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有。”司九楠停了动作,而后便就将手里的点心递与她眼前,不想对方不仅不接,还嫌弃得很。甘幼宁:“我不吃这个,不好吃。”“……”“不是,也不是不好吃,我怎么会把不好吃的东西给夫君呢。”甘幼宁走过去,将人胳膊挽住了,“我的意思是,既然来了南边,自不该还吃这些寻常糕点呀!”司九楠总算是品出点意思来:“你想出去吃?”“夫君要是不想,也没有关系,”甘幼宁声音渐小,“毕竟嘛,夫君很忙的,我一个人去,也是可以的。”“哦?”甘幼宁见人不上套,有些急了:“可是呀,可是呢,我毕竟人生地不熟的,保不准就被人拐走了也说不准呢!”“这边民风尚好,当不会有人贩子。”甘幼宁瞪他:“夫君怎么能这般说呢!好歹我也是出落得沉鱼落雁,人心难测,夫君怎么就不担心?”“沉鱼落雁?”司九楠重复了一句,似是在思考这个词的准确性。“难道不是?”身边的声音已然带了胁迫。“是,自然是的。”司九楠索性将案上的纸叠好收了,“既如此,夫人想吃什么?”“那个粉蒸饭!我就差粉蒸饭没吃着了!”甘幼宁兴奋地扬起脸,“去不去去不去?”“走吧。”这是答应了?甘幼宁开心,将他挽得更紧了些,临走顺便捞了块桌上的点心。司九楠瞥眼去瞧:“不是不好吃?”“哈……”甘幼宁讪讪笑着,“哎呀,你瞧瞧,这手啊——它总是有自己的想法,啧啧啧。”“……”甘幼宁将点心一把塞进了嘴,又扬手将外头立着的蕊儿晚梅屏退了,笑得很是灿烂。“对了,”行至街头,甘幼宁忽而想起,“昨日倒是忘了,究竟你瞧的那信上印章,是谁的?”如今二人话已经挑明,倒是没什么好隐瞒,只司九楠自知不好与她说清楚,想了想简略道:“你可知陈皇后?”“当然晓得,大皇子的母后,本朝前皇后,怎么?”甘幼宁奇怪道,“听闻陈皇后后来一直身体不好,生下大皇子没几年便就薨了。”“是。”“与陈皇后有何干系?”甘幼宁想了想,惊讶地张了张嘴,“不会那印章是陈皇后的罢?”见男人不置可否,便就更是惊诧,将人抓紧了些:“不对呀,你如何知晓那是陈皇后的印?我瞧过,那可不是凤印,倒像是闺阁小姐用的小印。”不等他回答,甘幼宁不可思议道:“司九楠!你竟然认识陈皇后?”“……”司九楠叹了口气,矮声道,“我这般年纪,便就是认识,也不会是你想的那般。”甘幼宁语塞,这才觉得自己荒唐了,干咳了一声:“你鬼扯什么,我就是觉得你知道的多,很神奇罢了。”这话也不知是不是夸,总归听着又有些怪,司九楠便就不深究,继续道:“那信是陈皇后遗笔,本是交由我爹,只——父亲未能完成她的遗愿。”这是第一次听他提起自己的父亲,甘幼宁轻易就沉默下来,倒不仅仅是怕他难过,就单纯觉得,前世里似乎有太多未知,她平白活了那一辈子,稀里糊涂的。司九楠牵着她在街市走着,声音和缓,平铺直叙般:“如今此信由人重新交于我手中,确然是承了一份担子。不过,我仍是想与你说明白。”“说什么?”男人站住了,两人正行至巷尾,边上少有行人,司九楠看住她,认真道:“你应知我要行之事,不会时时安稳,其中不仅关乎父亲,大皇子,东宫——甚至是整个大合。”甘幼宁一瞬不瞬瞅着他,点了点头:“我知道。”“如今你我虽是重来,应又预见,可仍有太多变数,更甚是有些其他枝杈,恐会生变,我亦不知可能善终。”“我知道。”甘幼宁又点了点头。司九楠瞧进她眼里,还欲继续,面前人却是听不下去了,直接道:“你莫要婆妈了,说这么多也没说到重点去。你既是害怕再生出上辈子的事来,不若这回你将我护好了便是。”甘幼宁瞧他愣怔,又笑靥如花道:“还是说,你连护住我的本事都没有?我选的人,可不会这么怂的。”说罢人已经转了身去,唤道:“你到底走不走了?你是不是又没带钱?我不管,我今日吃不到那粉蒸饭我定要在这里打上一滚,不信你试试!”这一顿抢白,倒是叫人实在说不出话来,男人垂首笑了笑,终是重新牵了她:“这边走,往哪瞎跑。”第39章 土壤男人的手掌温暖,甘幼宁被他牵着,满心的幸福,亦步亦趋地跟着,就觉得什么都不要费心了。她是最乐得做甩手掌柜的,更何况是这样一个人在身边呢。此番想起来,顿觉自己上一世确然是被楚见昀骗得厉害,如何一开始瞧不见这样一个人来呢?如果——她是说如果,如果从一开始她就没有喜欢那楚见昀,会不会上辈子最后不需得那般晦暗来?司九楠被盯得扭过头:“怎么?”“没什么。”甘幼宁摇头,蹦跳起来,“就突然觉得更喜欢你了!”被大街上这般直白示爱,司九楠终究是有些受不住的,将人推远了些,口中正经:“快些走。”甘幼宁哪里肯依,分明瞧见他红了的耳廓,还能放过不成,嘻嘻又凑了上去:“夫君怎么了?夫君你是不是热的慌啊?”司九楠如何能将她扒拉下去,仅来得及侧了身,躲开她的手:“莫闹,粉蒸饭可是要排队的,再迟一些又要等上许久。”“哎?”甘幼宁这才收了手,“你怎么不早讲!还拉着我说半天!赶紧呀!”“……”快近晌午的时候,王菀之提了食盒过来,远远瞧见两个小丫头端着东西往屋里头跑,想着该是那小夫妻回来了,便就进了院子去。晚梅歹眼瞧见是她,过来行礼,此间还有哎呦哎呦的声音传来,王菀之皱眉:“弟妹这是怎么了?”“回表小姐,我家夫人早间与姑爷一道出去用饭,撑着了。”撑着了?王菀之觉得自己此前可是真的对京城大家闺秀们有些误解,这弟妹莫不是专程来打破她成见的?原来便就是尚书大人家的嫡女,也能这般饕餮之态,这世面可是见得大了。一行感叹着,一行便就挥手叫人下去,王菀之几步进去:“弟妹?表弟?”甘幼宁揉着肚子消食,正是尴尬,一方面想站起来一方面又实在是有些难受,脸都皱成了苦瓜,只趴在司九楠身上虚弱道:“表姐来了,表姐勿怪,我这有些站不起来。”“不用不用,”王菀之见她是有些不妥,瞧见正为她掐着手指穴位的人,“要不我还是给她请个大夫瞧瞧?”“不用不用!表姐不用!”甘幼宁伸手拦着,又哎呦一声,“不用请,太丢脸了,不行不行。”“嗤——”王菀之笑出声来,“你呀,什么时候了,还顾着颜面!”说话间顿了顿,又瞧了瞧自家表弟已经端了山楂水来喂与她,终是坐下来叹了口气:“罢了,好在楠哥儿懂些医术。”嗯?她怎么不晓得?甘幼宁偏头要看,却被人按着灌了几口酸汤。司九楠拍着她背为她顺气一面道:“表姐怎么得空过来?”“我怎么没空了?我多的就是空。”王菀之将手里的食盒放下,“这不,原本是想要来送给弟妹的,现下瞧着,怕是用不成了。”甘幼宁推开面前的汤碗:“表姐带了什么好东西?我瞧瞧。”“刚做出来的桂花糕,用最后收的一波桂花做的,想着弟妹应是会喜欢……”话没说完,就听呕的一声,王菀之赶紧看过去,只见那趴着的人脸都白了。司九楠拍着她,又掏了颗药丸出来:“张嘴。”“我不……”“吃了就好了。”无法,甘幼宁只得吞了下去,好容易顺过来,这才抱歉道:“表姐我……我吃得有些多,这会儿一点也不能跟我提吃的了,对不住对不住……呕……”“要吞下去。”男人的声音不容推拒。甘幼宁觉得自己可算是遭了罪了,狠狠咽了下去,又瞪了扶着她的人一眼。王菀之算是瞧出来了,这里当真是不需要她,也不需要大夫,颇有眼力见地啧啧嘴:“既如此,那弟妹好生歇着,那晚饭……哎,你悠着点,那晚些时候我再来叫你。”司九楠却是抬起头来:“表姐留步。”“怎么了?”男人将怀里人扶正了:“吃了药该好些了,你得自己站起来,努力走一走。”“不要吧……”“乖。”王菀之头大:“楠哥儿莫不是想叫姐姐我留下来瞧戏?”司九楠愣了愣,摇头站起来:“是九楠大意,表姐勿怪。”随后瞧见那人歪歪倒倒自己站起来了,这才对门口人道:“你们出去吧。”“是。”蕊儿并晚梅应声出去,王菀之这才确定这个表弟是真的有话要说。司九楠引了她坐下,开口道:“九楠此番回来几日,忙于生意,倒是鲜有归家,不知姐夫近来可忙?”“他?”王菀之哼了一声,“能干什么,天天抱着他那堆书过日子呗。”衣角被人扯了扯,男人瞧过去,甘幼宁憨笑着:“夫君,姐姐与姐夫闹着呢,府里人都晓得。”司九楠语塞,他是当真不知的,实在惭愧,歉然道:“九楠的不是,提了表姐伤心事。”“哪里,”王菀之摆手,“不过你既是问起来他,可是有事?”“倒是有些事,不过不着急,”司九楠反是不好开口了,“表姐……”话未说完,王菀之却是拍了下桌子:“啧!既是弟弟有事,那怎么能不着急呢!这样吧,若是那厮明日里好生来求我回去,我就为了你原谅他便是。”甘幼宁瞪着眼,想着这节奏好生是快,前日里不是还说便是八抬大轿子来也不答应的么?想着便就好心提醒:“姐姐,不需得,有的气该生还是生着吧,免得回去了又后悔。”“弟妹说的哪里话,我王菀之是放着弟弟的忙不帮的人么?”王菀之觑她一眼,又拍了拍司九楠胳膊,“放心,姐姐为了你,这回便就先原谅了他。”“那九楠先谢过表姐了。”“一家人,谢什么?”王菀之收了手,又瞧了瞧仍扶着桌子慢慢踱步的人,“只弟妹这般可是不好,暴饮暴食,最是要不得。”“是,是九楠没有看顾好。”“注意着些,毕竟这身子要好生养着的,不然如何给我添外甥玩来?”王菀之也不看他,只对着甘幼宁叮嘱道,“祖母不好与你说,我却是要讲讲的,此前有大夫与我讲过,这女子的身子,便就是土壤,虽是要添肥,可也要有方法,如此才能更好地生根发芽。”“生根发芽?”甘幼宁诺诺重复了一句,“表姐是说……”“表姐,”边上人忽而开口,“我们不急。”“要急的!”王菀之叹口气,“你瞧我这不就是不急,得了旁人白眼不成,如今还要被祖母催着灌汤药,我现在一瞧着那汤盅就反胃。”甘幼宁听得懵懵懂懂的,沉沉点了头,待得司九楠送了表姐回来,由心感叹道:“表姐也是个可怜人啊。”男人瞥她一眼,并未接话,只问:“舒服些没?”“走了几圈,好多了,”甘幼宁揉了揉肚子,“那药丸倒是很有效果,你如何不早些给我?”“不知是谁将我药瓶都掷了。”“好了,”甘幼宁不叫他回忆,“这次我就原谅你了,不过刚刚表姐的话你可听见了?”男人不答,她便就点开来:“我觉得表姐说得对,可我还觉着,生孩子这种事情,不是我一个人的事呀,对不对?”司九楠皱眉:“你待如何?”“夫君没听见吗?我如今就是那土壤,施肥浇水嘛,是我的事,可是播种插苗难道不是夫君的本分嘛?!”“……”司九楠瞳孔都震了震,半晌才道,“你究竟在甘幼辰那里读了多少闲书?”“不多,一点点吧。”甘幼宁不叫他转移话题,“夫君便就说我讲得对不对?”甘幼宁觉得那人有些别扭,不知在想些什么,遂又近了一步:“夫君不想要一个孩子吗?”司九楠没有让,却也没有答,只神色瞬息变了变,终是抬手将她按住:“这种事情,不用急。”甘幼宁摇摇头:“表姐说得没错,要急的。”说罢低了头去掰弄自己的手指,小心翼翼道:“其实……其实我上辈子,听过一些闲言碎语的,并不好听。”司九楠心中惊诧,不敢轻举妄动:“旁人说什么不必在意。”“怎么能不在意!”甘幼宁抬起头,“我又不聋,还能装着听不见不成。不过我想着,可能是咱们……就那么一次,有些难吧,但你后来又不肯来我房里了,我能怎么办?”“……”司九楠似是想起什么,艰涩问道,“所以你给我纳妾?”甘幼宁点点头:“昂,是那么想来着,但你不是不要么?”男人抿了唇,什么也说不出来,片刻,面前人便就笑着道:“不过现在不会了!有我就够啦!”闻言司九楠按着她的手却是微微用力,认真瞧住她道:“甘幼宁,你记着,有没有孩子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要你在身边,只有你,懂吗?”分明只是说说,不知道他为何这么认真,甘幼宁懵懂点了头:“懂的懂的。”“无论出现什么事情,你都不允许给我纳妾!”“不会不会,除非我死。”怕是不够,甘幼宁又补了一句,“不行,我死了也不行,你得为我守寡!我心眼儿小,容不得砂子,我会一直跟着你的。”“胡说什么。”男人声音很是没好气。“谁叫你突然严肃?我不毒一点你也不信。”甘幼宁撒娇抱着他的窄腰,又嘟囔着,“守寡是不是用的不对?应是守鳏?”“……”第40章 跑了其实甘幼宁多少也晓得司九楠要做什么,那表姐夫慈成宝着实是个人才,虽说也不清楚前一世是何时入的京,但倘若是能早些接应上,倒或许能帮上不少忙。只是这个事儿是由的司九楠做的,甘幼宁自是做不了什么,单是私心里想着,若是王菀之当真能进京,那往后可是多了个一道寻吃觅玩的好友,可不是畅快。然则世事总与愿违,那慈成宝来是来了,也是拿大轿子抬了,本来也是答应了的,突然就又说走不成了。甘幼宁没曾碰见,也不好多问,逮着司九楠问怎么了。男人想了想才道:“姐夫有些书籍不及誊抄,晚些时候再入京吧。”这算个什么事儿?回程的路上,甘幼宁还是没想通:“你说那表姐夫可是真傻?既是没誊完,带上抄便是了,何须得等上些时日?”司九楠笑了笑,也不解释:“今次还要再坐船,早些将药吃了。”想起此前种种,甘幼宁委屈扁了嘴:“哎,你有没有觉得,这一趟南下,我可是多灾多难?”“……你若是好生听话,当不会如此。”甘幼宁被卡住,又辩驳不得,话题转悠了一道,转回了昨天的事儿:“夫君,孩子的事情你如何想的?”这话真真是戳了他死穴,可如今同处一车,司九楠想逃都没有法子,又素来做不得顾左右言他的事来,倒当真是思索了片刻才问道:“你很想要孩子吗?”“你不想?”甘幼宁学聪明了,反问了一句。司九楠被堵了回来,轻声道:“我只是觉得,孩子是缘分,当不必强求。”本也是试探,可他几次三番的态度,叫甘幼宁实在奇怪。如今说起缘分二字,实在是虚实不清。甘幼宁仔细辨他神色,却也不见什么,思来想去,还是作罢,只掀了帘子瞧外头风景,二人到底是沉默了下来。等到上了船,又是好一番折腾,虽是用了药,可人还是不甚舒服,甘幼宁躺着盯着那船板对边上人道:“蕊儿,你可晓得你主子我这辈子做得最大的错事是什么?”“小姐说什么呢。”蕊儿从晚梅手里接了汤药来,“小姐就是晕个船,怎生还说起胡话了。”晚梅也是接口:“夫人若是觉得无聊了,姑爷忙事前交待了,叫奴婢给夫人讲戏折子,夫人想听哪一个?奴婢都能给夫人讲。”哪里料到那床上人更是哀愁,点了手道:“你瞧瞧,他连你都交待了话,竟然也不与我打声招呼就出去。”晚梅吓得忙慌跪下:“夫人,奴婢不是……姑爷是关心夫人啊!”这可是要了命了,夫人怎么说起胡话来这般恐怖。甘幼宁也不看他,兀自伤怀道:“也不知道他这会儿可有想起我。”蕊儿忙不迭应道:“肯定是想着夫人的!这药还是姑爷命人送来的呢!”“你又不是姑爷,你知道他想的谁?”甘幼宁被扶起来就半倚着枕头,吞了一口药下去,“呸!司九楠是个混蛋!”司九楠本是听着司棋说话,忽而就连打了几个喷嚏来,叫后者生生停止了汇报,转而关切问:“爷着了风寒?”“无妨。”司九楠示意他继续,“你说那鞭炮坊都在何人名下?”“此人实名不祥,鞭炮坊里人称何爷。”司棋顿了顿,“可是,并没有人知晓这个何爷到底是甚面目,寻常坊里也没有什么异常。”“管事人是谁?”“爷问的正是要点,这管事人,已经失踪一阵子了,如今是府衙收了这几家作坊。”甲板上有风徐来,司九楠负手而立,默了一刻:“你怀疑那牢里关着的,便是管事?”“属下不好推测,单凭爷的意思。”男人瞧着那水面,不知在思虑什么,半晌才道:“我知道了,你先下去休息吧。”“是。”“对了,药可有送去?”司棋躬身:“送了,夫人房里丫头早便接了,此时应是已经用了。”说罢瞧了瞧面前人,司棋又道:“爷既是担心,如何不进去?”“……”自知问多了,小厮这边就躬身退了下去,心下实在是奇怪得紧,眼瞧着主子跟夫人应是很好了,不知为何,自上了船开始,主子便就不与夫人一并待着,恕他直言,竟像是躲着夫人一般。可主子们的事情,他哪里能是他能想明白的。司棋想不明白,甘幼宁却是琢磨出点意思来,只一抬眼就对上两个时时哄着她的小丫头,四只眼睛里皆是写满了关切,内里深深烙上了夫人求您别乱讲几个大字般,甘幼宁动了动唇,实在说将不出来。说不出来,这气就叹得更绵长了些。蕊儿并晚梅只恨自己不能十八般武艺,使了半天劲也没得个笑脸来就算了,怎么还叫人更愁了呢?甘幼宁不察,一声接着一声,叹得两个丫头脸色比她这个晕船的也好不了多少来。好容易捱到了京城,到了司府门前,甘幼宁被扶着下来,将将瞧见男人已经骑到了马上,皱眉问道:“夫君不一起进去?”“有些事还待处理,”司九楠与她笑了笑,“夫人便就先进去歇息吧,舟车劳顿,定要早睡。”甘幼宁心下更是不快:“那我便等着夫君回来。”司九楠头疼,可也是无法,只得哄道:“事出有急,我也不知何时回来,你莫要固执。”甘幼宁扯不出话来,气鼓鼓瞧着他,这个人,还当真迎着她的面就这般打马而去,丝毫不带回头的!“哼!”甘幼宁甩了身边扶着的人,哪里还有片刻前的娇弱,只恨不能拔剑泄恨才是,提了裙裾就往里头冲去。蕊儿一想要遭,赶紧跟上去,细心劝着,也不见前头人说话。甘幼宁现下终是确定了,司九楠那家伙就是躲着她!他就是怕她提孩子的事!可这个事情能怪她么?若不是王菀之说起,她也没有提上日程。如今经人提醒,又想起上辈子的那些闲言碎语,她如何能坐得住?既是夫妻,关起门来说几句,有什么不可,偏生这般躲着她是做什么?那便就只有一个理由,就是他不想要孩子!这个她更是想不通了,生孩子的又不是他,难不成还能疼到他了?这般推拒,一点也不丈夫!甘幼宁摔摔打打进了静苑,又记起前世里有婆子嚼舌根说过,司大人当初娶了甘家嫡女,应是为着仕途,而今二人成婚久了也未曾要孩子,司大人又少有留夜夫人房里,定是那司大人心中无意,哪里有恩爱夫妻不要孩子的。那会儿她便就气了起来,想着这老婆子舌头长,怎么不说是你们司大人不行呢!只终究这话埋了根,她如何都不舒爽,反是叛逆地要给他纳妾,后来想起,便是她自己都不晓得这般做是为着什么,不过那会儿看他没答应,她心里却好受了许多。思及此,甘幼宁便就下定了决心,既是他要躲,那她就躲得更远!谁怕谁了!所以,第二天甘家大门将将打开,便就有一道风风火火的身影冲了进去,门口府丁还不待喊一句小姐,就已经不见了身影。甘幼宁想着,表姐说得很对,那人既是招惹了自己,便就是用八抬大轿子请她回去,她也不回去!!对,坚决不回去!虽说是她上辈子不对在先,可她不过是傻气了些,最后不也悬崖勒马了,他虽是先前不知可能是兀自难受得紧了,可他俩不是说明白了?既是说明白了,怎么现下又别扭了?司九楠这家伙不会是反悔了吧?等等!反悔?他凭什么反悔!他都娶了她吃了她,还想撤桌子走人不成!他敢!“阿嚏!”司九楠一觉醒来就觉得心慌,怕是要翻天。只还不待他反应,便就听官家进来说甘府来人了,气势还不小,斟酌着看他的时候还有些小心翼翼。闻言他心下便是一沉,果不其然,远远就瞧见一人立在那里。管家跟在后头,踮着脚小声提醒:“爷,夫人跑了。”男人眉头急蹙:“什么?”管家张了手对着他耳朵,努力地憋着声:“夫人,偷偷回甘府了,也是刚刚才发现的……”说话间,前厅的人已经转过身来,甘幼辰见得二人过来,又仔细瞧了自己那妹夫一眼。“礼就不必了。”甘幼辰并没有叫他说话,直接道,“妹夫好生闲散,这是刚醒?”司九楠理亏,猜到些什么来,却仍是行了一礼才回:“叫兄长笑话了。”“啧,哪里能叫你称一声兄长,妹夫好本事,竟是将我那妹妹气回了家里。”司九楠不好回,只命管家去添新茶,这才引人坐下:“兄长责备的是。”甘幼辰本是不会相信自家妹妹的一面之词的,实在是觉得好奇从来气宇轩昂的丫头怎么会着了气回起娘家来,这司九楠得有多大的本事啊。依着那丫头的性子,自是要在司府里横行到底都不会归家示弱的。司九楠亲将茶盏递给他,问道:“幼宁可还好?”面前人沉稳,又实在瞧不出别的来,甘幼辰自不是随便发难的人,便就接了杯盏来:“妹妹倒是无甚,回来骂了一通就睡了,毕竟,这觉不能不补。”如此,司九楠稍微放下心来,又看了看面前人:“昨夜行急,回得确然晚了。”“这茶还不错,”甘幼辰倒没有想继续听,反是问道,“听闻妹妹那脖子上的药是妹夫寻来的,我瞧着已经大好。”“那药谷向来一药难求,妹夫却是备了许多来,想来定是花了不少功夫的。”将杯子放下,甘幼辰笑了笑,“如今你二人别扭,我却是想问问,妹夫可有什么别的话要与我说来?”第41章 有事“……”司九楠几不可察地顿了顿,而后才依言也笑了笑,“药谷虽行事乖张特立,我却是有幸结交了谷主,算是有缘,求药不难。”“喔。”甘幼辰点头,“那用药可是有什么忌讳呢?”“仍是不叫用刺激食物罢了。”司九楠说着,淡淡看过去,“兄长想问的,恕九楠——不便告知。”甘幼辰这才看住了他,沉声道:“与妹妹身体有碍?”“无碍。”答话的人面色如常,并无半分不对,甘幼辰明白他没有骗人,可心中却是一滞:“那便是妹妹本身……”男人未答,可甘幼辰却是已然怔住,半刻才起身问道:“你下聘之时便就已经送了药来,你早就知道?”其实这个问题,司九楠不好回答,只沉默一下。甘幼辰却似是明白过来,霎时就哑了言,又顿了一顿才堪堪开口:“妹妹虽瞧着大咧无甚心肺,可到底好强,最是不能忍受……罢了,你不与她说是对的。”司九楠点头:“兄长也请莫要提及。”甘幼辰应了,却已然心焦,此番回身看他一眼,皱了皱眉头:“这可是难办。这等事……难道不能瞧好么?药谷那边又未有来人把脉,如何能断出结果?”其实早就断过的,只不过是上一世的事情了,司九楠抿了抿唇角,也站起来:“兄长勿急,当下便是叫她莫要在意这等事情才是最好,其他的,来日方长。”“……妹夫说的是。”甘幼辰定了定神,“这样,妹妹如今在甘府小住,性子耍得大,估摸着需些时日……”“九楠省的。”“你省得便好。”话虽如此,甘幼辰心中仍是不好,可又见司九楠神色,安慰道,“你放心,我会安排一下,叫她莫要太执着。”司九楠其实想不出他能用什么法子,今时今日,他有些后悔叫王菀之陪了她一阵,也不知那人还听到了什么,这般大动干戈,他实在有些焦头烂额的感觉。甘幼辰本是已经要走,可又觉不放心。这本是夫妻私事,若是捅破了,甘幼宁必是不好过,可说到底,司九楠是她的夫君,他应是也不会好过。“妹夫。”边上人顿住脚,司九楠转而看过去:“兄长请说。”甘幼辰唤了这一句,却仍是没又组织好语言,不为别的,便就是觉得,自己到底私心,可又不得不说,于是正色道:“甘家只这一个女儿,我甘幼辰也便就这一个妹妹。妹妹娘胎里受的伤损,本以为不过是皮外伤,到底伤不到里边去。”“若非是妹夫告知,便就是我们,也不晓得的。”甘幼辰话中诚恳,却也丝毫不屈,“若是知晓,当也不会拿婚约约束与你。”“兄长说得哪里话?”司九楠皱眉。甘幼辰却没有停下,继续道:“我方说了,我便就这一个妹妹,妹妹从小便就没吃过什么苦头,往后,我也不希望她吃。所以,妹夫若是心有不甘,或是……妹夫可直与甘家说。”司九楠眸光更沉了些,却未再说话,甘家人甚是正直纯良,他一直都晓得,却不曾想到,今次竟是用在了他身上。甘幼辰见他不答,以为说中了什么,虽是心里难受,却还是与他说明:“若走到那一步,恕甘某直言,甘府只接受和离。这等事情本对女子便就是坎,妹妹可否迈过还未可知,万不可再受休妻之辱。”“不过我甘府也不做小人,便就是和离以后,你司府包括王府在京为商,甘家仍是会支持,绝不会打压报复,也不枉一场情谊。”甘家人做事,便就是这般,司九楠心中震荡,最后却也只能苦笑出声。“妹夫何意?”甘幼辰也蹙眉瞧他,这个妹夫并非池中物,他一直都晓得,既非池鱼,便难免难以看清,此番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