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榆这是要变身了吗?所以他今天做的梦不是浪漫出游,而是身侧有个鸡腿精?技能是什么?朝他发射鸡腿光波,长胖八百斤?寻思着自己最近也没看什么中二动漫,傅云实正排除着脑内许多个可能性,突然又听见啃脆皮腿的声音。这次嘎吱嘎吱的声音明显加快了,何榆大半张脸埋在鸡腿后面,声音含糊:“你先别醒,等我把这个吃完。”傅云实:???不愧是何榆,不愧是他的梦。西海岸的景再美,也不如那嘎吱声的“美妙”。残忍冷漠如傅云实,面对梦中女友可怜巴巴的真诚请求,他冷着脸,义无反顾地拧上自己的胳膊。在梦将醒的那一刻,模糊中,他看到了她那双噙着泪水的眼睛。眼底,是无尽的悲伤和无助。眼前渐渐清晰起来,傅云实盯着白色的天花板,愣了片刻。宿舍里是炸鸡的香味,还有室友一边打游戏一边啃鸡腿的声音。猛打了一下自己的脑门,他无奈地翻了个身,恨不得捶死自己。“别醒,让我吃完”这种逻辑无误的话在梦里说出来,已经不可思议了。为什么还要加工搞一个煽情结尾?太久没让自己的脑子花费在写作文上,是积累了太多的矫情没有抒发吗?从枕头边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傅云实才起床,下到地上。他昨天满课,又刚好赶上面试和电台直播。因为十一长假调休,傅云实今天上午有课,昨晚直播结束之后又要忙早课的展示ppt,几乎是连轴转熬了个通宵。今天下午没有课,也就让他能睡个午觉。一睡,就几乎睡到了晚上。“起了?”程山正啃着鸡腿,坐在另一个室友旁边一起看电竞赛直播,见傅云实下来,打声招呼。顺手从自己座位上拿了条毛巾,傅云实转过身去一手拍上程山的肩膀,声音因为刚起床而有些沙哑:“就是你在啃鸡腿啊?”甚至还有点不悦。“嗯,老四买的全家桶,”程山还炫耀地一手抓起桶,在他面前晃了晃,“一起吃吗?”摆摆手,傅云实打了个哈欠:“不了,我和我女朋友出去吃。”“你都虚成这样啊,还陪女朋友出去吃饭呐?”程山摇摇头,啧啧的语气酸到天上去。傅云实已经走到卫生间门口,他打开灯,一手握着门把,懒洋洋道:“梦里全是你嘎嘣嘎嘣吃得香的声音,比闹钟还有用。”“梦我干什么?”赶紧把锅甩掉,程山将已经啃秃的骨头扔掉,“你不是厉害么?不是有女朋友么?梦你女朋友去。”轻笑一声,傅云实把毛巾搭在手腕:“所以,我梦见我女朋友在吃炸鸡。”还强行给他的梦安装上暂停键。说完,卫生间的门就被关上。老四后知后觉地摘下耳机,看看发出水声的那扇门,又看看在挑选下一个幸运鸡腿的程山,踟蹰道:“你和老傅是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下一秒,一个纸团就砸在他身上:“滚。”-何榆下午是有课的,教学楼离校门不远,两个人直接约在地铁站见面。“去吃什么?”上了地铁,和晚高峰相反的进城方向,车厢里的空位还有很多。傅云实陪她坐着,问道。自从开学之后,何榆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去十里屯吃饭了。她以前超级喜欢吃十里屯太古里一家日式料理的炸鸡和寿喜锅,配上一杯芝芝莓莓,绝了。饭足奶盖饱,再在店里逛几圈,消消食又回到二楼冰室吃夜宵。这才是她何榆的人生!咂咂嘴回忆着那味道,何榆懒得再从点评软件里看有没有新店,直接将手机摁灭:“要不然我们去吃炸鸡?”傅云实的脸,肉眼可见地绿了:“……”这是梦里不让她吃,现实中就被针对了吗?“怎么突然想吃炸鸡了?”装作镇定地透过对面车座上面的窗户,看着不断飞速后退的灯牌广告,他心虚道。“我也不知道,”何榆抿着嘴,想了一下,“就挺莫名奇妙的,嘴里只渴望这个味道。”傅云实:“……”果然啊果然,玄学的力量,永远是人类至今无法解开的谜。下了地铁,傅云实的脑海里再度浮现,那个满山腰都是飞翔的鸡腿的梦。小破站里面的鬼畜视频,真的不过如此。努力把脑内的东西甩掉,他牵着何榆的手,不死心地看向路两旁的餐厅。从地铁站到十里屯,需要走几百米的路程。来吃饭和预备泡吧的人不少,他们两个被淹没在人群中,跟随着向前走。“这家巴基斯坦餐厅,你吃过吗?”眼前一亮,傅云实指着那栏杆上挂满彩灯的院子,真诚地问道。何榆一直都是直接去十里屯吃饭,知道这里有两家餐厅,却没来过。她摇摇头:“还真没去过。”“我也没去过,”他挑眉,“要不要试试?”十里屯的餐厅何榆早就吃了个遍,对于这个提议,她没有拒绝:“进去看看吧,不行我们就去十里屯吃。”拉着何榆的手又坚定了一些,傅云实莫名有一种人定胜天的自豪感。看吧看吧,炸鸡算什么?这家巴基斯坦餐厅的院子很大,只是没有在外面摆桌子。只有一个木制的秋千摇椅,还有沿着围栏种下的一小片的花。穿过院子,推开木门的那一刻,傅云实就后悔了。清一水的巴基斯坦男生,穿着黑白的传统服饰,带着小帽,热情洋溢。那种雄性荷尔蒙扑面而来的气息,让他一个直男都移不开眼。更不要提何榆了。“要不然我们……”傅云实半推开门的手一停,整个人挡在何榆和门之间。提议间,门已经被从里面打开。和傅云实差不多高的男生,一只手礼貌地横在腹前:“先生女士,两位吗?”那高挺的鼻梁,那深邃的眼眶和浓眉大眼,是极具异域风情的长相。刚刚还拉着他手的人,已经改为挽着他的胳膊。何榆笑着,一看就是极力克制自己兴奋上扬的嘴角:“我们就在这家吃。”他错了,他一开始就应该让她吃炸鸡的。店里的坐位几乎都满了,分配给他们这一桌点餐的另一个男服务生,看样子刚来b市不久,还不会说中文。何榆用英文熟练地点菜,中间还不忘征求傅云实的意见,然后继续和男服务生聊几句其他的话。看着她对别的男孩子笑,傅云实只觉得自己快要把后槽牙咬碎。心里几百只胖橘在挠,简直每一秒都是煎熬。好不容易送走服务生,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太敏感了,不时地有服务生过来送纸送餐具送调料瓶和上菜。每次还都是不一样的款型。菜已经上得差不多了,何榆才拿起筷子,向前伸了伸脖子:“傅云实,你觉得你推荐的这家餐厅怎么样?”那笑容,奸诈得很。“牛郎店。”傅云实专注地吃着自己的咖喱,连话都不想说。以后说什么他都不再随意一指,就带何榆去尝鲜了。何榆正疯狂地笑着,最后一道菜也被端上桌。和服务生说了谢谢之后,那刚刚还说笑的两个人,不约而同地闭上了嘴巴。看着木桌中央的那小碗,默不作声。碗里,是一坨可以被称之为女巫莫魔法绿药水的东西。屎绿屎绿的颜色,浆糊糊的,就差被煮沸冒一些小泡泡。“这是什么?”傅云实极力平静着自己的内心,“你点的?”“一种咖喱,给你点的。”何榆无辜地眨眼。她发誓,菜单上面的图,没有这么屎绿。就只是绿。用筷子尝了一口,傅云实的脸彻底绿了。他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尽力斯文地擦擦嘴,极有风度地拿起旁边的饮料抿上一口,转移话题:“昨天的电台节目有听吗?”“听了,”何榆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昨晚节目没听到最后就睡着了。”知道她昨天课业很多,傅云实也没说什么。将那盆屎绿色的东西挪到一边眼不见为净,他点评:“我从来没有见到自己给自己当cp粉的”“你这不就见到了吗。”何榆倒是大大方方。她双手托着腮,反而饶有兴趣地看着一脸嫌弃的傅云实:“我也从来没见过主动带女朋友去牛郎店的大傻子。”傅云实:“……”他是死都不会说“你这不就见到了吗”的。只要不直播节目,休想让他自己骂自己。呵,女人。作者有话要说:餐厅:我们真的是正经餐厅,1551第49章 傅知何傅云实和何榆的整个学期, 大多花在了七街巷口那一条说长不长,说短又不短的路上。要做1:1的模型复原,只有图片是不够的。他们一起丈量着每一块青石砖地的大小,配合着卫星地图进行计算。去拜访每一家店, 仔细地观察内部陈设。有的时候何榆走累了, 就在旁边找一家咖啡厅歇着,坐在窗子旁托着腮,看傅云实他们好几个人在外面来回奔走。从打地基, 到一个个阶段的建筑建起。越来越的人参与到这个项目中来,其中不乏何榆在网络上认识的mc玩家。项目中期的收尾现场比对,为了避开游客,勘查小组约在了清晨。七街巷口的猫咖里,几个木桌被拼成了一张巨大的桌子,上面放了七八个电脑。一只手撑在桌上,何榆凑到屏目前确认时间:“我和傅云实一会儿要提前走一下,今天是南华校庆, 他被叫回去做演讲。”“南华校庆?”坐在她旁边的是计科专业排名第一的大佬,他推了一下眼镜, “傅云实是优秀毕业生代表?”“嗯, 今年百年校庆,搞得就隆重一些。”何榆拿起桌上的咖啡,猛吸着。冰凉的美式冲走些内心的烦闷,她只觉得自己快要被咖啡厅里的暖气烤干:“只是联系不到别的有空的校友了,就找他这个闲的不行, 还爱出风头的人去。”大佬笑笑,眼睛仍紧紧地盯着电脑,随口揶揄:“怎么不找你?”“找我?找我演示搬砖吗?”何榆翻个白眼,一只手搭上大佬的肩,“哥们儿,靠你了。”“说得好像你在的时候,靠的是你似的。”坐在对面的同专业女生吐吐舌头,笑着吐槽。何榆瘪瘪嘴,生无可恋地老实坐下:“你们是真的不爱我了。”“什么时候爱过你?我们都是为了简历上那一条奖项,才来的。”另一个女生也开始说起大实话,“你可别想多了。”“只有你是为爱发电。”大佬举手表示同意。他抬头,透过厚厚的镜片看着何榆,啧啧着摇摇头:“傅云实的小奴隶搬砖工。”何榆:“……”“毕竟是初恋。俗话说的好,就一只母胎单身狗于水深火热,胜造七级浮屠。”又有人跟着接话。何榆真心觉得,如果被讨论的中心不是她,她愿意在计科专业永远搬砖下去。一个个的都会说话,听他们在那里叨叨,都不用听歌听相声听话剧。有他们这么聒噪就够了。几个人正笑着,二楼咖啡厅便上来了人。傅云实回着消息,循着说笑的生源处走来:“何榆,我们该出发了。”“不跟你们说了,我要走了。”何榆做个鬼脸,懒得理这帮又那她当快乐中心的人。这帮人是永远不可能轻易把她放走的,反而开始告状:“傅云实,你刚刚都听到了吧,我们在夸你,何榆她不愿意听。”“胜造七级浮屠么?”傅云实淡笑着,“我刚刚听见了。”对面的女生拍了一下手,又摊开手,像极了平时吃瓜聊八卦的阿姨:“你看看,何榆……”“我们是携手造的,因为我们互相拯救。”傅云实打断她的话,一只手插在口袋里,轻描淡写地解释。“哦,所以这是两个母胎单身狗互相拯救的励志故事?”刚刚还海豹鼓掌的人,一看到没有浑水可以搅,顿时觉得没有意思。“不是,”大佬手上利落地按着鼠标,声音沉着冷静,“他是说,他们拿房子秀恩爱,咱们还免费帮他们建房子。”-南华一直没有迁新址,百年老校,一直都在b市的老城区。几次扩建和修缮,依旧让南华整个校园,不仅有古韵,又从不缺现代化的设施。校址距离七街巷口不远,只是要在不同的巷子间绕来绕去。毕竟是从小生活在这里,何榆和傅云实步行,抄了小道过去。已经是冬天,傅云实的黑色长款羽绒服里穿着西装。何榆站在他身侧,都能感受到他浑身上下的不舒服。她的手被他握着,尽量地塞到口袋深处。随着前进的步子,他不时地帮她塞好袖口,怕寒风钻进她的衣服。“在上小学的时候,我经常和商简在这边的巷子里捉迷藏,”何榆抬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空,“那个时候我们还没有搬家,都住在巷子中的老房子里。经常有骑着人力观光车的叔叔,从我们面前‘吱呀吱呀’地经过。我们就跟在那三轮车后面,跑出很远很远的距离。”听天气预报说,今晚的b市会下雪。但b市已经很多年,说着要下雪,实际上只飘了零星的雪渣。风一吹,就什么都不见了。“那个时候,南华和a大,就是我的梦想人生轨迹。”她用另一只手,将围巾向上提了一些,遮住口鼻。巷子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不少赶去上班的人,骑着自行车从他们面前经过。b市上班的时间偏晚,学生和上班族的早晚高峰通常都能错开。清脆的铃声,还有零星的锅铲碰撞的声音,让整个巷子变得热闹。再绕过几个弯,写着“南华中学”四个大字的理石板,便出现在眼前。“后来,我们从这个巷子搬走,住进更大的房子,见了更大的世界。我就开始想,我的梦想轨迹身侧,会不会有一条和我一样的轨迹,陪着我。”混在来参加校庆活动的学生中,何榆似乎又找回了那种操场上寻找他身影的感觉。她偏过头,看着傅云实莞尔道:“我看了很多的言情小说,没有一个男主角像你。”没有一个人像你,可以一直会出现在我的梦里。看着他顿时红了的脖颈,何榆的笑意更浓:“说起来也有点好笑,我们中间空白的那一年,记忆真的会神化一个人。”似乎所有当年她不喜欢的,傅云实身上的那些臭毛病,在她眼里都变成了独一无二的可爱。“你还记得这个点吗?”指着校门旁边的那几个烫金大字中的“南”,何榆心里痒痒的。忍了一会儿,她还是没忍住上前试着掰其中右边的那个撇。使使劲,没有掰动。南华果然加固了这个字啊。撇撇嘴,何榆刚要收回手,身后就冒出了笑眯眯的声音:“何榆,还在这抠儿学校的公共财产呢?”南华作为b市素质和应试教育两手抓的学校,和市一中齐名全市最好的中学。比起要去市一中疯狂的学习,南华是不少b市学生梦想中的学校。每年在各种领域的大赛里,都有南华人的身影,甚至有一年有一位同学去参加了一档美食烹饪比拼节目。各种奇怪的人才太多,整个学校也就被戏称为b市的霍格沃茨。也因此,南华人干脆汇总各种好玩的事情,在何榆建立秘密论坛之后盖了高楼,帖子名为:南华魔法禁.书目录。其中,最广为流传的就是南华中学的三宝和三魔鬼。三宝有高中语文齐老先生,全市出了名的脱单玄学之地小礼堂,还有……傅云实掰坏的校门口烫金校名。何榆刚刚试图掰的就是那个烫金校名,而出现在她身后的,则是齐老先生。齐老先生当年教他们语文,没少折磨何榆绞尽脑汁,修改她从幼儿园就开始用的幼稚论证事例模板。舔舔嘴唇,何榆很心虚地从傅云实的口袋里,抽出自己的手。她转过身:“齐老,别用‘再’,上次是傅云实干的,跟我没关系。”利落地甩锅,连撒谎时习惯性地摸鼻梁,都没来得及摸。高三那一年,作为家庭重点保护对象,何榆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蹭父母的车上学。何妈妈调动工作之后,要跨区上班,通勤时间很长,出门也早。何榆为了省下自己那点零花钱,宁愿在校门口站成木桩,也不想坐地铁花三块钱。每次站在校门前等门开,她就利用那时间背自己最不喜欢的古文。只要背不下来,她就烦躁,手就抠上了旁边的烫金校名。毕竟只要够努力,铁杵都能磨成针。跟别说校门口历经那么多年风雨的校名了。在何榆坚持不懈的抠转下,“南”字的撇,终于被她抠松了。抠松的那一天,她结结实实地慌了。趁没有人注意,她赶忙把稍微松动一些的撇正位回去,然后装作没事人似的走进校门,心里盘算着放学之后买支502,明早给粘好。只是那天,她千算万算,没有算到自己被物理教研组老李的试卷,那又来一次的全选b的理综套卷答案杀蒙了。梦回高二时,那让所有心浮气躁的人瞬间安静的,选择题全部选d的物理期中考。当年的惨状不多形容,只是从那之后有大半年,没人再把“就考个a大呗”挂嘴上。只是这第二次,傅云实没有再跳坑里。他敲敲她的桌面:“回神了,想什么呢?”“我在想……”何榆抬起头来时,眼睛已经失去焦距,整个人失去了梦想,“校门旁边的校名里,‘南’字的那个点,是不是扭动一下,就能通往快乐的世界呢?”她的声音缥缈,带着轻微的叹息,以及中二。“我太南了,我为什么要上学?”她抱紧自己的脑袋,却没有淌下泪水。反而被自己拙劣的演技,自己把自己逗笑了。傅云实当时的表情,她没有看见。但通过他完全没有搭理她的行为,何榆知道他肯定已经嫌弃得不行。可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就是那个嫌弃她的人,当天放学就掰坏了那个撇。嗐,也算是给她省下了胶水钱了。傅云实真是个大好人。第50章 傅知何关于这个撇的故事, 还有另外一个只有傅云实知道的版本。和何榆坐了很长时间的同桌,他早就习惯了她是一个嘴上没正形儿的人。关于她说什么魔法通道的话,他也没有放在心上。那时距离高考还有一百多天,每年南华都有百日誓师之后不来上课, 自己去报一对一的课程冲刺的人, 总是聚不齐。也是让他们之后能收心,南华的毕业照通常都在那个时候,找一个模考结束后的下午拍。模考日没有晚自习, 是少有的可以早回家的日子。放学之后,傅云实一向走得比较快。何榆和他相反,能多磨叽一会儿就多磨叽一会儿。下楼的时候,傅云实一直低头拆着手里乱成团的耳机线。即便楼梯间里有些吵闹,他还是能依稀分辨出后面两个男生对话的声音。“你不是喜欢一班那个何榆吗?怎么怂了,不告白了?”“马上就高考了,告白不太好吧?”“那拍一张合影不过分吧,你还可以和她说说加油什么的……”“呃……这……”手上的耳机线已经被解开, 傅云实反倒是又缠了回去。他故意将脚步放得很慢,尽力听得更加清楚。“给你几分钟的思考时间, 一会儿到门口你好好考虑考虑。”“不是吧, 来真的?”“别以为我不知道,每次你都急急忙忙地出校门,然后站外面等着她出现,看两眼再走。”“我就只是想远远地看着她……”两个男生还在说着,傅云实就已经率先站在了一楼的平地上。他向左挪了几步, 蹲下身,装作在楼梯旁边系鞋带的样子。直到那两个人走到了他前面,傅云实才站起身。双手插在口袋里,他悠闲地跟在后面走着,眼睛却从没有离开那两个人的背影。他们果然在校门外停了下来,其中一个男生一度试图想跑,都被另一个男生笑着抓住。也许是知道以后没有更好的机会,那个男生再也没有做第二次想要离开的动作。傅云实站在校门另一边的路牙上,手紧紧地攥着手机。手机的边缘陷入掌心,他却没有丝毫想要放开的想法。十八岁的傅云实,第一次感受到了无法抑制的慌张。一种即将失去某种东西的,说严重点像是天要塌下来的慌张。他就在那里站着,透过校门栏杆,看着远处的那个女生说说笑笑地逐渐走近。她每走一步,傅云实心中的慌张就更加深一分。傅云实从没有那么希望,何榆在放学路上能被齐老先生抓回去冲写作文。余光瞥见那两个男生又开始不安分,一个推着,一个疯狂地向后顶着。眼见着何榆快要走到校门口,傅云实别开视线,不想去看他们合影的样子。“只是个合影,没什么的”,心中默默祈祷着这样的话。“南华中学”四个烫金大字占据了他的整个视线,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何榆提了一嘴,傅云实此时觉得,那个撇怎么看怎么有点奇怪。似乎冥冥之中有一股力量,在吸引着他伸出手去。鬼使神差的,傅云实伸出右手覆上那块冰凉的烫金校名。还没有使劲,本就摇摇欲坠的那一撇,就已经老实地选择了他的手心。黑蓝色的大理石板上,只留下了浅浅的痕迹。在旁人的惊呼中,傅云实心情复杂地看了一眼手中的那一个撇,心中五味杂陈。这就是命运吗?何榆,对不起了,老天爷都说你们这一对儿成不了。他面无表情,甚至心中还带着些窃喜地,拿着手里的那一个撇,返回校门内去找保安。因为是学生会主席,他和保安已经熟悉得很。将手中无辜的东西递出去,傅云实倒是淡定的很:“门口的校名掉了一小块。”他的表情太过镇静,和平时做学生会管理并没有区别。“我明天找人修一下,”保安接过东西,端详了一下,有些惊讶,“今天也没刮风,怎么就自己掉下来了?”“不是,不是掉下来的。”傅云实抿着嘴,余光瞥见何榆已经走到他身后。轻叹了口气,傅云实觉得爱情的代价真是太大了。在保安莫名其妙的目光中,他干瘪地开口:“我拧下来的。”凑过来偷听的何榆:???第二天,全校都知道,已经卸任半年学生会主席的傅主席,由于内心的野性被压抑太久,把校名给拧下来了。尽管之后那一个撇被修回去,全校同学还都一致以此为纪念,庆祝南华学子反抗学生管理处的第一声枪响。几乎是无声的约定,每到公示处分,或是大小考试时,都会有些学生来拜一拜那一撇。除了祈求不受警告处分以外,也有不少来蹭考神考运的。收起回忆,傅云实好整以暇地看着何榆一本正经地说瞎话。只是还没等他开口,齐老先生就先声明正义了。“以前还没开校门,我从这儿经过去校门口值班的时候,就经常看见你站这里无聊得扣笔画,”齐老先生挑眉,“还不是让我们云实背锅的?”“哟,您还知道‘背锅’啊。”对于这个全校的活宝,何榆总是忍不住揶揄几句。老先生深吸一口气,气鼓鼓的,看上去像是要脑顶冒烟:“你下次可别回来南华了,回来也别见着我,我得被你气死。”说完,他就摆摆手,装作绝情地往学校里走。“完了完了,我不是您最疼爱的学生了。”何榆巴巴地跟在他身后,抹着眼角莫须有的眼泪,声音低落。听到这话,齐老先生终于停住脚步。他向后转身看着追上来的何榆,端详了一阵,摇摇头:“现在的小姑娘去上个大学,脸怎么就长这么大了?二十三窜一窜,窜的是脸么?”何榆:“……”因为是百年校庆,上午有校庆活动。除了下午还要上课的毕业班,其他年级都可以在中午放学回家。他们到的有些早,也就被齐老先生带去办公室里坐一会儿。“您就不觉得奇怪?”何榆搬了把椅子坐在老先生旁边,拿了一份他桌上的模拟卷子看着。“奇怪什么?”老先生正认真泡着茶,从鼻腔里哼了一声,“奇怪你拿语文卷子看?作文题还看得懂吗,文化沙漠?”文——化——沙——漠?何榆又在脑子里确认了一遍,才敢确定他说的是这几个字。震惊地摇摇头,她强忍住想要把语文卷子折纸飞机的手:“您变了,您这届学生都把您教坏了。”这不是她认识的那个可爱老古板了。“怎么,就许你拿新潮的句子揶揄我?”老先生用鼻孔看着她,哼了一声。撇撇嘴,何榆把卷子放回去:“幼稚。”“我们多好的一颗白菜,被你这只小猪崽给啃了。”看看一直笑着的傅云实,老先生叹了口气。“但我也不奇怪,”不给何榆张牙舞爪的机会,老先生轻飘飘地又看了一眼傅云实,“是吧,傅云实?”猝不及防地被点到,高三模考把议论文换成感伤散文的傅云实,摸了摸自己的鼻梁。即便两年过去了,他仍记得他被齐老叫到办公室时,齐老那八卦又贼贼的表情。“何榆毕业的时候,我说过让她带男朋友回来,以为没两天就又来烦我了。结果这都过去快两年,才把你带回来。”齐老一边说着,一边把茶分给何榆和傅云实。在给傅云实那一杯时,他还向后躲了一下,让傅云实扑了个空。齐老笑呵呵地看着他最欣赏的孩子,嘴上却啧啧了两声:“不行啊,傅云实。”“嗯?什么意思?”何榆觉得自己突然发现了盲点,“你们之间有什么交易?”她瞅瞅齐老,又看看傅云实,那两个人都只是淡笑着看着她。正琢磨着要怎么继续追问,办公室的门就被打开。上次帮她给何渠琛送外套的小姑娘进来,见到是他们两个,又慌慌张张地低下头。把手里的一摞本子放下,小姑娘逃跑似的丢了一句:“都收齐了,齐老师。”人一闪,飞速地就跑了。“齐老师,这称呼好久没听见了哈?”努努嘴,何榆拽上傅云实的衣角,调笑道。他们这一届很难带,天天欺负齐老先生,老头老头地叫,经常叫得齐老先生火冒三丈。“呵,她也是看见你了才乖,平时比你还能贫嘴。”齐老先生冷哼了一声,委屈巴巴地拿起自己的茶缸,突然觉得自己很心酸。送走了何榆这大闹天宫的,又得带这小不省心的两年。“看见我?”何榆满脸问号,用手指指自己,“还是看见傅云实?”“看见你,”又重复了一遍,齐老先生摆摆手,“要不是你是何渠琛他姐……”说到一半,他戛然而止。视线越过何榆的脑袋,落在傅云实的身上。老先生沉默了半晌:“我似乎又说多了?”“嗯,不是一次两次了。”傅云实点点头,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