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西泮放下手里的东西:“你来了?那就一起去食堂吧。”当他走到白芷面前时,白芷用力地锤了他胸口一拳。“你早就计划好了是不是?”傅西泮捂着胸口,一阵咳嗽,“是。”“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看我为你担心的样子很开心是不是?”傅西泮笑了一下:“确实很开心。”随即他敛起笑容,沉下脸,严肃地说:“不说是因为没把握。”傅西泮在看到贾红第一条微、博时就想好了对策。他先和童院长商量好,要等热度上来,舆论到顶峰时再发。因为那样的效果是最好的。这是他从林璐事件里学习到的。那次,就是因为反转太快,后续又有更劲爆的新闻,澄清视频的热度就这么被压了下来。所以他耐下性子,慢慢等。等贾红像跳梁小丑一样在前台表演够了,当所有人对医生这个职业的误解一点点暴露。但是傅西泮没有把握。他担心这个热度没等到反转到来,就先冷却下来。还好贾红和她的公关团队一样蠢,一连发了好几天的通稿,让这件事不断发酵,甚至把之前林京墨和白芷的事也翻了出来。南光总院趁着这个反转的热度,又一次解释了林璐医疗信息泄露和医院无关。一时间,这几件事反复在热搜榜上攀升。连带着这一年,各地出现的医闹新闻全都被翻了出来。不仅如此,之前傅西泮帮过的小助理也站出来替他说话。贾红后续的合同因为这个事件被全部取消,下半年她客串的一部戏,也宣布用ai换脸技术,替换掉了她。她这段时间的遭遇如同她的名字一样。红得突然,红得如梦幻影,一夜间从顶峰跌落了谷底。傅西泮摸着她的侧脸,拇指抹掉她眼角的几滴眼泪,“让你担心了。”“哼!”白芷又锤了他一拳。这一次,傅西泮还是没有躲。他轻轻将她揽入怀里,边安慰,边在她耳边提醒:“他们可全都在门口看着你呢。”白芷在他怀里又哼了一声:“哼。爱看就看。”傅西泮无奈地笑了笑,抬起一只手,朝着门外招了招,驱散了门口探头探脑的实习生和小护士。小李医生非常贴心地再离开前,替他们关上了办公室的门。他站在门口,故意朝着远处喊了一句:“都走了都走了阿!”然后自己又趴回了门上。白芷在他的怀里待了一会,还是气不过,嘟嘟囔囔地说着傅西泮的各种缺点。傅西泮没有反驳她,只是将她搂得更紧了一些。等她慢慢安静下来以后,他附在她耳边问了一句:“那我现在是不是可以转正了?”白芷愣了一下,想了一会才明白他的意思。她一把推开他,环胸抬头:“转个p!等着吧你!”傅西泮委屈地说:“别这样嘛……”门外偷听的几个人,听到傅西泮的撒娇,全都惊了。原来总板着脸的傅西泮私下竟然还是个嘤嘤怪??傅西泮伸手要去拉白芷,被她再一次甩开。她指着傅西泮,恶狠狠地说:“下次你再有什么事不告诉我就分手!没商量。”听到‘分手’两个字,傅西泮脸色大变,他慌张地抱住白芷,拼命点头,“嗯。不会再有这种事了。你不要离开我。”白芷拍了拍他的肩膀,“算了。吃饭去吧。”傅西泮松开她,拉着她就要往外走。可白芷的手稍稍一用力,又拉回了他。她低着头,怯怯地指了指门外:“他们……”刚刚傅西泮抱着安慰自己,还有她发脾气的样子全都被他的同事看见了。白芷一时有些不好意思。傅西泮牵着她的手,揶揄道:“刚才是谁说爱看就看的?”“傅西泮!”“没事,他们不会说什么,有我呢。”傅西泮悄声走过去,他的手压在门把手上,犹豫了一会后,快速按下然后用力一拉。随着办公室的门被打开,原本趴在门上的小李医生第一个扑到在地。他尴尬地迅速从地上爬起,看了一眼牵着手的两人,打趣道:“你们和好啦?”白芷往傅西泮的身后站了站,没有回答。傅西泮拉着她继续往外走,几个实习生也站在门口看好戏,看见傅西泮走出来,刚转身要跑就被叫住了:“站住!”“嘿嘿,学长……我们就是……”“你们几个的病程记录以后要单独拿来给我检查。”几个实习生哀叹一声,“啊……”他们默默地目光转向白芷,一脸委屈地向她求助。白芷撇嘴,又插了一刀:“最好查房的时候,多出问题考考他们。来实习嘛,主要学的就是临床。”几个实习生望天欲哭无泪。**下班后,傅西泮还是到妇科去找白芷。可是他走到妇科时,小护士却告诉他,白芷已经走了。他掏出手机,看了看微、信,她并没有给自己发信息。这让他觉得有些奇怪。正疑惑时,傅西泮透过走廊的窗户看见白芷走出医院的大门。他迅速下楼,一路追了出去。等他跑出去时,看到白芷已经坐上了公交,而且并不是回家方向的公交。傅西泮以为她还在生自己的气,又想到她中午赌气说的分手,他想也没想,冲了过去,赶在车门关闭前同样上了公交。白芷坐在后排,看到傅西泮和自己上了同一辆公交,满脸诧异。因为傅西泮上来得晚,他刚刷过卡,公交车就启动了。摇晃的公交上,傅西泮紧紧地抓着扶手,每一步都走得艰难。他一步步挪移到白芷身边的位置坐下,冷汗浸透了衬衫。“你怎么不等我一起走?”“啊?”白芷点开微、信页面,她给傅西泮的消息写了一半,“妈妈今天做了大餐,我爸叫我回家吃。”傅西泮长舒一口气,头一倒,靠在她身上,暗叹:“吓死我了。”白芷戳了戳他:“你不是要和你爸爸去钓鱼吗?”傅西泮掏出手机,一边给傅子明发消息,一边说:“不去了,今天去岳父家吃饭,这个比较重要,钓鱼什么时候都能钓,他会理解我的。”白芷翻了个白眼:“谁是你岳父了,谁又请你了!傅西泮,你的脸皮怎么越来越厚了?”说话间,公交车忽然一个急刹,猛烈的摇晃,吓了傅西泮一跳。他往白芷身上靠了靠,揽着她的肩膀说:“我不管。就是你了。你不答应我,我就一直缠着你,直到你答应我为止……”作者有话要说:不用养肥啦,真的快完结啦!第61章 61傅西泮跟着白芷走进南光医院的家属楼。这个他小时候曾住过的地方, 如今已看不见一点当年的影子, 几栋老楼墙角被蹭掉的新墙漆下隐约露着几块斑驳的砖墙。傅西泮走到白芷家所在的单元楼时,忽然愣了一下。他指着单元楼门口的一棵桑树, 还没开口, 白芷先爽快地说:“噢,这是我家的桑树, 种了十几年了吧。”他眯着眼,嘴巴微张:“你家的?”“对阿!”白芷点点头, 她回忆道, “我十三岁那年,有个大哥哥送给我的,那时候它是在小区周围的绿化带上。几年前,小区换了新物业, 重新规划绿地, 要把它砍走,我爸爸就把它移到我们楼门口的空地上了。”随着白芷的一番话, 傅西泮的记忆一点点倒回当年。母亲离开后的日子对于他而言十分难熬, 他和陌生又熟悉的父亲生活在同一屋檐下。工作繁忙的父亲和病患交流顺畅, 却不知如何与傅西泮沟通。傅西泮在寄宿制的高中, 一周只能回一次家。母亲离开后, 他越来越不爱回家,有时甚至一个月才回家一趟。而父亲除了过问他的学习成绩外,再无其他。某次父亲出差,他骑着自行车, 回到旧家。刚进小区,他一眼就看见了绕小区一圈的绿化带上有一棵结满桑葚的桑树。那棵桑树,是母亲亲手种下的。最开始时,上面还绑了一条红绳,用于记录傅西泮的身高。母亲种下这棵小树苗时,摸着傅西泮的头,打趣道:“你和小树比比看,看谁长得快好不好?”当然,傅西泮一次也没有赢过。几年未见,桑树又高了不少,它枝叶繁茂,结满果实,只可惜母亲已经看不到了。傅西泮想起现在住着的楼门口也有一块空地,正好可以用来种桑树。那时候,他一心只想把所有和母亲相关的东西都留下,根本没有想到那么大一棵树要如何搬运。幸好几年过去,门卫大爷还认得自己。他从门卫那里借来铲子,就朝着桑树走去。傅西泮埋头挖了一下午,他累得满头大汗,双手都被铲子磨破了,可大树也只是露出了地面上的浅根。就在他准备继续时,有个小姑娘急匆匆地从门口跑来,她边跑边喊:“住手!!你在干嘛啊?”小女孩还没他胸口高,可是来势汹汹,冲过来一把推开了他。女孩的力气不小,傅西泮也没有任何准备就这么被她推到在地。女孩拿起铲子,指着他问道:“你是谁?谁让你来挖这个的?这是我们小区的公共财产!”那一年,白芷十三岁。为了第二年能顺利考取医大少年班,白爸爸给她找了一个补习班。她刚上完课,才进小区就看到傅西泮正在铲树。不知道是谁在这棵树上扎了小板凳,位置不高,即使是身手不怎么敏捷的白芷也可以轻而易举地爬上去。她喜欢坐在这棵树上背书。隔壁楼的傅院长一家搬走了,楼上换了一户南光医院新来的医生,他们不仅锁起了阳台,还养了一只很凶的狗。白芷失去了那个小天地,只得把目光放到了这棵歪脖桑树上。桑树种在小区的角落里,平时没什么人往这里来,清净得很。傅西泮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屁股沾上的灰:“这是我妈妈种的。”白芷小声重复着他的话:“你妈妈种的?”傅西泮伸出手,淡淡地命令道:“拿来。”白芷将那个铲子又往身后藏了藏,问:“那你为什么要把它铲走呀?”“我……”这个问题一下子戳到了傅西泮的软肋,他鼻子一抽,眼泪瞬间掉了下来,“我就是想把它带去新家,继续种它。”“哎,你别哭啊!”白芷慌了,她掏遍了全身的口袋也没找到一张面巾纸,她撇着嘴,戳了戳傅西泮,“男孩子不可以哭!爸爸说爱哭的男孩子以后是没有女孩子喜欢的。”傅西泮的鼻子用力吸了一下,把眼泪憋回去了一些,冷冷地说:“我无所谓。快点,把铲子还给我。”“我不要。”白芷继续将铲子藏在身后,在傅西泮的步步紧逼下,她一步步后退。因为害怕,她没有注意脚下的小石头,一脚踩上了石子,滑了出去。还好傅西泮及时伸手拉住了她,傅西泮像拎小鸡仔一般,将她拎着站直了身子,一手趁机夺回铲子。白芷眼睛一转,跑到桑树前,又问:“这棵树这么粗,这么大,你怎么运走?”傅西泮的铲子往地上一戳,顿时傻眼了。他看看眼前比自己高出许多的树,又看了看比自己腰粗的树干,迷茫了。白芷瞅准机会,说道:“不如这样吧,我帮你养它,我会定时浇水施肥,你要是什么时候想看了,再回来看它。你看这样可不可以?”傅西泮犹豫了。白芷又说:“要不你也拿不走,我帮你照顾它,肯定把它养得高高壮壮!”傅西泮看了一眼桑树,眼眸一沉,微微点了点头。不过后来考上医大后,功课繁忙,他也忘了这件事,也再没回来看过。这次来白芷家,再看到这棵桑树,以前的点滴记忆他全回忆起来了。他看着眼前的白芷一点点和记忆的小女孩重合,“原来就是你。”白芷不解:“什么是我?”傅西泮指了指那棵树,说:“我就是当年送你这棵树的大哥哥。”“怎么可能是你!”白芷皱着眉,“当年的那个哥哥可高了。”傅西泮的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温柔地说:“因为你也长高了呀。”见她还是一脸的不相信。傅西泮走到树下,指了指树上扎着的那个小板凳,“你来看看这里刻着什么。”白芷走过去,她仰着头,只能隐约看见板凳一侧有个小字。她往上跳了跳,想要近距离看个清楚。傅西泮双手抱着她的腰,将她举高了一些,问:“看清了吗?”白芷眯着眼,读道:“傅。”傅西泮将她放回地上,“对,傅西泮的傅。”他一手揽着她的腰肢,将她贴近自己,一手摸着她的侧脸,低下头,用额头抵在她额头上。两人鼻尖相触,白芷的脸红了一片。傅西泮缓缓开口说道:“谢谢你把它照顾得那么好,以后就让我来照顾你们吧。”“傅西泮……”白芷的话没说完,身后响起一声重咳。两人惊慌地转过头,是白爸爸站在楼门口。他长叹一口气,说:“进来吧。有事回家说,别在这,怪不好的。”傅西泮提起放在一旁的东西,快步跟了上去。白芷则红着脸,揪着他的衣角,慢慢往上走。在饭桌上,白芷比傅西泮还要紧张,她紧张地看着和爸爸交谈甚欢的傅西泮。白爸爸拿出一瓶珍藏多年的酒,给傅西泮倒了一杯。傅西泮眉头一紧,刚要拒绝,白爸爸立刻说:“这个可是我珍藏多年的好酒,要不是她说带男朋友回来,我才舍不得拿出来。”一听这话,傅西泮咽了口唾沫,硬着头皮陪白爸爸喝了三小杯。只可惜,他的酒量很有限,喝完三杯,就脸红眼晕,趴到了桌上。接下去,无论白爸爸问什么,他虽说话含糊,但全都十分详细地回答了,详细到就连银行卡密码都说出来了。白芷扶额,推了推傅西泮:“好了,别说了。”“嗯……”傅西泮摆摆手,继续说,“不要,让我说。我就是喜欢白芷,好喜欢她阿,可是她为什么不能多喜欢我一点呢。”他的呓语听得白芷和白爸爸脸一阵红,只有白妈妈在一旁捂着嘴偷笑。白爸爸轻咳一声,小声嘟囔了一句:“光说喜欢顶什么用,以后家务你能做吗?”他自言自语的一句话,却被傅西泮听了去,他趴在桌上,认真地回答:“能。工资全上交,家务都归我,只要她在我身边,我怎么样都可以。”白芷脸红到快要滴血,塞了一块肉在他嘴里:“快闭嘴吧你。”白妈妈看他醉成这副模样,提议道:“今天就别走了,让他在书房睡一晚上吧,我去铺床。”白芷生怕他再说出什么来,赶紧扶着他进了屋子。等她走出屋子时,爸爸已经坐到了沙发上,神情凝重。“爸,你怎么了?对他很不满意?”“倒不是。我还能有什么不满意的。人家是院长的儿子,长得帅,工作好,看样子对你也好,我还能说什么。”白芷倒了一杯茶,放到他面前:“那你这什么表情?”“女儿可能要出嫁了,我感伤一下不行吗?”“啧,谁说要嫁给他了……”“不嫁他,你刚才跟他在楼门口干嘛呢?”“您快闭嘴吧……”白爸爸打了自己的嘴巴一下:“得,这又不让说了。”第62章 62去过白芷家后, 傅西泮更黏白芷了。他天天嚷嚷着自己是白爸爸钦定的女婿。每到这时候, 白芷就会送他一个大大的白眼,然后揶揄道:“那你跟我爸结婚去吧。”傅西泮的脑袋靠在她的颈窝里, 蹭了蹭, 撒娇道:“不要嘛。”某天午休,白芷坐在诊室里等傅西泮来找自己。她坐等右等都没看到他的人影, 也没有短信,她背着手疑惑地走上楼。一进普外科, 她看到几个实习生站在主任办公室门外探头探脑。她走过去, 拍了其中一个人的肩膀,“又偷看什么呢?”实习生低声回她:“有个患者死活不同意让傅哥主刀。”“啧,又来?”白芷有些无语,傅西泮相较于其他医生, 虽然年轻一些, 可是他的超长履历却十分漂亮。上次在帮傅西泮整理职称考核资料时,她惊讶的发现, 傅西泮竟然还参与过几台被搬上课本的经典手术案例。傅西泮拿着那些文件, 挑眉道:“没办法, 有个外科专家级的爸爸就是这么事半功倍, 一路青云直上。”或许是白芷的原因。傅西泮和父亲的关系有所缓和, 他从几年才回一次家到如今周周回家,再谈起傅子明时也不那么抵触了。白芷站在主任办公室的门外,听到门里传来的熟悉声音,她的心咯噔一下。她颇为嫌厌地说了一句:“啧, 怎么是她啊?”实习生:“姐姐,你认识这个患者?”白芷撇嘴,极不愿意地承认,“认识。”办公室里坐在傅西泮对面的不是别人,而是白芷楼上的邻居赵阿姨。她的儿子突发疾病住院,现在普外科正在安排手术方案。而赵阿姨拿着病历前来听诊时,发现主刀医生并不是他们挂号的严主任,被换成了傅西泮。想到之前几次傅西泮和自己的矛盾,她一拍桌子,坚决反对让他来主刀。严主任试着调节了几次,她都依然坚持自己的决定。万般无奈之下,严主任说:“既然这样,那你就把孩子带回去吧,这个手术我们医院做不了。”赵阿姨一听,急了,拍着桌子喊道:“你们这什么医院阿,你们到底是不是医生啊?哪有让病人没治好就回去的道理?”一直坐在一旁沉默的傅西泮翻了翻病历,说:“怎么没有。看病历,你们应该之前辗转过几家医院了,他们都没接诊对吧?”赵阿姨语塞:“我……”儿子的病来得突然,跑了几家医院都查不出结果。最后是市二院的一位医生告诉她,南光医院曾经治疗过相似病情的患者,让她来试一试。严主任临近退休年纪,每周只在门诊接诊一上午,又是极抢手的专家号。赵阿姨托人找关系,好不容易才挂上了严主任的号。谁知现在严主任却告诉自己,这个手术需要傅西泮来主刀。严主任明白赵阿姨的顾虑,继续解释:“这类手术很麻烦,耗时长,风险高,所以其他医院不愿意接诊。而我们科室,只有我和傅医生曾经接诊过这类病例,但是我自己之前也做了手术,现在没有办法在手术台上站这么久。”“虽然外科手术总是有共通之处,但是实际操作过还是会有不同的。如果你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就把孩子带回去吧,我们同样无能为力。”在赵阿姨做出决定前,严主任又补充了一句:“如果决定手术,就要相信我们的医生,家属的信任和理解也是手术能不能成功的原因之一。不管你们之前发生过什么,我们作为医生,治病救人的初衷是不会改变的。”“但是这个手术的风险非常大,成功率并不高,你也要做好思想准备。”赵阿姨低着头沉默了一会,思考良久,她终于抬起头,“傅医生,之前的事都是我不对,我没有管教好孩子,给你添了不少麻烦。这一次,就拜托你了。”傅西泮抿着嘴,点点头,淡淡道:“嗯。我会尽力的。”**晚上,白芷在床上翻了几番,心里烦躁得睡不着,脑袋里还在想白天的事。她犹豫了一会,翻身下床,走到书桌前,从背后抱住了正翻看资料的傅西泮。白芷环着他的腰,身子贴在他的背上,下巴靠在他的肩膀上。傅西泮收起资料,“怎么了?是不是我开着灯,你睡不着?那我去外面看。”“嗯……不是,别走。”白芷侧过脸,吻了吻他的脖颈娇嗔,“这个手术你就不能不做吗?反正那么多医院都拒绝她了,又不差你这一个。”“但那个孩子就这样活生生地躺在你面前,还是想试试吧。”傅西泮的脑袋也靠着她,柔声说,“没关系,也不差这一次失败。”“我不是怕你手术失败呀……”“你是怕手术失败,赵阿姨会来医院闹事是不是?”“嗯……”白芷搂着他的手又紧了一些,“我不想你出事。”“她今天才不是真心实意地想道歉呢,要不是她儿子病了,她还是那副趾高气扬的模样。”傅西泮拉下她的手,摸了摸她的脸颊,“那如果换做是你,你接不接诊?”白芷皱眉,忽然沉默了。她嘟着嘴,小声嘟哝了一句:“那我就是不想你接嘛……”白芷的娇嗔和黏人一点点挑动着他的心。他侧过脸,轻咬她的耳垂,然后慢慢侧过身子,将她抱在怀里。傅西泮关了台灯,将白芷打横抱起,和她一起躺到了床上。细密的吻落在她的额前,眼角,鼻尖还有唇上。白芷不适时宜地问了一句:“你资料看完了?”傅西泮声音喑哑地回答:“差不多了,但资料可以明天再看,女朋友现在就得陪。”“谁要你……”傅西泮以吻封缄。白芷皱着眉,有些心不在焉。她推了推傅西泮肩膀未果,又锤了锤他的胸口。傅西泮这才松开她。白芷抬头,“傅西泮,你这个手术有几成把握?”一提到手术,傅西泮顿时兴致全无,他松开搂着她的手,仰脸躺正,犹豫着开口:“从他的病历和目前的判断来说,四五成吧。”“但如果按以前的手术经验,不到三成。”听到这么低的成功率,白芷也摆正身子,一脸阴郁地看着天花板发呆。傅西泮继续说:“我之前做的两例都失败了,严主任的也是。”白芷抿紧嘴唇,她不想在这种时候还给他什么压力,只能自己背过身子,把脸埋到了枕头里。傅西泮看着她抖动的肩膀,没说话,伸出的手在空中悬了一会,最终落在了自己的被子上。他掀开被子,又一次走到书桌前,拧开台灯,继续翻阅资料。**赵亮手术当天,赵阿姨坐在诊室里,她面前有一堆手术告知单。上面罗列了一堆手术中可能出现的风险,看着满满一页的专业名词,她第一次感到了力不从心。她拿着笔都在颤抖,她盯着那行医院免责的声明,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了下来。赵阿姨低低地问了一句:“我签完这个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就都是我们自己负责?”严主任刚要解释,她抹掉眼泪,迅速签下自己的名字:“没事。我相信医生。”傅西泮听到这句话,长舒一口气,又和她解释了其中一些风险,然后走进了手术准备室。这个病症罕见,手术复杂。所以手术时,普外科其他当日没有手术的医生,站在监控室,通过手术示教系统观摩手术。手术从早上开始,一直到白芷下班还没结束。她拎着几份快餐走到手术室外,交到赵阿姨手里,“等了一天,吃点东西吧。”赵阿姨看着眼前的饭盒,想起手术室内的医生,眼泪忽然掉了下来。她不好意思地将饭盒放到一边,“我还是等手术结束再说吧。”白芷没再劝,她走到一边,在手术室门口的凳子上坐了下来。她一手按在自己的胸口,一手拍着腿,甚至比家属都要紧张。手术一直持续到了凌晨五点才结束。手术室灯熄灭的那一刻,白芷因为过度紧张脸色苍白,腿脚酸麻,需要扶着墙才勉强站起来。护士推着病床走出诊室,赵阿姨围上去,看着病床上呼吸平稳的儿子长舒一口气。傅西泮拿着一张单子走出来,他笑着和赵阿姨说了几句话。赵阿姨拉着他的手,连声道谢。两人客气了一番,赵阿姨才跟着护士走回病房。白芷背着手,走过去,“手术成功啦?”“嗯。”傅西泮点点头,他在看到白芷的一刻,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他拉过白芷,两手从她的肩膀垂下,身子贴着她的后背这么靠着。白芷打趣道:“你干嘛,我可背不动你啊!”傅西泮叹道:“我在里面快紧张死了。”他抬起手,在白芷面前摊开,“你看全都是汗。”傅西泮靠在她的身上,忽然严肃地说:“比起手术失败,我更怕让你担心。还好,成功了……”白芷侧过脸,轻柔的吻落在他的脸颊,“傅医生,辛苦啦。”傅西泮的手术进行了十八个小时,手术有多久,他就需要全神贯注地站多久,期间滴水未进。白芷又摸了摸他的下颔的胡青,这几天因为手术的事,他每天都熬到很晚。“走吧,去食堂。再不吃点东西,我怕你晕过去。我是真的背不动你。”傅西泮没有松开手,“等一会。再让我抱一会。我好累阿,一点力气都没有了……”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户,照进走廊里,将两人交叠的身影投在白瓷砖地上。小李医生拿了张单子走过来,他站在不远处,背着脸,重重地咳嗽了一声:“咳咳咳。傅哥,你的单子还没签完呢。”傅西泮撇嘴,极不情愿地走过去,迅速拿笔签下名字。白芷看到行走自如的傅西泮,翻了一个白眼。小李医生拿过单子,红着脸提醒他:“哥,你就不能考虑考虑别人。你看咱们科室,林医生、严主任天天在朋友圈秀恩爱,好歹人家是在线上。可你呢,到了线下,你也不放过我们?”傅西泮转过原子笔,用尾部在他的脑袋上戳了一下,原子笔的弹簧啪地一声,笔芯收回笔套里。他将笔放回自己的白大褂,“那你就找个女朋友,一起秀呗。”“你……”白芷走过来,“要不要我帮你介绍?我们科室的陈护士还没有男朋友。”小李医生一听,眼睛都亮了,“好啊!”他转头,用胳膊肘戳了戳傅西泮,“啧啧啧,也不知道你这情商上哪找的女朋友。”傅西泮很自信地说:“靠外表就够了。”小李医生无语地摇摇头,拿着单子走回了病房。等小李医生走后,白芷冷哼一声,她伸手揪着傅西泮的耳朵,轻轻一提:“我看你就是趁机想占便宜!”“没有没有,我真累了,也就吊着一口气够签个单子了。”傅西泮想伸手去拉她,被白芷一个转身躲开了。她双手插、在白大褂,走得飞快,催道:“快点走了,傅西泮。”“小芷,你等等我嘛……”第63章 63(正文结束)一年半后。白芷坐在沙发上昏昏欲睡, 她今天在手术室几乎站了一整天。傅西泮端着两杯茶走过来, “这么困就去睡吧。”“不行!”一抖肩膀,强打着精神, 坐直身体, 她摇晃着脑袋,“一会就轮到京墨学长上台了!”林京墨受伤后, 经过一年的复建,慢慢重新回到手术台上, 不过不是以主刀的身份, 而是以团队指导的身份。他和医大联合开发的一个手术操作仪器,终于在今年正式投入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