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墨夕好奇道:当时便有告知作息的钟响?潭云道:嗯,那大钟的年纪已逾千年,可据说最初未如此大声,是你师父在上头施咒,让其声量放大。何止是放大,简直是响彻云霄划破天际斗破苍穹总归他当时修道,每个清晨都要被那贯耳的钟声吵至脑仁发疼,顾子深道:确实吵的脑子都要裂了,为何要调大声?潭云目光深远,然后说道:枕鹤前辈总说,不能让鸡唤醒我们,而是要我们去唤醒鸡。黎墨夕道:确实是师父会说的话。动不动就与鸡有关。顾子深朝好友说道:你师父真的奇葩。黎墨夕便道:与你约莫不相上下。顾子深横眉竖眼道:我为人如此正经,你别随意随意诋毁我做人认真实在的名声。话落后就见对方似在戏笑,他便不服的用手推了黎墨夕一把,接着瞬间也被推了回来,两人蓦然间原地闹腾起来,如同两个五岁娃娃,如同当年一同站在廊上被罚提锅的两个小男孩。两人嘻嘻闹闹间,潭云忽地朝另一处望去,然后说道:无灼和穆洵来了。眼前二人瞬间便停下动作,双双往仙尊视线方向看去。结果那处只有一片空荡的石地,连一个人影皆无。潭云又道:看来你们往后也不需什么定神的符咒,两个人名便很好用了。黎墨夕:顾子深则是笑得一脸得意。--数日之后。两人习完剑的下午。待潭云教学完毕先行离去后,顾子深擦了把额际的汗,说道:墨夕,上回我们讨论的那事,眼下可以着手了,沄澜说想先行下山去豫州一趟,告知玖岚你已回来及我们要重新追查高家的事,沄澜还说先让我俩留在山上把整套剑招学完,他见完玖岚便会直接出发到南阳,到时与我们就在那会合。黎墨夕颔首示意,确实时候也差不多了,估计再十天剑法便能学成。顾子深道:之前我与沄澜去豫州找过玖岚许多次,他整个人状态都很差,瘦了整整一大圈,话变得很少,让人看了都难过,沄澜也不断叮嘱他三餐定要正常。黎墨夕沉重道:毕竟高渊家发生这样的事,眼下人还失踪,玖岚肯定是极为煎熬的。顾子深道:待我们南阳追查结束后,大家便一起去豫州一趟看望他吧,此次你终于回来,至少有件喜事能向玖岚说,或许也能有个盼头。毕竟失踪六年的人都能找回,代表高渊也仍是很有机会!过去六年期间,百仙峰的少年们便是四分五裂,当时大家说好的半年后相聚也没聚成,因那当会儿所有人都忙着寻找黎墨夕的下落,怎知往后不过三年,高渊紧接着失踪,所有事情一件挨着一件,似乎是时间推着人前进,往那些深渊里走去,即使不想前进,也不得不迈出脚步。如今黎墨夕回来了,像是一块缺角满布的拼图终于找回其中一角,眼下大家皆挂心着高渊一事,已是恨不得立即着手追查。于是隔天中午穆洵便背上行囊,先行出了百仙峰。离开前还交代顾子深好好习剑,别一直挂念着他。一日过后,他人便到达豫州。这回陆玖岚正好也在家,家仆传报之后他很快就被领进去了。穆洵见到久违的好友,先是露出笑意,而后却发觉对方脚步有些虚晃,步伐明显的不稳,便赶忙关切道:玖岚你脚受伤了吗?怎么走路怪怪的。陆玖岚听到这话,神色有些怔然,然后才垂着眼道:前几天走路萎到脚,没什么大碍。穆洵颔首,又道:有件好消息要告诉你,墨夕他回来了!陆玖岚闻言便立即抬脸,面上有些惊讶。穆洵道:我刚得知消息时表情和你差不多,虽不敢置信,可又惊喜。陆玖岚道:墨夕他还好吗?穆洵颔首,接过家仆地来的热茶,坐在桌边将一连串事情娓娓述出,一讲便是一个时辰。陆玖岚听得很认真,有几段甚至眼眸大张,大抵是因全神贯注在聆听,抛开心中其他事,他脸色反而好了些,不若平时的苍白倦意,在对方讲至一个段落时,他道:枕鹤仙尊不是百年前便隐世了吗,墨夕坠崖后能遇见前辈,也算是众多祸事中终有一福了。穆洵道:仙尊还教了无灼几道失传的符咒,或许对高家一事有帮助,说不定能就此发现高渊下落。陆玖岚闻言,神色蓦地恍然。穆洵见他明显的失神,明白是因自己提及高渊,让对方又想到伤心处,便立即道:玖岚你放心,一有消息我定马上告知你!以及枕鹤仙尊拿了一种灵草让墨夕转交给子深,子深服下后封灵已解除,眼下也能如常使用灵剑了。陆玖岚眼眸颤了下,可很快便恢复,轻声道:恭喜子深。半晌后他又垂下眼睑,问道:高家一事,你们如今打算从何查起?穆洵道:子深与无灼有共识,再去南阳高家一趟。陆玖岚点头,道:若你们查出什么再告知我一声,或者有他下落。穆洵应首,那是自然。接着他又说了些结地里的趣事,可陆玖岚神色已是明显的又沉了下去,在他叙述其中几段特别有趣的事情时,对方也只是勾了下唇角,笑意短暂而勉强,便说道:玖岚,我在这多留个几天陪你,好吗?半晌后,陆玖岚才轻轻点了头,接着开口唤家仆拿一盏新的热茶过来。--几日之后。百仙峰上,黎墨夕与顾子深两人从午后一路打到晚膳前,把这半个月来潭云所教的剑法完完整整的过上三遍,今日便是仙尊教习的最后一天,他俩学的是非常认真,剑招在十天内又长进了一番。顾子深将灵剑收鞘后,说道:不知我们离无灼的修为还有多远,今天这样学完,感觉好像快了。只是那三趟来回的长阶他还必须多说服自己一阵才能去爬。黎墨夕闻言便想到昨日在落院之事,笑道:约莫离他还很远吧。顾子深道:怎么说?黎墨夕道:昨晚我在落院里跟他比试了一下。然后呢。顾子深兴致高昂的发问。黎墨夕:才半刻钟的时间,剑就被打掉了。顾子深眼眸一亮:不错了不错了!至少已能撑半刻钟,看来我俩都很有机会追上。黎墨夕又道:可是他没带剑。顾子深一惊:什么!?于是他解释道:就肖焕他空手,只有我拿剑而已。顾子深嘴角一抽,哀叹道:好吧,那换个方式说,无灼居然真的跟你打?黎墨夕又道:喔,他没认真。两人练剑时,肖无灼总是会让他几分。很多分。顾子深:他眨了几下眼,有些丧气道:好吧,故我俩与他约莫还差了一大截。黎墨夕见他颓丧模样,语笑道:肖焕七岁就拿真剑了,比我们多上近十年的习剑过程,你别这么比较。顾子深抱着希望问道:那倘若我们再练个十年,能追上吗?黎墨夕道:大概也不行。顾子深:那你方才是在讲个什么鬼东!黎墨夕忍住笑意:这十年间我们在修习在上进,可他也同样持续精进阿。顾子深甩了甩头,将额上汗水甩落:罢了罢了,反正努力就对了,眼下既然剑法已学完,我们明日便下峰吧,我想沄澜想的紧。黎墨夕笑道:穆洵让你别总挂心他,你还这模样。顾子深不平道:你与无灼天天在落院都能见面,自然无法体会我思人之苦!黎墨夕:那倒是。顾子深:有种你拔剑,我俩再决斗一场!黎墨夕:我能让肖焕来代打吗?顾子深随即将剑刃指向一旁空地,大声道:我认输。--一日后的中午。三人便下峰与穆洵会合后,便直接来到高家。高家的大门并未深锁,反而是一推就开,大概是发生过人间惨剧,连偷窃的宵小都不敢入内,庭院的杂草已高的四处歪斜,院中的景观池塘也早已干涸,一副世事全非之样。厅堂里灰尘厚积,跨入后便有一股沉重的闷潮味扑鼻,桌椅还是如同最初那般东倒西歪,角落及柱上结了许多蜘蛛网,甚至有野猫从顶上跳入,在墙边生了一窝小猫,整个面目全非的景象让人看了不胜唏嘘,很难想像这是当年南阳著名的世家之一。黎墨夕是第一次来到高家,见到眼前此景震惊的说不出话,好半晌才找回声音:我能能先四处看看吗?顾子深点点头,他也有点吃惊眼前破败景象,没想到事情发生后一直无人来接管这里,南阳高氏虽被灭门,可总还有些住在其他城的远亲吧,居然无人来清理。穆洵道:大概是因下手之人尚在暗处,那些远方亲戚怕淌了浑水后自己也遭殃吧。四人直接往高渊卧房的方向过去,这地方在近几年追查期间他们也来过一两次。进到屋内后便是一股潮湿沉重的气息,这房间比大厅整齐许多,虽也是尘埃满布,但至少桌椅还是立在原地。黎墨夕从前头的小厅,一路看到后头床榻。经过案台时,肖无灼低声道:这上头本来放了张纸。黎墨夕看向那桌面,上头摆了个砚台,里头的墨汁已干涸结块,旁边架了只笔,应是当时主人正在写什么。穆洵点点头,那纸是谁拿的不言而喻,空白的纸张上只写了两字,是一个人的名字,别人拿去也毫无意义,他脑中浮现那张苍白疲惫的容颜,忍不住道:玖岚看见那纸不知有多伤心黎墨夕道:玖岚当时没何你们一同前来?顾子深摇头,道:当时我与沄澜一收到消息便直接赶来南阳,当年玖岚接下家主之责,时常在外头忙碌,不过之后肯定是有来一趟。然后拿走写了玖岚两字的白纸。众人在房内绕了一圈后又步回厅上,肖无灼拿出画好的符,向穆洵道:这符咒还需要灵琴的帮忙。穆洵点头,从伏琴袋中唤出浅音。其余两人便站到墙壁边等待,穆洵低头弹奏起来,流水般的琴音在室内蔓延开来,流过每一个角落、每一丝缝隙,肖无灼跃身至堂中央,将符甩至半空,两指指向那张咒,须臾间灵力便从他体内汇出,传递至符上,只见那符在空中化成好几碎片,先是十片、接着百片,随着奔流发散的琴音一同飘至各个细微之所。半晌后,肖无灼即向穆洵点了个头示意,对方便起身将袖摆一挥,浅音顿时又被收回袋中。四人静待片刻,厅内仍是毫无声响,众人皆不知枕鹤教的符咒能否引出任何迹象。没想到就这么静静过了一刻钟后,蓦然间,厅堂地面上冒出许多极淡的雾气,颜色几近透明,急速往门外飘去,四人皆看见了,全跟着往外奔去,只见那些雾气飘出厅外后,便又分裂朝着不同的方向飞散去,众人极有默契,不须言语,便各自分散往不个方向追去。黎墨夕往高渊卧房去,肖无灼往高父高母的卧房去,穆洵与顾子深则往其他亲戚的卧房去。大伙儿皆被分散的烟雾带至不同的地方。过了好半晌后,众人才又快步回至厅内集合。穆洵开口道:那雾进房后便在床上消失不见了。那缕雾气飘进门后便一路往榻上飞去,最终消散在上头。顾子深道:我这边的也是。黎墨夕点头,表示自己所见的相同。肖无灼道:你们那几间的雾最后消散时是何种颜色?穆洵道:红色。顾子深道:红色。黎墨夕却道:蓝色。他话一出口,一时间另外三人都看向他,他便知道只有自己那间的颜色不同,于是道:这雾的颜色有何意义?肖无灼道:这符叫现迹咒,你师父说若最后颜色为红,则此处死过人,若为蓝,则那处的生命迹象便尚未断。他话一出,其余三人皆面露惊骇,穆洵先回过神,道:所以所以高家那七具尸体,其实并不是在厅堂内断气的,而是在各自床上!?肖无灼颔首。顾子深颤声道:在床上断气?可所有房间内并无血腥之气阿!三年前他们来查勘时便确认过了,所有血色皆集中在厅堂里。黎墨夕眼眸震颤,猛地反应过来:所以那七人是各自在房内被杀害,对方再将尸体移至厅堂,以剑划身。而且还是用他的剑。顾子深觉得此种作法极为骇人,语气不稳道:倘若是为了遮掩原本的死亡痕迹才将人拖去厅堂,那为何只有高家家主与夫人身上的剑痕尤其惨烈?若是为掩饰,应该是一人身上划一剑,直攻命脉即可,可那二人身上却是被划烂的。肖无灼道:应是下手之人对这二人深痛欲绝、恨之入骨。穆洵问道:那对方最初是用什么方式了断这七人的性命?肖无灼道:约莫也是符咒,很隐密且不为人知的恶咒,能够杀人于无形,故当年在七具尸身上头皆找不到下咒痕迹。以至于那时三尊下峰查探,爻宁才测不出来,黎墨夕蹙起眉,道:至少现下能断定,高渊当时还活着,应该也被对方带走了。顾子深道:我们该如何查清这个符咒来自何处?毕竟有了线索便好找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