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本文非穿越、非重生,纯粹一部民国时期海归女与腹黑流氓大佬的爱情文。三十年代的上海,安娜留学归来,正准备完婚,却发现家道中落,高富帅未婚夫也劈腿于继姐。她气得发誓要报仇,却人单力孤,正无可奈何,上海滩以作风毒辣而名躁一时的帮派资本大佬戴宗山,却对她情有独钟,要把她收入房中。安娜不屑:你为什么下这么大成本娶我?大佬深不可测的眼睛看向她:我想要的,就非得到手不可。安娜:你个不要脸的臭流氓!大佬:只有臭流氓才舍得在你身上下这么大本钱。后来,安娜兜兜转转最终嫁给了流氓大佬,发现成为大佬的女人,祸害起别人包括大佬都顺手多了。渣男贱女都被踩在脚下,不仅查清了家道没落的原因,还借势搞事业,让自己风声水起。多年后,得到爱情浸润的大佬把富可敌国的财富推到她面前:大佬:爱你多年,我已得偿所愿,这些财富够你十辈子挥霍的,去寻找自己的幸福吧。安娜娇嗔一笑:你就是我的幸福,不飞了,这辈子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你是传奇,是暖暖的爱意,是我人生岁月静好的烟雨。ps:入坑提示1,标甜文:指男主对女主始终宠爱,忠诚,专一。受虐也不改初衷。2,文案中的帮派、流氓......只是女主心中对男主有歧见。男主要比她想象得要干净,也更有能力。3,这是一部欲擒故纵、相爱相杀、爱你恨你,傲娇富家复仇女 ,最终变成腹黑流氓大佬白月光的狗血爱情故事。内容标签: 时代奇缘 甜文搜索关键字:主角:安娜,戴宗山 ┃ 配角:预收文《八零后无敌小泼妇的开挂人生》 ┃ 其它:民国文一句话简介:落魄傲娇女与腹黑大佬相爱相杀立意:真爱、幸福与掐钱,都靠亲自动手。☆、飞机失事窗外微微寒,一截枯枝横亘在椭圆的拱券窗前,上面栖了三只灰蒙蒙的麻雀,绒绒的毛羽,一动不动,呆滞萌萌的样子,像素描画上去的。突然空气中,一声闷闷的爆破,鸟儿瞬间都飞走了,空留下枯枝微微颤。安娜的腿也在颤。像极了几日前的那声巨响,一架正飞行的邮政飞机,一头栽向济南的山头……她醒来后,发现自己倒挂在树枝上,开衩的旗袍如两片剥下来的香蕉皮,露出了两条修长的大腿,像退了毛挂在树杈上的光腚鸡子,而垂下来随风飘荡的裙摆,也如上海沿街晾晒的衣衫,挡住了她微弱的视线。那是济南有浓雾的早上,四处青茫茫一片,她甚至没来及看清山头上腾起的火光,耳边又一声轰鸣巨响,便什么也听不到了。不知倒挂了多久,才被附近的山民救下来,一路用门板抬着,送到了济南的医院。~ ~现在三天了,安娜依然每天呆呆地盯着面前的白墙,身上除了酸痛,已无大碍。对这次乘飞机的后果,糟透了,恨不得自己摔个脑震荡,最好什么也不要记起来。突然,多日平静的病房里出现了一件青布长衫,包着一个骨瘦如材骷髅般的人影飘了进来。说是骷髅,那脸上简直除了一张松懈的皮,啥都没有,脸蹋得满是褶子,显得猥琐奸佞。就这样一副面孔,还架了一副墨镜,歪歪扭扭飘到床前,伸出细长青筋易见的脖子,厉鬼般凝视着病床上的安娜,脸孔上硬是绽出一层阴森森的笑意。安娜只冷冷地回瞅了他一眼,又把脸转到窗户那边,语气冷淡,“你怎么来了?”入院后,安娜向医院报了家里的地址,也没指望家里会来人。若不来,也没什么好遗憾的,她本来在家就没什么位置了。“我、我来看看。”那竹竿似的身材挑着青衫又飘向窗户一侧,顺势倚靠在床沿上,对受冷遇并没意外,下意识地把一柄小巧的雕龙银质烟枪叨在嘴里,没烟土,没火,依然郑重吸一口,也是想闻闻烟枪中存留的鸦片那种苦涩而香甜的气息吧。果然,气息吸进去,人就精神了些,摘下眼镜,露出一双浑浊老眼,被上下干旱出深深深壑眼皮包围着,如多年不下雨的老地皮,洋溢的全是松懈,倦意。“爸,真遗憾,我竟没死。”“不许胡说,咱福大命大造化大。”父亲安德本想指责女儿几句来着,却没张开口。“你能跑这么远的路,还真得谢谢你。” 对于父亲的出现,安娜还是吃惊的,这么一个小人乍富就蜕变成纨绔的人物,平时只会抱着烟枪败家,他还知道自己有个亲生女儿,还知道女儿出事了,能跑到千里之外亲自来看看——还能要求他什么呢?“毕竟你是我女儿,安娜。”“我还以为,你有了她们,早把我忘爪哇岛的井里了。”安娜几乎本能用讥讽的口气与父亲说话。“咦!一听说有只大鸟从天上栽下来......我一大早就爬起来,还穿错了鞋,就直奔火车站了。”“辛苦了。”安娜依旧声音凉凉的,并没下意识地看一眼父亲的鞋。这种小细节不会让她感动。正说着,就听走廊里响起一串密集脚步声,像一支队伍在行军,然后众脚步止住,一声开朗洪亮的笑在门口响起,“哈,这谁呀?千把里路,你还真跑过来了。老泰山,脑子没抽傻呀,一点也没糊涂!”进来的是戴宗山,上海滩近几年洗牌,新近崛起的权势新贵,黑白两道通吃,每次出场都排面很大,走路都是横着的。但现在只进来他一人,后面的跟班都麻溜地等在了外面。安娜本能闭了闭眼睛,脸有些发烧,感觉羞耻,他来做什么?看自己的笑话么?戴宗山身材高大,戴着礼帽,在瞬间显小的病房中央站住,头顶着昏黄的灯光,其影子被投射得庞大,瞬间笼罩了多半个房间,给所有人一种无法躲藏的威压感。安德明显敬畏他,马上离开床沿,稍微闪在一边,垂下手,捏紧瓜皮帽,不那么明显,却也似讪讪地致意。安娜瞥到这场景就觉得脸皮一层层掉下来,这么明显向恶人投降,安家真是败落到地下室去了。这个人好歹还明媒正娶过你的大女儿,就算姐姐安伊死了,前岳父的架子你总要端一端吧,怎么这么没骨头像个不像样的小弟?戴宗山呵呵笑着,看一眼安娜,她神情冷淡,就一门心思打趣老岳丈,还装模做样上前把他的眼镜摘下来,在自己衣襟上蹭了蹭灰,复还给他,“还有钱装你的烟枪吗?”老安一听到提钱,萎靡的神情一下子就高涨了,皮包骨的脸也露出光泽之喜,马上巴结地伸着脑袋到女婿眼前,一脸谄媚说:“没有,要不,你再赞助点?”戴宗山一扭头,对着门外,“让老陶给你一张银票——”老安马上就乖乖小狗似的向门外颠颠走去。戴宗山的话还没说完,却玩味地看着老安的身影,揶揄笑着,“发现你自从好上了这口,心里真没别人了。要不是你能千里迢迢来看安娜,还表现出一丝人情味,我一定让你打个借条。不过这次,算了,送你了。”老安在门口显然从一只手里接过了银票,哈巴狗一样,很没尊严地向里面鞠了一下,然后一溜烟从走廊消失了,也忘记病房里的病人了。现在房间里只有两个人了。令人尴尬的寂静。安娜感觉不舒服,这人要抓着把柄尽情嘲弄自己了。上海申大银行的老板戴宗山,此时身体前倾,一脸揶揄,让病人瞬间感觉到压迫感,“为了躲避我,差点连小命都搭上——何必?”“你,滚!”安娜猛然翻身,想给他个后背,却用力过猛,差点翻到床下,幸亏背后一只有力的手及时钳住了她,把她轻轻拉了回来。安娜也不回头,索性双手遮面,当个缩头鸵鸟,连他的影子也不想瞧见。有一双眼睛在后面静静看着她,眸光深邃残酷,又透着无耐。病榻上的女子年轻丰满,即使受到惊吓,都不掩姿容秀美,尤其白皙的皮肤,吹弹可破;乌发下薄似透明的耳垂,和朴素的耳钉,都让他瞬间眩晕,有一种窒息感。天底下,除了她,恐怕也没人敢这么拿捏他。但他偏偏就忍了她的气。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新婚第一夜:安娜:你是不是有病?上海女人那么多,非得娶我?大佬:我的确病得不轻,眼里只有你。安娜:可我不爱你。大佬:日久生情。-----------------球预收《八零后无敌小泼妇的幸福生活》:文案:八零后陆明月,从小骨骼清奇,性格爽利,见啥要啥,亲自出手,出手必成!人生如开挂,把自己活成了女王范儿。在牛逼大学里看到一枚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校草本草,二话不说,上前拖走,从此收在麾下,等着晋级成老公。当然还得围着本姑娘屁颠颠转,否则要你做甚?极品亲戚?切,这辈子巧了,凡属亲戚皆极品,简直名品荟萃。萝卜快了不洗泥, 陆明月亲自上手挨着撕,软硬都捏扁,什么凤凰男,孔雀女,各种恶霸和渣渣,都让他们和她们见者风逃,闻者哭泣.....下次见了面,大脑门就顶一个服字。其次,赚钱发家致富好快活,赚到手软,数钱数到心烦,不用开金手指,全靠财商和自觉......详尽文内。最后,当英俊帅老公稳坐中科院国家试验室主任,继续把女主宠成公主,比宠女儿还宠,神马曾经的校花,神马现在中科院的院花,神马未来上市公司的司花.....不存在的,人生在世只有女主这朵家花最美,最飒,最蜜,当然也最特么惹不起。幸福彪悍的人生从来不需要解释。加油,女主,你是女王本王。☆、怨恨“这架邮政机,除了你和副机长,没有其他幸存者。我刚到现场看过,都烧成灰了。”他在背后有些淡淡地说。安娜面朝里,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拉过薄被,掩面而泣。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她一定不会坐这驾邮政机,更不该那天飞北平。但世界上没有卖后悔药的。随着脚步声,门口又出现了一个年轻的身影,手里提着饭盒,怕病人不喜见他般,没敢深进。戴宗山呵呵笑着,摆手让弟弟进来,示意把饭盒放在桌上,对掩面的安娜说:“好了丫头,坐起来吃点东西。反正人死不能复生,你就是哭死,也是白白受罪。”安娜动也没动。戴宗山哈哈一笑,在安娜听来,全是嘲讽。当然他有资格嘲笑自己,是自己一步错,步步错。戴宗平则小心上前,“安娜——”“滚!”安娜牙缝里生生挤出这个字。戴宗平像做了错事的孩子,有点讪讪地,躲在她视线圈外,难堪地站着。戴宗山则踱来踱去,还从怀里摸出一根雪茄,这时门口的老陶迅速进来,递上一盒火柴。老大就抽出一根,划出火苗,在嘴巴上的雪茄一上一下地熏燃上,美美抽了一口,把火柴复递给老陶。老陶迅速退到门外。戴老大就叉开双腿,仰着头,对着窗户,慢条斯理吐着烟圈,一副心满意足之感。安娜最讨厌他这副托大的作派,心道如此牛掰,你吐一幅国画试试?“哥,什么时候回去?”戴宗平在后面轻轻地问。戴宗平是很漂亮的男子,一脸上海小开的那种优雅作死的派头,能迷倒一弄堂的少女。关键是他也知道自己颜值高,一副长这么好看迷死你你我也没办法的炸天感觉。但在安娜面前,就瞬间失去了美颜带来的这份骄傲。戴宗山在蓝色烟圈中,回头端视着他,像没搞明白什么意思。“你要是忙,你就先回去。我留下来,照顾安娜。”弟弟明确说。安娜马上冷冷地回他,“谢了,不用。”戴宗山一笑,讥讽地面对年轻英俊的弟弟,“怎么样?没用!长得帅,有时候有用,有时候,没用。嘿嘿。”安娜心说,你嘿嘿奸笑什么啊,你兄弟俩,就你最阴险了!如此殷勤,谁还不知道你心里打的什么算盘,你个臭流氓!“我也想在济南多呆两天,看看济南的市面行情,有些生意,可以拉到这里,面对整个山东嘛。我们老戴家的家业,也需要北方的纵深......”这时就听走廊里有脚步跑过,然后老陶又悄没声地进来,手里捏着一张纸,“戴老板,上海的电报。”戴宗山把雪茄塞进嘴巴里,接过电报匆匆一扫,“今晚得回去了,都出来了,家里连个应事的也没有。”“哥,我留下——”宗平似乎有些惊喜的。他哥着重扭头看了他一眼,平淡的声音,“今晚大家都要走。老陶,去订火车票,要一个车厢。”宗平疑了,“安娜这样能离开医院吗?要不,过几天再说——”戴宗山都大踏步走到门口了,没有商量的余地,“要最好的一节车厢!”大哥终于离开了,房间仅两个人。戴宗平叹了口气,坐在病床前的椅子上,看着病人的后脑勺,磨蹭了一下才说:“安娜,事已至此,你能原谅我吗?”安娜清晰地小声:“不能。”她心里一百个不想承认这才是她青梅竹马的恋人,他们从小就认识,在弄堂里追逐,中学时就足以郎情妾意,只是大学分别念了男女校,他在圣约翰大学,她在玛丽。后来,直到留学时,才又在一起。他先去的纽约,前后念了四年,她后去的,只念了两年,没念完,就随他跑回了上海。在她的世界里,女子能嫁个值得托福终生的丈夫才算圆满,至于女子的职业规划,当时还很新潮,当个家庭主妇相夫育子才是主流。她唯一的愿望也只是在南京路上开个女子服装店,与他夫唱妇随。宗平愣了半晌,“我其实没有想到,你会来真的,你会离开上海,来北平......”她冷淡的声音,“你有你的生活,我也有我的。”他寂然片刻,很真诚,“我依然爱你。你在十岁时我就认识你了,青梅竹马,说的就是我们这样的人。我希望你能原谅我。”她阖下眼,不再说话。“其实那天,我喝多了,我没有看清楚......当然我混蛋!”他说的究竟是哪天,她不知道。但一想到那天,安娜就闭上了眼睛,你竟能在深爱我的情况下,一而再爬上别人的床——羞辱,难堪,心碎,不想再提。宗平悔恨,“我被算计的,你信不信?”安娜冷笑,“也是你心甘情愿!”宗平垂下头,过了一会儿,轻轻地,落寞地,垂头丧气走了出去。~ ~火车上,车轨哐当哐当地像永不停歇的进行曲,吵得需要休息的安娜头疼欲裂。睁开眼睛,看到车厢的另一头,一身庄重长衫的陆宗山很有派头地靠在高背沙发上,和一个白人医生说着什么,茶几上摆着的应该是她的病历。这个医生,应该是他从上海特意带过来的。实际上她已无碍。安娜不想看到他,幸亏有一层软帘把这边的卧榻与外面的厅虚虚地分割了。垂下眼帘,软榻对面的身影落入眼里,一脸清隽的陆宗平在看书,是一个本英文版的《了不起的盖次比》。这是自己在纽约时买给他的,那时他在纽约大学读经济,自己去的晚,随便在一个私立教会大学读文学。自己并不是读书的料,就想渡渡金与他有共同语言,好在自己的英文还可以,在上海圣玛丽高中打的英文底子。两人平时生活在一起,自己给他做做中餐,他帮自己补习功课。有一天在街上,他去街对面买汉堡时,安娜就看到了这本书,听别人说,这是一本爱情小说,是讲一个发财的男人如何深爱一个女人,最后为她去死......这种青春又浪漫气质的爱情小说,一下子就击中了她,马上买了一本,送给他。当时宗平看了看,马上说:“写完论文,我一定好好看。”结果他没看。在他毕业先回国时,安娜在帮他收拾东西时,偶尔在他包里又看到它,崭新,没有翻过的痕迹。“你没读吗?”他从一排经济学的书堆里抬起头,露出一口洁白牙齿,笑着,“太忙了,有空我一定读。”结果,回到上海一年多,成了远东最繁华新世界的光鲜小开,有更多的新闻要看,也许又忘了。现在才翻出来,非捧在自己面前读,有些人就是贱,非得失去了,无可挽回了,才想起以前的点点滴滴,去花力气弥补。做给谁看呢,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家事安家在上海辛苦经营几十年,才在华洋交界置了像点样的花园小洋房,三层楼,有树有院子,虽不大,也算上岸的有产阶层了。安娜走进院子,还没看到人影,就先听到一声尖锐而夸张的惊讶声在前头炸响,“哎哟,安娜回来了,听说你坐飞机失事,这几天我都愁得吃不香睡不着,每天头都翁翁的,就怕你出一点点闪失 ——”安娜就淡然一笑,没有给站在门口、打扮妖艳的继母更多眼神,径直往里走。果然,安家的继室太太黄澜玉也没打算再说下去,更没打算仔细多瞅继女一眼,而是眼眶高高的,眼光带着风声,刷地从安娜肩上掠过去,愣了下,有些吃惊,瞬间花枝招展,热情洋溢地招呼后面两位实力派,声调在尖锐和夸张中,尾音也高了上去,有点撒娇般的腻味:“哎哟,原来戴老板和二少爷也过去接安娜了,让你们兄弟来回奔泊,多不好意思。赶紧请,厅里喝茶,昨天我刚刚到市面上精挑细选回来的龙井,味道清香,明前茶哎!”继母黄太太四十一岁,生过两个孩子,由于保养得当,皮肤依然白皙娇嫩,小腰卡在合身的紫荆花缎面旗袍里,扭动起来分外婀娜多姿。她如此殷勤,也不是为自己,即使戴宗山也近四十岁,但不会看上她了,再卖弄也没用。她知道自己在这样有实力又有卖相的戴家兄弟面前,是昨日黄花,但没关系,手里还有一朵含苞欲放的,只要能攀上戴家兄弟任何一个,这辈子女儿比起自己就算青出于蓝了,于是喊道:“若柔,若柔,你看谁来了?下来沏茶!”戴家老二一听唤若柔下来,吓得赶紧后退两步,面有异色,说:“黄太太,我、我就是送安娜回来,现在银行还有事,我先回去了。”然后还恋恋不舍盯着已蹬上楼梯拐角处的安娜,希望她回头能看自己一眼,给自己哪怕一丁点希望。哪知听到若柔的名字后,她也消失得更快了。安娜在二楼拐角处,几欲快步闪进自己卧室时,但还是晚了一步,斜对门的继妹若柔正用细指抚着尖尖的下巴往下走,看到自己,她一下子怔住了,有点讪讪,有点难堪,好像偷了别人的东西被抓个现行。安娜抓住过她,真不知这对母女如此会遗传,都有兔子专吃窝边草的毛病。当年自己的母亲,安家的独生大小姐安怀茹,躺在病榻上还咳嗽着,一直在床畔端茶递水的佣人黄澜玉就和病人的丈夫眉来眼去了,背着女主人和男人贴的很近,暖昧地为他点烟枪;榻子上的太太人还温软着,他们已在小阁楼上搞到一块去了,还弄得动静巨大,各种高喘,低喘,细喘,粗喘,片状喘、麻花喘如绞绳般,一个个丢过来。安老爷安德的元配就在当年的初夏,窗外枇杷能摘下树时咽了气。安娜和曾经过世的姐姐安伊是不甘的,但还是眼睁睁看着父亲把这个女人娶了进来,母亲凉透的身体给抬了出去,埋进了安家的墓地。这个黄太太转眼就住进了前任的空空的卧房。贵重的红木家具和值钱的首饰都留了下来,时髦的玩意儿看着热眼的,就背地赏给了她带来的闺女。那闺女原姓她的姓,叫黄若柔,后来觉得一家子都跟着安德吃饭,是需要拿出些东西交换的,于是黄萍改为——姓高,没姓安,随了继父,叫高若柔。安德原本叫高德,也是吃安家饭改的姓,她就钻了一条更得男人心的空子,让带来的女儿比安伊、安娜还像安德的亲女儿。这是安德满意的,他希望孩子们姓他原来的姓,这也成了他经常当着继女的面数落自己亲生女儿们的借口。当年安家还有些产业,除了盈利不错的纺织厂面粉厂,还在市区有地块,租给了别人,不收地租,但30年后租客自盖的那两幢小洋楼就成了自家的房产。当年母亲安怀茹说,其中一幢给安娜,另一幢给姐姐安伊,权当嫁妆,安家没有儿子,那就让俩女儿以后无后顾之忧地过一辈子。哪知黄太太进来,当年就生了一个女儿,第三年,安德老爷久盼成疾的儿子高顺详也终于投世了。由于继母打麻将,不舍得下桌,又生得急,据说那三家一看,赶紧丢下麻将趴到桌下去接,没接住,小胖墩头朝地摔了脑壳,半天都没哭出声来。安老爷又气又心疼,还愤然,为此专门跑到普陀山上烧了香,请了观音送子愿。于是安家的那两幢小楼又都顺理成章给儿子了。安老爷这样说:“我也不是重男女轻的老糊涂,但是弟弟最小,从小又摔了脑壳,怕他长大脑筋不够用,找不到合适的媳妇,要给他一些财产顶着,人不够,财来凑。你们姐妹三个,长相都随你们的母亲,不怕嫁不出去。万一嫁得好,还得知道接济一下你们的弟弟啊。”接济弟弟,意思是那两幢楼你们以后别好意思张口了,不让你们额外掏,算便宜你们了。等于安家留给俩女儿的嫁妆,就落在安德与后妻生的儿子名下了。安家过去在上海也算过得殷实日子。这都是外公与母亲安怀茹的功劳。安德原本是个小伙计,年轻时因长得一表人才,遇人先咧嘴一笑,露出两只俏皮的小虎牙,小虎牙有邪性般,招了安家小姐的魂,于是小伙计一步登天,做了上门女婿,连姓也给改了,落户于安家。安小姐的父亲安老太爷也是拼尽自己一生,才刚把一个小纺织厂给弄起来,转手交给女儿女婿,也是心甘情愿的,毕竟家由女儿撑着,安小伙子什么都依着,舒心日子倒也过了几年。但就是太阳也不会永远都在安家树顶上运行,冬天会南移,窗外的枇杷树会凋敝落叶。在安太爷去世后,安家女婿倒继续体贴了一阵子,直到自己真正抓实了大权。抓实大权就是:安怀茹小姐过了三十五岁,生育过两女,腰身不再那么风姿绰约,上层社会不会多看她一眼了,给人当姨太太也没好主顾了,彻底安全了,安德才彻底接替了老丈人在这个家庭的地位,腰粗了,腿直了,细气要粗喘,眉目也风情起来,开始在更年轻女人曲线上不计后果地停留。人一站稳脚跟,就想把自己以前的抛掉的高姓捡回来,更想给两个姓妻姓的闺女统统改回来。权力变现才能一吐浊气,也算真正扬眉。只是安娜和安伊听惯了自己名字,本来就是按姓安的方式取的,如果姓高,那肯定取高洁、高洋、高明这类叫起来通爽的,何况安娜在英文中就有现成的配套,改成高娜,土到掉渣,会被同学笑话。于是哭着闹着不肯。安伊甚至说:“我和妹妹都姓了好多年安了,再姓回你的姓,将来出嫁,生了孩子,又不能继续姓你的,只一代,何必再改?”安德没办法,就埋怨起安小姐来,“都是你惯的孩子,太自我了,心里压根没当爹的地位”。安小姐凉凉的眼风,说:“以前你是同意了的。不同意,你早先说,也就没有了现在。”安德不满道:“这些年,也就是我低三下四,能容忍你,你要是嫁给别人,孩子们能都跟你的姓?”安小姐反驳:“你只所以是你,是因为你早就同意了。你有不同意的自由,但你舍不得不同意后面的好处。你不想继续当小伙计,你想成为安家的一份子,站在安家的台阶上,使唤别的小伙计。当然,利益的计算并没防止我们互相钟意,明知道你的想法,我依然钟情你的笑容、你的好卖相和一口让我容易想入非非的小虎牙。那时的我也是年轻漂亮的,虽然门槛高点,比起那些不用你舍弃姓氏的,你还是觉得我更有魅力。“今天我年龄大了,没有退路了,你觉得可以轻视我了,可以把你心里话敞开说了,无非是安家的台阶你站住了,安家的客厅你坐实了,要是你随时还能成为纺织厂门口的小伙计,我就是再年老二十岁,你也依然觉得我还是值的爱的,有些东西你还是会舍弃的。如此而已。”☆、家事2安小姐对丈夫太了解了,了解他每一寸滋生的不满。当初也觉得父亲安太爷的主意是不是太过头了,两个女儿,好歹留一个姓回他原来的姓,也不至于累积太多怨恨。但安太爷说:“人内心的欲望不是海绵,吸饱了水就能知足。人心是弹簧,压得越紧,他并不是太期望能返回原形,而是期望你能放松一点,你就一点点地放松,他的幸福和成就感就会越来越强。如果你有能力在他生命最后一刻才放完,他就会好好照顾你一辈子。如果你中途就放完,他就会回想过去被压得太紧的日子,认为你过于压迫和索取了他,会加倍对你不满,也会恨你。你以后就没有好日子了。”安小姐有点不太明白父亲的意思。其实安太爷的意思很明显,女人对男人的爱,开始是不满的,以后可能会越来越满,因为随着年龄增长,你的备选会越来越少;男人对女人的爱,无论开始多满,都会越来越少,因为他的备选会越来越多。社会上妻妾成群的环境,又惯坏了他们的胃口,男人注定有后发优势。将来再面对这种失利后的比较,也会让你后半辈子难以幸福。所以安太爷的硬性条件寸步不让:一,孩子必须随母姓,方可继承母家的财产;二,男方任何时候离婚或出走,这些年都只能按薪水算,可带走自己所有的薪水,但不得以婚姻之利分走安家的财产。这两个条件,几乎就把高德封死在安家了。安太爷还指望苛刻的内容能把这小子吓走,起码不要耽误自家千金在青春盛年时,嫁给门当户对的人家:你不耽误我家小姑娘最金贵的35岁之前,我就不锁死你男人同样金贵的35岁之后。安娜也曾问过安德:外公如此刻薄变态的要求,你当初为什么不骨气一些抬屁股转身离开呢?安德诚实地说:“当年我只是一个底层的小伙计,能和安家这样家庭成员平起平坐的机会很少,有机会,当然要抓住。你很贫穷时,你不会太在乎尊严,姓什么都没关系。但当你在乎时,你才知道尊严是可以买到的,可以丢下,也可以再捡起来。”安娜不以为然,“感觉这样对我姆妈不公平,你利用了她。”“她何尝不也利用了我?像我年轻时一表人才,站在她身边,她心里也是满足的,可以守着她那些闺蜜各种支使我。这样,她才感觉和我在一起很幸福。我给了她幸福,她给了我一些社会地位,哪里不公平?只是现在我想捡回我失去的尊严。”就因为安小姐太爱安德,没有全听父亲的话,把那张写着两个条件的遗嘱丢失了。至于怎么丢失的,安小姐后来怎么也想不起来,就是安娜有时觉得有阴谋罢了。但就此失去约束的安德才能在三十多岁时就开始讨要尊严。接着,一切都像安太爷曾经预言的那样,他觉得安家对他太过分,太苛刻,作为女婿,没被当作主人对待,还象个小经理。这种失去和得到不成比例的心理落差让他各外忿忿不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