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飘过来一个人,她别过头,高出她一个头顶的徐渡跟她做出一样的姿势。“你干嘛?”他问。“你跟着我干嘛?”问清挪开一点距离。“谁跟你了?”徐渡双手抄在胸前,背靠阳台,悠哉哉地往3班的教室里张望。问清也不再和他吵,只等着3班的老师说放学。沉默了一会儿,徐渡还是忍不住搭话:“诶,你等谁?”“我弟。”徐渡循着她的视线的方向看过去:“第三排白t恤那个?”“他前面那个。”前面那个?那不是廖时叙么?他什么时候出来个姐姐了?徐渡嗤笑一声:“我初中同学什么时候成你弟了?”“刚刚。”问清抬头瞥了他一眼,“庆南市这么小吗,随便一个就是你同学?”“真是我同学,亲的。”廖时叙刚好往窗外看,瞧见两人正在说话。徐渡大概是要证明和廖时叙认识,冲他招招手。“廖时叙好像不喜欢说话哦?”“嗯,的确不爱说话。”问清撇着嘴摇摇头:“有点无趣。”“我觉得有趣。”看在两人友谊的份上,徐渡还记得帮廖时叙说话。问清呼出一口气:“廖时叙一字一毛钱。等我有钱了,我一定要让廖时叙给我说段相声。”“啧,你这什么趣味?”徐渡一脸嫌弃。两人都话多,一会儿闲着不说话就憋不住,相逢恨晚似的你一句我一句,直吵到廖时叙班上放学。等到三班放学已经中午,来接孩子的家长堵在楼道里,两人只好一让再让,被人群逼到楼道拐角。廖时叙从家长堆里挤出来,额头又有一层薄薄的汗。三个人下楼,徐渡捞住廖时叙的脖子:“廖时叙你知不知道你刚刚喜得一个姐姐?”廖时叙由着他的胳膊架着,只问:“你又再说什么梦话?”“问清说她是你姐。”徐渡抓住机会赶紧拆台。廖时叙看向问清,后者冲他干巴巴地一乐。“我们一个院儿的。”他说这话,把徐渡的胳膊从肩膀上往下拽,“勒的慌,下去。”---回去的车上只有问琳母女两个。廖时叙带着问清到停车场,跟问琳打了个照面就跟徐渡走了。“跟小叙还处的来么?”问清想摇头又想点头,顿了顿,说:“还行吧,像个弟弟。你放心,我不会欺负他。”“别说欺负他,在学校里你得多照应着他一点儿。”“妈,你这是干嘛呀?”她不解地把调子拖得老长。“你是不知道从小到大多容易生病。生病就算了,也不爱说话,在学校里要是遇到个什么事他肯定不会跟家长说。你秦阿姨担心归担心,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你们现在这些小孩儿啊,爸妈是真的很难理解你们每天都在想什么。”“你怎么不担心担心我?”“我担心你什么?担心你有话不跟我说?我担心你说的都刹不住嘴才对。”问清一脸不满地撇嘴,但还是妥协了:“行吧,我照应,照应还不行嘛。”问琳满意地笑了笑。“我妈也不知道担心我一个女孩子上下学多危险,也不知道给我找个保镖什么的?”“这丫头!”问琳嗔笑,“我哪儿去给你找保镖去。”虽然问清没爸爸,从小就在山城由外公外婆照顾着,隔代人养着,性格却是天生活泼乐观,走哪儿都能很快招呼一堆伙伴。问琳很少担心她被人欺负,倒是担心她把别的小孩打坏了。“妈,我给你点意见。”“什么?”“那个吴叔叔很不错。”问琳的耳朵唰地就红了,还想掩饰:“什么吴叔叔,小孩子别瞎说。”“吴医生吴叔叔啊,他不是也单身么,虽然有个小孩但我不介意多一个弟弟,真的!”“谁跟你说的这些?”她最近和医院的吴医生的确走的近,但是被自己的女儿发现,她难免有些尴尬。“我自己打听的。”问清松松垮垮地靠着椅背,“我也就能在这儿陪你三年,实在不幸没考上重点大学复读一年,我也只能陪你四年,以后我去上大学工作的话,谁陪你?”这话说的问琳心头有些酸,又有些感动,缓缓地在红灯前停下,,说:“你外婆都没操心我这些,你还担心上了?”“外婆是怕你嫌她烦,憋着不跟你说,老在我面前念叨。我没有催你婚的意思,我呢坚决崇尚自由,只是觉得吴叔叔人好才说的,当我没说,没说!”她搞笑地把自己的嘴捂住。“你这孩子。”问琳对着她实在没办法,只能一个劲地摇头。把自己亲妈逗得招架不住,问清笑得龇牙咧嘴。很多人都认为单亲家庭的孩子会心理不健康,她并不认同,她觉得自己很健康。虽然缺少父爱,但是外公外婆舅舅舅妈还有她妈妈给的爱并不少,而且她自己足够乐观,想得开,缺点父爱又不会死,谁爱她不是个爱呢?相比于觉得自己缺爱,她更忧心自己的存在会不会耽误问琳的人生。她妈妈生她生的早,现在才36岁,保养的好,年轻漂亮有稳定工作,完全有资本开启第二春。回家修整半天,顺便把学校发的迷彩服洗了,第二天入校,军训正式开始。八月最后的几天,天气格外的热。清晨,太阳还没出来,气温就开始往上升。昨天被徐渡调侃她太黑,早上出门,她把问琳50倍的防晒往脸上涂了三层。22个班,全拉到操场上,然后男生女生分开训练。第一天还算轻松,站军姿当开胃菜,大部分学生都能撑住,除了个别体质差的,比如廖时叙。中途休息十五分钟,别的学生往厕所或者卖水的棚子下面去,问清撒开腿就往医务室跑。医务室里躺着两个学生,一个手上吊着针,但是没闲着,抱着一个psp忙得不行,另一个床躺着廖时叙,闭着眼盖着被子一动不动。医务室的医生说廖时叙没事,就是一时累着了晕过去,休息一下就能好。她在他床边站了几秒钟,鬼使神差地把手指在鼻子下面试探,廖时叙的眼睛倏地就睁开了。问清笑嘻嘻地把手收回去,坐到他床边:“不如跟学校申请不军训,我们班就有两个申请了,说有心脏病,今天训练一直在场边帮忙看衣服,跑腿。”“我还没那么弱。”她双手一摊,指指他:“都这样了。”“是站军姿姿势不对才晕倒的。吊完这瓶葡萄糖就会没事。”顾忌他的面子,问清只能点点头:“那好吧。你没事就行。”沉默了几秒钟,问清朝玩游戏的那个学生扫了一眼:“那我今天要不要跟你奶奶报告你今天站军姿晕倒的事?”“你说呢?”问清随意地抠着手指:“我说嘛——”还没说出来,徐渡喘着气从外面进来,身上还带着暑气,他怀揣着脉动:“问清你跑得够快啊,脉动要不要?”问清拿过一瓶:“谢了,下回我买。”徐渡靠近查看廖时叙的脸色,一切正常,这才放心下来,然后就开始逗他:“时叙喝不喝?躺好,我喂你,来,张嘴。”廖时叙把脸别过去,问清瞪住徐渡,脚下虚虚地作势要踢他:“你安静点儿,当自己小喇叭,叭叭叭叭叭个不停,不口渴么?”随后她站起身:“时叙你好好躺着,一个小时之后军训结束,姐姐来接你。”“你们俩烦不烦。”两人一唱一和的,气得廖时叙都没脾气了。“乖!”她把他脑门的头发胡乱挼了一把,一溜烟跑了。“一会儿来接你,乖,走了。”徐渡也学有样学样,在廖时叙脑袋上拍了拍,撒开腿就跑了。第5章一瓶水吊完,廖时叙老老实实地回到训练场上。问清站在队列里,老远就看到他的身影,心里只念叨了一句老实孩子。走读生不用留下拉歌和晚自习,等教官宣布解散,问清颠颠儿地就往三班的方队跑,被徐渡一把揪住后脖领子。“怎么?你又要去找时叙?”问清反手把他的手甩开:“放学回家啊。”“他有说放学一起回家吗?”“他……”她停了一下,好像的确没说。“说好了我去接他,他跟不跟我走是另一回事。怎么,怕我抢了你初中同学?难道你们是上厕所都要手拉手去的关系?”她哼了一声,扭头走开。徐渡在她身后压着后槽牙也无济于事,根本不能把她怎么样。现在还没把这姑娘的底摸清,只听廖时叙说两人住一个院儿,家长很熟,也不知道问清是不是那种爱打小报告的小女生。大概是性格互补的原因,虽然廖时叙不爱说话,却跟徐渡关系很好,即便上课因为徐渡说笑话被连累,下了课依旧好哥们。初中开始,他们偶尔放学就会去网吧打游戏,因为都是未成年,只能偷摸着去黑网吧,常去的那家隔着一中两站路。但是问清像个影子似的跟着,徐渡琢磨着甩掉她的点子。廖时叙说他回教室取包,问清也要回13班的教室拿东西。把书包装好,廖时叙还没来。值日生正在打扫卫生,拿着毛巾擦玻璃。教室前的白板右侧会写当天的值日生,明明是三个人,却只有一个值日生在,还是个看起来软软糯糯的小女生。她记得她,叫卢晓然,上午被教官凶了两句,还哭过鼻子来着。“卢晓然!”卢晓然闻声停住手上的事情,看向问清,咧着嘴一笑,像个甜甜的土拨鼠。“我问清。”“我知道你名字。”问清靠着自己的课桌半立半坐,然后开始找话说:“值日生三个人,怎么就你一个?”“今天教室几乎没使用,班主任说不用扫地,只要擦擦窗户就可以。”“所以就你一个人擦?”卢晓然又乖乖地笑了一下:“对啊,他们俩要打球。”另外两人偷懒得正大光明,也就是欺负卢晓然这种软柿子。问清去取了块毛巾帮她擦,卢晓然看了看问清,笑着说谢谢。“没事。”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况且她也不太习惯别人做事她干站着。“你不是本地人吧?”“啊?”问清讶然,“怎么看出来的?”她开学自我介绍的时候没提她来自哪里。“口音和本地有点不一样,山城来的吧?”“这么细微的差别你都能听出来,厉害啊。”庆南和山城之间火车不过三个小时,方言差别很小。卢晓然被夸,又弯着唇角乐。本以为拿包就几分钟的事,但是等问清把一整面窗户擦完,廖时叙还没下来。她准备拨电话,又想起早上出门廖时叙说他忘带手机了,便把手机揣回兜里,去楼道口瞅了瞅,廖时叙并没有在那里等着。她上到五楼,三班的教室里有几个学生,或是啃面包,或者埋头在看书,也有几个打堆聊天,但廖时叙并不在其中。啃面包的那个男生端着杯子往外走,目光扫到门口问清的身上,她赶紧问:“同学,廖时叙在吗?”“廖时叙?”大概是互相之间还不熟,他反应了一下廖时叙是谁,然后才说,“他走啦!”“走了?”“走啦,背着书包出去的,应该是回家了吧。”问清一时犯懵,怎么突然就走了呢?准备下楼,又折回来,拍了拍正在楼层饮水机前接水的那个男生:“麻烦再问一下,他什么时候走的?”“得有十来分钟了。”走了有十来分钟,意思就是这中间不存在两人走不同的楼梯错过的情况,廖时叙招呼都没打就跑了,他什么意思?“谢了。”面上保持着客气,心里都已经把廖时叙从头到脚从里到外地骂了个遍。回想起来,解散之后往教学楼走,徐渡朝廖时叙挤眉弄眼的时候她就该意识到他们两个在打什么主意。怎么着,防她跟防贼似的,还忽悠她在教室里傻等。心头憋了一口气,她恨不得把刚刚擦窗户的抹布一分为二,分别塞到徐渡和廖时叙的嘴里。一个人下楼梯,她心情着实开始郁闷。如果他们两人有事要避开她,那大可以直说,如果是廖时叙觉得她烦,那也大可以直说。要不是看在他家人对问琳多有照顾,问琳在车里给她交待的什么要照顾身体不好的廖时叙的话,她才懒得理会。越想越气,到校门口买了2根烤肠恶狠狠地下肚,平复了心情才把嘴角的辣椒粉擦了擦去赶公交车。说起来,227医院的小区已经很老了。在房子刚修起来时,能住进院儿的再怎么都得是个小领导什么的,放到现在,家属院里很多房子被改成医生宿舍给年轻医生住,有钱的医生大多换地方买了新房子,廖时叙家在城北就有别墅。院儿里常出没的都是年轻医护人员,或者一些念旧的老头老太太,比如廖时叙的爷爷奶奶,和问清同龄的半大孩子并不多,除了一个高三在一中就读的姐姐,也就她和廖时叙上下学能搭个伴,但也并不是非和廖时叙一起不可。问琳在家,煮好晚饭等着,一边看电视一边吃饭,中途家里的座机响了。问琳离得近,接了电话。“喂?”“她回来了,在吃饭。找她吗?嗯……那好……再见。”电话接完,问清把电视静音关了。“谁啊,问我?”“嗯,小叙。你们不是一起回来的吗?”“……”她缓了缓口气,“我帮同学做值日,耽搁了,没一起。”“哦。学校里还习惯吗?”她吸了下鼻子:“这才刚开始,习惯总需要时间的嘛。”说着她笑了笑,拿饭菜把自己的嘴塞得满满的。吃完饭,问琳要去看书,在医院干得时间长了准备跳出医院,要考证。问清收拾好桌子,洗了碗,去浴室冲了个凉才去包里掏手机。阮瓷来了q消息,她也要开学了。六中的分班考试在开学之前,她成绩一般,没进到实验班,她爸妈已经打定主意让她住校,节省出更多的时间学习。她发来一串[哭泣]的emoji,抱怨她爸妈好狠的心。等阮瓷的回复时,她发现有几个未接,一个陌生号码拨了3个,还有一个是廖时叙打来的。她手指抠着手机的键盘,若有所思。但是她并不打算把电话拨回去,既没必要,她也不愿意。第二天上学,问清起的挺早,吃了早饭,抓起书包出门,一个人坐车去学校。学生在教室里点过名之后,分散下楼去操场。徐渡迟到了,等教官整队时他才出现,作训服都没穿好,暗扣还敞着一半。他打了“报告”,被教官支到一边,做了20个俯卧撑才入列,问清在队列里悄悄地按捺住自己幸灾乐祸的小心思。徐渡上午没机会和问清搭上话,中午解散吃午饭,问清跟班上的女生手挽手去食堂,完全没理会想要搭话的徐渡。下午放学,徐渡背了书包出来,廖时叙在十三班教室外面站着。“走啊。”徐渡招呼他。“问清呢?”“不知道,教官一说解散,她人就没影了,今天我也是一句话都没跟她说上。”廖时叙攥着手机的右手揣在裤兜里,手指暗暗地抠着手机边缘。“昨天没打两把你就走了,我被虐惨了,今天一定得找补回来。”在兜里翻找着他的网卡,没注意廖时叙微冷的目光。“今天不去了,有点累。”“累?昨天也是这么说的。我就说了,让你平时要多做运动,现在好了,这一个军训就把你搞趴下了。”廖时叙没跟他多解释,勉强露出点笑意:“你打两把就早点回去,那里还是挺乱的,什么人都有。”跟徐渡分开,廖时叙上了公交车,车上乱哄哄的,他站到车中的一个角落里,把mp4打开,耳机塞上听英语听力。问清看起来不像打小报告的人,但她话多,廖时叙怕问清在奶奶面前说漏嘴,索性完全不让她知道他放学总去网吧打游戏的事,所以昨天为了把她这个小尾巴甩掉才接受徐渡的馊主意四骗了她。他不爱说话,也几乎不说谎,偶尔的一次骗人让他不安,尤其他怕问清没等到他会一直在学校傻等,在网吧里打了两把就坐不住了,下机往学校去。操场上拉歌开始,好不热闹,教室每层的楼门都是锁着的,漆黑一片。他借学校小卖部的电话给问清拨了几个电话也没接,打车回小区,拨通问清家的座机。问阿姨说她回家了,廖时叙松了一口气,但是几个电话她都不接,她的气愤已经表现的非常明显了,一想到这儿,他放下的心又不觉提起来。下了公交,他没回自己家,在六单元楼门口踌躇了一会儿就开始爬楼。暑气还未退,他爬到八楼,衣服后背湿了,脑门上也是汗。平复了一下气息,他去敲问清家的门,有节奏的三下,屋里传出拖鞋摩擦地板的脚步声。屋里的人问都没问是谁,门就开了。问清一手扶门,一手拿着半根棒棒冰,见到门口的人,她眼皮往上掀了掀,语气懒洋洋的:“你啊?什么事?”第6章“昨天是我不对。”来的路上,廖时叙就想好了,老老实实道个歉。毕竟两家住得近,家长熟识,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两人和平共处最好。问清看着廖时叙的同时,嘴上没闲着,咬了一块冰到嘴里,嚼得嘎嘣响,但是不说话,就盯着廖时叙看,盯得他后背毛躁躁的。“我走之前应该告诉你一声。”她终于舍得发声了,不过只是一个简单的“嗯”。一时间两人都没再说话,廖时叙看着问清继续咬着冰,感觉她嚼得似乎不是冰块,而是他,每一次咬合都带着一股狠劲儿。“说完了”问清扬眉,“那到我了。我这个人吧——心眼儿小,记仇,既然你都承认是你不对,那这仇我没记错吧。”他心头诧异,还是点了点头。“那就行了。再见。”她捏着只剩一个空壳的透明棒冰壳子,朝他摇摇手,退后一步,关门。动作一气呵成。廖时叙对着她家的门板挠了挠头,浑身写满了挫败感,还有一股子憋屈。他是觉得自己昨天稍微有点过分,但也不至于道歉了还被她这么对待吧。他手捏成拳,想敲门。“小叙,”楼道里响起问琳的声音,她拎着一袋菜,笑着看他,“你在这儿干嘛?找问清?”“不是。”他摇头,心虚地把手揣兜里。问琳边走过来边掏钥匙,“进屋坐吧。”“不用了阿姨,我走了,”他赶紧迈开步子,“阿姨再见。”问清说她记仇,倒不是讨厌廖时叙或徐渡,她更多的是跟自己较劲,心里头有个莫名其妙的疙瘩。军训结束到正式开课,问清都没跟廖时叙说一句话,哪怕在学校和上下学的路上遇见的次数不少,她完全把廖时叙当空气,即使是廖时叙站在她面前,她的目光也能巧妙地越过他,看向他身后的任何地方。九月过半,南方城市依旧停留在夏季,但是连着几天的雨,气温骤降。周六问清门都没出,待在家里写作业,并准备即将到来的分班考试,问琳在家里收拾行李,顺便把问清秋季的衣服整理出来。227医院是部队医院,定期会组织医疗队去偏远地区的部队巡诊,这次随队的药师是问琳。她这一走,少说得半个月,但是这是任务,不去不行。“我跟你秦阿姨和赵阿姨商量过,这半个月你看看去谁家里住?你一个人住,我不放心。”问清笔停住,扭头看向问琳:“我就在家住,没事。”秦阿姨指廖时叙的妈秦眉,赵阿姨也是医院的军医,房子里一中很近,上下学方便。“不行。”问琳一口回绝。问清啧了下唇:“我跟赵阿姨家的小孩处不来。”“我看你们关系挺好的啊,他那么喜欢让你抱。”她告状似的:“他是让我抱,然后就一直让我抱着,我得累死。”赵璐阿姨的小孩快五岁了,胖乎乎的超可爱,一开始问清还挺喜欢和他玩,但是这小孩不爱走路,儿童车也不爱坐,就喜欢人抱。“说明他喜欢你啊。”问琳笑了笑。赵璐家的小孩的确黏问清,虽然没见过几面,但一见着问清就黏得连自己妈都忘记了。“……影响我学习。”问清哭笑不得,这宝贝的喜欢太沉重了。她干脆放下笔,起身跟问琳一起整理衣服。“那不行就去曾奶奶家,就在对面楼。”曾奶奶就是廖时叙的奶奶。问琳没注意到问清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接着说:“他们家还有空房间,而且上下学也刚好和小叙一起。”问琳忙工作和考试,似乎没注意问清和廖时叙这段时间几乎没有一起上下学,问清乘公交,廖时叙已经改骑自行车上学了。“妈你也是,去那么久,你都不跟我商量一下。”“我不是正在跟你商量吗?”“你都已经决定要去了,怎么就是跟我商量了。”“医院药师就那么几个,要么是体质扛不住,要么是家里有老人照顾,妈妈也是没办法。”问琳叹了口气,医院人员紧张,如果不是实在没人,她也不会自己上的,毕竟她和女儿相处时间本来就少,一想到要把问清一个人丢家里半个月,她就心慌。问清不说话,把自己秋天的衣服抱到一边,揪着上面的商标玩。问琳再开口就转移了话题,免得她俩再吵起来。“秋天天气变化快,我给你新买的衣服都洗过了,要是之后冷的话,你自己看着穿。还有校服裤子我送去改了,明天下午你记得去拿。”“我觉得我还会再长高,不用改。”问琳摸了摸她的头顶:“我没改太短。而且我在十四五岁的时候差不多定型了,你应该也是。”问清不知道自己爸身高多少,看妈妈和外婆外公,个子都不算很高,她大概一米六五算顶天了。“那也说不定。廖叔叔和秦阿姨个子都挺高的,廖时叙不是还没我高么。”“这不一样。”问琳起身,把折好的几件衣服放进行李箱。这有什么不一样的?问清撇撇嘴。妈妈给了两个选择,问清思考之后,选了前者。倒不是她已经和廖时叙摒弃前嫌,掏心窝子地想住曾奶奶家,而是她选择同一个院儿的曾奶奶家,到时候她可以回自己家睡。周日一早,问琳就跟医疗队出发了。午饭问清在家自己解决,下午取了校服,这才去了曾奶奶家里。廖爷爷以前是227医院的医生,后来退休又返聘回大学任教。曾奶奶也是教师,教音乐,家里还有一架钢琴,说起来,廖时叙好像也会弹钢琴。厨房里做菜的是家政阿姨,曾奶奶偶尔帮把手,问清过来,她就不再进厨房,跟问清在客厅看电视。廖时叙不在,奶奶说去游泳馆了。廖时叙体质差,需要多运动,偏偏他不是个爱运动的人,对游泳勉强有点兴趣,所以常去游泳馆。这是之前两人关系还凑合的时候,廖时叙自己跟问清说的。电视里正在播《雪豹》,因为是大热剧,好几个台都在播,问清已经看过一遍了,这会儿跟着看。晚饭差不多要好的时候,廖时叙刚好回来,没带钥匙,还是问清去开的门。两人对视了一眼,问清扭头进屋,廖时叙跟进来,垂着头换鞋,唇角弯了弯。奶奶说问阿姨出差半个月,这半个月里他们家要好好照顾她。其实以前在他们大院儿里,家长之间互相照顾孩子还挺正常,邻居之间既是邻居,也是同事或者战友,又因为职业的特殊遇到家长有急事,几家的孩子去某一家里吃饭也是常有的状况。所以秦眉跟廖时叙电话里说起这个事,他没有太惊讶,惊讶的倒是问清愿意过来。饭桌上,问清主要任务是吃饭。她筹划过了,周一到周五,她到曾奶奶家,下次周末她就去阮瓷家,或者卢晓然家也行。只要她的安排能保证自己的安全,问琳不担心她就行。晚餐很丰盛,但是曾奶奶吃的并不多,一小碗米饭和一些青菜,主要是往问清碗里挟菜。“赶紧吃,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奶奶,我吃着呢,”问清朝廖时叙的方向努努嘴,“您给廖时叙,给他。”她把碗往旁边挪挪。曾奶奶笑,把另一块牛肉放到廖时叙碗里,廖时叙看了眼问清,没说什么,把牛肉喂到嘴里。问清把堆到碗里的菜尽其所能地往嘴里填,一边担心一直这么个吃法,她半个月得胖多少斤,对面,曾奶奶给分别给他们俩盛了猪骨汤放在一旁凉着。廖时叙的爷爷奶奶和她外公外婆一个样,总是让孩子多吃东西,不过这也是爱的表现,虽然这方式有点伤胃。“你分班考准备的怎么样了?”廖时叙突然问她话。问清:“一会儿回去做数学卷子。”曾奶奶:“把卷子拿过来做吧,我们书房空着。”书房主要是廖时叙爷爷用,最近在海南有论坛,他出差去了。虽然都是一个院儿,但是房子内的配置并不一样,这书房顶的上问清的房间大了,里面的书柜也是挤着满满当当的书。问清之前看过书房,里面很多绝版书,是老两口的珍藏。“那我肯定一个题都写不出来。”问清笑笑,“我在我书桌前才会做题,进奶奶您家的书房,我会分心的。满脑子想着看书,哪还有心思做题啊。”“你想看什么书,可以自己进去挑,做完题不就可以看了吗?”廖时叙说着,端过汤开始喝。问清别过头看他,他就知道多嘴。吃完饭,问清就准备回家,廖时叙去送她。“对面单元楼,还需要送吗?”问清挡住他。“奶奶让我送,我得完成任务。”她看着廖时叙,刚吃了他家的饭,吃人嘴软,可不能说过分的话。“顺便消食。”廖时叙补了一句。第7章出了楼门,外面的路灯已经亮起。下午下过雨,这会儿过来的风没有夏季的暑气。“今天应该没生气了吧?”问清低着头看脚下的地砖,脚在上面踩来踩去:“我没生气,只是不想理你。”“……为什么?”“还不允许人没点脾气?”问清依然低着头,这时悄悄瞄着廖时叙的脚,心里默数着3,2,1,但是廖时叙突然停住脚,绕开面前的那块暗藏陷阱的地砖,问清期待的地砖翘起溅起泥水的场景并没有出现,她略有遗憾地收回目光,若无其事地仰着脑袋朝天上看,然而并不能看到什么稀奇的东西。路灯光不算太亮,但廖时叙还是看到问清的反应,察觉出她蔫坏蔫坏的心思,有点小小的负气,却不禁莞尔,问:“你是不是天蝎座的?”“不要随便问女生星座。”廖时叙莫名脸上一热,思路顿时卡了壳,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徐渡跟我说了你们那天去网吧打游戏,而且只要你不骑车就是要去网吧。”因为把车放网吧附近特别容易丢。她说到这儿,顿了顿,看向廖时叙:“你们这儿怎么这么多偷自行车的?”廖时叙答不上来,问清盯着他的眼睛,就好像她放单元楼下的车是他偷的似的,他忍不住咳了一下。“放心吧,我不会告诉你家长的,打游戏而已。”问清的思维又跳回先前的话题。廖时叙没接话,他当真是话很少。单元楼之间的距离不远,没几步路就到6单元楼下,问清停住脚,转身朝廖时叙摆摆手:“回吧,我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