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呢?难道要他先因沈茹欣结婚而被嘲笑,后来再平白成八卦里仗势欺人的男配角吗?这事发生的当天晚上,司徒啸风便带了厚礼登门向伍世青致歉,将那傻缺的商行公子狠狠的骂了一番,道:“海妮与他不过是在英国留学的时候,在一个派对上遇见过,前几日海妮与几个女朋友一起去饭店玩,又碰上了,推脱不过,便跳了支舞,多稀松平常的事,那小子怕不是得了癔症,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然后,司徒啸风又道:“今日我姑姑与姑父,连带我父亲都已狠狠的将海妮训斥过了。我父亲让我来,一是向你致歉,二还是想问问你的打算,我父亲的意思是我这个表妹玩性太大,总归还是因为没结婚,早日结婚了,便好了。”伍世青心道这没结婚的时候出了丑事,是你司徒家和任家丢人,若是结婚了,可就是我伍世青丢人,如今催着我结婚,这锅倒是甩得好,但司徒啸风情真意切的模样,伍世青倒也不想太不给他面子,当时便道:“结婚是大事,容我再想想。”当晚司徒啸风没得到伍世青的答复,走得极为不甘心,按伍世青当时想的,怕是不出三日,司徒啸风还得再来逼问他,到时候要怎么答,也是个问题,不想后面过了半个月,司徒啸风竟也没出现,而伍世青意外从他人口里得知,就在司徒啸风明着道歉,实则逼婚的当天晚上,约莫任海妮是真的被父母以及舅舅骂得很了,竟连夜从家中出走,没了踪迹,两个月后才寄了信回来说是去欧洲玩了,竟然还特地给伍世青寄了一张当地的明信片。大约一个礼拜前,司徒啸风便与伍世青道任海妮回来了,但此前的事从头到尾实在是太荒唐,伍世青没表态,司徒啸风也未再多言,不想一个礼拜后,任海妮自己出现了。伍世青不太想给任海妮脸色看。就伍世青所知,但凡是水性杨花之女人,最喜欢的便是男人为她争风吃醋,比如在堂子里,老鸨若是想捧红那个女儿,会拜托有些地位的恩客做戏争抢她,有时甚至会找小报来报道一通,几番下来,那女儿便红了。总归这世上的东西,不管是人还是物,但凡有人抢,便奇货可居。而伍世青不乐意做那动气给别人涨身价的傻子。任海妮故意讨好伍世青,偷看了司徒啸风的牌,伍世青不管这兄妹二人是不是串通好了讨好他,反正他一把赢了一万八,心里高兴得很。司徒啸风见伍世青赢了钱高兴,赶紧的借故不打了,起哄着让伍世青将吃里扒外的任海妮带回家,伍世青也没反对。伍世青出了包厢径直往新世界舞厅的门口走,任海妮快步的去储衣间取了外衣,再出来走到门口,正巧看见胡曼云正在给伍世青理夹袄的领子,见她来了,胡曼云低着头道了一声“爷慢走。”扭头便回了舞厅。胡曼云今日穿了一件红色的舞裙,后背开得极低,几近到腰线,背影看起来极为诱人,任海妮嗔笑道:“她穿这个样子,还送你到门口,倒是不怕冷。”伍世青素来不管这些女人间的官司,只道:“你哥走了,你开车来了吗?”任海妮抬着下巴笑道:“我哥不是说让我跟你走吗?”“嗯。”伍世青点点头,一边儿的西崽会意的上前,打开车门,伍世青扬手请了一下,任海妮低头上了车,伍世青紧跟着上去。前面齐英问:“爷,去哪儿?”伍世青道:“任公馆。”任海妮闻言便笑了,娇声道:“五爷,您这不行啊,我这都送上门了,您都不敢要,不怕人笑话么?”说完作势低头想了想,貌似恍然大悟一般扭头,眉梢一挑,道:“哦!我想起来了,您这府上如今有人了,这是不方便了?”男人没有不行的,然而还是那句话,伍世青这个老流氓,你跟他说正经话,他没准一句话都说不上来,你若是跟他说不正经的,他能跟你说一天一夜。伍世青这一夜的烟抽得有点儿多了,取了一支烟也不点,放在鼻子下面闻着味儿,笑道:“任小姐怕是有些误会,伍某的床上还真不缺女人,但伍某挑嘴,不是什么饭都吃,不是什么菜都夹,脾气怪,就好一口鲜嫩的。”说完又道:“不过任小姐也没说错,像任小姐这样的隔夜饭,不合伍某的口味,没准伍某还真不行。为了保存颜面,还是算了吧。”任海妮早前逃家,钱花了个精光不得不回来,然而回来立马就被父母狠狠的教训了一番,最后言道定要将伍世青拿下,方才又有了零花钱,能出门了,让司徒啸风给伍世青透露她回来的消息,原想着等伍世青上门便委屈自己小意的哄一哄,等了几日,不想伍世青压根没来。今日任海妮好不容易下了决心拉下脸面过来求和,一番唱作俱佳,撒娇卖俏,见伍世青脸色尚好,以为便差不多了,司徒啸风起哄让她跟着伍世青走,她虽心里不愿意,想了想去,总归是要嫁的,也就在心里认了。不想伍世青直接要送她回家,想着这般回去见了司徒啸风只怕要被嘲笑,恼羞成怒,便说了过激露骨的言语,不想伍世青竟然丝毫不让,顿时气得脸都红了。想任海妮一个留洋回来的文明女子,竟要嫁给伍世青这样大字不识几个的流氓,本就委屈至极,这流氓竟然还敢给她脸色看?!真是气死个人。任海妮回想她离家前这流氓对自己虽然也总是一副不咸不淡的死样子,还算是客气,礼数也周到,如今不过半年,竟然如此无理!想到这里,任海妮伸出涂着指甲油的手指指着伍世青的鼻子道:“好你个伍世青,你府上进了个来路不明的……”不料也就是此时,原本还算平稳的汽车忽然一个急刹,任海妮吓得慌忙扶着前面座椅的后背,抬眼却见齐英从司机的位置扭头,直接一把枪咔嚓一声上了膛,又扬手吧嗒一声开了车顶的灯,问:“任小姐,您还想回任公馆吗?您如果不想回去,您跟我齐英说,我帮您。”任海妮惊魂未定,一时没听明白,但见昏黄的车顶灯从上到下照到齐英那张凶神恶煞的脸上,顿时吓得明白过来,整个人往车门一缩,尖声喊道:“你们不敢!”有什么不敢的?若是司徒啸风的亲妹妹约莫伍世青还要考虑考虑,一个没什么用的表妹罢了,就算了没了,顶多赔个几万块钱,应该不至于让司徒啸风跟他伍世青翻脸。伍世青摩挲着鼻子下未点的香烟看着女人被吓得发抖,连发箍掉了都不知道,忍不住笑了,道:“开车。”新世界舞厅到任公馆并不远,齐英的车子开得快,不一会儿就到了,车子在任公馆的门口一停下,任海妮便火烧屁股一样的跳下了车,车门一带上,齐英立马掉头,然而等到齐英掉了头,那已经跑进屋的任海妮又跑回来了,只见她拉开车门,歪着头结结巴巴,又唯恐被边上门房听见的小声说:“你……你得把之前……我帮你赢我哥的钱给我!”说完约莫觉得伍世青应该不会给她,又赶紧的改口,说:“就算不全给我,至少要分我一半。”这个笑话,齐英和伍世青从任公馆一直笑到车子开进伍公馆。车子停下来后,伍世青准备下车的时候,齐英说:“爷,你就把咱家这位大小姐娶了算了,真的,算我求你了,看在我齐英跟着您出生入死这么多年的份上,您就当帮我这个忙。”“这话怎么说?”“怎么说?我琢磨了这么多天,琢磨出来了,慧平是打定主意一辈子跟着她家小姐的,她家小姐嫁哪儿去,她就嫁哪儿去,她现在觉得她家小姐肯定在咱这里待不长,所以怎么都不会搭理我的。”……“而且我不信您没看出来?这一个小姐一个丫头,小姐一副丫头打扮的来找您,丫头一副小姐打扮的跟来,要钱不缺钱,十之八九就是乔装打扮逃婚的,人从来只提自己娘没了,压根就没提过爹,这个爹九成九就是还在,安排了亲事,不愿意,跑到咱这里来了,咱这位小姐太打眼了,亲爹怕也不是什么一般人,找来是迟早的事,您不就是怕到时候您没名头,留不住人,才让她拜了廖长柏当老师么?”……“您这边第一手都做了,后边儿就赶紧的,让廖长柏给证婚,别管她爹是什么人,有廖长柏这个证婚人,这个拐带的名头您怎么也摊不上,但若是人亲爹找过来的时候,还这么不明不白的,就算不告您个拐带,人您是不管怎么样都留不住的。到时候小姐走了,丫头肯定得跟着走。”……“刚才您说您床上不缺女人,您心虚吗?我听着都替您心虚!”“滚!”“您反正打光棍打惯了,您可怜可怜我,行不?”第33章伍世青的车在院子里停了一会儿, 才从车子里出来,进屋上楼, 正准备左转回房,却听吱呀一声, 楼梯另一头怀瑾的房门开了,小姑娘应是已经睡了, 头发都拆了,随意的编了个大辫子,披着一件绛色的披风从房里走出来, 眨巴着一双大眼睛,道:“爷回来了?”“嗯。”伍世青点头, 道:“这么晚了, 睡下了便不用特地起了。”话说完却见怀瑾微微一笑, 道:“也不算特地迎你, 就是从阳台见着车灯的光,又反正没睡着,便起来问你一声,家里有马吗?”又补了一句:“不是拉货的吗,是骑的马。”“你要用马?”伍世青问。“嗯,周末同学约了去郊外跑马。”怀瑾道:“早前约了我几次了,总是推脱也不好,便答应了。”伍世青闻言心道这群少爷小姐真是闲的,寒冬腊月的,据说都快期末考试了, 前几日廖长柏还特地来电话让他看着怀瑾好好读书,结果不读书不说,还要去跑马。“家里没有马。”伍世青道:“但是跑马场里有,你明日放学了可以去挑一匹。”“啊!那跑马场竟然是你的?”怀瑾有些惊讶的瞪眼,随即便笑道:“难怪我说家里没马,他们都说我唬人,还说全上海就我家马最多,我还想着家里就这么大,有马我怎么不知道。”说完又噘嘴道:“这些同学真是讨厌,他们直接与我说跑马场是你的不就完了,偏偏不说,一起笑话我。”“傻的!大街上随便一个人都知道的事,你不知道!被人笑话!”伍世青索性接着问道:“那你以为我是做什么的?”伍世青是做什么的,怀瑾伸出手一个指头一个指头的掰着,道:“我知道你开了卷烟厂,电影院,好像还拍电影,新世界舞厅是你的,还有赌场,现在知道还有跑马场。”说完最后加了句:“应该还有一些帮派的买卖。”帮派的买卖?这话伍世青听了一笑,果然读过书的人能把什么都说得能亮堂堂的样子。“差不多就这些吧,太晚了,睡去吧,明日还要上学。”“好。”“明日我去接你和慧平放学,陪你们一起过去。”“劳驾你亲自跑一趟么?你明日无事?可不要耽误了你的正事。”“明日我无事。”“好,你也早些休息。”“嗯。”怀瑾笑着挥挥手,扭头回了房,顿时整条走廊静悄悄的,只有墙上的壁灯闪了昏黄的光。氛围很好,适合思考。【法国佬这房子盖得不错】【晚上回来还能说几句话】【中式的院子,男的想找女的说句话要跑几道门】【除非她是我太太!】【我太太!!!】o(*≧▽≦)ツ【听说法国佬两口子都是分房睡的!这就不太好了】【两口子还分房睡,有病!】【呃……】【我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小姑娘睡的是法国太太的房间,是不是?!!!】【我就说一栋楼怎么会有两间主卧】【我太太的房间!】怀瑾本来回房都躺下了,却一直没听见门外有关门的声音,忍不住又下床披上披风,推门出去,却见老流氓依旧站在方才的地方,脸上带着……笑?“你还站那里做什么?”老流氓的老脸一红,回头两步嘭的一声从里面关上了自己房间的门。奇奇怪怪的!-第二日的下午,是东帮一月一次各个堂主回总堂口开会的日子,通常是吃过午饭后开始,什么时候结束就取决于事情的多少了。原本是说把会改到上午开始,然而齐英打了一圈电话,各种娇滴滴的声音听得鸡皮疙瘩掉了三斤,得到的答复差不多都是才睡下,怕是起不来了。到了下午一点多,东帮的八位堂主陆陆续续的走进了总堂口的议事厅,就见着一台西洋钟被从大堂抬进了议事厅。然后,这些刚从床上起来还没醒的,醒了又困了的,刚吃完饭正剔着牙的,抽着饭后烟的,人其实精神着但要闭目养神装模作样的上海顶级大流氓,听见上座的八仙椅里他们的年少白发的老大道:“近日我看帮里的兄弟有些懒散。”【什么意思?】x8他们的老大接着道:“我听说人银行里开会,几百万的生意,一个小时也能说完,今日咱们来练一练,每个人三十分钟,五点前散了。”【这规矩过去没有!】x8人其实精神着但闭目养神装模作样的睁开眼睛,抬高了声调,道:“老子三十分钟没说完呢?”等的就是这句话!齐英从后边抽出一把刀,用袖子将刀刃正反皆擦过一遍,呲牙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道:“三刀六洞,一刀见血您可以多说五分钟,一洞对穿您可以多说十分钟!”为了彰显自己的随和,正中的伍老板说道:“可以先说再结账。”如此,刚从床上起来还没醒的和醒了又困了的,这会儿醒了,刚吃完饭剔着牙的牙签放下,抽着烟的,烟也灭了。一屋子的流氓看着上面一脸煞气的齐英和一脸冷漠的老板全都精神了。讲道理!老子几个说起来还是帮派,但近几年自从换了你伍老板当家,如今不管是赌场还是堂子,舞厅还是马场,都是有牌有证的正经买卖,烟土都不卖了,开始卖烟草了,说起来收点儿保护费,还没警察各种小费要的多!已经很惨了!开个会还要搞得很银行里穿西装的假洋鬼子一样!现在混个帮派要不要这么难?!【到底是谁他娘的不长眼惹齐爷和老大不高兴了】一众流氓很生气!生气的恨不得立刻把这个不知名的家伙揪出来揍一顿,然而,也就在这样一个时候,在议事厅最不起眼的角落里,一个戴着眼镜的瘦弱青年慢慢的举起手。那是一个穿着白衬衣的青年,白白净净的,斯斯文文的,战战兢兢的,虽然坐在堂堂东帮最核心的议事厅里,但一看就满腹经纶,饱读诗书,绝对不可能是个文盲加流氓的样子,虽然举了手,却低着头唯恐被人直视的样子。这个人是蒋昊阳,是正经的北平大学物理专业毕业的大学生,原本也是个家有良田的富家子弟,不想父亲吸鸦片,把祖宅吸的都卖了,父亲一死了之,母亲百病缠身,他身无分文还背着父亲抽鸦片留下的债务,带着母亲在医院门口跪着,被路过的伍世青看见了,伍世青给他还债,给他母亲治病,换他到东帮里来做文书。于是这个过去连鸡都不敢杀的大学毕业生,成了凶名在外的东帮唯一的文书。其实伍世青很尊敬蒋昊阳,甚至于全东帮上下都很尊敬蒋昊阳这个帮里仅有的文化人,所以谁也不懂他为什么都在帮里待了两年多了,还是见了谁都一副很怕的样子。两年多,蒋昊阳共参加并记录了三十场总堂口议事,从来没有说过一个字,今日他举手了,众流氓都震惊了!然后听见他说:“这会子一点半刚过,若是要五点前散会,总共只有大约两百分钟,八位堂主,每位堂主最多只能说二十五分钟,若是给五爷还留些说话的时候,鄙人以为是每位堂主说二十分钟为佳。”【他在说什么?】【好像是说老大之前给的时候长了】【切!以为文人多有骨气!也会拍马屁】【为了拍马屁又压了老子十分钟!】【读书人真虚伪!】【算了,这穷书生三年就说这一句话】【还好一屋子的文盲,肯定不知道蒋昊阳是在说老子算错时间了,不然老子颜面何在】-五点准时散会,伍世青一刻不停的领着齐英去英德接怀瑾和慧平,如今已经是冬季,英德的学生都换上了冬季的校服,女同学是夹棉的绒面斜襟深蓝色上衣,下面是黑色的百褶裙,配黑色的绒袜,以及黑皮鞋。虽无春季校服颜色明亮,但衣衫再明亮终究也比不过女学生的容颜之美,都是花朵一般的年纪,便是暗色也能让人看出一些缤纷之感来。怀瑾知道伍世青要来接她放学,还未下课便收拾好了书包,铃声一响便拉着慧平跑出了教室,但总归也不愿被人见了自己气喘吁吁的模样,也不愿乱了发辫,跑了几步,与后面大批的同学隔了一段距离,便慢下了脚步。不多时,吕沛薇与柳述安便从后面追了过来,吕沛薇笑道:“平日里也没见你们跑得这样快,可是赶着去哪儿玩?”“哪里?!”怀瑾道:“还不是你们说周末要去跑马,我这就与慧平去各挑一匹马。”听了这话,柳述安想起昨日怀瑾说自己家里没马,忍不住大声调笑:“你现在知道你家有马了?!昨日不是还没有吗?”慧平闻言笑骂:“就你讨厌!”而一旁怀瑾想到昨日夜里伍世青让她例数他的产业,也是难免脸颊有些泛红。几人说着话便到了校门口,远远的便见马路的对面见着伍世青那辆打眼的福特。伍世青有几台车,通常他自己便坐这台福特,后来怀瑾上学,他愿意是将这台福特给怀瑾上下学用,但怀瑾觉得且不说这车太打眼,就说伍世青是要跑着谈生意的,自然是坐好车,她上下学实在没必要如此张扬,于是通常接怀瑾放学的是一台路上常见些的雪佛兰。如此伍世青的座驾往那里一停,即便他本人不下车,英德的学生多数便都知道,是伍世青亲自来接金怀瑾同学放学了。吕沛薇凑到怀瑾的耳朵边儿,小声道:“难怪你跑得快,原来是怕伍老板等得着急!”说完又笑道:“伍老板虽是你远亲,对你真是比亲兄长还好!反正比我那个总是跟我吵架的哥哥好多了。”或许是吕沛薇凑得近了,怀瑾听了她的话只觉得耳根到脸颊都有些发热,匆忙的道别后,便与慧平一同跑到马路对面上了车,坐进车里便听伍世青问:“怎么脸红红的?”伍世青原是随口一问,不想就见小姑娘扭头眼睛一瞪,嗔道:“哪里有红红的!没有!”明明今日早上出门好好的,这是又怎么惹这位大小姐不高兴了?!!!第34章付春是跑马场的马夫里管事的, 这一日早上一来便听经理常育衡吩咐,将马厩里里外外打扫一番, 道是伍世青下午要来选马。要说伍世青要来这事还真是有些新鲜。这跑马场虽说当年是一个英国人建的,但随后不久, 那英国人回国,便将跑马场转卖给了东帮, 从此一直都是东帮在管,说起来也有十数年了,过去严大鹏还是东帮老大的时候, 倒是也常来赌几把,而伍世青上位之后, 显是对跑马没什么兴趣, 跑马场的经营又没什么问题, 常育衡做得也尽心, 寻常一个月都难得来一次,便是有事,也是常育衡亲自上堂口里跟伍世青说。不得不说,在付春看来,如今的老板伍世青真是个怪人,作为一个帮派老大,除了交际,基本不上赌桌,连马也不赌,倒是常去舞厅, 但也没人见他跳过舞,尤其是近几年,常年是一身长衫,偶尔还在手腕上挂串佛珠,加上一头白发,确实是有了一些老成持重的架势,但一想他其实也就不过三十,实在是有些怪。要付春说,这男人即便有了权势,不嫖不赌,又有什么意思。然而常育衡却道:“他若是如你一般整日里就想着这么些子事,他能在这个年纪有如今的地位?前边的严老板倒是又嫖又赌,还抽大烟,是个什么下场?”且不说伍世青有如今的地位是不是因为他不嫖不赌,前边严大鹏确实是又嫖又赌又抽大烟,然后死于非命没错的。冬日的天黑得晚,五点便已然有些阴沉,付春按照常育衡吩咐了特地洗了个澡,换了一身干净衣衫,五点过了,便将马场里的灯都开了,早早的候在马厩的门口,原是蹲着的,不想被常育衡骂了一顿,道是难得的一身干净衣衫,蹲得膝盖上鼓两个包,见了老板不体面,便赶紧的起身,垂手站着。大约五点半的样子,一辆汽车从外边开了进来。跑马场的规矩,车子是绝对不能进的,就怕哪个浑的开车进来撞了场子里跑的马,马场里的赛马不比外边寻常拉货的马,配种和饲养的钱可以买好几台汽车。然而这规矩自然拘不到自家的老板,那汽车直接开到马厩的门口方才停下来。汽车停稳后,齐英,慧平,伍世青和怀瑾下了车。付春虽然不过是跑马场里一个马夫的管事,伍世青也不常来,但也认得齐英和伍世青,虽见四人下车便立马低了头,却也忍不住往慧平与怀瑾瞧。两人依旧是一身女学生的校服,但因这会儿日头几近下去,寒气上来了,皆在校服外加了一件缎面小袄,慧平先一步下车,身姿高挑,面容姣好,娉娉婷婷,已然是付春见过的小姐里极出众的模样。付春心道这应该就是报纸上所说的,老板家里那位远房的小姐,只是不知道为何未坐后排,竟在前排,这心思还未转完,却见慧平回身拉开后排的车门,从后面又将怀瑾请了出来。这一日前半晌下了些细雨,虽然午后便停了,但冬日里地上干得慢,慧平道:“小姐仔细脚下滑。”怀瑾应了一声,搭着慧平的手,从车子里抬步出来,站定后睁大了眼睛往四周瞧。这跑马场虽是十数年前建的,但一年前又重新装修过,场地看台皆置办的最新最好的。伍世青待怀瑾看了一会儿,道:“怎么样?”怀瑾闻言回头笑道:“我过去也没来过跑马场,没什么比较,倒是说不出个什么,不过看着倒是气派得很。”伍世青听了便道:“这会儿没比赛,回头你若有兴致,不嫌吵的话,比赛的时候带你来玩,热闹得很。”怀瑾听了自然是说好。二人说完话,早就等在一边儿的常育衡上前行礼问好,又回身指着付春与二人道:“这是马厩的管事付春,若是爷和小姐要挑马,想要什么样的,尽管与他说。”付春原本以为慧平如此出众,应该是小姐,结果竟是个丫头使女,再见怀瑾下车,虽是和和气气的,不像往常见的小姐太太们一般骄傲的姿态,但周身气度不凡,也是前所未见,忽然听见自己的名字,一时竟忘了朝代,慌张向前几步,垂手单膝一曲,道了一声:“给您们请安了。”这旧礼行得实在是有些过时,慧平见了噗嗤一笑,慌忙捂嘴,怀瑾也笑道:“您太客气了。”付春闻言起身一时也是窘迫得很,常育衡连连拱手道:“这家伙一年到头的伺候马,每日见马的时候比见人的时候多,爷和小姐见谅。”这倒是没什么好怪罪的,四人说着话,付春从马厩里牵出一匹深棕色的高马,只见那马毛发闪闪发光,四蹄强健有力,便是伍世青这种不爱马的也看得出,是匹很好的马。常育衡道:“这匹马名叫筋斗云,虽然并非冠军马,但也成绩颇好,而且外形好看,很受欢迎,而且脾气极好,出去游玩是很好的。”筋斗云?!!!那谁骑上它不就是孙猴子了?怀瑾闻言掩嘴直笑,便是伍世青也难免嘴角挂了笑。马是好马,只是这名字有些逗,而且有些太高了,看着总觉得危险。伍世青道:“可有矮一些的,适合小姐骑的?”此前伍世青只说要来挑马去游玩,未说是给怀瑾挑的,常育衡心里虽奇怪未听说老板有这爱好,但也未多想,便让付春挑了这匹威武健硕些的,不想竟是给怀瑾骑的,如此似乎便有些不合适了。常育衡难免要奉承道:“如今会骑马的小姐不多了,小姐好生厉害。”怀瑾道:“您抬举我,我不过是幼时骑过,也骑得不好,慧平骑得好,而且她属猴,也不怕高,您这匹筋斗云配她倒是正好,便给她骑好了,只是要劳驾您与付管事另外给我挑匹矮些的。”这便是说笑了,慧平顿顿脚,脸颊泛红,道:“我刚听了这马的名字,便知今日定要被你打趣了!”怀瑾闻言却笑道:“那倒是我随了你的心意,你非得谢谢我。”说着话,付春从马厩里又牵出一匹马来,只见那马毛色雪白,鬃毛蓬松,昂首挺胸,目光清澈又明亮。付春道:“不瞒小姐说,这一匹并非赛马,原本是一位小姐托咱们为她从外边引进的,没想着马到了,那位小姐不要了,所幸当时这位小姐下了一半的定金,都赔给我们了,便用这笔定金将它养着在,平日里无事便让它在场子里跑跑,脾气是再好不过的,纯血白马,骑出去也是极体面的。”听了这话,伍世青扭头往自家小姑娘一瞧,果不其然自家小姑娘哀悯的看着那马,心疼得不得了!【就是一匹马罢了!】【唉!女子啊!】身世这般凄惨的的马,怎么可以拒绝?!如此怀瑾的马也就定下了。付春道:“因为总想着将它卖出去,又没卖出去,也没个主,这马一直没起名,劳驾小姐便给它赏个名吧。”怀瑾往这白马看去,见它毛色纯净,皎皎如月,便道:“那就叫它明月吧。”不料话音刚落,却听一旁伍世青点头道:“这倒是好。”又接着对付春与常育衡道:“名字都给起了,回头这马的饲料钱你们单独找小姐要。”怀瑾知这是打趣她,扭头看了伍世青一眼,道:“我出便我出!”说完又道:“我还养不起一匹马么?”那自然是养得起的,自家大小姐可以誓言旦旦男人宅子孩子都自己养的人。伍世青未再说话,总归不能在人前让自家这位大小姐下不来台。随后怀瑾与慧平皆上了各自选的马小跑了一圈,两匹马确实如所说的温和乖顺,如此周末怀瑾与慧平跑马游玩时用的马便算挑好了,眼见着夜色也下来了,四人便准备回府了。临了走的时候,慧平拿出一盒胭脂,递给付春,道:“你挑的马,小姐很满意,你差事办得好,以后爷自然不会亏待你,那是你们爷们的事。但另外一头,不管怎么说,也没有说让你白白请安的,如今是新政府了,我们也不说赏,送你太太一盒胭脂,你替她先收下,回头替小姐转交给她,可好?”那如何能不好,付春自然是双手捧过胭脂,连连道谢。如此四人便上了车,只是待到车门关上,齐英发动了汽车,一边儿往外开一边儿说道:“这小子今日撞大运了,您二位手里的胭脂可都不便宜,只怕回头当了,能当聘礼把相好的娶进门做姨太太了。”这话一出,怀瑾与慧平皆是一愣,慧平道:“我指明了是送他太太的,他还能拿去当了娶姨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