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又难免想到早前怀瑾与小莲说读书便难免被骂,当时他还心里觉得好笑,想着他伍公馆的大小姐,谁敢责骂。如今再看,到底自家小姑娘是读书人懂读书人,看的明白,倒是他自以为是。费允文道:“允文我多嘴问一句,昨日怀瑾是真的身体有恙,还是另有他事?”事已至此,伍世青倒也无意遮掩,直言道:“确实是另有他事,今日你也见到了慧平,慧平是打小便跟着她的丫头,早前在来我府上的路上,她主仆走散了,那慧平倒是忠仆,来去奔走数月,方才找来,她二人虽是主仆,但情同姐妹,怀瑾自来舍下,便几近未出过门,难得见她高兴,我便想着让她主仆出门游玩散心,便为她请了假。”费允文听了叹气道:“如此确实情有可原,恕我直言,如此事由五爷您请假时与我直言便可,直接记了事假便好,沈老师那边也无话可说,大可不必告了病假,被她说道不休。”说完又道:“不过此番确实是冤枉至极,也是我做人师长的疏忽,竟不知怀瑾竟是受过洗的天主教徒,不然一开始便言明,便没了后事。”说到这里,便是费允文脾气甚好,也难免言语愤然道:“但后面慧平既然已经言明怀瑾理应有公假,沈老师却依旧咄咄逼人,出言不逊,实在是有失为人师长的气度。”要说此事前后,费允文对怀瑾也算是多有袒护,如今及时告知,又自责万分,伍世青本该有些宽慰谅解之词,但伍世青心烦意乱,哪里还有心思顾及他人,随意说了几句场面话,便挂了电话。如今既然怀瑾已然愤而离校归家,伍世青原是想立刻回家,但无奈事务实在繁多,忙至下午四点多才算是勉强了事,想着自家小姑娘如何委屈如何难过,心急如焚的驱车回了家,却还未进门便听到了清脆的笑声,待到车子开进去……冬日清朗的下午,穿着银杏色长衫的小姑娘正在荡秋千,和煦的阳光透过稠密的香樟树叶洒落下来,金色的光点如星星一般落在她的身上,微风拂过她的百褶裙,她轻盈的就像是鸟儿一般,高高的飞起,又轻轻的落下,笑声悦耳的每一声都好像在敲打着老流氓的心。【老子!!!】一座房子,有人才是家,若是没有人,那便只是一座房子。伍世青走下车,戴着毡帽,走过去,眼见着原本欢喜万分的小姑娘面色一凝,慌张的从秋千上下来。有些话,从昨日知道沈茹欣出言诋毁之时,伍世青便想说,比如“是我过去惹了麻烦,倒连累了你。”怎奈未说出口,却不料事已至此,伍世青觉得自己怎么也该说一句“对不住”,毕竟如今想来,退一万步,昨日若是小姑娘说要请假的时候,他与费允文直言,不要自作主张请了病假,也就无事了。然而,话到嘴边儿了,伍世青说道:“终于不用上学了,可算是称了你的心。”便见原本交握着手,鼓脸瞪眼的小姑娘酒窝儿一掀,嘻嘻一笑,得意的眉毛都快飞起来,说道:“可不是?就被你知道了!”然后撅着嘴,顿顿脚,说道:“我不怪你害我被骂,你也不能怪我自己退学!”【唉!真不怪他不下手!这就是个孩子!】-这自请退学真的是怀瑾一时兴起。她原本是真的想着,写检查就写检查吧,认了,怎想的沈茹欣不依不饶,她也是一时脾气上来了,便请了退学,然而待到话说出口了,却豁然开朗,终于不用再去上学,每天写作业了,然而她总归还是怕回头被伍世青骂,不想伍世青竟然没骂她,只是默然片刻便扭头走了。奇奇怪怪的!怀瑾戳一戳旁边的慧平道:“你说他怎么了?”慧平也是不明,看着那长衫白发的背影,想了想,道:“约莫是被你气狠了,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好像也只能这么解释了,怀瑾识趣的从前面的花园绕到后院,从后院的后门进了屋,又从下人的楼梯猫着上楼,成功的避开了伍世青的视线回了房。要说人真是奇怪,原本每日作业做不完的时候,夜里一到九点多就犯困,如今退学了,作业也没了,十一点多了也睡不着,还在床上把肚子给躺饿了,一般过了九点,便是有事,怀瑾也不会拉铃叫人,自己裹了大衣下楼,去厨房里找了一些饼干,端着上楼的时候,发现内客厅的灯亮着,走过去一看,却见那个白发流氓一手酒杯一手香烟坐在沙发里,没有书,也没有音乐。怀瑾站在门口,问道:“你在做什么?”伍世青道:“抽烟,喝酒。”怀瑾听了一笑,道:“我自然知道你在抽烟喝酒,只是大半夜的,你自己坐这儿,就只抽烟喝酒吗?”就只是抽烟喝酒,如果看书的话,伍世青早就睡着了,但是说起来有点儿掉价,伍世青道:“想一想事儿。”“那你要吃点儿饼干吗?”怀瑾将自己手里的饼干往前送一送,但想了一想后,又补了一句:“若是你忙着想事,没空吃,我便自己端上楼吃。”忙个什么?伍世青点头道:“那就放下吧。”怀瑾走过去,将装着饼干的点心盘放到伍世青面前的茶几上,在侧面的单人沙发里坐下后,拿了一块饼干递给他。伍世青按灭了雪茄,又将酒杯放到一边儿,接过饼干。加了葡萄干的曲奇,口味有点甜腻,但也还不错。“怎么这么晚了还不睡?”“睡不着。”“还是因为白天的事烦心?”“不是吧?反正就是睡不着。”白天的事,当时怀瑾确实是生气,但事情都过去了,而且挨顿骂,以后都不用上学了,怀瑾觉得还是划算的,却听伍世青道:“此事说起来还是我连累你了,当年我想娶她,很是追求了她一阵子,原本想着她拒绝我不过是女子寻常的矜持,后来看应该是真的对我无意,心里定是极厌烦我,如今将气都往你身上撒。”要怀瑾说心里话,她也是觉得虽然她确实有错,但沈茹欣多数还是因对伍世青的不满,而对她存了偏见,拿她撒气,但她总归不能这般说,只笑着说道:“你莫非还将我说你害我的话当了真?此事说起来也确实是我不对,我就是谎称病假,实则是出去玩,没什么不好认的,学生犯了错,老师训斥也算是常理,只不过我打小就不乖,我娘骂我我都不乐意听,所以才不愿去读书,与你又有什么关系。”伍世青知道这不过是怀瑾的宽慰之词,他也无意追着自谴,只是笑笑,也未再接话。如此二人一时竟沉默了片刻,怀瑾见伍世青垂目无言,心道他定是有事要想,本想识趣离开,却忍不住问:“你是极喜欢那位沈先生吗?”“嗯?”伍世青听了一愣,抬眼见怀瑾正一双大眼睛探究的看着他,难免一笑,道:“那倒也不是。”“若你不是极喜欢她,为何想娶她?”“我想娶个有文化的文明女子。”“如今有文化的文明女子可不少,你怎么偏偏就看上她了?”“是不少,但我也没认识几个,她……总归长得还算周正?”怀瑾闻言又想了想沈茹欣的模样,即便如今已为人妇,也确实还算好看,当年少女之时定然更好看些。【呵呵!男人!】话已至此,怀瑾也觉得自己不该再多说什么,但见伍世青虽然又拿起酒杯,脸上却并无不耐烦,倒也是愿意与她说话的样子,便又说道:“你家里也没个长辈女眷,我虽然年纪小,没什么资格,但忍不住多嘴说一句,你这想法实在是不高明。”【来了!来了!】伍世青活了三十年,就没见过哪个心胸宽阔的女子,但凡男人犯错,多是要被揪着不放,而女子之间相处却是比男女之间更是苛刻,更易记仇,自家小姑娘虽然小,但也是女子,被沈茹欣如此责骂,进而自请退学,在他面前却一句抱怨没有,倒反过来宽慰他,实在不是常理。忍不住多嘴说一句?怕是十句二十句都说不完。若是不让她说,只怕回去还是睡不着。伍世青耐心求教,道:“如何不高明?”怀瑾见伍世青脸上也无愠色,便接着说道:“你娶妻,想娶个有文化的倒是没错,但若是单凭这一条便决定娶谁实在是大错特错,娶妻娶贤,这个贤并不是指要娶个读过多少书的,贤,是贤德,德也是一条,德是人品性情,但要我说,贤德也不是最重要的,你至少应该娶个敬重你的女子,不然娶个活菩萨回家,天天对着你没鼻子没眼的,有意思吗?”【有何区别,就上海这地界,哪个房子里不是男子被女子骂得不敢抬头,便是东帮老大半夜想自己喝个酒也被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逮着骂得没鼻子没有眼】基本的体面还是要维持,伍世青一本正经的点头,道:“听你这么说,倒也是。”怀瑾原想着伍世青不会听她的,不想见他倒是一副受教的模样,觉得可能真是家里无长辈女眷,无人给他筹谋终身大事,所以她一个小姑娘说的话,他也能听几句,便又道:“你如今确实是该娶妻了,你若愿意听我说,我便说几句,你参考一二。”【不只几句!不只几句!只怕没半个小时说不完】伍世青在心里叹口气,道:“你说。”“你若是想娶个有文化的,别往那书香门第里找,那种家里的人有本事的不一定有,倒是很可能一家子自命清高却半点儿本事,吃你的用你的还瞧不上你。你往那经商的家里里面找,经商的务实,得你垂青怕不是全家上下要高兴坏了,家里的小姐也是娇养大的,多也读过书,学问不一定比书香门第差。找个懂的感恩的,你略扶持一下她娘家,她自然万般随你心意。莫找那经年世家,你帮她了,也看不出来,小门小弟的也不行,眼界太小。”说到此处,怀瑾又想了想,接着说道:“或者你寻个家里在政府任职的,她娘家求财,你也多少能得些好处,都高兴。”这听起来是个新思路,怀瑾难免又想了想,伸出一个手指,说道:“也可找军官家的,司徒啸风与你本就交好,你看看他家有没有直系侄女外甥待嫁,我听闻他父亲司徒磊有个妹妹,兄妹感情极好,但他那个妹夫没什么本事,全靠司徒磊扶持过日子,好像是有个女儿,你若是娶她,司徒磊定然高兴他妹妹有个能干的女婿,必然要帮扶你,而你本来于他又多有助益,自然是和美。”说得还真像那么回事,伍世青晃一晃手里的酒杯,忍不住笑道:“你倒是知道的多。”【好像是知道的太多了!!!】“我在学校听同学说的。”怀瑾道。英德的学生多数家庭殷实,不少当官的子女,知道司徒啸风的家事倒也不奇怪。夜太深了,小姑娘滔滔不绝说得累!伍世青想想小姑娘也有十六了,拿了个杯子,给小姑娘也倒了一点点酒,道:“润润嗓子。”【喝点儿好去睡觉】小姑娘看看面前的酒杯,鼓着脸很严肃,道:“我在跟你说正经的。”老流氓连连点头,道:“是!正经的!正经的!”小姑娘有些生气,道:“我觉得你没有认真听。”说句心里话,老流氓觉得小姑娘说得挺有道理,回头他可能真的要认真的想一想,但这个时候他又忍不住逗一下孩子,道:“我有认真在听,只是我想着,难道我就不能找个我自己喜欢的?”【呃……】【老流氓一把年纪头发都白了,竟然还想谈爱情?】【果然他当年就是喜欢那个沈茹欣,现在不好意思承认了】【瞎子!瞎子不配有爱情!安心找个合适的就得了】【唉!想我才十六岁居然要操心一个三十岁老流氓的终身大事!!!】【我太难了!!!】第26章有些话,说的时候本心确实是玩笑,但说出来后,却忽然觉得也颇有道理。比如伍世青确实也没想着如时下一些文明人士一般寻个女士,谈谈爱情,情投意合,再美满的结婚,虽然他不想承认,但之前追求沈茹欣时虽然兴致勃勃的模样,实则心里难免也有些不耐,不过是为了顺应如今盛行的爱情之风罢了。按照伍世青心里想的,找个合适的女子结婚,最主要的还是生个孩子告慰仙去的父母,将孩子好好抚养成才,将来也好老有所依。合适,是最重要的,不能太上不了台面,毕竟他总归有些场合是要带着太太同去。不能有风月背景,虽然他并非看不起风月女子,但娶回来当太太,还是清白些的好。有些文化,能将孩子管教得像样一些,那便更好了。然而,等到伍世青自己说“难道我就不能找个我自己喜欢的?”,他忽然觉得也许自己往日就是错了,他刀口上舔血,几番死里逃生,活到如今怎么就不能挑个自己喜欢的?可待伍世青朝怀瑾望过去,却见小姑娘一脸的不以为然,道:“你一个大老爷,自然要娶个对你多有助益的,回头看着哪个喜欢的,收了做姨太太娇养着哄你开心便是。”伍世青看着小姑娘一脸的稚嫩,却说着老八股的死板老太太说的话,忍不住乐得直笑,道:“你自己嫁人,要找个不娶姨太太让你烦心的,却让我见着喜欢的收了做姨太太?”怀瑾闻言却一本正经问道:“你是男子,我为你打算,自然是想着你如何过得舒坦,那定是有人助你事业顺遂,你又过得快活才对,我是女子,我为我自己打算,自然是我怎么舒心怎么来?是不是?”竟然很有道理!伍世青没怎么读过书,跟读书人讲道理有点儿费脑子,但是好歹混过些江湖,不算傻,喝口酒,脑子里捋一捋,然后说道:“难道我不能找一个对我有助益,我又喜欢的?就一个人,我还省点儿口粮。”“你还缺一个人的口粮?”怀瑾道:“我如此想倒也非只为你,也是为你以后太太着想,安安生生的父母之命成的亲,她本来也就图个衣食无忧,即便是你有了新人,但凡你能对她尊敬一些,她都能一辈子快快活活的,若是你偏生要追求文明,让她对生活有了不切实际的憧憬,将来有朝一日,她容颜不在,你再有了新人,怕是她如何也不肯依,到时你作为男子,离婚再娶也没什么不好,她作为女子又何等凄凉,便是你念着旧情不离婚,她下半生怕也难以释怀,又是何必。”伍世青原是说笑,不想竟听怀瑾如此言语,也是一愣,却见怀瑾一脸肃色,极为认真的模样,刚想调笑一句自己如今一个太太都娶不到,怕是没有找姨太太的命,却见怀瑾涩然一笑,似是有些尴尬,说道:“我倒不是针对你,只是如今哪个追求爱情的男子不是这般,好的时候自然想着朝朝暮暮到白头,但要我看,爱情这个事,有一便有二,能喜欢第一个,就必然有第二个第三个。能一个时间只喜欢一个便已是难得,若是要求对方一辈子只喜欢一个实在是有些苛刻。”要说自从前朝覆灭,文明政府成立以来,极为推崇男女婚姻自由,许多男子皆以与父母之命成亲的旧式太太离婚为荣,即便是新式婚姻,若是婚内男女有谁喜欢上他人,离婚也是寻常事,若是一方不允,反倒是为人嘲笑迂腐,出轨者直接另外置了宅子与新人以夫妻身份居住,也无人质疑。更不要说未婚的男女,一个男子有几个女朋友也是常事,并不会有人质疑他人品,反而赞他进步文明,追求婚姻自|由,不可说是不混乱。但即便如此,多数年轻的男女依旧对爱情充满向往,倒是少有像怀瑾这般年纪的小姑娘对爱情如此抵触。伍世青见说到此处,怀瑾脸上竟有了落寞之色,虽不明她一个小姑娘何至于如此,但随即便又点了一支烟,笑道:“你倒大可不必烦恼这些,将来若你家的那位敢不随你的意,便是你让他换双袜子他不听你的,你将他领我这里来,我当即打断他的腿。”怀瑾闻言朝伍世青望过去,却见这老流氓龇牙咧嘴,夹着香烟的手指天指地,一副凶狠的模样,忍不住乐得歪倒在沙发里,脸埋在胳膊上,伏在沙发的扶手上咯咯笑个不停。到底是年纪小,不高兴也就一会子,高兴也是一会子,好哄。怀瑾笑了一会子,直起身见伍世青抬眼看着她,嘴里含着笑。她自然知道他是逗她玩儿,顿时觉得此人真是好,虽然出身所限,寻常的为人处世,言语之中难免粗鄙,但为人细心,竟也时有温柔,虽然经营的事务也不太体面,但以他的出身,能有如今的成就确实难得。这般想来,竟也是个难能可贵的丈夫人选,若是让他娶了别人,实在是有些亏。于是,这边伍世青见着自家小姑娘笑过后抬头看了他一眼,小脸忽然微微泛了红……【哦呵?ヾ(≧o≦)〃】“你……”“嗯?”【吞吞吐吐!】“你若是不嫌弃……”“嗯?”【急死个人!】“你若是不嫌弃,我……”“嫌弃什么?”【稳住!伍世青!】“你若是不嫌弃,我将慧平许配给你吧。”“啊!!!”痴心妄想,思想跑偏的老流氓夹着雪茄的手一哆嗦,竟将雪茄掉到了地上,生生将地毯烧了一块黑!怀瑾见他这般模样,也是心里一慌,她自己也是个小姑娘,自己都没嫁人,更不要说给人做媒,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说这样的事,竟然把人吓得烟都掉了。这是不同意?怀瑾原想着自家丫头这么好,比沈茹欣好千倍万倍,若是她开口,伍世青定然马上就答应了,不想他竟像是受了惊吓一般,赶紧的说道:“你是不是嫌弃慧平的身份是我的奴婢?”伍世青捡起自己的烟,闻言立时否认:“并非如此,并非如此。”“那是为何?”在怀瑾看来,慧平没有哪一点儿不好的,也只有身份这一点儿上有些不妥,马上说道:“慧平虽然是我奴婢,但我与她情同姐妹也非嘴上说的,我母亲去世前给她改了户籍,她同我一般姓金,真的便是我姐姐,我平日里待她也是姐妹之礼,只是她家世代是我家的家奴,所以她自己一定要守奴婢的礼,若是她出嫁,定是以我姐姐的身份,你若是娶她,不管你聘礼下多少,我原样让她带出门,另外再在上海买一栋楼给她做嫁妆,地段让你选,定然不比你娶任何一家的小姐得的少。”想到伍世青说他想娶个有文化的,怀瑾必须要强调一句:“慧平虽与我一样未在学校里读过书,但学问不比念过学的人差,精通英文,国文数学也是很好的。”【压根就不是这码事!】【老子缺钱?!】【好生大方,丫头出嫁都能陪嫁一栋楼!老子如果只要一栋楼是不是显得老子特别傻?】伍世青这边将掉在地上的烟按灭了,有些泄愤的丢在烟灰缸里,抬眼见自家小姑娘一双如湖水般清澈的大眼睛看着他,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人小姑娘是多信任你,才想将自己如姐姐一般的贴身丫头嫁给你。【可以再信任一点儿,真的】然而,也就在伍世青在心里骂一句自己实在不是个人,张嘴想说点儿什么的时候,却见慧平从外面路过,伸头看了一眼,见着有人,小跑着过来,站在门口,笑着说:“爷和小姐在吃宵夜呢!”【不只是吃宵夜,还在谈你的婚事】 婚事还没谈成,怀瑾自然不会在伍世青在的时候,当着慧平的面说,只是看着慧平手里的一摞钞票,笑道:“大半夜的,你这是拿着钞票在做什么?”说到钞票,只见慧平立时喜上眉梢,高兴的几乎跳脚,扬扬手道:“这不是才赢了钱?!今日我手气可好,赢了齐英一千多块,可算是把小姐你过去输给他的都赢回来了。”何止赢回来了,还赢出多的来了!怀瑾往慧平身后一看,后面手插着裤兜,慢慢悠悠踱过来的可不就是齐英,忍不住笑道:“真是好得很,齐英也有今日!”被挤兑的齐英瘪瘪嘴,眼神飘着看看顶上的灯,看看窗户,看看桌子,看看椅子,满不在乎的语气,道:“今日手气不好,过两天便赢回来了。”岂料这话一出,便听伍世青呲牙一笑,很是幸灾乐祸的样子,道:“你小子也有手气不好的时候。”齐英听了却梗着脖子,道:“谁都有手气不好的时候,我自然也有。”想齐英从十三岁便跟着伍世青混赌场,到如今,尤其是近几年伍世青就没见他输过,以至于伍世青现在都等闲不让他去赌场玩,免得一看见他去了,人打牌的全跑了,影响生意,所以他才只能在家里喊着水生吴妈一起打麻将,如今竟然一个晚上输给慧平一千多,还说手气不好?伍世青只是笑,懒得拆穿他。而齐英的传说,怀瑾自然也听过,不过也没必要拆穿,而慧平惯来极守丫头的规矩,打牌这等在她看来过于闲散之事她是绝对不做的,竟然与齐英打牌至深夜,似乎也没必要拿出来说。怀瑾起身,笑着拉慧平直接上楼睡觉,至于想将慧平许配给伍世青之事,似乎也就没必要再提了。如此这一夜便算是过去了,伍世青这一天心情可谓是大起大落,第二日起得也晚了,早饭也没吃,便去了堂口,中午的时候却在堂口接到费允文的电话,说是晚上要与廖长柏一起拜访伍公馆,伍世青知道是要说怀瑾退学之事,也就应了。费允文与廖长柏是晚上七点多到的,伍世青亲自出门相迎,将廖长柏请到上座,廖长柏自然推辞不坐,伍世青也未坚持,只是将上座空出来,自己陪坐在一旁,让怀瑾亲自捧了茶过来奉上。怀瑾奉完茶,行了礼,伍世青扬手让她退下,然后便听廖长柏道还是希望怀瑾能回去上学。费允文拿出一叠试卷,递到伍世青的跟前,道:“五爷您请看,这是上个礼拜期中考试的成绩单,昨日方才批改完毕,怀瑾名列全班第三,国文,算数,几何,英文,地理与历史皆是甲等,只是物理和化学是乙等,操行成绩也是甲等,若是就此退学实在可惜。”伍世青接过试卷,一张张的翻,虽多数看不懂,但也看得到打头的成绩,想着自家小姑娘半路上学,竟有如此好成绩,难免脸上有些得意之色,然而,关于怀瑾读书之事,伍世青已然早就心里有了打算。“世青我虽无甚么学问,但向来敬重有才学之人,久仰廖先生之名,从未曾想过有朝一日能在舍下得见廖先生,实在是万分荣幸,理应但凡廖先生之言,无不称是,但唯有此事,恕世青不能从命。”“我敬重廖先生之为人,不敢在廖先生面前打妄语,此前言及怀瑾乃我之远房表妹,实则并不是,她乃我伍世青的救命恩人,她出身殷实,幼时机缘巧合,出于善良救过我一命,若是无她,我伍世青可能早已命丧黄泉,说是再造之恩不为过,我虽救命之恩从不敢忘,但想她家境如此之好,实在不好厚颜攀附与她,怎想的她一朝失孤,竟还记得我,前来投奔,我自然是竭尽所能,无所不应。”“我伍世青三岁丧父,五岁丧母,吃百家饭长大,从未有过一个亲人,中年得她,是妹是女且不说,说是如获至宝不算过,此前送她读书乃我一个无知之人的一厢情愿,她实则便是百般不愿,更是曾因此离家出走,万幸被我找了回来。但也由此得知,她有一教父在香港,原是想去投奔她教父。如今有出了这等事情,我不敢妄言沈先生之是非,但为人家长,我确实是万般痛心,孩子与我直言,是绝不愿再去学校,我唯恐此次若是不随她之意,她弃我而去,我该如何是好。她若是我亲妹,我自然可言辞命令于她,但她实则与我毫无干系,若是她执意要去寻她教父,我实在是毫无立场挽留。”“我,实在是舍不得。如此读书之事,便算了罢,此番是我这个孤寡之人与怀瑾对不起两位先生的厚爱,往后若是两位先生有用得到我伍世青之处,尽管直言,我伍世青绝不敢有一句推辞。”作者有话要说:最近群里大家对沈先生的行为感觉还是有些误解。首先,作者是晋江混了十年的老猫,写文的路子可能跟惯常大家看的晋江文有那么一丁点儿不同。比如,大多数的人并非那么恋爱脑,如司徒啸风,他一个军阀即便是看到漂亮的姑娘撩一两下,不可能因为那么点儿小兴致,跟大佬过不去,钱和利益哪个都比女人重要。如沈茹欣,她作为一个有知识,清高,不畏强权的进步女老师,她压根就看不起伍世青,连带看不起怀瑾,她只是一个现实里常见的有些偏见的老师,这种老师其实特别常见,反正我遇到过,虽然不是对我有偏见。再比如背景,文化背景我设定的是民国时期,这个时期的男女关系特别随便,说是追求爱情,差不多等于追求滥情,劈腿出轨都完全不叫事,稀疏平常,所以司徒啸风自己家里几个姨太太,他依旧毫无顾忌的撩怀瑾,大佬也不好明打明的发火,怀瑾也不好明打明的叫他滚蛋。而怀瑾实际上算是一个有文化的旧式女子,对于爱情这玩意,在她眼里并不是个好东西,基本上算是一些人对婚姻不负责任的借口,这其实算是一种思想的局限性,不能说是对的,主要还是她年纪不大,虽然受过教育,但看问题难免会有一些欠缺的部分,说这些主要是为了方便大家阅读,其实这样不一定大家读得舒服,不喜欢这种风格的读者,猫子在这里致个歉先。第27章此前怀瑾道入校月余,从未与廖校长打过交道,实则她自己认为罢了。怀瑾乃廖长柏亲自写条破例插班入学的,他怎会毫无关注。要说当时廖长柏写了入学的批条,落了笔便有些后悔自己太过冲动。不过是见了一张译文罢了,伍世青这种流氓,若是偷奸耍滑,拿张别人代写的字谎称是孩子写的,也不是不可能,他总归是应该亲自见孩子一面再做定论,但批出去的条,泼出去的水,覆水难收,也是没有办法。然而,即便如此,怀瑾入学后,廖长柏并没有将她叫到办公室去问话,毕竟校长亲批入学已然太过特殊,孩子本来又是伍世青这个大流氓家的,若是再叫到办公室里,他即便是随意说一句鼓励之言,也难免让不懂事的孩子误解,此后在学校里不可一世。但此后廖长柏有特地去看了孩子交的作业,字迹有时虽略潦草,但看得出与当时他看到的译文是出自同一人之手。廖长柏也曾在上课的时候到教室的后门察看,发现孩子虽然上课之时左顾右盼,漫不经心的样子,但总归是没有捣乱,而且日常与同学相处倒也算愉快,并没有嚣张跋扈之行,与之最为要好的姚若茗出身贫寒,倒也相处愉快。然而,廖长柏到底是从事教育数十年,比费允文这般年轻老师经验丰富许多,就在这般时不时的留意之中,竟然被廖长柏发现金怀瑾同学的作业,除了国文的作文,其他几乎全都是抄的!金怀瑾同学与姚若茗同学的友谊基本是建立在姚若茗同学每天快速的在课间和中午将作业做完,然后给金怀瑾同学带回去抄的基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