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贵妃不是苏妲己,没有要求先帝建造摘星楼。这位毓瑕公主至少三十五六了,比齐辰年纪大很多,她怎会给唐安芙下帖子,请她出席公主府举办的花宴。上一世唐安芙听过一些这位公主的传闻,与掌管禁军的凉国公似乎有着不可言说的关系。这事儿听起来荒谬,毕竟凉国公是皇后的父亲,按理说他俩扯不上关系,但偏偏后来发生过一回凉国公夫人捉女干之事,捉的就是这位毓瑕公主,这事儿曾在贵圈中掀起过一阵舆论风波,虽然后来舆论被压了下去,但几乎所有人都肯定,这件事绝不是空穴来风。这样一位公主邀请她参加花宴,唐安芙可不太想去。是夜,房中经过一番激烈的交战。唐安芙待喘息平静下来后,对齐辰说起了毓瑕公主办花宴的事情,问齐辰她要不要去。“你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齐辰说。“去我是不想去的,可她是你姐姐,我若不去,她会不会不高兴?”唐安芙问。“她高不高兴与你何干?”齐辰看了一眼绯红未退,艳若牡丹的唐安芙,见她面色略有为难,于是想了想后,用最浅显易懂的原因补充:“她早年远嫁西北,与驸马和离之后才回京常住,没有封地,只享食邑三千,我双王加身,岭南有万顷封地,食邑三万,你是辰王妃,身份与我比肩,你一个食邑三万的王妃管一个食邑三千的公主高兴不高兴作甚?”“……”怎么办,唐安芙觉得他说的好有道理。“等等。公主和驸马也能和离吗?”唐安芙捕捉到了不一样的疑问。向来只有公主休了驸马,或者驸马权势滔天的情况才有可能发生和离这种事吧。“她跟驸马的侄儿被捉奸在床,若不和离,驸马定然要把事情闹大,到时候她可能连京城都回不来。”齐辰一本正经的说。唐安芙惊讶,原来这位毓瑕公主爱搞禁忌之恋不是一天两天啊。跟驸马的侄子……那她后来还跟年纪大到能做她阿爹的凉国公发生了故事,真是老少不忌。唐安芙问:“这种皇家秘闻你都不对我隐瞒一下的吗?”齐辰:“有什么好隐瞒的。”唐安芙:“可我知道了她的秘密,以后要是看见她,脑子里肯定会有画面的。”齐辰:“那你就当不知道好了。”唐安芙:“可我知道了呀。要是别人问你的话,你会说吗?”齐辰:“有人问我,我也说啊。”唐安芙:“不管问你的人是谁?只要有人问,你都说?”齐辰:“嗯。”竟不知道,齐辰还是个藏不住秘密的大嘴巴。原来不是只告诉她一个人,害唐安芙白高兴了一场。不过转念一想,就齐辰这张冰霜凛冽的三九脸,应该也没人敢来问他什么秘闻八卦吧。有了齐辰这些话,唐安芙还真就没去赴毓瑕公主的花宴之约。唐安芙嫁给齐辰后,京中各方表面似乎都很平静,但背地里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肯定有想拉拢她讨好齐辰的;当然肯定也有想利用她陷害齐辰的;不管哪一种人,唐安芙都不想接触,她是齐辰的妻子,不是齐辰的软肋,任何想要通过她干扰或改变齐辰的人和势力,唐安芙都不会主动去碰。**八月十五中秋节,唐安芙记忆中已经很久没和家人一起过了。每年这时候都会由老夫人主持,将唐家大房、二房、三房以及一些堂亲、表亲聚集在一处吃一顿团圆饭。唐安芙以为今年会和他们一起过,但没想到宫里也办中秋宴,唐安芙自然是要跟着齐辰一同入宫赴宴的,只能遗憾的跟谢氏说她回来过八月十六。中秋宴当日,唐安芙跟齐辰入宫,素日都在行宫吃斋礼佛的太后也被请回宫中同乐,太后在宫里,唐安芙和齐辰自然要先去拜见。让唐安芙没有想到的是,太后竟然穿的是一套尼姑的衣裳,头上戴着戒帽,手里转动着佛珠,俨然一副代发修行出家人的样子。唐安芙和齐辰进入太后寝宫时,皇后及几位妃嫔、几位公主都在,两人对太后行礼的时候,太后坐在凤坐之上念佛,连眼睛都没睁开看他们一眼。行了礼,齐辰便拉着唐安芙要走,刚一转身,太后睁眼了:“辰王这便走了?”齐辰没有回头,冷声问道:“太后还有吩咐?”“多年不见,哀家甚是想念辰王,不求你们留下尽孝,别急着走,陪哀家喝杯茶的功夫总有的吧?”太后语气不善。唐安芙悄悄看了一眼齐辰,见他神色如常的转身,直面太后:“太后想喝茶自喝便是,我怕我留下你喝不下去。”太后脸色铁青,手里的佛珠捏的紧紧的,要是她有内力,这时候佛珠已经被她捏爆了。皇后从旁打圆场:“辰王说笑,你们留下陪太后喝茶,太后只会高兴。”皇后身边坐了个美貌贵妇,她打扮艳丽,一袭紫衣,高髻云鬓,珠光宝气,接着皇后的话说:“辰王和辰王妃好大的架子,莫不是连太后这么一点点小要求都不愿意吧。”紧接着她美眸一转,落在年轻娇美,仿若枝头最绚烂那支花般的唐安芙,针对道:“辰王妃,你说呢?辰王殿下位高权重,日理万机,自有他不尽孝的道理,可你有什么不尽孝的理由吗?”太后鼻眼观心,似乎气顺了些。唐安芙暗自挑眉,这女人一口一个不尽孝,说的可真痛快。不过与这种一心诋毁你的人争辩没有任何意义,不仅浪费口舌,还会助长她的气焰,说出更加恶心人的话。皇后嘴角微扬,对那美貌贵妇道:“毓瑕,你别吓着辰王妃,她胆子很小的。”原来她就是毓瑕公主,唐安芙瞧着皇后与她十分亲近,心里好奇,皇后知道这位跟她爹有故事吗?小姑子勾搭嫂子她爹,太刺激了。“我不过实事求是罢了,如今我皇家的门槛还真是低,什么阿猫阿狗,长得像个人了就能进来,她……啊!”毓瑕公主正发挥到兴头上,声音却戛然而止,只见她忽然像是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般,捂着脖子欲出声呼喊,可只看见她嘴巴一张一合,却听不见任何声音。只见她愤愤然指着齐辰,样子像是在破口大骂,可就是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那模样别提多滑稽。太后宫里的人都觉得莫名其妙,刚还好好说话,怎么突然就没声儿了,见她指着齐辰,所有人的目光就都看向了齐辰,包括唐安芙,也对他递去了惊疑不已的震惊目光。所有人从唐安芙的表情中确定是齐辰动的手脚。而齐辰却神色如常,鼻眼观心,甚至连一根手指头都没动过。“辰王,你对毓瑕做了什么?”太后从凤坐下来,扶着毓瑕公主看了好一会儿也没看出她到底怎么了。齐辰还没回答,被皇后和几个妃嫔关切的毓瑕公主突然推开身前障碍,大步往齐辰和唐安芙的方向走来,伸着手臂往唐安芙抓去。谁知她还没靠近两人三步以内,忽然双膝一软,肩上不知被什么无形的力量压着跪了下来,唐安芙从齐辰身后探出脑袋,对着毓瑕公主说:“还没过年呢,公主行这么大礼谁受得起。”说完,又娇滴滴的对齐辰说:“王爷,她不会讹上咱们,非要咱们回礼吧。妾身突然膝盖有些疼,回不了礼怎么办呢~~”齐辰还当真低头看了一眼她的膝盖,用正经的令人发指的声音说:“你身子弱,是不是站久了膝盖疼?”唐安芙可怜巴巴的点头:“嗯,大约是的吧。”说完之后,唐安芙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她整个人已经被齐辰横抱而起,小心翼翼的抱出了太后寝宫。而他们走后,毓瑕公主身上的怪事也彻底消失。她被吓的肝胆俱裂,此时虽然已经能发出声音,却四肢瘫软如泥,完全提不起说话的力气。“太后,此事可要禀告皇上?辰王太过分了。”皇后轻声问。太后让人将毓瑕公主扶回去休息,看了一眼皇后,说道:“说了有用吗?在他眼里,我们所有人加起来的命都没有那孽种一根指头重要。”皇后知道此言非虚,关键太后不是圣上的生母,若非如此,当年太后也不会被先帝一道遗旨打发去行宫带发修行。“哼,当年宫里就来了个狐媚子把先帝和皇上迷的团团乱转,如今她生的孽种又娶了个狐媚子,瞧那身狐狸骚气,哀家隔着老远都能闻见!”太后想起往事,恨得咬牙切齿。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更的晚了,明天会尽量早点。第53章齐辰抱着唐安芙离开太后寝宫, 等到了御花园人少一点的地方, 唐安芙才拍拍齐辰的肩:“可以了,放我下来。”“你不是膝盖疼吗?”齐辰说。唐安芙忍不住笑了出来,赶紧捂住嘴,不至于让自己笑得太大声。齐辰很无奈:“你什么时候藏的针?”唐安芙瞪着她那双美丽的大眼睛, 无辜摇头:“阿芙没有, 阿芙不知道。”齐辰的手在唐安芙大腿后侧掐了一下, 唐安芙才将他抱得更紧,夸张的叫:“啊哟~~疼~~”说完,见齐辰一副要把她从桥上抛下水的表情,唐安芙果断收手,不再继续恶心他。“我只是点了她的声穴, 不像有些人,下手那么狠。”唐安芙说。毓瑕公主第一次噤声确实是唐安芙动的手脚,她早上出门的时候在衣服内衬上别了几根钝头小银针, 这是她上回入宫得出的教训,宫里的人没几个待见她的, 与其听她们说那么多诋毁之言, 不如让她们闭嘴, 只是没想到首战就落在毓瑕公主身上。而后来,毓瑕公主被暗劲压得跪下可跟唐安芙没关系, 是出自这位王爷之手,就他那股暗劲,习武之人都受不了, 别说毓瑕公主这没学过武的人了,要是让齐辰再施压那么一会儿,毓瑕公主只怕接下来几个月都起不来。“她太聒噪。”齐辰说,丝毫不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内疚。唐安芙身子动了动,趁齐辰松手的时候,自他手臂上跳下来,御花园的拱桥之上有凉棚,夏日防虫防暑,便是在阳光下站着也丝毫不觉得热。唐安芙极目远眺,在桥上欣赏御花园的美景,齐辰则一言不发守在她身旁,唐安芙问:“为什么太后穿的是僧袍?”外界传言太后信佛,先帝去世后她便自请去了行宫吃斋礼佛,但今日见了太后,唐安芙可以肯定外界的传闻是错的,因为太后若真信佛,怎么可能这把年纪还一副乌眼鸡似的模样,看齐辰的目光,凶狠的像是要把他给咬死吃了。“先帝驾崩前留了一道旨意,所有未曾生子的宫中妃嫔皆可按照品级领赏出宫,先皇后余氏出家白云山,永世不得入皇陵。后来皇兄行旨之时,念皇后一世尊荣,特许她带发修行,不经召唤,不得回宫。今次,怕是皇后下懿旨才将她召回宫中的。”背后竟还有这么多故事。唐安芙又问:“那先帝为何要让太后出家?”齐辰沉默片刻,平静的说出:“因为先帝怀疑是她害死了我母妃。”桥上的气氛因为齐辰这句话而彻底冻结。唐安芙缓了好长时间才稍微缓过神来:“什么?”“怀疑她害死了我母妃。”齐辰又重复了一遍。“那……是她害死的吗?”唐安芙犹豫问。“不知道,可能是吧。”齐辰说。“所以你才那么恨她吗?”唐安芙问,话都已经说到这份上,没什么好顾忌了。齐辰却很奇怪的看了一眼唐安芙,不解道:“我恨谁?”“太后啊。”齐辰蹙眉:“我不恨她。只是不喜欢她,懒得跟她废话而已。”唐安芙:……她这就有点搞不明白了,太后疑似害死了齐辰的母妃,可齐辰却说不恨她?“走吧,横竖要中午才开宴,去皇兄那里坐坐。”齐辰牵起唐安芙的手,领着她往元阳殿去。**两人刚靠近元阳殿就听见里面传来德明帝的怒斥声:“什么叫国库充盈,拨一点款无碍?国库是你的私库吗?国库里的钱是让你用来建那劳什子高塔的吗?”守在门外的大内总管看见齐辰,赶忙迎上前对他指了指殿中,又摇了摇头,意思:圣上震怒,不可打扰。齐辰自不会硬闯,便拉着唐安芙直接在台阶下坐着,动作自然到唐安芙都怀疑他是不是经常这么干。仿佛听见了唐安芙疑惑的心声,齐辰说:“我小时候要找皇兄,皇兄没空,我就在这里坐着等他。”唐安芙挽着他的手臂:“你皇兄肯定烦死你了,如今倒好,你一个人烦不够,还又带个人来烦他。”齐辰仰头看了看天:“皇兄不嫌我烦,他也挺寂寞的。”一代帝王,后宫佳丽三千,他居然说皇帝寂寞?唐安芙不太懂。此时又听见殿中传来一阵德明帝的咆哮:“如今西北战事连连,淮海水寇横行,陕甘大旱,江浙水患,数以万计的灾民家破人亡,流离失所,你身为太子不知体察民情,为朕分忧,还成日奢靡铺张,沽名钓誉,你这样的德行,就算建成千米高塔,万米高塔,把塔建到天上去又能如何?”不知太子又接着说了什么,德明帝再次咆哮打断:“朕不想听你说这些无用之词,给朕滚出去——”伴随着这道声音还有一只茶杯碎地的声音。片刻后,太子愤然而出,工部尚书抱着满怀的图纸小心翼翼的追随在太子身后,腿肚子肉眼可见的在发抖。太子从元阳殿出来,走下台阶,自然看见了坐在台阶上的齐辰和唐安芙,目光下意识在唐安芙身上打量几眼,太子只对齐辰点了点头,口齿不清的喊了一声:“皇叔。”不等齐辰回他,太子就头也不回气冲冲的走了。唐安芙想着大齐下一任君主竟是这般模样,不由得为大齐的将来深深担心起来。“王爷,王妃,陛下请二位进殿。”大内总管下台阶相请。齐辰和唐安芙起身入殿,就见德明帝坐在龙案后头扶额叹息,宽大的龙案之上,奏折堆积如山,德明帝听见脚步声,从奏折后抬起头来,看见齐辰和唐安芙联袂而入,眉间愁云忽然就散了不少,他从龙案后走出,笑吟吟道:“来了。”齐辰和唐安芙给德明帝行礼,只见他摆摆手:“行了行了,自家人不必多礼。坐坐坐。”“你们去太后那了?”德明帝端起茶杯问。齐辰点头:“嗯,我把毓瑕给打了。”“噗——”德明帝口中茶水喷出,宫人赶忙取来帕子为他擦拭。德明帝夺了帕子自己一边擦一边问齐辰:“啧,你怎么又随便打人?”看来齐辰在宫里打人不是一回两回。唐安芙佩服的想。“在众目睽睽之下?”德明帝问。齐辰点头后就一言不发了。德明帝又说:“你八岁的时候咱是不是说好了,让你别在宫里动手打人?”齐辰仍是点头,唐安芙见状刚要开口辩解,就听见德明帝再说一句令人绝倒的话:“要打也要在没人的地方,给人看见了还得朕去收场,多麻烦。”唐安芙:……感觉哪里有点奇怪。齐辰想了想后抬头:“我是用暗劲打的,她身上没伤,也没人看见。”德明帝顿时松了口气:“这样啊,那没事儿了。”唐安芙:……还是感觉哪里奇怪。她今天终于见识到了什么叫做‘帝王偏爱’,并且这种毫无原则的偏爱,居然不是发生在宠妃,而是在齐辰身上。“毓瑕是太后亲闺女,嘴巴向来没把门的。朕知道定是她先惹的你们。”德明帝说。“太后为何回宫?”齐辰问。“皇后先斩后奏把太后给请回来了,说什么中秋团聚,朕想着反正就一日,便没驳她。”德明帝对齐辰也是什么话都说。如此和谐的兄弟关系在帝王家可真是少见,唐安芙觉得特别新奇。“对了辰王妃,你父亲最近为你兄长求了个职务你知道了吧?”唐安芙见他们兄弟说话,便拿了块御厨做的糕点,文雅的吃着,没想到德明帝突然与她说话,她吓得赶忙起身,恭谨答道:“回皇上,是。”德明帝对她摆摆手让她坐下说话,然后才点头道:“你们唐家是该有人出仕了,你父唐益自十几年前卸任鸿胪寺少卿,朕始终引以为憾,他那张嘴皮子不搞外交便算埋没。”唐益少年时曾在鸿胪寺当了几天官,专事接待外宾,后来不知为何卸任,唐安芙也只是听谢氏偶尔提过那么一嘴。“你兄长任巡城御史,别看只是个芝麻小官,但他有管京城内外一千九百二十一条街道的权利,做好了还是很有前途的。”德明帝如是说。唐安芙慎重回答:“是,我也会督促兄长勤恳敬业,为国为民的。”见她这般认真,德明帝不禁朗声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好,好啊。”“听说你学过武?”德明帝对唐安芙的经历似乎有点兴趣。唐安芙不敢怠慢,赶忙回道:“是,学过。”德明帝连连点头:“学武好啊。女子弱小,在这世道只能藏于男子羽翼之下求生,运气好的能得一生安宁,若运气不好,遇上那种覆巢之事,首先遭殃的就是女子。你会武,能自保,再好不过。”“陛下说的是。”唐安芙很意外德明帝对女子的看法竟是这样,多少大儒都在推崇女子无才便是德,处处要以父兄和家族的利益为先,自己次之。“朕一直以来,也都想让公主们习习武,练练剑,可她们一个个身娇肉贵,根本吃不了苦,还是小十六眼光好。”齐辰是先帝第十六个孩子,陛下称呼他小十六……小石榴。唐安芙想到这里忽然看着齐辰笑了起来,齐辰不明所以看着她。此时宫人来报,说是皇后派人来问,景泰殿的中秋宴就快要开始,诸王已到场,请陛下速速更衣出席。齐辰和唐安芙在外间等候,等德明帝换过正式礼服之后,与他一同前往景泰殿。第54章是夜, 齐辰回到房间, 看见珠帘后的小书房内,唐安芙坐在灯下伏案写着什么,明亮灯光下,她嘴角噙着一抹浅笑, 煞是招人。齐辰将手提灯笼熄灭, 肩上披风解下挂好, 然后才拨开珠帘,来到小书房,问:“在写什么?”看见唐安芙面前的桌子上摆放了一堆颜料,她不是在写字而是在画画。齐辰走过去的时候,她正好最后一处填完了颜色, 用两手捏着纸张两角,将画纸拿起来吹了几下,稍微干一点后, 才摊开在齐辰面前。齐辰看见纸上画了一颗饱满圆润的石榴,青红石榴皮, 炸出的石榴肉红艳如宝石。“送给你。”唐安芙说。齐辰不解:“为何?”唐安芙忍着笑在他耳边轻声喊了一句:“小十六!小石榴~~”齐辰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她的意思, 将画纸放下, 摇头转身,唐安芙拿起画纸追上他, 一定要塞到齐辰手中:“妾身花了一晚上画出来的,王爷好歹多看两眼。”“不看。”齐辰冷冷拒绝。“看嘛看嘛。这是妾身给你的中秋礼物,看完了, 咱们再到窗边赏月吃月饼喝桂花酿。”唐安芙已经安排好了今晚的节目。齐辰往里间看了一眼,果然房中窗下摆放了张四仙桌,桌上摆好了瓜果月饼盘子,还有一只酒壶两只酒杯。“赏月有什么意思,不如多给我几回有趣。”齐辰暗示般看了一眼床铺的方向。唐安芙:……拖着他进房,来到大开的窗户旁,按着他肩膀坐下,唐安芙挽袖给两人各倒了一杯桂花酿,然后坐到桌子对面与齐辰举杯:“这是我与王爷同过的第一个中秋,我敬王爷。”齐辰拿起酒杯与她轻轻碰了一下,唐安芙一杯饮尽,齐辰却没喝,目光直勾勾的盯着她。可唐安芙接触到他的目光却觉得,他像是在看自己,却又不太像。“喝呀,看着我作甚?”唐安芙催促。齐辰回神,收回目光,将杯中酒饮尽:“你,每年中秋都会这么过吗?”“嗯。基本上吧。中秋是团圆节,是一年中仅次于除夕夜的节日,当然要好好过了。”唐安芙这话说的一点不假,上一世她纵然过得再不如意,中秋和除夕这两个节日都会办一办的。齐辰闻言点了点头,拿起酒壶,为两人添酒,举杯说:“那这一杯本王敬王妃,今后每年中秋我们都一起过。”唐安芙满心欢喜与之碰杯。喝完两杯后,唐安芙将月饼切成八等份,让齐辰端着月饼盘,唐安芙将他拉出房门,齐辰不明所以的时候,她便一个鹞子翻身飞上了屋顶,从屋檐探出头对齐辰招手呼唤:“上来赏月。”齐辰低头看了看手中的月饼盘子,顺带将那壶桂花酿也带上屋脊。唐安芙傍晚的时候,拎着水桶上房将屋脊冲洗了一下,接过齐辰手里的月饼盘子和酒壶,又从怀里抽出两根银签子,一根递给了齐辰。唐安芙戳了块月饼放入口中,然后便在屋脊上躺下,翘个二郎腿,优哉游哉的看着天上一轮明月。“京中的月亮太远了,星星也不亮。”唐安芙说。齐辰学着她的样子躺下,往天上看去一眼后问:“你看过京城以外的月亮吗?”“看过啊。你知道哪里的月亮看起来最大最圆吗?”唐安芙问。“哪里?”“西北草原。同样是躺着,西北草原的月亮感觉像是伸手可及,天幕上的星辉闪耀,可好看了。”唐安芙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齐辰将目光从月亮上转移到唐安芙被月光照耀的侧脸上,问:“你在西北看过月亮?”“对,看过。”“跟谁一起?”齐辰问。“跟……”唐安芙愣了一瞬,眨巴两下眼睛后回道:“没跟谁。”“就你自己?”齐辰追问。唐安芙转过头看他,觉得今晚齐辰有点奇怪,从没见过他对什么事追根究底的问。“就我自己啊。”唐安芙回的稍微有点心虚。因为她在西北草原看的月亮,都是跟裴景一起看的。不过,都是裴景不愿,她强人所难拉着他去看的。没想到那么美好的记忆中,居然有裴景的身影,她此时此刻多希望那些美好画面里的身影是齐辰啊。“以后有机会,我与你去西北草原看月亮可好?”齐辰说。唐安芙惊喜连连:“真的吗?”“嗯。”齐辰认真点头。唐安芙笑容璀璨:“好!有机会咱们一定要去!不仅要看西北的月亮,还要看漠北黄沙,看长虹落日,看敦煌飞天,然后从关外转回来,去看看江南烟雨,看看流水人家,咱们将大齐国土都走一遍,等走不动了,就回家颐养天年。好不好?”唐安芙干脆转身,用一只手撑着脑袋与齐辰畅想未来,齐辰几乎沦陷在她那双丝毫不比明月逊色多少的双眸神采中,忽然对唐安芙举起右手小手指:“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唐安芙盯着他的小手指看了一会儿,因为怎么也没想到齐辰会说出这么幼稚的话,这种骗小孩儿的许诺方式也是可爱。“好。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唐安芙说完之后,怕齐辰缩回手,还按着齐辰的大拇指与自己的大拇指相对按了一下:“盖章!成了。”齐辰看起来似乎也很高兴,嘴角始终都噙着微笑,他慵懒的躺在屋脊之上,嘴角的笑容就像是引、诱唐安芙犯罪的诱饵,让她一点点主动靠近,亲在了他的唇上,唐安芙还特意舔了一下,用像登徒子调戏良家妇女般的口吻说道:“小相公嘴上的桂花蜜真好吃,奴家还想吃。”唐安芙一句话就奠定了两人今晚的身份。风|骚娘子vs纯|情相公。齐辰十分配合,转过头去:“你别这样,我家娘子不许。”“小相公别害羞嘛。快过来让姐姐好好疼疼。”“不行。”齐辰贞烈的拒绝。“来嘛。”唐安芙风|骚的勾|引。“不——除非就在这里做。”唐安芙蹙眉,小相公你咋不按人设走呢?疑惑问:“哪里?”“这里。”‘小相公’煞有其事的指了指屋脊。唐安芙黑脸。这下轮到‘小相公’开始劝说了:“我把你给我的书都翻遍了,上面还有在客房的、在秋千上的、在水缸上的、在花园里的、在桌子、柜子上的,就是没有在屋顶上的,咱们试试,到时候画出来,也添进那本书里,落款就用你画的那个小石榴。”“……”唐安芙已经彻底被他天才的奇思妙想折服,并且不想再和这个跑偏的‘小相公’说话了。屋顶上……亏他想的出来!“你还是吃月饼吧。”唐安芙认命道。“不吃。你觉得怎么样?”“不怎么样。”“那是哪里不好,你与我说说,我再改进。”“……”救命啊。**第二天。唐安芙答应谢氏回家过八月十六。刚过垂花门,就从秀芝口中得知谢氏被老夫人请了过去,问了问缘由,秀芝告诉唐安芙:“六小姐昨儿一个人哭着回来的。夜里也没回侯府,今儿一早老夫人就把夫人喊过去了。”唐安芙不解:“唐碧茹哭着回来,喊我娘去做什么?”“谁知道呢。反正昨儿六小姐回来的时候,整个人都瘦了,一家子吃夜饭的时候,她也闷闷不乐,谁说话都不理。”秀芝说。唐安芙纳闷:“我娘去多久了?”“别问了,我回了。”谢氏的声音在垂花门后头响起,唐安芙出门接她,往她身后看了一眼:“老夫人喊您过去做什么?”谢氏一叹:“进去说吧。”母女俩进门,屏退丫鬟后,凑在一起悄悄的说。“茹姐儿在侯府受了委屈,与世子大吵了一架回来的。听说侯夫人不仅把她身边的陪房都赶出了侯府,还把她的陪嫁都砸了。”谢氏边说边摇头。“怎么会?”唐安芙不解。上一世,裴景不喜欢她,侯府上下瞧不起她,侯夫人对她也是横挑眉毛竖挑眼,可到底也没把唐安芙带去的人赶走,更没有砸她嫁妆啊。唐碧茹是裴景心尖上的人,两人历经两世仍然坚定的要在一起,裴景怎会容得唐碧茹受这般委屈?“还不止呢。茹姐儿也是糊涂,婚前没打听调查清楚,成亲以后才知道,原来裴世子是在外头养了外室的。一个什么扬州来的瘦马,世子很喜欢她,跟茹姐儿吵架以后,居然当着茹姐儿的面,直接闹着要把那瘦马迎进门当妾。”谢氏被老夫人喊去就是说这事儿,虽然唐碧茹不是她闺女,可到底姓唐,推己及人,得知家族里的姑娘遭遇此事,多少是有点心疼的。唐安芙陷入回忆,扬州来的瘦马……这个,裴景当年还确实有过这茬儿,是临西伯世子给他介绍的,当时唐安芙也是刚嫁进裴家,裴景就闹着要抬妾,不过后来没成,一来是因为侯夫人不同意,二来是被唐安芙强势镇压了下来。她抢在裴景前头把瘦马送走,再拿着她的白龙枪直接杀到了临西伯府,好一通打砸,直接把临西伯世子和裴景的关系给打断了,闹了那么一出后,裴景直到把唐碧茹领进门之前,还真就没跟她提过要纳妾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