”“我爸他……我爸让我好好干,别想些乌七八糟的事儿,说‘温柔乡是英雄冢’,你说……”唐敬之一边说着一边摊手。“叔叔这么严厉吗?我还准备让你嫂子帮你物色物色呢,这医院的女孩子啊个顶个的聪明,漂亮。”“别,漂亮是漂亮,牙尖嘴利我是招架不住,刚刚在楼下还……”“听说你战友来了。”秦眉进门,对着唐敬之笑意吟吟。“唐敬之,我们副连,这你嫂子秦眉。”廖俊做了介绍,看到秦眉身后推着治疗车的问琳,“问琳来啦?这我战友,唐敬之。”问琳眼皮一抬,看向唐敬之,对廖俊说:“我知道,他说的那个‘牙尖嘴利’就是我。”唐敬之笑得讪讪,本来还心存侥幸,怪自己嗓门太大,还是叫她给听到了。……接下来一段时间,廖俊的其他战友偶尔会来,但跑的最勤的是唐敬之。问琳问过他,为什么他总跑来。“不是说你们出来一趟不容易,你总这么跑,小心被人举报。”话说得傲气,问琳其实是很欢喜能见到他的。唐敬之沉默了半晌,然后缓缓指了指自己的肩膀:“我升正连了。”问琳笑话他,以为正连就能到处跑。要真论军衔,上尉只是芝麻大个官。唐敬之由着她取笑,也不动气。本来上尉就很低,不过在女朋友面前,年轻男人总还是想靠着荣誉来搏一搏面子。哄哄普通小姑娘还行,见惯了大人物的医护人员其实门儿清。其实是刚经过一场演习,也不逢年不逢节的,只要理由正当,干部出来并不难。尤其,廖俊有心撮合,每次连队里说安排战友来看望,他都点名唐敬之,叫他来汇报工作。一来二去,两人感情升温,很多事都变得水到渠成。唐敬之承诺过,等他到了年龄就立刻给组织打报告,跟问琳领证。但报告还没来得及打,部队下了紧急任务,西南区各连队抽调尖兵,前去某地执行任务,唐敬之便是其中一员。两人走前都没能见上一面,一走两个月,唐敬之音信全无,廖俊虽然是个干部,但并不能打听到任何消息。晚些时候,廖俊带来了消息,这次的任务完成,但是损失惨重,牺牲了好几个战友,而唐敬之在边境消失,没了消息,恐怕凶多吉少。秦眉拉着已经好几个月身孕的问琳去引产,问琳犟着死活不去,就算被上面发现可能会有很严重的处分甚至开除,她都不管。年轻姑娘为了爱情脑子发热,对什么都不管不顾,什么前途名声都不在乎。她怕唐敬之回来,不能见到孩子,又怕他不回来,那至少他还有一个孩子在世上。秦眉自己也快生产,每天为了问琳的事着急上火,不得已去求既是问琳曾经的老师,也是院领导的廖广礼,也就是廖时叙的爷爷。“我那时候还没毕业,为了帮我隐瞒,你秦阿姨产后装病,廖爷爷申请安排专人照料,点名要我去,所以我是在廖家生的你,你秦阿姨和曾奶奶照顾了你一段时间。有时候你饿了,我不在,你喝的是你秦阿姨的奶,跟时叙抢。”说到这里,问琳之前回忆时带上的愁容消散,忍不住笑出来。“所以,你少欺负小叙。你从小就欺负他,他还总让着你。你不能因为他脾气好,就得寸进尺。”问琳这么说,是因为她看出来问清跟年轻时候的自己很像,又犟又傲,脾气并不太好。在廖时叙面前可以为所欲为,那是廖时叙大度,如果她总是这样,出了社会,没有父母帮衬,她很容易吃亏。“行,我不欺负他,我以后对他好点儿。”她撑住自己的下巴。好险,当初自己差点就没了。难怪她妈妈对廖时叙很好,而廖爷爷和曾奶奶对她也尤其照顾,跟对自己亲孙女儿一样。一时,话题好像断了,问琳把特产放进箱子,颠来倒去地找一个恰当的地方。问清索性坐在地上,盘起腿:“妈,那他后来找过你吗?”问琳摇头:“没有。”世上最难耐的便是等待,到问清长到一岁,唐敬之依旧杳无音信。不管是唐敬之离世的消息,还是其他什么消息,都没有。等的时间一旦拉长,那个结果就变了样,结果是什么样的并不重要,只要有一个结果。这个结果,更像是一个执念。问琳说没有,问清的手不自觉地一攥,心里顿时堵得慌,比看到照片那会儿还难受。“他来跑小叙的案子,顺便来了一趟药物所,那是我们见的第一面,但是我当时不太舒服,没和他说上话。”现在说话的时候,问琳是娓娓道来,很安静,像是在说别人的事。但是问清知道,她妈妈说出“不太舒服”并不是那么轻轻松松的四个字,可是当时她不在跟前。“妈妈。”问清轻轻抓住问琳的手臂,问琳反手拍了拍她的手背,笑得很淡然。“都过去了,我没事。”问琳抿了一下唇,继续说,“庭审结束那天,他来找过我,或许也想看看你,只是你看电影去了。我和他就这样吧,至于你,如果想认他,就去找他,他在等你。如果不想,你可以不理他。”问清摇摇头,她不能接受这样不负责任的人当自己的父亲。问琳把她的手握住,很郑重地:“我说这些,并不是要你怨他甚至恨他,而是要跟你说明你从何而来。你已经成年了,以后你的决定可以自己做,我只是给你建议。你一向都有自己的主意的,但是,不要在情绪不稳定的时候拿主意。我说的话,你慢慢消化,以后的事还有时间考虑。”问清怔怔地,不知道怎么回应。一夜没睡好,半夜去洗手间,问琳房间的灯还亮着。跟廖时叙坐一早的飞机走,以往离家她会难受,但不会哭,但是在去机场的车上,她抱着廖时叙的胳膊哭个不停。没有声儿,眼泪默默地往廖时叙的衣服里钻,黑色羽绒服上一大块深色印记。“没几个月就回来了,别难受啦。”廖时叙抱着她,哄着她,亲亲她头发,手足无措。她趴在他肩上,眼泪便顺势往他衣领上滑。“廖时叙,你恨不恨廖叔叔?”她低声问。如果他不恨,她也就不恨。廖时叙轻拍她后背的手停住,好半晌,以至于问清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才缓缓说:“我不确定。”作者有话要说:说话不算话,脸有猪头辣么大!本来以为没时间写今天不更新,但是睡不着,就起来写了上一辈的事。正文会尽快完结,但我真的手速太慢了。番外准备些宋老师和高鸣鹤的番外,就这样。第63章和问清看电影回来的那天晚上在小区外面遇到唐敬之,廖时叙回家问起家里人, 唐敬之当晚并没有去过他们家里。如果唐敬之去找的是别人, 他大概猜到那个别人是谁。后来跟秦眉打听了一些事, 虽然秦眉尽力遮掩,但却更加证实他的猜测,唐敬之和问阿姨之间是有些什么的。离家去学校的那天,问清在车上哭了一场,也不说原因。一路上, 她的情绪一直不高,直到送她到学校,跟室友见了面,说说笑笑一阵, 状态才好了些。问清宿舍的人, 廖时叙都认识, 那三个女同学对问清很照顾。他没久留,回了自己学校报了个到, 然后给唐敬之拨了电话过去, 对方要求见上一面,跟他约定了时间。地点在一家茶楼,闹中取静的地方。唐敬之不抽烟不喝酒, 只偶尔喝喝茶。上次去庆南,走的时候廖俊就给他带了不少当地茶叶。见了面,廖时叙说了一些感谢的话,又问了问他最近的身体状况。以前不知道, 是他跟秦眉问起之后才知道唐敬之身体很差。曾经受过一次伤,前前后后做了几十次手术,现在身体里还有弹片无法取出,以至于每次过安检都有警报响起。“案子已经顺利解决,以后可以安心学习了。”廖时叙点了点头。唐敬之轻啜了一口茶,似乎在等着什么,终于还是主动问话:“你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他略略迟疑之后说:“的确有。但我怕我的问题会过于冒昧。”唐敬之笑了笑:“你不如你爸敢说。话多不可取,但年轻人嘛,也不至于害怕言多必失而瞻前顾后。”他顿了顿,“我第一次见到问清,她和你在一起,似乎还是从酒店里出来的。”这话不禁让廖时叙额前一阵发麻,好在他一向在人前都比较冷静,此时尽量平和地解释。“是,因为头天晚上聚会太晚,学校回不去就只好住外面 。我跟她是分开住的。”“你知道我是她爸爸了?”唐敬之依旧是那副淡然的模样。如果廖时叙没猜到,也不会紧张得立刻解释。廖时叙轻舒一口气,说:“我猜的。”“嗯。”唐敬之微微笑着。既然都说开了,廖时叙也就没有来之前那么心绪不宁,继而说:“我和问清没有做任何越矩的事,唐老师您放心。”“唔,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但是有些事情得慢慢来。”唐敬之看向廖时叙的目光很柔和,并没有刻意的威慑感。“你来之前,我在怀疑我是否有资格要求你,毕竟我对清清没有尽到一丁点父亲的职责。仔细想想,我对你的不是要求,而是请求,以及过来人的一些教训。”唐敬之似乎有很多话要交待,廖时叙便认真听着。茶馆的服务员来添茶,谈话短暂地停了一会儿之后又继续。“年轻人冲动,做什么都有可能,但还是希望你们等到能够承担责任的时候。至于以后,你很优秀,你的身边必定会出现很多的诱惑,那些女孩子或许会比问清更漂亮,更懂事,又或者家世更好,能帮助你平步青云,难保你不动心。如果你能守住自己的底线当然是好的,如果不能,也希望你不要欺瞒她。”“我不会的,唐老师。”“动心也没有错,人之常情,不分男女。”“我不会成为我爸那样的人。”廖时叙说完,意识到自己似乎口不择言了。唐敬之没立刻说话,帮他把面前杯子的茶水续上之后才缓缓说:“那希望你能守住你的初心。”廖时叙扶着自己杯子想了想,问:“问清应该知道你们的关系了,唐老师有没有想过认她?”“我没有资格。并不是我提供了血脉,就有资格做她的父亲。她应该有她自己的选择,而不是我去强加给她。”廖时叙无力争辩,但现在让问清自己选,她可能还处在混沌中不知道该怎么做,倒不如有人来替她做决定的好。之后再聊了些廖时叙学习和实习的事,两人就各自散了。---开学半个月,廖时叙去c大找过问清几次,并没有特别的事要做,就是陪陪她。跟上学期一样,他在a大,不太方便随处走动,问清得空就跑去找他,跟他一起上自习,吃饭,散步。他打篮球,她就抱着水和他的衣服在旁边看着。在教室外面等问清下课从教室出来,几个室友见到廖时叙,都笑呵呵地朝他打招呼,然后把问清安置到他旁边。问清看着室友边走边打闹的身影笑了笑,才转头问廖时叙:“你又跑过来?不是说现在课很多吗?专业课又那么难。”“所以我把书也抱过来了。”廖时叙拍拍自己的包。问清冲着他抿着唇笑,随即凑到他耳朵边:“哎呀,想亲你。”她总是会突然说类似的话,每次一说完,廖时叙耳根就忍不住红,无论多少次都是这样。“哦哟,又红了又红了,好害羞。”问清双手捂着自己的脸,弄得廖时叙哭笑不得,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害羞。两人在c大的食堂解决了晚饭,然后找自习室写作业。问清的作业基本都要在电脑上完成,两人挨着,一人面对电脑,一人抱着本书,互不打扰。如果有打扰,也会是问清先动手。她摘下耳机,另一只塞到廖时叙耳朵里。很轻柔的音乐,适合自习的时候当背景音。又要开春了,外面的树在发着不太惹人注意的绿芽。问清早开始走神,听着音乐,看着靠近窗户的那株白桦树朝窗玻璃上伸过来的枝丫上长了芽。她一手撑着下巴,盯着那根枝丫出神,然后找出纸笔,在纸上写了一句话推给廖时叙。“春天来了。”廖时叙笑了,拿笔回了几个字。“我知道。”日历上瞟到一眼,下周就春分了。“出去散步。”廖时叙看到她发出的邀请,估摸了一下没完成的任务量,一会儿回了a大晚上熬夜能弄完,于是将书一合。问清咧嘴一笑,也立刻收拾东西,电脑盖上,往包里一塞。出了教室门,楼道的光亮的如白昼,但楼梯上的灯不太亮。廖时叙牵着她小心地往楼下走,她手指轻轻抠了两下他的手心。廖时叙唇角暗暗扬起,接受她这样的小趣味。“这学期不去旁听其他学院的课了?”“你都问几次了,怎么,嫌我太闲黏着你?”他笑,捏了捏她的手,怕她敏感地察觉到他话里的其他意思。问清不再去法学院蹭课了,以往她跟着佳瑶蹭课比较多,有时候佳瑶逃课,她会帮着代点名。他问过佳瑶的课表,唐敬之这学期不带她们的课。“你手好小。”他转移话题,没话找话。“女生的手就是这样的啊。”夜里有风,有点冷,她往廖时叙身上靠了靠,他抬手攀住她肩膀,把她搂在怀里。问清挑食,接近165的个子,身上没多少肉。往他怀里一钻,小小的一只。从教学楼出来,沿着裕德路走一段就是露天体育场,不少人在里面跑步或者打球。“清明节你们放假吗?”他默了默,说:“学校要放假,不过我们老师让我跟他进实验室,我不知道他给不给假。”“哦,这样啊。”她咂了咂唇瓣。有老师主动邀请进实验室那是再好不过的,尤其他们八年制的学生,有限的时间里除了很多专业课要学,同时还要兼顾科研,长久以来被很多业内诟病,说他们的博士学位水。如果能早一些进实验室出成果,对他以后肯定会有很大帮助。“怎么了?”“我们室友几个商量出去旅游,时间只有三天,我们打算前后凑一凑,大概五天,然后商议的带男友一起。你要是忙也没关系,陶陶还是单身,到时候童童和孔诗有男友,我和陶陶凑一对。”廖时叙颔首,的确有些犯难。职业生涯正式开始之前的大学生活应该是他空闲时间最多的时候,不能陪她出去玩,有些说不过去。“我问问导师。”问清拍拍他肩膀,反过来安慰他:“不用为难,我跟陶陶凑一对挺好的。”“喂!”“哎呀,没关系的——”她开始撒娇,拽住他胳膊。他招架不住她这副模样,摸了摸鼻梁,说:“亲一下。”刚好走过了体育场,走到了暗处,有房子遮挡住夜里的灯光。廖时叙护住她的腰和后颈,低下头亲她,一边往前走了小半步,将她抵到墙上。空气好像突然变得濡湿又温热,问清抓着他的衣服,感受到他的呼吸逐渐沉重,烫人的呼吸落在她脸颊。亲了好一会,他停了一停,问清的唇又被他堵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