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筱筱一听,小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不不,我不要!我就是叶公好龙,远远看着还行,我不敢抱它。”也就是林妙香的雪团特别乖,卧在案头不乱跑,不然她连远远看着都不敢。就算明知道小猫不会变异突然跳起来袭击,但那种身体里的本能还是无法克服。裴无咎诧异地挑起了眉头。他的小王妃看起来娇娇软软的,其实胆子大着呢,没想到竟然怕小猫。“那……给筱筱养只小狗?浑身雪白的,哈巴狗那种?”“不不不,小狗也不要!”薛筱筱生怕他给自己弄来什么可爱的小毛绒,“什么小动物都不要!”这下裴无咎确定了,小王妃是害怕一切小动物。难道是小时候被咬伤过?他的小王妃主动提起林妙香的小猫,分明还是喜欢的,却又不敢养。看她紧张得小脸都发白了,裴无咎心头一软,大手罩在她头顶轻轻揉了揉,“好,不要,什么都不要。”他突然想起什么,“对了,库房里有一对玉兔,拿来给筱筱把玩,好不好?”“玉兔?”薛筱筱眼睛一亮,“不是活的?”裴无咎失笑:“不是活的,是软玉雕的。”“要要要!”薛筱筱拼命点头,跟月宫里捣药的玉兔似的。见她这么喜欢,裴无咎立刻吩咐人去库房里取来。等他这边把画具准备好,玉兔也送来了。薛筱筱抱着檀木盒子,放在一旁的小几上,小心地打开,里面是一对白玉雕成的小兔子,一只趴着,一只举着前爪,憨态可掬。也不知道是什么玉,洁白剔透,通体无暇,摸上去甚至还软软的。薛筱筱喜欢得不得了,抱在手里翻来覆去地把玩着,捏捏耳朵,捏捏爪子,爱不释手。虽然是自己主动给她送的,但看到那玉兔这么得她喜爱,裴无咎莫名又看那玉兔不顺眼了。更奇怪的是,他还想着给她送上更多。来不及理顺自己这是什么心理,下一句话已经出口:“明日无事,我带筱筱去珍宝阁,定做上一批这种玉雕小动物,好不好?”薛筱筱倒抽了一口凉气,一双杏眸睁得圆溜溜的,“一批?!”裴无咎轻笑一声,“嗯,一批。让他们画样子出来咱们挑选,筱筱想要什么都行。”“能要小猫吗?”薛筱筱坐直了身子。“能。”“能要小狗狗吗?”“能。”薛筱筱兴奋得都坐不住了,抱着玉兔在屋里转圈圈,猛然想到这样的玉肯定价值不菲,一批的话也不知道要耗费多少银子。“嗯……殿下,会不会太奢侈了?”薛筱筱走到裴无咎身边,不安地问道。“这有什么奢侈的。”裴无咎顺手揉了揉她的头发,“上次东宫少詹事的礼物筱筱回绝了,筱筱不是说想要什么自有我来给你买吗,那筱筱推却的礼物就由我来补上好了。这种小玩意不值什么,筱筱喜欢尽管开口就是了。”“殿下!”薛筱筱抱住了裴无咎的胳膊,用力晃了晃,“你真好!”裴无咎脸色一僵。小姑娘虽然纤瘦,但该饱满的地方却一点也不含糊,她这样一抱,胸前的柔软正抵在他的胳膊上。偏偏她还无知无觉,仰着小脸看他,杏眸清澈,不带一丝杂念。裴无咎深深吸了一口气,把自己心里的“杂念”和身体的“杂念”一起压了下去。“干脆做上一整套吧,十二生肖就不错,摆在多宝格上,筱筱随时把玩。”裴无咎提议。“好呀好呀。”薛筱筱眉开眼笑,一颗小梨涡淘气地出现在脸颊。裴无咎盯着那颗小梨涡看了一会儿,又道:“全都做成这种白玉的,或者雕成杂色,青玉、黄玉、红玉什么的,筱筱喜欢哪种?”薛筱筱对这对小白兔爱不释手,闻言不假思索,“全都做成白玉的!”裴无咎手里的颜料已经调好,“筱筱坐到软榻上,我来给你作画。”薛筱筱抱着玉兔,靠在大迎枕上,“这样可以吗?”“可以。筱筱随意坐,不要太辛苦。”裴无咎执笔,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薛筱筱一边坐着,一边盘算着十二生肖玉雕,越想越憧憬。“殿下,除了十二生肖,还能再多做两个吗?”裴无咎:“可以,筱筱想要什么?”“想雕一只小猫,送给林妙香。”裴无咎:……?他还没给小王妃画过像,林妙香倒是先上手了。他还没收到过小王妃的礼物,林妙香倒是先收到了。林妙香来府里两年了,他从来没有觉得这个侍妾如此碍眼过。“不、不行吗?”薛筱筱见他沉着一张俊脸,顿时怂了,想想自己好像是得寸进尺,得了一整套十二生肖,还想多要两件。裴无咎磨牙,“行。”薛筱筱松了口气,解释道:“林妙香给我画了像,我都跟她说了会装裱起来,结果又毁了,总觉得有点对不住她,雕一只小白猫,送给她当作赔礼。”裴无咎:……好吧,那画像还是他毁掉的。薛筱筱又解释:“林妙香和乔静禅都是淑人,只给林妙香的话担心乔静禅挑理,所以想给乔静禅也雕个什么。”裴无咎磨了磨后槽牙。乔静禅给小王妃送莲子糕,小王妃给乔静禅送玉雕。林妙香给小王妃画像,小王妃给林妙香送玉雕。所以,他这王妃和侍妾是怎么回事?!怎么你来我往得亲密起来了?!为什么不能像建昭帝的嫔妾们一样,争风吃醋,全都围着他打转,拼命对他好,试图得到他的宠爱呢?不不,倒也不用全都来,只要小王妃就行了。裴无咎有些气闷。大反派只要不高兴,就想让别人更加不高兴。“对了,明天还有事要处理,等后天再带你去珍宝阁。”想彻底不给她送玉雕,又舍不得让她失望,只能押后一天,小小惩罚一下。薛筱筱却毫不在意,“殿下尽管去忙,什么时候都可以的。”清澈明亮的琥珀色瞳仁中满是信赖,完全没察觉到他是在故意惩罚她。裴无咎又后悔了。不过话已经出口,总不能三番五次地改口。只能闷闷地嗯了一声。约莫一个时辰,裴无咎放下笔,“好了。”薛筱筱从软榻上一跃而起,小跑着到了大书案边。画中的少女屈膝坐着,怀里抱着一只玉兔,身边放着另外一只,身后是菱花窗,窗外是皎洁的月亮。“哇——”薛筱筱赞道:“多了这两只玉兔,果然更好看了!”裴无咎:……?他的画技本来就比林妙香好得多,跟画中多了两只玉兔有什么关系?!还没等他说什么,薛筱筱又道:“殿下,你画得真好,我能装裱起来好好珍藏吗?”裴无咎满意了,“能。”薛筱筱抱着玉兔,趴在桌边美滋滋滴欣赏了好一会儿,虽然她看不出来画技高低,但跟林妙香的画像比较,她更喜欢裴无咎画的,画中的她更多了几分人气。看上去就是个活生生的人,会说话会笑会生气的那种。难道这就是裴无咎说的神韵?薛筱筱问了身边的裴无咎。裴无咎黑眸中闪过一丝笑意,“对,这就是神韵。”看来她的小王妃虽然不懂这些,但天生就具有鉴赏的眼光。薛筱筱欣赏够了,没把画收起来,就铺开在大书案上晾着。两人去了卧房歇息。洗漱过,薛筱筱爬上床,自动自觉地滚进了裴无咎的怀里。裴无咎眉头一皱。跟往常的感觉不一样,好像什么东西硬邦邦地硌着。低头一看,一只玉兔被她抱着,挡在了两人中间。裴无咎磨了磨后槽牙,再度后悔送了这该死的玉兔给她。“筱筱,下次你再把这些东西带到床上来,我就给你摔了。”裴无咎黑眸眯了起来,声音凉凉地威胁小王妃:“摔成碎渣渣,拼都拼不起来的那种。”薛筱筱身子一抖,仰起脸盯着裴无咎仔细看了看,发现他神色严肃,显然不是在跟她开玩笑。她悻悻地爬了起来,老老实实地把玉兔放到了多宝格上,恋恋不舍地摸了两下,这才回到大床。刚刚躺好就被裴无咎捞进了怀里。嗯,香香的,软软的。裴无咎满意了。一觉睡醒的时候,天已经亮了。薛筱筱问了两个丫鬟,知道裴无咎今天去了皇宫。用过早膳,到书房又欣赏了一会儿昨晚的画作。“朱槿,你看这个跟我像不像?”薛筱筱问。朱槿肯定地点头,“像!”“碧桃,你说是林淑人画得好,还是王爷画得好?”薛筱筱又问。碧桃点头如捣蒜,“王爷画得好!”颜料已经干透,薛筱筱小心地把画像卷了起来,在“出门去装裱”和“去关心探望乔静禅”之间犹豫了。朱槿献计献策:“王妃干脆把装裱的事情交给张管家吧。王府这么大,兴许有人就会装裱呢。”碧桃也同意,“这是王妃的画像,拿到街面上去让闲杂人等看了,总觉得不太好。”她们这么一说,薛筱筱想起来了。王府除了负责做饭的典膳所,还有个典宝所,负责掌管王爷和王妃的金册金宝,也管古董宝物,还会修复古籍字画,这都是蔡嬷嬷跟她细细说过的。既然典宝所都会修复古籍字画了,装裱对他们来说应该是小菜一碟。薛筱筱让人叫来了张管家。其实蔡嬷嬷跟她仔细讲过,在薛筱筱的理解中,王府是个很大的基地,里面有各种部门,负责做饭的典膳所她很熟悉,负责金册金宝的典宝所,还有她一来就见过的葛医正,则是良医所的。还有什么奉祠所、典仪所、审理所,各司其职。最厉害的是王府长史司,有左长史和右长史,总管王府政务,王府请封请婚、谢恩进献之类的表启书疏,都是由王府长史奏上的。所有这些什么司呀所呀的,都是朝廷的人,有品阶有官职,像上次见的葛医正,就是正八品的朝廷官员,拿的是朝廷的俸禄。而张管家并不是朝廷的人,他跟蔡嬷嬷一样,是裴无咎的人。一个负责管理内院中馈,一个负责管理外院杂务。听闻王妃传唤,张管家来得很快,不过一盏茶的工夫就到了正院。得知王妃想要装裱画作,张管家很是痛快,“王妃放心,肯定给您弄得妥妥当当的。”薛筱筱叮嘱道:“千万别污损了,这是王爷亲手画的。”一听此言,张管家浑身一哆嗦。这些日子王府下人们都传王爷心情不好,短短几日,王爷就打碎了一个茶壶、三个茶杯,这在往日可是从未出现过的。众人战战兢兢,生怕做错了什么触了王爷的霉头惹祸上身。私底下又悄悄地猜测王爷如此郁郁,是不是因为新娶的王妃。毕竟这王妃是皇上指婚,听说王爷并不愿意娶的,而王妃据不靠谱的小道消息,也是不愿意嫁的。现在这是什么情况?张管家脑子飞快地转了起来。王爷亲手给王妃画像?王妃很是珍爱王爷给她作的画像,叮嘱他千万小心不能污损?这哪里是什么王爷王妃夫妻不睦,关系冷淡?人家分明是睦得很!夫妻恩爱!和和美美!眼角的余光看到多宝格上的一对玉兔,张管家精神一振。对了,还有这玉兔!刚才那画像上,王妃就是抱着这玉兔的。这玉兔是极为罕见的羊脂软玉雕成,价值不菲,现在却送给了王妃把玩。玉兔在库房搁了很久,王爷并不感兴趣,这些东西也就是用来送人而已。昨天却巴巴得让人找出来。想到昨晚大晚上的让人举着蜡烛,自己在库房里找玉兔,张管家很是欣慰——原来这对玉兔是王爷送给王妃的。自家王爷王妃如此恩爱,张管家老怀甚慰。再也不担心王爷心情不好发怒了,也不担心自家主子夫妻不睦了,走起路来腰也直了,腿也有劲了,感觉能连翻三座山!作者有话要说:咳咳,无咎殿下给小王妃作的画像,可以参考封面,就是有月亮、木窗、玉兔……和小王妃。*第035章安顿好了画作装裱的事, 薛筱筱带着两个丫鬟出了主院,去找乔静禅。已经是巳时, 初夏的半上午本来就热,走了一盏茶时间,薛筱筱的鼻尖上冒了一层细汗。进了乔静禅的住处, 廊下有小丫鬟守着,屈膝给她行礼,“王妃娘娘。”薛筱筱随意地摆摆手, “起来吧。”小丫鬟:“王妃娘娘,我们乔淑人她——”薛筱筱脚步不停直接进了屋,唤道:“乔淑人?”大冰釜吐着丝丝凉气,屋里却没人。小丫鬟:“……没在。”这个时间没在也正常, 也许是去找林妙香了。薛筱筱随口问道:“乔淑人去哪儿了?”小丫鬟恭谨低着头:“回王妃娘娘的话, 乔淑人去外院给王爷送吃食了。”她还是第一次见到王妃这个内院主子,有些紧张,再加上担心自家淑人往王爷跟前凑的举动会惹王妃不高兴, 声音也抖了。薛筱筱:……?今天裴无咎明明去了皇宫, 这个点肯定回不来, 乔静婵给他送吃食?“你怎么知道乔淑人是送吃食去的?”小丫鬟忙不迭地答道:“辰时乔淑人熬了粥, 装在食盒里拎着去了外院。”薛筱筱算算时间,乔静婵应该已经到了外院并且知道王爷没在,这个点也该回来了。“那我在这里等一会儿好了。”薛筱筱慢悠悠坐在椅子上,突然想到什么:“这院子里有小厨房吗?”小丫鬟答道:“没有,乔淑人是用烧水的小炉子熬的粥。”薛筱筱明白了, 每个院子里都有烧水的小炉子,毕竟大家都要洗澡的。屋里凉爽舒适,薛筱筱走得热了正好歇一歇,估摸着乔静禅马上就会回来,她也不着急,坐在圈椅上打量着屋子。跟林妙香娇媚旖旎的卧房不同,乔静婵这里显得更加朴实,各处收拾得干净利落,只有大桌上有些乱,铺着一件白色中衣。薛筱筱仔细看看,那白色中衣分明是男子衣衫,尚未完成,衣襟没有缝好,衣袖也还没上,倒是衣摆下角绣了一朵小小的朝颜花。难道是给裴无咎做的衣服?薛筱筱莫名有些心堵。白软软的脸颊鼓了起来,纤细的手指摸了摸这件半成品中衣。是细棉布的。裴无咎这家伙很讲究的,中衣亵衣都是上好的细绸,这种棉布的衣服就算做好了他也不会穿的。对了,乔静禅虽然是侍妾,但也有月例银子,不至于连个细绸都买不起。她之所以用了细棉,说明什么呢……说明她没见过裴无咎只穿中衣的样子,所以不知道裴无咎这家伙只穿细绸!薛筱筱突然又释怀了,心情大好,看着细棉布中衣,晃了晃小脑袋。原本以为乔静婵很快就回来了,可薛筱筱左等右等,快到午时才听到乔静婵进了院子。乔静婵拎着个食盒,一张脸红通通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大太阳底下热的。进了门猛然发现薛筱筱坐在屋里,吓得差点叫出声来,“啊——”的一声冒了个头,就被她硬生生掐断在喉咙口。薛筱筱:……我有这么吓人吗?“啊——妾身、妾身不知道王妃娘娘来了,请王妃恕罪。”乔静婵慌忙把食盒搁在桌上,一眼看见桌上摆着的半成品中衣,脸色顿时一变,都顾不上给薛筱筱行礼,手忙脚乱地把中衣团了起来,塞到了一旁的针线箩筐里。薛筱筱瞅瞅那皱巴巴的中衣,目光中带着点她自己没察觉到的怜悯,那怜悯还有种微妙的优越感。呵,棉布的,王爷才不会穿!口中还夸赞道:“乔淑人女红不错,针脚细密。”薛筱筱也会针线,末世的小孩子也是要干活的,不过她缝补衣服要的是结实耐用,针脚没有这么细致。乔静婵的脸更白了几分。“妾身、妾身手笨,技艺粗陋,这衣服也只是闲暇练练手。”薛筱筱见她如此紧张,倒是愣了一下,随即想到乔静婵可能是担心她争风吃醋。她有什么好醋的,这衣服反正也不会穿到裴无咎的身上。看乔静禅手足无措,鹅蛋脸煞白,刚才满脸的红晕完全不见,薛筱筱也不忍心再讨论那中衣的事,转了话题:“你怎么去了这么久?”乔静婵又惊慌了一下,“那个,妾身去了外院,本来想给王爷送点吃食,谁知道王爷去了皇宫。妾身回来的时候发现一片桃林,里面的桃子很是鲜嫩水灵,就想着摘几个尝尝,故此耽误久了。”说着,她打开了食盒。里面除了一碗已经冷掉的粥,果然还有三四个桃子,粉嘟嘟的,看起来就很甜。薛筱筱偷偷咽了下口水,摘这么几个桃子用了一上午的时间?乔静婵似乎看出了她的疑问,“桃子成熟的不多,妾身挑了很久才挑出来这么几个,妾身洗了给王妃尝尝?”薛筱筱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先于思维,小脑袋点了下去,“好。”点完她就后悔了,想吃桃子完全可以自己去摘,或者让人去买嘛,何必劳烦乔静婵呢?不过话已经出口,再改就不好了。薛筱筱等了一炷香的工夫,乔静禅已经洗好了桃子,去了核,切成一牙一牙的,摆在甜白瓷的小碟子里,还放了一枚小银叉。“劳烦乔淑人了。”薛筱筱捏着小银叉,戳了一片桃子,果然香甜,鲜嫩又多汁。吃着桃子,薛筱筱照例“关怀”了一下乔淑人。“缺了什么就跟蔡嬷嬷说”之类的。离开的时候已经午时,乔静婵拿了把油纸伞,“太阳大了,王妃用伞遮着点儿吧。”碧桃接过伞,三人离开了小院。薛筱筱一直惦记着乔静婵说的桃林,不过她下午还要做功课一个时辰,再跟着蔡嬷嬷学习一个时辰,没有时间去看。晚膳之前裴无咎回来了。用过晚膳,薛筱筱看看天色还早,想去桃林看看。裴无咎:“桃林?”薛筱筱点点头,“今天乔淑人在桃林里摘了几个桃子,我尝了一个,特别甜!”裴无咎想了想,意味深长地笑了,“走吧,正好筱筱也消消食。”薛筱筱推着裴无咎的轮椅,长安跟在后面,穿过二门,走了不远,果然看到了一片桃林。粉红的桃子挂满枝头,空气中都是甜甜的果香。薛筱筱转了转,“咦,成熟的分明很多嘛!”乔静婵还说熟的少以至于挑了半天,可薛筱筱看来看去,大部分都是熟的。难道不是同一片桃林?裴无咎指了指桃林旁边的院子,“知道这院子是谁住着吗?”薛筱筱摇头,“不知道。”这外院大着呢,她只知道裴无咎日常待的地方。裴无咎薄薄的唇角一勾,“章铭。”薛筱筱倒抽了一口凉气,“所以,乔静婵在这桃林待了一上午,是冲着章铭来的?她知道章铭在府里,还知道章铭的住处了!”裴无咎轻笑一声,抬手捏了捏她挺翘的小鼻尖,“去摘桃子吧,等回去了我再跟你细说。”拿过长安拎着的小竹篮,薛筱筱进了桃林。每一颗桃子都鲜嫩诱人,她却有点心不在焉。章铭是舞弊案的关键人物,要是让太子皇后知道了他的住处,会不会派人来灭口?会不会伤到裴无咎?想要早点知道详情,薛筱筱随意摘了几颗桃子,交给长安拎着,她又推着裴无咎的轮椅,一路回了主院。让朱槿把桃子洗干净,也切成小片,薛筱筱把卧房的门关了,坐在裴无咎身边,清澈明亮的杏眸盯着他。裴无咎好笑地揉了揉她的头,“这么紧张做什么,没事。”薛筱筱着急地扯了扯他的衣袖。“前些天,乔淑人每天去外院,说是给我送吃食,放下东西就走了,然后就到桃林绕上一圈。”薛筱筱想了想,“回内院的话去桃林会绕路,这么说她早就知道章铭的住处了?”“是这样。”裴无咎说道:“还是上次筱筱提醒了我,我才派人盯着乔静婵,把章铭住处的侍卫也都撤了。”“那乔静婵告诉皇后了吗?”薛筱筱问。裴无咎黑眸中闪过一丝锐利,“并没有。”薛筱筱托着下巴,纤长的睫毛疑惑地眨了眨。裴无咎低低地笑了一声,“我派人查了,乔静婵和章铭乃是同乡。”“啊?”薛筱筱惊讶了,“他们原本就认识吗?”“不止,他们小时候是邻居。”薛筱筱愣了一会儿神,脑补了一出“青梅竹马被迫分离,多年后在京都相遇,一个已成权贵侍妾,一个则是权贵阶下囚”的悲情故事。裴无咎又道:“杏榜张贴那天,乔静婵出府了。”薛筱筱:“是不是乔静婵知道章铭参加了这次的会试?”裴无咎颔首:“不管她是怎么知道的,我怀疑她遇到了章铭,又帮助了章铭逃跑,并且告诉章铭我在云雁山。”薛筱筱恍然大悟:“哦——”怪不得章铭会跑到云雁山去,还刚好撞到她的马车。怪不得她刚从云雁山回来,乔静婵就找来了。怪不得乔静禅没有把章铭的住处告诉皇后,因为她如果爱慕章铭的话,自然舍不得让他被皇后灭口。“那她今天在桃林待了一上午,都干嘛了?”既然裴无咎已经派人盯着乔静婵,他肯定知道。裴无咎嗤笑一声,“一个在院子里,高声吟诗。一个在院子外,唱了一曲家乡小调。”薛筱筱:……果然是一出悲情故事。才子佳人相爱却不能相见,隔着高高的院墙,能听到对方的声音,已经是莫大的安慰。可惜,此生两人都没有可能团聚了。薛筱筱挠了挠小下巴,“这要是在话本子,我估计结局肯定是才子佳人——”她突然住了口,看了裴无咎一眼。不对,还有裴无咎呢,有这个正主在,章铭只能算奸夫了。裴无咎黑眸眯起,“结局是什么?嗯?”他尾音轻轻上扬,分明带着几分危险的意味。薛筱筱见风使舵,“结局肯定是乔佳人常伴裴才子左右,那章某人算哪颗葱!”说着,她还一拍桌子,大义凛然,义愤填膺。裴无咎脸黑了。他这个裴才子并不想要什么乔佳人!更何况,他也不是什么才子!薛筱筱偷觑他一眼,见他比方才还要不悦,薄薄的唇角抿成了一条直线,以为他是因为绿帽子戴得头疼,安慰道:“他们也只是听到彼此的声音,又没见面,自然也做不了什么。”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在裴无咎的胳膊上轻轻地拍了拍,“殿下,你没绿。”裴无咎似笑非笑地睨了她一眼。薛筱筱突然想起乔静婵缝制的那件中衣。如果乔静婵爱慕的男子是章铭,那件中衣就不太可能是给裴无咎做的。对了,在书里,裴无咎这个大反派可是把乔静禅给活埋了!薛筱筱身子一抖。给大反派戴绿帽子的代价可够惨重的。诶,不对。在书里,章铭在杏榜张贴那一日就死了的!也许因为在书里,那一天裴无咎并没有离开王府去云雁山,府里的看管也严密,乔静婵没能得到出府的机会,自然也没能救到章铭。不过这样一来,书里乔静婵应该没有给裴无咎戴绿帽子的机会。那裴无咎杀乔静禅,可能是因为她给皇后太子泄露了什么重要情报吧。或者乔静禅把章铭的死怪责到裴无咎头上,暗中做了对他不利的事情。她的小脑袋瓜转了一圈,也没能搞懂书里的乔静禅到底做了什么。不过,她知道还是不要把那件中衣的事情告诉裴无咎了,免得他真的一怒之下把乔静婵活埋了。虽然乔静婵是皇后的人,可毕竟她两年了也没做什么。就为了一点子青梅竹马的情愫,花容月貌的女孩子就被活埋,薛筱筱还是觉得不忍心。可裴无咎也挺无辜,他的侍妾给别的男人做衣服,还是暧昧的中衣……薛筱筱看裴无咎的眼神不由得带上了几分同情。裴无咎一挑眉:“……”小王妃这什么眼神。薛筱筱握住裴无咎的手,摸了摸他指腹上的薄茧,“殿下,我想给你做副手套。”手套虽然比中衣小了点,也算是对他的补偿吧。“手套?”裴无咎疑惑地问道:“那是什么?”薛筱筱比划了一下,“就……套在手上,保护手指头。这样殿下进宫的时候,自己转轮椅那么远的路,也不会磨伤手指。”裴无咎黑眸中满是愉悦的笑意。他并不在乎手指有没有磨伤,也不在乎手套是什么样子,只在乎这是他的小王妃主动送他的礼物!“手套要做多久?”裴无咎盘算着,不管多久,一定要把小王妃送两个侍妾的玉雕小玩意排在手套后面,可以根据小王妃做手套的时间,叮嘱珍宝阁把玉雕做得久一些。这样他收到的手套就是小王妃送出的第一样礼物!作者有话要说:无咎殿下:我要做小王妃的第一个!(声嘶力竭.jpg)第036章得知薛筱筱的手套几天工夫就能做好, 裴无咎放心了,那些玉雕怎么也得小半个月, 这还是在顺利的情况下。他得到的手套就是小王妃送出的头一份礼物。裴无咎心情大好,甚至还陪着薛筱筱看了一会柳小姐、张生、谭某三人波澜起伏的爱情故事。虽然他一度想跟梦中那样拔剑把这磨磨唧唧的三个人都杀了,但好歹还是耐着性子看了半个时辰, 这才把话本子抓过扔到一边,抱着香香软软的小王妃睡了。次日,裴无咎陪着薛筱筱去了珍宝阁。听闻安王带着王妃来了, 珍宝阁掌柜激动得差点从柜台后跳出来,勉强缓了缓,亲自相迎,带了两人去了二楼的雅间。知道两人是来给安王妃做一套十二生肖的玉雕小摆件, 掌柜一脸的骄傲, 好像安王带着安王妃来他的珍宝阁是莫大的荣幸,连声吩咐小伙计把花样册子捧了上来。薛筱筱仔细翻了一遍,她也不求活灵活现完全跟真的小动物一样, 只要像那两只小玉兔一般憨态可掬的。裴无咎坐在她身边, 并不说话, 只含笑看着她挑选。掌柜垂手站在一边, 大着胆子偷觑安王。这位亲王名头很响,京都人人都知道,可他自幼在宫中长大,真正出现在众人面前也就两次。第一次是十六岁出征北羝,彼时他尚是康郡王世子, 少年郎俊美无俦,却冷若冰霜。第二次是他十八岁,大败北羝而归,两年边疆征战让昔日的少年郎染上了铁血之气,犹如锋利的宝剑出鞘,锐不可挡。可惜,他回到康郡王府当晚就出了事。康郡王死了,他这个康郡王世子却残了,说是旧疾复发,谁信呢。这样保家卫国的英雄儿郎,现在却只能困在轮椅上,想想都觉得不公。就算封了亲王又有什么用,胸怀家国天下的人难道看中的是那点子俸禄吗?可笑众人还议论他残忍嗜杀。那康郡王还不知道是不是安王杀的,就算是,估计也是死有余辜。还有把人剥了皮吊在城门上,据说那是北羝派过来的探子,安王此举肯定是在警告北羝。