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他工作忙, 她也不轻松，有了矛盾，冷战是再方便不过的事情。可是，她发了一通脾气, 他就说了好多以前根本不会说的话。她明明刚决定要彻底和他断干净，听到他哑着嗓子讲话, 一下子就动摇了, 不自主开始心软。他都这么说了，她哪里还狠得下心，和他说一刀两断的话。特别是, 她还对他有所亏欠。脑子很乱，又没有人可以说, 秘密是不可以随便对人说的。重新追她的话都说出来了，他变了好多。她说黎岸风逼迫她, 她在医院又何尝不是逼了他一把，逼他正视两个人之间盘根错杂的关系。今天和医院那天很不一样, 那天他一直说喜欢她，今天一次都没说过，可她突然就感受到他真的喜欢她。那么，要重新在一起吗？拿不准，两个人个性南辕北辙，重逢以来尽是他在撒气，她受不了他那个样子，如果他食言翻旧账她肯定承受不住。挺怕的。想不出来，不想了，再给自己一天时间。营销的东西是没怎么看进去，晚上索性玩了会游戏，彻底放空掉，不去想黎岸风那些事情。要是真的能不想就好了。一想就从高二想到了今天，中间他不在的那几年，她过得也不坏，除了奶奶去世对她打击很大这件事之外，其余所有事情加起来也没这两个月的情绪起落大。刚分手那两年吧，还忍得住，还有江沉给分散一下注意力，往后去，就挺想找他，也不是没找过，她太怂了，无疾而终，后来时间越久就越不敢找，正好他也躲着她，那就干脆别见面。撞上了，她习惯性不想面对，后来脑子清醒了些，马上又被他刺激到，关系僵掉。复盘了，还是想不出来，要疯了，她的分析力好像出了故障。如果，真的能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那么我们就永远在一起，就好了。黎岸风也好不了多少，能说的话都说了，他什么想法都告诉她了，最恶意的，最卑劣的，最希冀的，一点保留也没有。她没有说“好”，也没有笑。慌。心里慌得不行。她最后一次好好对他笑是什么时候？是不是吃饭那天？醉酒那天是好好笑着的，之后呢？他突然意识到重遇之后她话少得可怕，除了在医院那次，她几乎没和他说上几句话，以前明明是在他耳边吵的女孩子，变得安静了好多，他只知道在她面前吃辣椒戳她心窝子，自己也完全忽略了她也和七年前不一样的事实。为什么现在才想起来这件事，少说了这件事，她会不会觉得他一点都不诚恳了？“风哥，《裂缝》工期还是太紧了，人手安排不过来，修改逻辑工作量太大。”笔记本传来声音才想起来自己在和秦放视频讨论工作，他走了会神。秦放问道：“要不要延期？”“不延期，《超越》里面调点人，挖角的事情去日本我们一起谈。”秦放在那边几乎跳起来，“怎么又从我这里抽人？再抽要没人了！我这边才是主力吧！”主力确实都放在了新游戏那边，但是动作设计他的团队还是经验不足，“挖角的团队过来就好了，新引擎是不是上手有点难？”“还好，后期应该能加速。”秦放的意思就是让他放心。“等tgs完，我应该会时间多一点，《裂缝》上线就不会这么捉襟见肘了。”八月中旬，这个时间点有些尴尬，tgs虽然准备得差不多，但是他和秦放还是得去现场，又是好几天没有了，熬过这段就好。“风哥，你还是注意休息下，看着有点吓人。”秦放有点担心他。本来就刚出院的人，这周工作起来像发了狠，晚上自己加班起来没个完，也就周末正常休息了会，为了tgs也不至于这么拼吧，e3都过来了，就算把e3的pv再放一遍，也不是多丢人的事。“嗯。”工作上的事情好处理多了，只要用脑子就有对策。江舟雪还没回他，也不知道她要怎么回，想她快点考虑好，又怕不是自己要的结果。煎熬。江舟雪晚上睡得还不错，礼拜一的早上精神抖擞，主要是今天有个小型会议要开，关于新游戏的方向和宣发。顾易提出了兵器拟人和西幻多种族冒险两种方案的角色育成游戏，玩法是slg或者回合制rpg，王睿直接驳回了，“毫无新意，《海晏河清》的换皮。”“新瓶装旧酒，只要在美术和运营上下功夫，反响不会差。”王睿不太在乎赚钱，他有些属于自己老玩家的追求，道：“这种游戏art game之前已经出过好多，现在有了足够的资本，我认为也应该转型了。”“竞技游戏？moba？”产品提议。顾易：“以我们公司的规模要做一款moba游戏还是太跨级挑战了。”“江舟雪玩家初步调研有开展吗？”“这周可以开始。”大概花两三天她把扫尾弄完就可以开始进行了。“对游戏种类不做要求，顾易你拟定三个方案给江舟雪做市场调查。”这次小会议没有什么明显进展，顾易是最郁闷的，王睿等于是没提要求，这才是最难的要求。江舟雪提议，“我做完初步调研把结果给你，你微调之后再给我？”“okay！”顾易没多大精神。“辛苦啦！”“摸不清boss意思。”苦恼。“他自己可能也还没想清楚。”她还是很了解自家亲戚的，玩游戏第一名，只有看到成品出来他才比较清晰，谈概念，就差点。又不可能把所有游戏都做出来再决定发售哪个。与顾易闲聊了几句，就回到工位进行最后扫尾工作的分配。“总共八家公司，你们两个人负责六家，我负责两家，最后数据汇总到我这里。”她故意没给两个人明确的数目，等他们自由分配，贾屿如果明知故犯，她也不会姑息了。贾屿拿着六个文件，分别翻了翻，分了三个甩到杨琦桌上，“这三家规模小，适合新人些。”她用的六种颜色的标签，扫一眼就知道分别哪些公司了，那三家规模不光小，还离公司比较近。贾屿在工位上展开档案看了会，又对杨琦说：“环宇是家大公司，要想学东西，抽时间和我一起去。”“是是是，谢谢贾哥！”杨琦第一次感受到贾屿的好意，感觉之前辛苦也都值得了，还为自己有点埋怨贾屿给自己事情太多内心有点小羞愧。还是听得进话的，她顿时觉得担子轻了一大半。只要大家是同一阵线，困难也会变得容易克服。这是她和李暮合作两年得出的结论，不论严川怎么为难他们，他们两个总也不至于被打倒。她短暂的脱队，也是为了以更高的姿态回去。下午她也出去跑外勤去了，一忙就忙到了下班时间。回到家又是天黑，随便叫了顿外卖，将回答的期限定在吃完的时候。吃完之后她反悔了，定在十二点之前。最后变成再一天。还是没能想出个结果来。大半夜睡不着放水泡澡，盯着浴缸旁边的熏香，试图让自己注意力集中到那一点，然后快点产生睡意。又往水里多滑了点，脖子也全浸在水里，然后，背部一个打滑，口鼻被水袭击，呛到水，猛咳几下，好不狼狈地用手抹去脸上的水。整个脑子都清醒了。泡到水里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完了，还没给黎岸风答复。怎么就想这个了，不知道。只记得那天黎岸风好憔悴，在她面前把傲气都收起来了。我们试试好不好，我不会乱来。我让你欺负回来好不好？再和我试试好不好？好不好？好。穿好浴袍，身体乳都懒得擦了，擦干净手就去翻手机。点开黎岸风的对话框，最近一条是他发过来的“江舟雪，对不起。”后面就是按次结算的转账记录，再后面是好几条语音，然后就什么也没发过了。她劈里啪啦打了好多字上去，删删改改，最后发过去的只有两个字：“试试。”发完才感觉手开始颤抖，握不住手机，还是答应他了。根本没法拒绝的，想多少天她都会答应，不试试的话，他不甘心，她一样不甘心。再看了下时间，两点多了，估计他看到也是明天。松了口气。如果他现在打个电话过来，她可能会哭吧，心脏也吵个不停，明明分开了那么久，为什么心脏就跳成这个样子了？更睡不着了。“黎岸风呀。”叫着他的名字就快笑出声来。她最喜欢连名带姓叫他，舌尖会碰到牙齿，然后牙齿会轻咬嘴唇。第23章江舟雪心跳平静了下来她就困了, 本来今天就到处跑了，现在又是大半夜，她眯着眼睛很快就意识进入一片混沌。感觉刚睡着, 电话就来了, 不太想接, 手机就在手边，她捞到面前, 眯着眼看是哪个不长眼的这个时间给她打电话。哦, 是那个人。“喂。”声音迷迷糊糊的，她也懒得睁眼。“睡着了？”“刚睡了一下下，你就打电话过来了。”“那你睡吧。”“嗯。”差点睡着, 理智上线了十秒，问道：“等会，你打电话过来干嘛？”“我……我就是确认一下。”电话那边的声音有点急切。等了几秒还没下文，只有听筒里有些风声, 弄得她心里痒痒的。黎岸风声音很轻，“是不是可以开始追你了。”“嗯。”完了, 好想笑, 转移话题，“你干嘛呢，还不睡？”这会她是一点都不困了。“打游戏。”是他会做出来的事情。“为什么有汽车声？”听到了街上的声音, 他家那个地理位置该是安静的，“你在哪呢？”默了一会, 他好像不想回答。“你家楼下……”说完又忙补了句，“我马上走。”“你等着, 我下去找你。”怎么就大半夜跑过来了，都快三点了, 明天还上不上班了，马上tgs了，他不该很多事情要忙？在衣帽间的架子上随便抓了件披巾，裹了自己上半身就跑下楼。他就站在路灯下，穿得很随便，像他在家打游戏穿的。“来找我也不提前说一声？”她睡着了没接到电话怎么办。“忘了。”看到她信息就开车往她这边跑，大半夜的车少，他没一会就开到了。打了电话听到她声音才知道自己把她闹醒了，就不敢说要见她了。“来干嘛呀？”“想见你。”这话怎么接，她接不上了。“就想，看一眼。”就想见见，就觉得应该见见，见到了又想抱，特别是她头发有点乱，想抱在怀里揉。江舟雪看他一副想伸手，又不敢伸手的样子，最后摸了两下自己的鼻头，又把手垂了下去。他这副快把自己憋死的样子，怀念死了，她眉眼温柔，“要抱一下吗？”“要。”把人拢在怀里，好久没抱过她了，瘦得要命，骨头硌得他疼，永远用海盐柠檬味的洗发水，嗅了几下又觉得自己这样不行，真的不行。他说过不会乱来。“疼……”他怎么力气那么大，她几乎是撞过去，肩膀被勒到，她细皮嫩肉的，衣服底下应该红了。手滑到后腰那块扣着，轻轻拥着。“再抱会。”不行，还是想抱。就松了她几秒，又贴上去了，算了算了，不和他计较。夜深人静，松涛声流过，根本听不到，光是自己的心跳声就吵死了。“明天还上不上班了？”她的声音闷闷的，从他胸膛那边传过来。她真的，不解风情。叹了口气，“再一下下。”下巴往下低，在她颈窝埋了会，能看到她颈侧淡色血管，想偷偷用嘴唇擦过去。哎，好怂，不敢动。其实大夏天就算是半夜，这么抱着也挺热的，他还抱得死紧，她里面又没穿，好尴尬的，出汗了。澡白洗了。她刚发信息那会还心跳得不知所措，这会就满脑子的俗事，她是不是脑子不太正常了。“阿雪。”低低喊了声。“嗯？”她都有点困了。“那我走了。”？他真的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不撒手他想怎么走。说完默了一会，才把她给放开来。两个人就这么四目交投，他没多少表情，眼里全是情绪，她被看得不好意思起来，“不走吗？”黎岸风小声说：“我看着你上去，就走。”她转身走了几步，又觉得不太好，转回去，他还是那样，没什么表情地站在路灯底下，看着她。“晚上回去，开慢点啊。”挤半天挤出这句话来。“好。”他好像在她背后笑了，也不好回头确认。哎，刚才是什么破对话。有点摸不清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感，没复合过，没经验啊。总之她是上了楼，一折腾，三点半了，她明天上班要死掉了，赶紧冲了个澡，上床睡觉。“秦放，怎么追女孩子？”秦放还没清醒过来，听到的就是这么一句话，他又确认了一下来电，惊呆了。“风哥，你知道现在几点吗？”秦放声音充斥着起床气。秦放有种杀人的冲动，半夜四点钟的，这叫什么事，他boss是不是不知道有下班时间这个东西。“明天放你假。”“你说这个我可就不困了！”他boss是全世界最好的boss，他愿意7x24随时候命。“送花啊，送包啊，你可是总裁，小钱钱用起来，约会给她来个包场，带她出席晚宴，再豪车兜风，哇，再加上你的颜值，我都有点小心动了。”“女孩子喜欢这些的吗？”黎岸风那边的语气全是怀疑。秦放循循善诱，“你想想，西西总找你买啥？那还不是就包包，衣服，首饰！‘包’治百病听过吗！”“我觉得她不在意这些。”黎岸风回忆过往，她没表现出来什么物欲，可能因为当时两个人都是学生，他也没什么给她花钱的机会。唯一买过一个戒指，也不是她提出来要的。好苦恼，送她什么也不知道。秦放和他说了半天，突然想起来自己还不知道对象是谁，赶忙问：“等会，你要追谁啊？西西家教？”“嗯。”妈耶，承认了，居然承认了。“那就主打浪漫，游艇出海，烛光晚餐，游乐园摩天轮安排上。”“俗套。”“你想怎么不俗套，带她去你家打一晚上游戏吗？联机杀一晚上怪！”可把他boss能耐的，送东西嫌没意思，玩浪漫嫌俗套，太难伺候了！虽然冲着黎岸风的脸，他觉得肯和他联机的女性也是可以从这里排到公司门口了，但是势必会在游戏过程中被黎岸风喷得妈都不认识，他这种高玩都试过玩puzzle类游戏黎岸风宁可单人双操都不想和他合作的情况，这谁遭得住！黎岸风被他哽到，讷讷说：“我没追过人。”他当然知道他没追过人了，都是人追他，女孩子最吃他这种了，脸好，身家好，事业好，个性差一点好像根本没人关心这个。不过也是多年老友，他也是希望黎岸风有个人陪能开心点，上次喝酒喝到进医院把他都给吓到了，没见过他这样，大学认识他的时候，他就是除了学习就在打游戏做游戏，别的事情不大上心，他根本没想过他在游戏以外的地方也有这么偏执的一面。“先送花看看？你们不是谈过吗，又不是不认识！”“玫瑰？”“你不知道她喜欢什么花吗？”秦放问出口就后悔了，他会不会被降薪啊！赶紧补锅，“玫瑰或者百合吧，万能，万能。”学生时期那年情人节临近春节，哪里过过，两个人也就打了通电话，还真没送过她花。首饰送过，可是关于首饰似乎容易和不久前不大好的几段回忆联系到一起去。思来想去，还是订花比较保险。第二天一大早，沈汀汀以为boss要问她日程安排的时候，接到了订花的order，还是订足一个月的玫瑰，全是订给江小姐的，除了黎语西的事务，她极少需要处理boss的私事，这件私事足以让她确定她boss大概真的是隐婚了，上个月可能就是夫妻吵架了？江舟雪收花的场景可说不上浪漫美好，unico没人知道她花粉过敏，帮她签收了花束之后放在了她办公桌上，等她开完会出来，还没走回工位就打起了喷嚏。“阿嚏、阿嚏……”旁边正和她讨论新游戏事宜的顾易吓了一跳，看着她眼泪都掉出来，连退好几步，背撞到墙，脑袋也磕了上去，捂着头贴着墙根挪着步子，好不狼狈。“你没事吧？”“花粉过敏，阿嚏！……”从眼眶到面颊都染上薄红。杨琦把那一大捧玫瑰花绕了大半个办公室，扔到休息室，她才舒服了一点。“第一次见花粉过敏的，你春天怎么过？”顾易从口袋里拿出一袋纸巾，抽了几张出来。江舟雪接过顾易递过来的纸巾，小心擦着眼部，“口罩和抗敏药。”回到工位她还被手下两个人打趣，第一次看到她这么慌乱，杨琦还说可惜了送这么大一束花。她给罪魁祸首发去一条信息。-六方晶系：我花粉过敏。江舟雪说不上自己是出于什么心态非得告诉他这事，好像有点不高兴但是又有点高兴。前男友不知道自己花粉过敏有点过分，但是他一本正经送花来追，哎，是真的准备追她啊。他好认真啊，就挺开心。-黎岸风：对不起。-黎岸风：你没事吧？-黎岸风：过敏。收到他这条信息江舟雪又有点后悔了，两个人刚刚开了个头，她就这么浇冷水过去，把黎岸风作跑了怎么办。他以前从来不讲对不起，这段时间却讲了好多次。这件事明明不能怪他的。-六方晶系：以后注意呀！-六方晶系：没事，打了几个喷嚏而已。黎岸风看到信息总觉得有些时空错乱，像他解错了题目，她给他整理他的易错知识点，也是这样，只是送错礼物的苦恼是写错习题的几万倍。他为什么不知道她花粉过敏呢？明明以前她春天会戴口罩，他也没问过，只当她是怕流感。局促得像个十几岁的小男生，一条“对不起”发得比他第一次上e3全英文演讲还紧张。怕她说她反悔了，她不想试试了，那要怎么办？-黎岸风：几点下班？-六方晶系：没意外的话六点。他最近比较忙，几乎天天ot，想去接她下班好像也不可能，离周末还好远，难熬。-黎岸风：加班的话和我说一声。-六方晶系：？-黎岸风：去接你。-六方晶系：好呀。沈汀汀就这样莫名其妙收获了一个月的鲜花，啥情况哦，她boss又吵架了？第24章“顾大佬, 我先收工啦。”伸展了一下手臂和肩颈，坐了一整天，有点僵。已经八点四十了, 她的数据总算是整理完毕, 稍微收拾了会桌面, 纸笔文件都归位。顾易没抬头，“我还有个设定要修正下, 晚点发给你。”“okay！”她拿起皮包, 扫了眼微信，说：“没问题的话，下周我就做市场调查。”她走的时候办公室只剩下顾易还在为三个新草案头疼。下了写字楼, 外面霓虹闪烁，他的车停在广告牌下面，浅色衬衣，袖子卷到了关节, 拿着笔记本电脑不知道在做什么。七点半给他发的今晚加班的信息，也没抱太大希望, hc最近该比他们还忙, 他那边隔了十分钟回过来信息：-黎岸风：去接你。他还是开的那辆跑车，她走到车的侧面，他还无知无觉, 一双眼睛盯着屏幕上下扫动。“等很久了？”她有点紧张。“没有，十五分钟左右。”阖上笔记本放到尾箱垫上。好像回到了上次坐他车的时候, 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他的手搭在方向盘上，指节修长, 将车开出停车位，“最近经常加班？”她不知道看哪好, 盯着他的手回答，“还好，还没到加班凶的时候，研发组比较忙。”“他们忙完就轮到你忙了。”“这个倒是。”同行业的，他确实熟悉运作。“想去海边吗？还是想早点回家睡觉？”他看手表，时间不算晚。她喜欢海，喜欢日升日落，喜欢浩瀚星空，最喜欢天空由暗变亮，他后来想秦放说的也没错，只是她喜欢的大概不是那份浪漫，而是那份壮阔。这些太普通，所以他最开始根本没想到。她想了会，回答：“去海边。”夜风拂过，他车里放着游戏纯音乐，应该是他自己做的歌单，他再没说什么话，专心开车。“不是下班了？”余光瞥到她在看邮件。“工作邮件，我随便看看。”主要是紧张，转移下注意力，她把手机举起来晃了下，“介意吗？”“不介意。”调小了音乐。有四个文件，顾易给她多发了一个吗？她点开那个未命名文件，精细程度完全不是草案能比的，随手翻了下设定就是小几十页，她还没看太仔细，顾易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喂，顾大佬？”还是第一次接到他的电话。顾易语速很快，很急，“有个未命名文件发错了，不要开那个文档。”“啊，我已经在看了。”她第一个开的就是他说的文件。“和工作无关的。”“是游戏企划啊？”她有点困惑，还是完成度很高的设计稿。“你别往上交这个，没前景。”“好的。”“谢谢。”短暂的通话结束，她又看了会未命名文件，详实的背景设定，随机道具效果也都做了分类，地图设计的草图也有好几幅，连开场cg的分镜稿都做了一部分。这绝对是他的心血之作。“喂，顾大佬，对不起，我看了你发来的文档，我觉得可以提交上去，退化的概念有一定噱头。”她这样有点超过，她心里清楚。顾易诧异她又打了电话过来，解释道：“不是为这次新游戏做的，是我自己写的废设计稿。”“被以前boss废掉的？”“嗯，不符合市场，赚不到钱。”“王……boss不是说这次没约束限制吗！”顾易重复着：“赚不到钱的这个，群众基础差。”“那也不一定，这几年不是很多爆款的小众硬核游戏吗，《茶杯头》和《空洞骑士》那些。自己的心血不要随便放弃掉。”“看得出来啊？”顾易有点不好意思，本来就是加班太累不小心把稿件打包进去了。他偶尔会往里面填充一点内容，这次眼花把文件夹放错了地，才发给了江舟雪。“嗯。”太看得出来了，而且从商业价值来说，也没有很糟糕，“我们试试？”顾易还在推拒：“但是这个不适合移动平台，我是当主机平台设计的，所以还是不适合这次。”“那倒也是，没有别的平台的经验。”他们公司一直是手游主打。“啊，之前参加chinajoy，我看到有扶植的计划，可以试着用这个投一下，这个月就是第一次遴选，下个月就出初次选拔结果，时间上还算来得及。如果得到认可，art game那边说不定也会让我们试试。”她想起来之前做过的资料搜集。“但是我不可能以个人名义参加，和公司合约问题，这个必须得过boss那关才行。”顾易也不是没想过自己投稿。“这个我会和你交的其他几个一起做不同方案的，交给boss看看再说，四个方案给boss选。”“等等，这个我再完善一些再给你。”“好。”黎岸风在她放下手机后开口，“你的职责会不会太超过了？”她还是这样，会“多管闲事”。“有一点？”“废案也接手做？”“我觉得他那个废案挺回归游戏本质的，看得出来很用心做的设计。”她觉得是王叔叔会喜欢的那款，“你要不要看？”“商业机密给我看？”“也是，那不给了。”锁屏。他面色不好，她大概知道是为什么。分开太久，她的行为模式都是独身的状态，要好好适应才行。半晌，他又开口，“我也有写新企划。”“你有写吗？你们公司哪个游戏是你的企划呀？”江舟雪一直以为他就是看企划案，或者是定大方向、大框架那种，没想到他还亲自写。她最初也是觉得黎岸风是会自己做游戏的类型，但是看他们公司采访，大部分作品是秦放的企划。黎岸风生着闷气，“不告诉你。”为什么这也要气，江舟雪这次是弄不清楚他生气的点了。她试图解释：“我没在职员表见过你名字啊。”hc的游戏她还是研究过的，官网上过好多遍，游戏的主要staff她都有看过。“到了，下车。”黎岸风将车停稳，先她一步下了车。她追在他后面，“告诉我呀。”在沙滩上走出好几步，他才回答：“都是。”半天听不到她声音，回头才看到她人在好几米外沙滩入口处蹲了下去。忙步履如飞回到她跟前，“怎么了？”“脱鞋，不好走。”高跟鞋一脚一下陷，穿着走怕自己不是崴脚就是摔了。“你起来，我帮你。”看她躬着腰不好脱，再一看裙子不够长，不够她蹲的。她已经脱掉一边了，正在解另一边的扣，他非跟着蹲下来给她解。“你会不会啊？”她低着头撩着头发看他忙活。“怎么不会。”他一抽蝴蝶结就散开来，“不会打结还要穿绑带的。”什么结？她反应过来后就叫着：“那是装饰结，你干嘛解开！”他的身子挡住她的视线，晃了好几下身子才看到自己的脚，他是真的不知道只解鞋扣就行。默，看着她脱下来的那只鞋才发现自己完全搞错了，又绑了回去。他很擅长绑蝴蝶结，从运动会练习她摔了一次之后，给她绑过好多次鞋带。脱完鞋他顺手勾着鞋跟的绑带拎起她那双高跟鞋，“我帮你拿着。”月色和暖黄的灯光融在一起，繁星坠入海中，海面粼粼波光，微腥的海风吹来，静谧的夜里只剩海水冲击沙滩的声响。她快走几步才堪堪跟上他的步幅，走了没几分钟发现不对头，整个沙滩都没人影，连小商铺都紧闭着门，“怎么这里没有人的，才九点。”“我包场了。”“哦……”真是毫不意外的答案。脚扒拉了会沙子，靠近海边看到了礁石旁边的生物，激动地拉了下他的衬衣袖口，“寄居蟹！还有招潮蟹！”他循着她手指也看到了钳子一大一小的螃蟹，又看了眼被她两根手指扯着的袖口，默了半晌才开口，“你小心脚。”“没事啦，我不靠太近。”说着不靠太近，过了没一会就松开他的袖口，跑过去戳别人蟹壳，戳了会觉得没意思，往海里走了几步，踩水玩了起来。恣意张扬，但是她五官柔和，把张扬的气质中和掉，徒留几分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